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斌
從中共十八大報告可以看出,促進城鄉一體化、轉變經濟發展模式依舊是政府的重要任務。這不得不涉及到近年來廣受關注的經濟問題——民工荒問題。民工荒問題是中國經濟發展轉型期間繞不開的一座大山。有不少學者預測“劉易斯拐點”已經提前來到中國。然而,在經濟風暴過后出現嚴重的民工荒問題以來,大量的事實和數據證明,劉易斯拐點并沒有造訪中國。然而,它對于中國經濟的威脅卻是越來越大。
一、民工荒是中國勞動力市場的鏡子
民工荒,不僅僅是民工荒。它如同是一面鏡子,透過它,可以清楚地窺探到中國勞動力市場的尷尬。探討民工荒出現的原因,不妨從供給的減少和需求的增加兩個角度來思考。
1.為什么供給減少?
(1)國家政策層面。第一,計劃生育所帶來的效益和弊端日益凸顯,人口自然增長率下降,農村年輕勞動力后勁增長力不足。正因為如此,國家開始開放二胎。第二,政府對農村投入力度加大,農民享受陽光的惠農政策,促使部分民工回巢。
(2)民工層面。第一,第二代民工和第一代民工不同,他們不僅僅只滿足馬斯洛的生理需求和安全需求,而且希望融入城市,獲得尊重,實現自我價值。這種尊嚴意識的覺醒與民工真實的生存現狀形成巨大反差,失落的他們無奈選擇回鄉。第二,農民工的生存現狀的確令人堪憂。一方面,他們的流動成本很高,這其中包括各種行政費用、交通費、住宿費等;另一方面,他們是被冷落在繁華都市街角的群體,得不到公正的待遇,得不到完善的保障,過不了體面的生活。我們可以站在農民工的角度思考務工的成本和收益。為什么要進城務工?這是因為在農村作為剩余勞動力邊際生產力為零或接近于零,而城市可以提供額外的工資收入。然而,當權衡微薄的工資收入和付出的貨幣成本、心理成本,以及因進城務工而喪失的閑暇時,作出回鄉的決策是很理智的。所以民工荒,荒的更是一種權利,一種尊嚴,荒的是農民工的幸福指數。勞工缺口,缺的是公正的良心。這是中國勞動力市場的尷尬。
2.為什么需求增加?
第一,最嚴重的民工荒發生在金融風暴之后,大量訂單回流,急需大量勞工。第二,我國依賴勞動密集型產業以贏得出口順差優勢的現狀仍沒有大的改變,產業轉型一直處在進行時。第三,東部珠江三角洲、長江三角洲的眾城市出現大規模的民工短缺,與中國加大西部大開發也有密切聯系。事實上,中西部地區新增的就業機會以及較低的生活成本,吸引了相當數量的農民工。
二、“劉易斯拐點”到來了么?
如果因為民工荒而斷定中國的劉易斯拐點已經到來,那么就太沖動了。中國是個復雜的國家,具有中國特色國情。如果要研究純正的“劉易斯拐點”,即農村勞動力由絕對過剩向絕對短缺轉變,必須層層剝開中國國情的云山霧繞。單純地依靠農民工工資的上漲和供不應求的現狀來斷定劉易斯拐點的到來顯然是不科學的。相反,我們能發現以下事實:
第一,最嚴重的民工荒出現在金融風暴后,這是經濟周期所帶來的影響。而且我們必須考慮,勞動力供給具有滯后性,城鄉之間的信息障礙加劇了這種滯后性,以致需求的即時性被放大。
第二,中國的人口紅利在下降是不爭的事實,但這種優勢在短時間內消失殆盡是不可能的,至少中國人口增長的拐點還沒有到來。
第三,從城市和農村的發展來分析:從城市化進程來看,中國的城市化水平仍然不高,城市化率估計在47%,而韓國和日本出現劉易斯拐點時城市化率達到70%。這說明中國的城市完全吸納農村剩余勞動力尚缺乏實力。從農村發展來看,我們發現農民工年年外出,但糧食產量年年報喜,這說明農業的邊際生產率在穩步提高。結果是,這會進一步釋放農村勞動力。而且我們應當考慮農村的“潛在農民工”,這包括目前還很少入城的農村婦女(二級勞動力),以及部分閑暇偏好者的轉變等。
第四,前文已經提到,新生代農民工意識的覺醒和殘酷的現實形成反差,打工預期的收益與付出的現實成本、機會成本形成對比,迫使他們趨于理性地選擇回鄉。與其說新生代農民工也犯了嬌生慣養的毛病,不如說現實的不公扼殺了他們追求更多幸福和人生價值的權利。而他們在農村,即便邊際生產力為零也并不畏懼,因為得益于國家的惠農政策和農場生產率的提高。因此我們說,農村依舊存在大量的隱蔽性失業,他們不愿進城,是因為他們要求高了,城市吸引力降低了,進城的代價卻絲毫沒有折扣。
第五,有學者指著農民工工資上漲的數據說:“你看,工資在漲,拐點的表現。”然而,工資在漲,CPI不也在漲么?農民工在漲工資,城鎮職工工資上漲的幅度不是更大么?中國經濟的騰飛勢必帶來勞工報酬的增加,也是在通貨膨脹之下滿足基本生活需求的需要。這說明不了有關劉易斯拐點的任何問題。
三、如何破解“劉易斯拐點”的威脅?
通過分析,我們發現劉易斯拐點還沒有到來,然而它一直在到來的路上,是中國經濟持續發展的一大威脅。人口紅利的喪失難以逆轉。解決威脅的途徑有兩個大方向:
第一,吸引農民工。破除城市和農村之間無形的“城墻”,提高農民工的待遇,降低流動成本,增加他們外出打工的意愿,并使他們能夠和城市勞動者共同享受公共資源以及平等的競爭。
第二,產業轉型。政策上要加速企業轉型,由高能耗、低價值附加的勞動密集型企業轉變為低能耗、高附加價值的生產模式。
然而筆者認為,中國一直以來在以默認的不平等的“二元經濟”來維持“中國制造”的優勢,這種優勢一旦喪失,在產業轉型不可能一蹴而就的前提下,中國的經濟將陷入進退維谷的境地。換句話說,農民工群體實際上在用血汗和犧牲來支撐中國經濟的對外開放。由此,農民工工資要漲,但要慎重;農民工待遇要提高,但不可操之過急。打破城市和農村之間的“城墻”一定要和產業轉型的步調一致。不然,前者快了,經濟發展(尤其對外出口)受到阻礙,后者快了,會造成高失業率(指的是缺乏技能教育的農民工,但轉型對降低大學生群體的失業率有利)。同樣,產業轉型的速度和人口紅利的喪失速度也要保持一致,前者快了,意味著高失業率,后者快了,意味著民工荒。
中共十八大報告指出,“必須以改善需求結構、優化產業結構、促進區域協調發展、推進城鎮化為重點”,還指出,“要形成以工促農、以城帶鄉、工農互惠、城鄉一體新型工農、城鄉關系。”這是令人振奮的理智的聲音。筆者期盼,期盼著城市健康、可持續發展,期盼著農場大規模機械化經營,期盼著農民工兄弟和城市勞動者共享發展的紅利。筆者期盼,“一元經濟”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