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寶祿,王叢博
(1.中國社會科學院 研究生部,北京 100102;2.哈爾濱商業大學 研究生院,哈爾濱 1500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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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源型地區經濟風險的分析與防范
謝寶祿1,王叢博2
(1.中國社會科學院 研究生部,北京 100102;2.哈爾濱商業大學 研究生院,哈爾濱 150028)
[摘要]伴隨中國經濟步入新常態,由于受固有的資源性、結構性、體制性矛盾的制約,部分資源型地區經濟穩定風險、公共財政風險、通貨緊縮風險日益凸顯,具有階段性持續剛性、在區域內相互傳遞的負外部性和外部擴散的不確定性等隱憂與危害,且由于資源性、結構性、體制性矛盾的并存,尤其是交織纏繞增大了化解經濟風險的困難與挑戰。需要從治標和治本等方面采取措施進行化解與防范。著力推動資源型地區工業轉型升級,加快發展非資源型產業,構建支撐經濟可持續發展的有效“基礎”;著力推動政府對經濟活動的組織領導方式創新,加快打造產業項目建設升級,培育抵御經濟下行的有效“增量”;著力推動國有企業改革,加快打造穩定地方經濟的壓艙石,激活抵御經濟下行的有效“存量”;著力推動財政體制改革,加快打造防控經濟風險的防火墻,構建抵御經濟下行的有效“底線”;著力推動干部任用考核制度改革,加快打造引領區域發展的領頭羊,激活抵御經濟下行的有效“引擎”。
[關鍵詞]資源型經濟;經濟風險;經濟轉型
一、資源型地區經濟風險的表現與機理分析
在經濟增長理論中,豐富的自然資源常常是經濟增長的一個策動力,但是,許多國家在自然資源促進經濟增長方面的經歷非常令人失望。一些經濟學家在進行了長期觀察和研究發現,從長期的觀點看,自然資源事實上可能會阻礙經濟增長,既所謂的“資源詛咒”。如果在資源的利用過程中借助必要的機制條件,通過“前向關聯”與“后向關聯”刺激與帶動了其上、下游產業的發展,就有可能導致相關部門的經濟增長,從而突破“資源詛咒”的陷阱[1]。反之,就可能帶來資源型經濟的一系列問題,比如反工業化現象、資源性產品價格波動引發的經濟波動、財政預算支出困境、投資外逃、人力資本流出等對區域經濟增長的負面沖擊[2]。我國華北、東北等部分資源型省區在中國經濟進入新常態下暴露出了資源型經濟發展中出現的較為典型的負面問題。
1.經濟穩定風險。中國經濟進入新常態的明顯特征之一是在全國經濟面臨經濟下行壓力加大的背景下,地區經濟增長呈現分化特征,部分地區經濟下行壓力超過全國平均水平。尤其是華北、東北等部分資源型省區表現更為突出,其經濟增長速度由進入21世紀以來一直高于全國平均水平,自2014年始逆轉滑落至全國平均水平之下,且工業增加值、固定資產投資、財政收入等重要經濟參數跌落幅度更大。這些地區土地耕地資源以及石油、煤炭、鐵等礦產資源富集,種植業、采掘業、冶金工業等行業在地區經濟中占比份額較大,一直以來對所在地區經濟增長支撐貢獻較高,傳統產業在產業結構中居于主體地位。在中國經濟周期進入階段性下行尤其是主動向下調整的大環境下,去產能過剩對工業經濟運行態勢形成被動選擇,保護生態環境變成越來越大、越來越緊的剛性約束,生產資料價格指數連續三年負增長,這些外部環境因素對資源型地區經濟增長產生了較強的負向疊加效應。地區經濟增長幅度下降相對過大,從影響因素的不可逆屬性看有在一定時期固化的趨勢,客觀上已經影響相關地區“十二五”規劃的完成和執行效果,增加了“十三五”規劃的制定和實施復雜性,且有跌入“中等收入陷阱”的風險,使得在2020年全面建成小康社會的難度陡然增加。
2.公共財政風險。中國財政運行進入新常態。一方面是財政收入增速下降,從2014年首次降到多年來少遇到的個位數增長,到2015年預期增幅較上年仍將回落;另一方面,由于教育、醫療、養老等公共服務需求增長剛性較強,財政支出增長隨之呈現出越來越剛性化的特征[3]。在與全國大趨勢基本一致的情形下,華北、東北等部分資源型省區表現更為明顯。2014年有5個省區的財政收入增幅低于地區生產總值,2015年上半年不但仍然延續這一態勢,而且下滑幅度更大并有4個省區轉為負增長;在財政收入增幅深度回落的同時,其財政支出增幅卻繼續保持較強剛性,收支硬缺口明顯放大且可能固化,地方財政自主能力進一步下降。資源型地區財政風險的顯現或放大,主要是源于在其財政支出不減且增長呈現剛性的前提下,由于經濟下行壓力加大、土地出讓收入大幅縮水等導致財政收入增幅回落或出現負增長,財政收入與支出間出現缺口,加大了地方政府發債的壓力和償債的負擔,制約了政府運用財政杠桿發展地方經濟的能力。在無法獲得中央政府增加轉移支付援助的條件下,相關地區有可能被迫壓低地方財政用于民生的支出,從而增大了社會風險的隱患。
3.通貨緊縮風險。中國生產者價格指數自2012年3月同比轉為負增長,截至2015年9月繼續維持在負5.9%,已經連續3年處于負增長軌道,生產部門的通貨緊縮成為不爭和無法回避的現實。而華北、東北等部分資源型省區表現更為突出,比如黑龍江省作為資源型產業占工業比重最大的一個老工業基地,生產者價格指數自2012年5月同比轉為負增長,截至2015年8月不但仍然處于深度負增長軌道,且負增長幅度同比為負14.5%,比全國平均水平高1.5倍。由于這些地區石油、煤炭等采掘業以及鋼鐵工業等原材料工業在產業結構中占比較大,面對國內經濟下行壓力、去產能過剩與石油等國際大宗商品價格深度下調向國內的傳導,在內外雙重壓力的擠壓下,資源型省區生產部門通貨緊縮的周期長度與波動幅度比其他省區更為明顯和突出。尤其是我國糧食主產區有多個位于這些地區,我國玉米、水稻、小麥等主要農產品國內價格已在近年內轉為高于國際市場,國家對玉米臨儲收購價格已經開始下調,未來一個時期國內農產品生產成本的收購價格的下調將會是不可逆轉的趨勢。資源型省區生產部門的通貨緊縮對經濟的損害程度不可輕視。直接表現為相關行業工業企業利潤增長深度下滑,部分企業陷入較為嚴重的虧損狀態,資產負債表開始惡化;稅收增長幅度逐步收窄并跌入下降通道,在地方財政支出剛性增長的同時財政收入卻逆轉為負增長,進一步加劇了地方政府債務風險;在企業利潤萎縮、現金流不暢從而需要增加銀行貸款的同時,由于通貨緊縮實際上加大貸款真實利率水平,生產者的實際利率等于貸款利率減去生產者價格指數(PPI)變化率,企業實際還貸利率水平為銀行貸款利率加上負增長的生產者價格指數增幅,企業間接融資成本大幅提高[4]。黑龍江省2015年1—7月工業企業利潤負增長57.6%,稅金總額負增長36.4%,金融貸款真實利率水平近20%。
二、資源型地區經濟風險的特征與危害
1.風險具有階段性持續剛性的隱憂。自改革開放以來中國經濟保持兩位數增長的態勢已經持續了近三十年,在世界經濟發展史中獨一無二,成就了難得的“中國奇跡”。受資源環境因素日益偏緊的約束,中國人口紅利的衰減與消退,中國主要貿易伙伴國對中國進口需求的階段性下降,中國經濟潛在增長率已經開始下滑,實際經濟增長率更是從兩位數逐漸降為個位數,并在短短的幾年內從9%、8%、7%直至“十三五”期間的7%左右,增長速度逐漸回調成為中國進入新的發展階段的重要特征之一。在如此大環境下,華北、東北等部分資源型省區受到的沖擊更為劇烈,僅在近兩年內,相關地區經濟增長率、工業增長率、財政收入增長率、工業企業利潤增長率、生產者價格指數等重要經濟指標就從良性增長逆轉為深度下滑。在未來一個時期,由于資源型省區資源及原材料等價于產業上游的傳統產業,在其經濟結構和地區生產總值的份額中仍占有相當大的比重,制造業領域的高技術產業、新興產業所占份額仍然偏低,受體制機制、生產要素、市場環境等固有因素的限制,新的增長動力的形成尚待時日。綜合來看,在近中期內部分資源型省區的經濟下行壓力仍帶有持續性,經濟增長率回升至高于全國平均水平一兩個百分點以上已經相當困難,且可能性也不大,跌入“中等收入陷阱”風險加大。
2.風險具有在區域內相互傳遞的負外部性隱憂。資源型地區一般以資本密集的國有企業為主,其他經濟成分進入門檻較高,故民營經濟發展相對滯后,投資渠道單一,房地產投資成為居民投資增值的主要乃至首要選擇,對房地產需求有較大的虛高成分;因制造業發展相對滯后從而導致地方稅源不足,地方政府對發展房地產業以獲取更多的土地出讓收入和相關稅收的沖動及依賴極其強烈;部分地區如東北諸省在計劃經濟時期就已達到了超過全國平均水平的較高城市化率,農村轉移人口后續支撐動力相對中西部地區而言偏低,加之近年內在人口數量與結構上已出現人口凈流出。一旦當全國房地產市場供需形勢發生轉折性變化,商品房銷售價格、銷售量、投資增長速度等增幅明顯回落,除北京、上海、廣州、深圳等一線城市表現不很明顯甚至還逆勢上揚,在二、三、四線城市表現為序列逐級加劇態勢,在部分資源型地區震動更大,對房屋建設、裝修及居住過程中涉及的相關產品制造和商品購買產生較為巨大的連鎖反應和疊加效應,對地區經濟增長形成較為顯著的負向拉動,增加了區域經濟穩定增長的風險;還會帶動與房地產業相關的各項稅收總量的明顯下降,地方財政收入增幅銳減以至進入下降通道,加劇了公共財政的風險;僅房地產業本身的不景氣,對CPI的溫和上漲和PPI連續負增長即產生了明顯的影響,其中受沖擊最大的鋼鐵行業,產能面臨嚴重過剩,銷售價格深度下探,生產部門通縮形勢異常嚴峻。經濟穩定增長風險、公共財政風險、通貨緊縮風險不但相互傳遞,甚至有循環加劇的風險和隱憂。
3.風險具有外部擴散的不確定性隱憂。石油等國際大宗商品價格陡降,即使在中國國內石油供給能力嚴重不足且主要依賴國際進口的情形下,國內石油價格仍然順勢回落,成為國內生產者價格指數連續三年負增長的主要影響因素之一。作為中國產油大省的黑龍江,石油價格的下降使得其生產價格指數明顯高于全國平均水平,尤其是以石油開采業為主的采掘業,2015年8月PPI同比僅為60.2,比已經較低的重工業82.1的平均水平還低19.9個百分點,受此影響石油開采業利潤、稅收水平大幅下降,企業深受通縮形勢的擾動和擠壓。中國國內經濟的相關風險除有國際因素從外部向國內擴散的影響外,在國內的資源型地區還有從經濟風險向社會風險、從財政風險向金融風險擴散的隱患。比如在以煤炭開采業為主的資源型城市,由于煤炭價格大幅下降,部分資源開采條件差的企業已經陷入嚴重虧損困境,為保持所在城市社會穩定和職工基本民生不受影響和沖擊,企業在嚴重虧損條件下還不能因勢裁減更多員工,只能靠銀行借貸和上級財政援助的非常措施以維持企業的相對正常運轉,如處理不當或經濟形勢沒有根本改觀,則極易引發社會與金融風險。
三、資源型地區化解經濟風險面臨的困難與挑戰
自21世紀初我國經濟進入新一輪增長周期以來,華北、東北等資源型省區總體上保持了基本同步的較快增長速度,但面對“三期疊加”外部環境背景的剛性約束,資源型相關省區結構性、體制性、機制性等固有矛盾的內在制約,東中西部相關省區更好更快增長的追趕和擠壓,一些資源型相關省區經濟下行壓力陡然加大。尤其是作為具有較明顯資源型經濟特征的東北經濟板塊,其主要經濟指標增幅回落幅度較大,以至跌入負增長軌道,在全國位次、區域板塊占比出現不同程度的后移和縮小,對借助于轉型發展從而在根本上化解經濟風險增加了極大的困難和挑戰。
1.同步高質量實現全面建成小康社會戰略目標難度較大。以東北地區為例,近年來地區生產總值等重要經濟指標深度陡降。2014年,黑龍江、吉林、遼寧省的經濟增長速度分別為5.6%、6.5%、5.8%,均低于全國7.4%的平均水平,在全國各省區中均位居后五位,尤其是作為整體板塊在全國居于末位;地方財政收入、工業增加值、工業主營業務收入、工業企業利潤等重要經濟指標增幅和在全國位次與地區生產總值表現基本一致。自2015年以來,東北相關省份增速下滑之勢仍在延續。從工業增加值、財政收入來看,增速在全國排位依然靠后,部分地區甚至出現了負增長。下探底部與回調持續時間不確定性增大,“十二五”收官與“十三五”開局難以完成預期,深調周期如持續三五年,將為相關地區與全國同步較高質量建成小康社會帶來不小的困難與挑戰。
2.經濟下行壓力持續加大對結構轉型增大了困難。一是經濟增長動能接續轉換困難增大。2014年,東北地區固定資產投資46 096億元,在四大板塊中是唯一絕對額凈減少地區,比上年減少1 298億元;增長2.7% ,比全國平均水平低13個百分點,比東、中、西部地區分別低12.7、14.9、14.5個百分點;比上年大幅回落15.7個百分點,處于失速狀態。其中,黑龍江、吉林、遼寧增長速度分別為1.5%、15.1%、-1.5%,均低于全國15.7%的平均水平。作為仍處于振興中的老工業基地,固定資產投資在相當長的一段時期內都是地區經濟增長的主要動力,也是經濟結構調整與產業轉型升級的重要支撐,更是形成后續綜合產能并保證持續增長的有效基礎,作為地區性的投資動力深度陡降,致使整個地區經濟下行壓力與結構調整難度持續增大,增長動能接續轉換雖更加緊迫但實際空間余地形勢不容樂觀。
二是產業結構不合理特征在新常態下愈加明顯。 2014年遼寧省三次產業結構為8∶50∶42, 吉林為 11∶53∶36,黑龍江為18∶37∶45,全國平均為9∶43∶48。遼寧人均地區生產總值比全國平均水平高40%,按產業結構一般演進趨勢,其第二產業所占比重非但不比全國平均水平低,卻反高21%;即使與人均地區生產總值水平相近甚至高的工業大省廣東、山東、江蘇相比,其第二產業所占比重也分別高出三省4、2和2個百分點,且還是在其工業增速低于全國和三個地區一半左右即5.1~3.5個百分點的情況。吉林由于人口總量相對偏小,其第二產業尤其是工業所占比重就顯得更高。黑龍江第二產業所占比重雖然不高,三次產業結構在整體上還算協調,但其工業中的能源工業在產值和稅利貢獻方面所占比重過大,其中能源工業增加值占比最高水平為72.9%,最低也為53.8%。東北三省產業結構在中國經濟進入新常態,工業尤其是具有資源屬性的傳統重工業面臨中長期去產能的大背景下,將被迫進行剛性甚至殘酷的調整,需承受的壓力和不可回避的困難不容忽視。
三是經濟發展方式轉型壓力倍增。東北地區在實施振興戰略的引領下,近年來固定資產投資基本保持較高增速,成為拉動經濟保持較高增長速度的主要動力,并形成了靠要素資本驅動的經濟增長模式。2014年遼寧、吉林、黑龍江固定資產投資增長速度分別為-1.5%、15.1%、1.5%,均低于全國15.7%的平均水平,且低于廣東(15.9%)、山東(15.8%)、江蘇(15.5%)水平的情況下,三省的投資率85%(遼寧)、82%(吉林)、75%左右(黑龍江)總體上仍遠高于經濟增幅不及的廣東(38%)、山東(70%)、江蘇(64%)。在保持投資對經濟增長較強驅動的同時,東北三省的創新驅動力卻表現得相對不足,與豐富的科教資源相對應科技成果轉化率較低,企業作為研發主體地位沒有得以確立。根據國家統計局2014年10月發布的《2013年全國科技經費投入公報》,2013年全國研發經費投入與國內生產總值的比值達2.08%,遼寧、吉林和黑龍江三省研發強度分別為1.65%、0.92%和1.15%,不僅低于全國平均水平,與江蘇和廣東的2.51%和2.32%相比差距就更為明顯。
四是政府職能轉變倒逼改革。東北地區由于早進入、晚退出計劃經濟,思想觀念相對保守,即使改革開放已經如火如荼地進行了三十多年,中國經濟已經步入新常態,但計劃經濟的思維定式和發展中仍然難以擺脫的路徑依賴,還在很大程度上困擾著政、企、學界的相當大一部分人。不會干、不敢干、不想干的干部大有人在,小打小鬧、小富即安、小農經濟式的企業主不在少數,只重職稱、只盯評獎、只求經費的科教人員數量仍然不低,不找市場找市長、不抓商機抓關系、不謀攻關謀路子。由于發展環境不優的問題始終未能得到有效解決,以中小企業為主的民營經濟在數量擴張與結構升級方面均較滯后,勞動力資源等人力資本外流以至人口老齡化問題對地區經濟發展的負向影響愈加明顯,借助招商引資彌補內生增長動力不足的空間與條件越來越不充分。
3.地方化解經濟風險與克服困難的自我能力相對不足。一是產能過剩相對嚴重。東北振興戰略的實施對東北地區經濟增長形成了較強的“倒逼機制”,致使經濟周期性波動、地方政府引導與干預性投資、企業低水平重復建設等多重因素激發了產能過剩矛盾。2001—2011年,中國工業平均產能利用率為70%,東部、中部、東北、西部分別為81%、58%、55%和47%,東北地區低于全國、東部、中部平均水平,在全國四大板塊中位于倒數第二位[5]。自2014年以來,東北地區工業經濟增長勢頭在各省、區、市中明顯減弱,黑龍江、吉林、遼寧工業增加值增幅分別位居倒數第一、第八和第四位,在全國四大板塊中位于倒數第一位,產能過剩治理與化解難度相對于其他地區更大。
二是地方政府債務壓力較大。東北地區由于財政自給能力仍然不足,金融發展相對滯后,加之前些年地方對中央項目建設配套比例的機制,在基礎設施建設、城鎮化建設、城市市政改造等領域形成了較重的政府債務。東北地區退出計劃經濟體制最晚、國有經濟比重最大、資源型城市最集中的老工業基地集中連片地區,資源型城市舊城區改造、職工養老保險、企業辦社會等歷史負擔過重的隱性債務更重,經濟下行、財政減收、還債趨緊、收入穩增、保障民生等問題同步出現與聯動破解的難度是前所未有的。
三是房地產去庫存化壓力沉重。東北早期城市化水平較高,三農問題不突出,人口凈流出,創業投資環境不良,投資渠道過窄使得城市居民對房地產投資意愿更強,房地產泡沫對東北地區影響更強。從香港媒體發布的以住房空置率標示的所謂“鬼城”地圖上可以看出,“在經濟重度倚賴于自然資源、重工業和農業的內地東北部,鬼城的分布十分密集”。依托房地產業發展從而擴大以土地出讓收入為主的地方財政收入,是地方政府發展經濟、改善民生的重要經濟來源和手段杠桿,而作為以三四線城市為主的資源型地區,無法抗拒與應對全國房地產業發展的大背景下的沖擊與影響。
四是影子銀行等金融風險較大。東北地區國有經濟占比仍較大,國企尤其是央企對銀行信貸資金吸納能力過強,貸款向異地外溢過多致使存貸比過低,資本市場發育不良,民間資本實力相對南方而言較弱,民企正規渠道融資難,對影子銀行金融風險化解能力在經濟下行壓力過大的形勢下就會變得更加不足。在非國有中小煤礦企業居多的資源型地區,由于民間借貸關系更加普遍和復雜,煤炭企業發展的窘境成為引發區域性金融風險的隱患。
五是外部與自然風險傳導難以控制。東北地區屬于資源、原材料、重型裝備生產制造地區,世界大宗商品價格波動,國內經濟周期下行壓力,長期開采下的資源枯竭衰減形勢嚴峻,產能過剩、地方政府債務、房地產泡沫、影子銀行等問題交織纏繞,多重潛在與現實、內部與外部、政府與市場、經濟與社會等風險因素易引發東北地區風險的集中爆發,整體跌入中等收入陷阱的風險增大。
四、資源型地區經濟風險的防范
在經濟新常態下資源型地區面臨與承受更大的經濟下行壓力,除受國內國際大環境的共同影響,更主要的是受其自身資源開采業、原材料工業等處于產業鏈上游的傳統產業占比過大且對其依賴過重,以及與之相聯系和伴生的國有企業改革成效不大的影響,從而深受體制性機制性矛盾的困擾,民營經濟等非公經濟發展明顯滯后,轉變經濟發展方式的任務更緊迫。
一是著力推動資源型地區工業轉型升級,加快發展非資源型產業,構建支撐經濟可持續發展的有效“基礎”。針對資源型地區工業結構中資源型產業占比過大、產業鏈條過短、工業結構相對單一,在經濟運行和發展中對資源型企業依賴過強,從而易受外部經濟環境波動產生較強沖擊影響的實際,從治本上看必須加快發展非資源型產業,形成資源型產業與非資源型產業均衡發展的工業經濟結構,化解和防范經濟風險。要對具有較好發展基礎與條件的產業,在技術改造、研發投入、延伸產業鏈等方面給予財稅、金融等政策支持,推進產業轉型升級,并在企業承擔社會保障的負擔方面給予短期照顧;對環保不達標、經營管理粗放、處于產能過剩行業的企業,要果斷進行兼并重組、關停破產,加快淘汰落后產能,改善市場環境;對擁有一定技術儲備和市場條件的地區,鼓勵發展戰略性新興產業,在建設用地、稅收減免、貼息貸款等方面給予政策優惠,為資源型地區工業結構升級培育新的增長點;要建立國家對資源型地區的衰退產業援助政策體系,在差別化土地政策、社會保障政策、財稅政策、金融政策、資源環境政策等政策工具的安排上實行傾斜,形成資源型地區可持續發展的長效機制[6]。
二是著力推動政府對經濟活動的組織領導方式創新,加快打造產業項目建設升級版,培育抵御經濟下行的有效“增量”。加強供給側管理,按照國家產業政策目標、路徑、工具等要求,結合地方特色科學制定和運用地方產業政策,推動產業項目建設向公司化運作升級,讓市場在資源配置中發揮決定性作用,政府從項目建設主要具體決策者的角色轉換為戰略引導者,取得雙贏的效果;推動產業項目建設向資本化運作升級,政府將產業發展專項資金以資本金方式注入選定或新設立的國有投資公司,由國有投資公司按照產業扶持政策和資金使用要求進行運作;推動產業項目建設向信息化運作升級,運用互聯網的理念和工具整合提升產業項目建設的層次與水平;推動產業項目建設向高端化運作升級;在省和大中心城市層面主要應向謀劃建設聚集和擴散能力強的龍頭、骨干項目傾斜,吸納就業和貢獻稅收的一般項目向一般市、縣引導,形成金字塔式結構。
三是著力推動國有企業改革,加快打造穩定地方經濟的壓艙石,激活抵御經濟下行的有效“存量”。經濟下行壓力大地區的資源型產業一般為進入門檻高的資本密集型產業,且企業主體還是具有較為明顯產品初級性、資源壟斷性、市場排他性特征的中央、省屬國有企業。在消化產能過剩以至通貨緊縮的剛性約束下,對競爭性國有企業要按照市場經濟原則從其內部治理結構、產權結構、成本構成、資金來源、產品銷售等方面入手進行市場化改造,切斷政府“父愛”式的保護,從體制根源上激發企業的市場活力。對具有提供公共服務屬性的公益類國有企業,也要按照承擔社會功能不同,對確實能夠由民營企業按市場競爭規則有效提供產品或服務的應徹底推向市場,由政府公開招標采購其商品或服務。在糧食購銷體制改革中,在糧食倉儲環節應積極探索采用民營糧食倉儲企業與政府采購倉儲服務相結合的方式,并將因此減少的財政補貼用于支持提高農業現代化水平,借助于綜合效率的提高,從農產品生產經營鏈條內部不斷降低農業生產經營成本,求得農產品價格漸次下調以提高競爭力與農民收入穩步提高。
四是著力推動財政體制改革,加快打造防控經濟風險的防火墻,構建抵御經濟下行的有效“底線”。地方財政對土地財政的過度依賴引發了諸多矛盾和問題,地方經濟易被房地產市場“綁架”,城市的幾乎所有大項目都與土地財政相關聯;在加大地方政府調控經濟能力的同時會相應帶來對經濟秩序扭曲式干擾與短期行為,靠土地收入構建“融資平臺”借債、還債的現象普遍存在[7],無形中孕育了經濟穩定、公共財政風險,增加了風險傳遞和引發系統性金融風險的隱患。要創造條件加快對經濟風險相對集中的資源型地區給予相關地方稅改革先行先試,尤其是進行房產稅、資源稅改革,提高其自主籌集財政收入能力,在有效降低公共財政風險的同時,增強地方政府提供公共服務和發展調控經濟的能力;對資源型企業與資源型城市交互融合的地方,在企業改革的同時,中央和地方財政應協同建立保就業、保民生、保社保的兜底援助基金,避免企業改革帶來的風險向社會領域擴散;面對資源型地區政府債務、企業債務相對過大,從而累積了較大債務風險的嚴峻形勢,應切實加強財政防控債務風險管理,研究建立風險防范長效機制,落實財政歸口管理責任,妥善處理現有存量債務,建立健全債務管理相關制度,嚴格控制新增政府債務的規模,強化債務日常監管,避免債務在企業、政府、銀行間惡性傳遞循環。
五是著力推動干部任用考核制度改革,加快打造引領區域發展的領頭羊,激活抵御經濟下行的有效“引擎”。破解資源型地區經濟下行壓力持續加大的困境,根本上還是要改革落后僵化的體制機制,突破口應從解決部分領導干部在經濟新常態下不想干、不會干、不敢干入手,突破對資源的簡單和過度依賴的傳統觀念。要加快構建對干部有效激勵和有力約束的干部任用考核制度體系,強化干部的市場意識、競爭意識、危機意識,讓想干事、能干事、敢干事、真干事的干部“上位”“進位”,克服“懶政”“濫政”行為對地方營商環境的損害,使本地企業、引進企業有一個良好的成長和發展生態,為資源型地區轉型發展贏得更有利的時空條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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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劉陽〕
[收稿日期]2016-01-19
[作者簡介]謝寶祿(1963-),男,山東平原人,博士研究生,從事應用經濟研究。
[中圖分類號]F062.9;F061.5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0-8284(2016)07-0133-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