丁銘
[摘要]將文學作品改編成電影作品,不僅是將文學文本改編成為電影劇本,實現敘事語言的轉化與對接,同時還要在文學語境的基礎上建立起相應的影像結構,利用導演的審美標準對改編劇本進行立體的影像加工。將文學作品改編成電影作品的過程中常常對于故事內容有所取舍,對主題思想也會有所側重甚至改變。電影《相助》將原著的敘事視野擴大,在影像的建構之下實現了多重主題的表達,并通過溫暖的鏡頭畫面直接傳遞出了原著字里行間蘊含的脈脈溫情。
[關鍵詞]女性主義;《相助》;主題;解讀
在文學作品改編成電影作品的過程中,對于原著的繼承和延拓是需要著重考量的問題,如何在符合原著故事時代背景的美學思想的指導下,建立起符合原著文本內涵的電影影像是需要進一步探索的難題。對于文學作品的改編,電影可以只是將故事內容和敘事框架進行“拿來主義”的改造,可以進行完全尊重原著的完整改編,也可以以原著文本為基點進一步進行審美和主題的延拓。而由原著故事經過現代文化思想的處理加工形成的多重主題內涵的表達,是一種更加順應時代潮流趨勢和文化發展脈絡的改編方式,這使觀眾沉浸在故事所在時代背景的審美語境之下,形成了屬于當前時代文化內涵的“同理心”,從而也形成了跨越時空的審美體驗。
電影《相助》(The Help)改編自凱瑟琳·斯多克特出版于2009年的同名暢銷小說,這部電影也是導演塔特·泰勒的處女作,由艾瑪·斯通、維奧拉·戴維斯和奧克塔維亞·斯賓瑟聯合主演。凱瑟琳·斯多克特在小說《相助》當中利用自己關于小時候家中女傭德米特的記憶,將自己的人生經驗和思想觀點經過藝術的加工,描繪了一個具有理想主義色彩的黑人與白人和諧生活、互相幫助的故事。由小說改編而成的電影《相助》在承襲原著故事內容和內涵的基礎上,融入了導演塔特·泰勒的電影創作思想,在電影語言的豐富、立體的表達張力之下,發散出多個明確的主題思想,使小說原著在電影影像的勾勒之下變得立體多姿且發人深省。
一、黑人女性主義主題
黑人女性主義是電影《相助》當中竭力表達的主題思想,在20世紀60年代美國的密西西比,黑人女性在黑人奴隸制根植的社會當中備受欺辱與歧視,社會環境與周圍的白人時時刻刻在提醒著黑人女性自己“低人一等”的社會地位,在電影當中的黑人女性甚至都不能跟白人共用廁所。但是,影片《相助》并沒有將敘事視野集中在對于黑人女性遭受的不公正的社會待遇上,而是以白人女性斯基特·費蘭與其他兩名黑人女性的互助互愛,表現了黑人女性在如此惡劣的生存環境當中自我主體意識的覺醒,也表現了黑人女性對于自身獨立性的追求。
因此,影片《相助》將主題思想置入了一個更加復雜的文化語境之中,對于黑人女性主義的探討在黑人奴隸制盛行的時代背景下顯得更具戲劇張力。但是,在20世紀60年代的時代背景中,對于黑人女性主義的表達比當時一般意義上白人女性訴求的女性主義存在一定程度上的差別,甚至可以說,在那個時代追求黑人女性主義可謂“天方夜譚”。
由此,我們需要對于黑人女性主義的發展路徑進行回溯。人權一詞,在人類社會的漫長歷史中相當長的一段時期內都不包括對于女性人權的肯定,只是對男性權利的肯定和保護。在美國和英國等發達的資本主義國家經濟騰飛的過程當中,女性逐漸走出家庭,不再拘泥于家庭主婦的角色,女性在接受了先進的教育以后,逐漸對于自身的主體意識有所覺醒。社會經濟的發展讓女性也在社會當中能夠通過自己的能力謀生,經濟的獨立使女性初步具備完善自己剛剛萌芽的自身主體意識和獨立性的基礎,具備一定經濟獨立性的女性逐漸在社會當中產生了能夠與男性分庭抗禮的能力。因此,伴隨著歐美經濟的發展,女權運動也蓬勃發展起來。但是女性主義興起之初,黑人女性并不在其關注視野當中,對于女性權利的訴求和吶喊首先在資產階級的白人女性當中發聲,而當時的女性主義也是屬于白人女性的特權,黑人女性仍然受困于黑人奴隸制度的水深火熱抑或是黑人男性主義的壓制之下。即便是資產階級白人女性在街頭抗議示威要求兩性平等、呼吁人權的時候,黑人女性仍然受制于作為奴隸主的白人男性或是黑人男性,可以說黑人女性在很長一段時間內是處于性別歧視和種族歧視構成的雙重歧視之下,真正地處于社會的最底層。黑人女性主義在奴隸制橫行的社會中雖然具備思想萌芽的動因,但是仍然不具備發聲和發展的絕對助力。因此,電影《相助》的黑人女性主義主題表達更顯犀利而獨到,也具有一定的理想主義傾向。
電影《相助》的敘事背景是20世紀60年代的美國密西西比——黑人奴隸制最為根深蒂固的地區,當地白人對于黑人的種族歧視深入骨髓,而黑人男性則在奴隸制的壓制下承擔著嚴苛的體力勞動,黑人女性則成為白人家庭的女傭,為白人服務。因此,影片當中白人女性斯基特·費蘭與黑人女性愛比琳·克拉克、米妮·杰克遜之間的彼此關愛的友誼不得不說是一種具有理想主義傾向的想象,在當時的社會語境當中并不具有任何的現實意義。當時的白人對于黑人女性傭人的存在是一種自然而然的默許狀態,并不具有任何企圖幫助黑人女性突破黑人奴隸制和男權主義的動因。在20世紀60年代的美國密西西比,如果說存在對于女性主義的推動和訴求,也是資產階級白人女性對于自身權利的爭取,因為尚未完全取得女權運動勝利的白人女性在為自己抗爭未果的情況下并不會對黑人女性施以援手。因此,電影《相助》對于黑人女性主義的表達具有理想主義色彩,結合當時的時代語境來說具有一定的局限性。但是,電影所表達的黑人女性主義是符合當下的社會文化語境的。進入21世紀以后,女性的地位獲得了進一步的提高,雖然在社會當中依然存在性別歧視和對于女性的不公正現象,但是女性在社會結構當中已經獲得了越來越多的掌握絕對權力的席位,女性主義在一定程度上實現了勝利。種族歧視在當代得到了一定的緩解,人們開始能夠用一種相對博愛和公正的眼光去看待人性和人權。黑人女性社會地位的提高讓電影中表現的白人女性與黑人女性之間的友誼變得可感可知、真實可信,跨越時代背景的解讀讓這種黑人女性主義和人與人之間的溫情更加感人至深。
二、愛、信任與幫助:人文關懷的主題視野
在電影《相助》當中,艾瑪·斯通飾演的斯基特·費蘭作為一名白人女性,在20世紀60年代的美國密西西比絕對是特立獨行的,在當時的美國社會,尤其是相對保守的密西西比,對于一名完美的女性的標準仍然是傳統守舊的擁有一個完美的婚姻,并成為一名賢妻良母和家庭主婦。但是,在受到了良好的思想啟蒙教育和知識教育的斯基特·費蘭看來,這樣傳統守舊的道德標準和思想對于女性的束縛無疑是她所不能接受的,她更希望自己能夠擁有理想中的成功的事業——成為一名作家。斯基特·費蘭在當時啟蒙教育的影響下,已經產生了絕對的獨立意識和追求自我、實現自我價值的理想訴求,可以說,斯基特·費蘭在影片當中已經首先完成了自己對于女性主義的追求。也就是說,在費蘭的眼中,男人和女人具有絕對平等的地位,而社會道德倫理標準和陳腐的思想是無法將一個自由人束縛住的。家境的富裕和思想的解放使費蘭擁有了給予他人愛的能力,她渴望自己能夠被社會和周圍的人公平對待,由此也生發出平等對待周圍所有人的博愛心理。
影片愛的主題首先是通過費蘭這一特立獨行的白人女性形象作為敘事主體表達出來的,費蘭通過自己自由開放公平的思想,消除了白人與黑人之間被種族歧視主義打磨出的看似不可逾越的隔閡,將身為傭人的黑人女性看作跟自己一樣的具有平等地位的女性,給予她們尊重、關心和理解,與黑人女性成為朋友。而影片透過費蘭首先傳達出的這種愛,更是貫穿整部影片的中心思想,也是讓這段故事成為可能的關鍵主導因素。
但是,這種愛的主題是通過一種路徑的建立而實現完整的表達的。首先,費蘭在自我主體意識的驅動下,完成了自己對于自我獨立性的確立,也明確了自己要打破傳統思想的束縛,努力成為一名自己理想中的作家。費蘭在實現對自我關愛的基礎上,將博愛的目光投向了周圍正在飽受精神與肉體折磨的黑人女性身上。在對黑人女性關愛的過程中,費蘭尋找到了能夠實現自己人生理想與精神理念的共同途徑,即通過寫書來幫助這些黑人女性脫離生活的困境。其次,費蘭對于周圍黑人女性的關愛也得到了回應。愛比琳始終在斯基特需要的時候站出來,而米妮也在得知斯基特想要出書時熱心地給予幫助。影片中著重展示的兩名黑人女性都沒有在種族歧視和奴隸制的壓迫下扭曲自己的性格,溫柔善良的本性散發著人性的光輝,她們依舊能夠用溫柔、冷靜的眼光看待這個世界,保持著人性中最純真的一面。所以,白人女性斯基特與黑人女性之間的關愛是互相的,并非單方面的,這也彰顯出人性中的善良,女性與女性之間本能的理解與關愛,并不能給奴隸制或種族歧視帶來根本性的改變和決裂。
斯基特幫助黑人女性的另一層動因,也是源自她對人性中善良的堅持和信任,她始終相信人性中的美好一面,面對周圍黑人女性遭受的不公正的待遇,企圖利用自己的微薄之力做出改變。斯基特生命中最重要的黑人就是自己的奶媽康斯坦丁,然而對于奶媽的不告而別她始終耿耿于懷,直到有一天得知是母親辭退了年邁的女傭康斯坦丁。在斯基特的記憶里,奶媽康斯坦丁是給予她生活力量和前進動力的精神導師,在她最失落的時候,是康斯坦丁陪著她走過每一個艱難的時刻。在斯基特的認知里,對于黑人也是需要給予尊重的,因為她們真誠地對待他人,也需要別人將他們看作平等的人來對待。
在電影當中,斯基特發表與黑人相關的內容是違反當地法律的,任何企圖拉近黑人與白人之間的距離、讓白人給予黑人更多尊重和理解的行為都是違背當地法律的,稍有不慎就有可能被激進的種族歧視分子以暴行對待。愛比琳同意接受斯基特的采訪,就是對于斯基特的信任,如果斯基特是一個種族歧視分子,企圖利用這樣的方式讓愛比琳觸犯法律,那么愛比琳面對的將是可怕而沉痛的代價。正是源自這種信任,愛比琳與斯基特開始了這種依靠理解與信任建立的聯系,愛比琳陳述自己當白人女傭的經歷,表達自己對于每個重要時刻的想法和感受,毫無保留地將自己做女傭的經歷和感受傾訴給斯基特。也正是由于這種信任,米妮也加入了她們的采訪活動當中,面對被誣陷、差點找不到工作的窘境,面對不得不讓自己的女兒輟學開始做女傭還債的心痛局面,米妮也挺身而出,幫助斯基特完成采訪,完成小說。并且,米妮最重還聯合了當地其他的女傭來接受采訪,加快了斯基特小說完成的進度。人與人之間最基本的信任在當時的密西西比顯得如此珍貴,這種信任讓斯基特與這些黑人女性都得到了心靈的救贖。
斯基特當初想要寫關于黑人女傭工作與生活內容的小說的初衷就是幫助這些飽受歧視與不公的黑人女性,企圖通過自己微弱的努力向前一小步,哪怕這一步不會起到任何作用,但也算是一次積極的嘗試。而想要完成小說就需要這些黑人女傭的幫助,如果沒有人愿意接受她的采訪,也就意味著沒有任何素材,斯基特如果從不曾走進黑人女傭的真實世界,也就不可能完書。正是跨越膚色“界限”的女性之間通過彼此幫助而共同走出了精神與現實的困境。
三、結語
在電影《相助》的女性主義書寫當中,女性人格和經濟的獨立以及自我主體意識的萌芽都需要借助他人的幫助,而在這里的“他人”往往是身邊的女性,因此影片企圖嘗試表達一種關于女性主義實現的途徑——只要女性聯合起來共同抵抗生活中的難題,一切問題必將迎刃而解,實現女性主義的勝利亦是如此。同時,影片將黑人女性主義提到了一定的高度,在一種更加復雜的社會文化語境當中探討了實現黑人女性主義的可能,一味地沉默不能將深陷困境的黑人女性解脫出來,唯有表達自己的真實想法,通過智慧的抗爭才能將彼此救贖。通過電影的改編,這段結合了小說作者自身經歷的故事內容散發出了暖人心脾的溫度,在多重主題的表達之下,電影《相助》呈現出更加寬泛的現實意義。
[基金項目] ?本文系2015年度吉林省教育科學“十二五”規劃課題“信息化背景下大學英語生態課堂研究”(項目編號:GH150552)的階段性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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