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培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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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培炎
摘要:全球經濟仍未完全走出國際金融危機的陰影,可能呈現低增長、低貿易、低通脹、低投資、高債務的“四低一高”態勢,經濟復蘇勢頭仍然偏弱。未來五年,中國面臨的內外部環境比“十二五”更為復雜,任務更為艱巨、挑戰更為嚴峻。在經濟從舊常態向新常態轉換過程中,必須探索宏觀調控的新路徑,特別是樹立“問題導向”的思維方式,針對“去產能、去庫存、去杠桿、降成本、補短板”的問題,銜接好供給側和需求側,守住“底線思維”,準確識別、預判、化解風險,創新完善政策工具箱,使經濟發展趨穩和蓄勢。
關鍵詞:新常態宏觀調控新思路
2008年國際金融危機至今已經七年,全球經濟仍未完全走出危機陰影,產能過剩、自由貿易進程放緩、全要素生產率(TFP)下滑等問題,使得全球復蘇緩慢艱難,實現經濟強勁、可持續、平衡增長任重而道遠。發達國家處于危機以來較好狀況。美國經濟增長連續六個季度高于2%,但復蘇的勢頭尚不穩固。日本、歐盟實現了較低速度的增長,但增長基礎脆弱。新興經濟體集體放緩,中國、印度尚顯穩定,俄羅斯、巴西處于衰退的邊緣。
展望明年,全球經濟可能呈現低增長、低貿易、低通脹、低投資、高債務的“四低一高”態勢,經濟復蘇勢頭仍然偏弱。值得注意的是,近期國際油價跌破40美元/桶,創下七年來新低,加劇了全球不確定性。美聯儲加息靴子終于落地,美國從量化寬松周期轉向升息周期。但加息不會很順利,將是一個緩慢的進程。輸入性通縮風險加劇,以美元計價的海外債務風險暴露,新興經濟體結構脆弱性或將進一步凸顯。當然,困頓、矛盾與風險并非對世界經濟的“全景式勾勒”。世界經濟體系中也孕育著新的發展勢能,互聯網、新能源、大數據、共享經濟等多點突破與融合,將推動改變發展模式,讓創新從擺脫國際金融危機時的政策選項升級為新一輪全球經濟格局重塑的戰略選項,這一新趨勢確實值得期待。當前,世界經濟正處于格局、秩序、規則的大變動、大調整階段。同樣,身處其中的中國作為新興大國、開放大國和負責任大國也正經歷著深刻變化。我認為,僅僅用“轉型”來概括今日中國的變革已遠遠不夠。可以說,當前中國經濟新常態具有發展的全局性特征,不僅僅表現為增長速度的變化,還包括經濟增長動力轉換、經濟結構優化、資源配置方式調整、政府行政行為變化、國民福利共享等豐富的內涵和特征。
展望未來五年,中國面臨的內外部環境比“十二五”更為復雜,任務更為艱巨、挑戰更為嚴峻。在經濟從舊常態向新常態轉換過程中,不能用老辦法解決新問題,必須探索宏觀調控的新路徑。特別是樹立“問題導向”的思維方式,針對“去產能、去庫存、去杠桿、降成本、補短板”的問題,銜接好供給側和需求側,守住“底線思維”,準確識別、預判、化解風險,創新完善政策工具箱,使經濟發展趨穩和蓄勢。未來宏觀調控中有五個問題需要深入探討。
一是如何調整經濟考核的“指揮棒”問題。新常態需要新的宏觀調控框架和新的指標體系,突破經濟增速目標的“硬約束”,改變經濟刺激的“路徑依賴”,必須擺脫“換擋焦慮”,把推動發展的立足點轉到提高宏觀資源配置效率上來。未來可考慮將“全要素生產率”納入關鍵參考性指標,建立國內生產總值(GDP)增長與全要素生產率并重的“雙目標”體系,跨越“全要素生產率下滑陷阱”,充分激發中國經濟增長潛力,破解“經濟—資源—發展”的三角困局。
二是建立有效需求與有效供給相平衡的調控模式。“十三五”應把握好總量與結構、需求與供給、短期與長期之間的多重平衡。實踐表明,總量調控不能解決結構性問題,要扭轉結構性過剩與結構性短板的失衡,必須在總量需求與總量供給平衡的基礎上,加大有效需求與有效供給間的平衡。著眼長遠,將年度宏觀調控目標納入國家發展戰略總體目標中,促進短期宏觀調控與中長期規劃之間的有效銜接,統籌約束目標的年度分解工作。在做好總量調控基礎上,加強結構調控、區間調控、定向調控、精準調控,預期調控,推進宏觀調控的科學化和有效性。
三是為供給側結構性改革提供動力與環境。以往的宏觀經濟管理大都偏重于產出端,而忽視了投入端。我認為,強調經濟運行的“投入—產出比”,提高要素投入綜合效率尤為重要。一方面,選準“補短板”的突破口,實施企業設備升級改造,大幅提高技術工藝水平,加快產業向中高端邁進的進程,增加質優價廉產品供給,滿足高質量、差別化的市場需求。另一方面,通過新一輪要素市場化改革有效降低要素成本,包括勞動力、資金、土地、能源、物流中間環節。應當通過基礎設施連通與共享經濟發展,加速各類生產要素跨地域、跨部門自由流動,善用全球低成本、高質量要素,健全要素收入合理分配的機制,控制生產、流通、交易成本的過快上升。
四是全面加強對創新和軟性基礎設施的投入。“十三五”最重要的是把創新真正置于發展全局的核心位置,實施“創新型國家”發展戰略。新常態不是不要投資,而是要高效的和有助于潛在增益的投資。從人均資本存量看,中國目前只有美日的五分之一,未來還有很大空間。需要轉變的是,原來主要集中于基礎設施等方面的“硬投資”,應撥出較大比例投向創新研發、人力資本、重大基礎創新、教育醫療、公共服務產品等方面的“軟投資”,全面蓄勢啟動中國經濟發展新引擎。
五是主動獲取國際宏觀政策協調收益。當前,中國已從區域性大國邁向全球性大國,“一帶一路”倡議、人民幣加入特別提款權(SDR),積極參與國際貿易多邊規則重建,推動全球價值鏈重構等重大戰略舉措,意味著中國已更深度融入世界經濟體系之中。中國連續多年是全球經濟增長的重要貢獻者,今年前三季度,中國對世界經濟貢獻率達到30%,中國結構性改革與國內宏觀調控、金融改革和人民幣國際化等將會對全球和地區產生越來越大的外溢效應。未來,中國需要在規則制定、政策溝通以及全球治理等方面最大限度地獲取國際宏觀經濟政策協調與合作收益。在國際合作中,不僅要支持國際發展,也要通過這種發展過程,獲取合理收益。當然在這個過程中,我們實施改革措施,包括人民幣走出去等,也要注意避免負的外部性。在參與全球治理,貢獻“中國智慧”“中國方案”的同時,為維護全球經濟穩定,為獲取我外部性紅利做出更大努力。
責任編輯:沈家文
作者簡介:曾培炎,中國國際經濟交流中心理事長、國務院原副總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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