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那抔黃土

王淮琛

（南京市金陵中學 江蘇南京 210000）

我的那抔黃土

王淮琛

（南京市金陵中學 江蘇南京 210000）

站在秦嶺的出山口，身后是深綠綿延的秦嶺山脈，面前則是黃色的世界。當我第一次看到這里時，我?guī)缀醪桓蚁嘈胚@里的景色，水流將這里變得千溝萬壑。盡管我從記事起就知道這里是我的家鄉(xiāng)。但，也就是這樣了。

最開始，只是有一股氣味，是西伯利亞的冷風里混染著黃土的味道，哪怕我已離開很久，我都記得這種氣味，就像肖洛霍夫在《靜靜的頓河》中寫到“頓河的氣味，頓河兩邊哥薩克男女的氣味。”一樣，或者如拿破侖所說“科西嘉島上有一種特殊的氣味，那是一種花的香味，隨著地中海上的風散播開，無論他走到哪里，都可以憑著這種氣味找到家鄉(xiāng)。”我也是一樣，來自西伯利亞寒冷的西北風將沙子和黃土帶過來，100多米的黃土層啊。在這片土地上，什么都是黃色的。而且這片土地總是將在這里新生的事物同化成同樣的顏色，一年又一年的將谷子、高粱、小米，甚至這片土地上牛、羊和人，都變成黃色。這種黃色是一種成熟的樸實的黃色。哪怕我很少在這里呆著，但那種氣味，和這種黃色都深深的印在我的生命里。

在我的老爺爺看來，這片土地是有歷史的。無數(shù)的戰(zhàn)爭都從這里開始，無數(shù)霸業(yè)在這里立足，每一寸土地都浸滿了汗水和鮮血，也正是這些讓這片土地有了生命力。這些生命力讓這片土地長出金麥穗，苞谷米和那信天游。

再往前走，又到了另一個分水嶺，那是有“塞上江南”之稱的河套地區(qū)。那又是一片綠色。這是因為黃河，在黃土高原上看黃河，那是一條波濤洶涌的河，經(jīng)過黃土高原時，黃河將黃土黃沙帶到下游，也將這些黃土里的生命力一起帶走了。帶個下游的人們，也讓下游的土地變得有生命力了。

我以前從未長久的生活在這里，我不是吃著苞谷面和玉米長大的，我沒有經(jīng)歷過那寒冷干燥凜冽的風，我也沒有體會過那將整個世界染黃的朝陽夕陽，更沒有看見那河將黃沙帶走，窮窮無盡的流向東方。但這里就是那片長著玉米、苞谷、高粱的土地那就是你現(xiàn)在站著的那片地方，這個黃色的世界就是你的家鄉(xiāng)。

在離開的時候，我下車捧起一抔黃土，用手用力一捏，這里不像南方的紅土和東北的黑土，那兩種土用手用力一握，土軟軟的，可以滲出水來，而這里的黃土只是輕輕的從手的縫隙中流走，好像時光從成長的骨縫中流走。而我的回憶也如同那黃沙，被西伯利亞的冷風吹到這里并堆積下來，然后被流水沖走，什么都不留下。而我的歲月也被風吹著，吹到秦嶺山前停了下來，現(xiàn)在的我卻好像在飄，被風一直吹，吹過了秦嶺，吹到了南京。可這里真的是我的家鄉(xiāng)么？一顆黃土吹到這里，也就變成了這里的土，而我會么？我是否也會是去哪來自黃土的印記。

我想我應該帶走一抔黃土，讓這抔黃土提醒著我，可是，黃土真的可以讓我記住么？黃土變化的比人更快，那我又將如何保住我心上的黃色印記。

松開手，發(fā)現(xiàn)黃土早已流完，可心上的那抔土還在。想想也是，現(xiàn)實中的黃土會因為水空氣生物的作用而變化，而心中的卻不會，心里的黃土只有自己才能知道。

我夢想，有一支畫筆勾勒出黃土俊朗的面容，描繪出窯洞的縷縷炊煙和斜著的棗樹，伴著一句高亢的山西梆子，在黃土的上空響徹那古老又年輕的聲音。

親吻黃土，俯身跪下是應有的姿勢與虔誠。那千百年前在黃河流經(jīng)的這一片黃土上，創(chuàng)造了輝煌文明的黃皮膚居民祭祀時才有這樣的虔誠。把巫風化作神話的傳說，用甲骨的符號和黃土的蒼茫，摩挲問卜深厚的大地，祈福凌空起舞、衣裙飄飛的神明。黃土，當我為你俯身時，你是否可以搖著龜甲，念一句喃喃的祈禱詞？當我的指紋重新印在你的指尖，你是否可以辨認出這遙遙歸來敲門的暗語？你定會像母親一般張開臂膀，用你深沉平緩的氣息撫慰我焦躁的呼吸；用你強勁跳動的心臟帶動我疲憊的心靈；用你滋潤流淌的血脈給予我生生不滅的希望。于是我知道，是我們帶著你的靈魂飄蕩四方，也終會像回家的孩子，循著信天游的召喚，在黑暗中結束羈旅的漂泊。正如今夜的一輪滿月，照亮黃土高原上的大小山岡。

這抔黃土，我聽到的是千年隆隆的歷史沉思。中華民族的意識潛流依附你做的河床永遠在流淌，流過商周秦漢，流過唐宋明清，一直灌注到我們的心田。你使人垂思，讓人徹悟。歲月的煙羅，在你的胸膛上穿行，紅塵的風月，在你的眼眸中掠過。你鑄造了巍峨的精神大廈，承載了時代的雄偉地基。黃土，有人說你在初春會干涸枯裂。可我深信，在你枯裂的外表下，仍有我們民族不竭的心泉。你那滯重的赭黃色土壤，曾牽連著多少男人的汗水，多少女人的希望。我知道是你的山河陶冶了晉商們的高瞻遠矚和運籌帷幄，他們走過了一茬茬荒涼的歲月，終于在黃水謠的凄清余音中，用一串串腳印寫下氣吞山河的大文章。今天太行山下的揚塵馬嘯未散，山西的兒女們正在從煤海深處輸出共和國經(jīng)濟騰飛的血液，把黃土的精魂帶到更加美好的地方。

親吻黃土，你定會與我心心相印，息息相同。當我面對高山遙望你時，你就會出現(xiàn)在我的夢里；當我遠隔大海呼喊你時，你就會與我相依相擁。我日夜眷戀的黃土啊，牽我心魂的是你的雄渾質(zhì)樸；給我豪邁的是你的博大深邃；讓我驕傲的是你的日新月異。

親吻黃土，便知道黃土也在親吻我。因為，我們都是黃土的后人。

我拍拍手，抖掉那些黃土，再一次隨著風飄向南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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