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語喻詞的文化映射

汪 寧

(山東省曲阜師范大學國際文化交流學院，山東 曲阜 2731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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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言與文化】

漢語喻詞的文化映射

汪 寧

(山東省曲阜師范大學國際文化交流學院，山東 曲阜 273165)

喻詞是漢語詞匯中較特殊的一類詞，這類詞廣泛分布于漢語成語、歇后語和固定詞語中，它是形象思維和抽象思維結合的產物，有的還形成了固定的文化意象并一直保留在漢語詞匯中。本文從漢語的思維方式特征入手，從漢民族整體思維和直覺思維的交合對漢語的影響出發，以漢語喻詞的形成基礎為起始點，結合漢語辭境相融的特點，闡明漢語喻詞的范疇分類，并對喻詞和詞語的比喻意義作一定區分，從而找出喻詞中蘊含的文化因素。

喻詞；比喻意義；文化因素

目前的研究成果多集中在把文化和語言聯系起來，或把文化和語言教學聯系起來，這種研究視角主要是從大的語言系統層面，而非從語言要素的層面去研究。如邢福義先生的《文化語言學》、孫德金的《對外漢語語法及語法教學研究》、北京語言文化大學漢語學院編的《語言文化教學與研究》、申小龍的《漢語與中國文化》、周思源的《對外漢語教學與文化》、崔永華的《詞匯文字研究與對外漢語教學》等，但從詞語中的一類詞這一小的角度進行細致深入研究語言和文化的著作尚待補充，所以本文有可拓展的研究空間和較深入的研究價值。

誠如語言學大家薩丕爾所說：“語言有一個底座……語言也不脫離文化而存在。”即是說，沒有語言，文化無從形成和顯現；而沒有文化，語言也不能建構和確立。無論從漢語人名、稱謂、地名、服飾、動植物、自然現象，還是從熟語(成語和歇后語)、禁忌語、方言詞語、外來詞語等，都內含民族文化，而一些文化觀念，如宗族觀念、倫理道德、價值取向、心理聯想、審美情趣等，也都可以在詞語中表現出來。而喻詞作為詞語的一部分，是在中國傳統文化背景下形成并且反映中國文化因素的詞語存在，所以它的形成和使用都與文化息息相關。

一、圖像及喻詞的形成

中國早期的文字是象形文字，是以圖像的形式存在的。陸濤認為：“文學與圖像的關系則重新呈現了合體趨勢，也就是語圖合體。[1]最早的象形文字由圖畫而來，人們把圖像紀錄下來，漸漸形成了文字，形成了詞語，而人們在使用詞語時，往往會在頭腦中把能指和所指事物聯系起來，通過聯想和詞語有關系的圖像，漸漸地把不同事物的相似點在頭腦中歸納分類，故而將具有相似特征的彼事物和此事物比較使用，使用頻率慢慢增加，進而形成了具有類比聯想特點的喻詞。

既然語言的產生是從形象中而來，它當然也可以再轉化為形象。語言功能中有一項是指物功能，語言有所指和能指的區別。“在語言學中，一個詞匯往往對應著一個客觀物象，當我們使用某個詞匯時，語言就通過其指物功能，在概念層面生成形象”，陸濤稱之為“語象”。

中國著名文藝理論家童慶炳在他所編的《文學理論要略》里也有對語象問題的論述，他認為：“語象是語言級的形象，具詞的形象，如果具體地說，包括描述的、比喻的、象征的三種類型。”[2]可見比喻是其中的一類。

楊潤陸在《由比喻造詞形成的語素義》一文中認為，“比喻用法轉化為語素義的必要條件，一是要具有較高的構詞頻率，二是要形成較強的專指義”[3]。也就是說，喻詞是比喻意義具有了較高的使用頻率和較強的專指義而形成的。

二、漢語喻詞與辭格比喻的異同

上述已說明，喻詞是比喻意義具有了較高的使用頻率和較強的專指義而形成的，所以喻詞和詞語的比喻意義是不同的兩個概念。詞語的比喻意義和喻詞既有聯系也有不同，喻詞是詞語的比喻意義經過長時間的歷史積淀而逐漸形成的固定的、為大眾耳熟能詳的詞語形式，具有相對來說的不可變性。而詞語的比喻意義具有可變性，它是根據不同的表達需要，在不同的語境下通過豐富的聯想而形成的詞語意義，這是喻詞和詞語的比喻意義最基本的相異點。歷史文化的積淀在語言中表現豐富，喻詞的形成也是文化的具體體現。其中一部分喻詞漸漸形成了固定的意象，只要一看到這個詞語，人們頭腦中就會展現出與其相關的歷史文化故事，從而理解它的意義。從喻詞的形成和漢民族的認知習慣、歷史文化的影響之間的聯系入手，追溯歷史，可知喻詞的形成是和思維方式及歷史文化息息相關。

此外，由于它們都與比喻聯想有關，所以它們也有相似之處。二者都是通過意象聯想在人們的頭腦中貯存下來的詞語的比喻意義的體現，這是二者形成的相同點。

三、喻詞的意義范疇分類

邢福義認為，廣義的文化可以分為物質文化、制度文化和心理文化三個層次。物質文化是指人類創造的種種物質文明，是顯性文化；制度文化指種種制度和理論體系；心理文化包括思維方式、審美情趣、價值觀念等。制度文化和心理文化同屬隱性文化。[4]文化反映到詞語中，形成了與文化有關的一些喻詞，而同時形成喻詞也同樣反映了不同層次的文化。下面筆者從這三個方面以及漢語的類比聯想(語圖合一)把喻詞大概分成四類。(1)表現中國物質文化的喻詞。如體現了服飾文化的“烏紗帽”，歷史文化的“江山”；(2)表現中國獨有的制度文化的喻詞。如“狀元”，現在依然有高考狀元、文科狀元、理科狀元等。(3)表現心理文化中價值觀念的喻詞。如狗腿子、狗眼看人低、千里馬等。(4)表現思維方式的喻詞，如“矛盾、黑白、盈虧”等，表現了漢民族思維的中庸哲學觀。

四、漢語的類比聯想形成的喻詞

漢民族思維的具象特征，使漢語詞語往往具有借助可感的形象來表達詞義的特點，很抽象的概念所表達使用的都是一個很具體的形象，通過類比聯想而賦予抽象詞語以概念意義，如“瓜分、云集、粉碎、鯨吞、蠶食、風行(雷厲風行)、骨肉、手足、干戈(化干戈為玉帛)、絲竹(之音)、須眉、巾幗、手腕、心血”等。另外還有：食言，意為“不履行諾言，失信”，出自《左傳》，而英語“eat one's word”則是“收回前言，認錯道歉”之意；放屁，漢語罵人話，指說話沒有根據或不合情理，英語中“pass one's wind”只是一種生理現象；渾(混)水摸魚，比喻趁混亂的時機撈取利益。對牛彈琴、拋磚引玉、五十步笑百步、班門弄斧、此地無銀三百兩，等等，數不勝數。[5]

五、喻詞中蘊含的文化因素

(一)誠信文化

中國人認為，如果內心缺乏對他人的尊重，就不能做到以誠待人，也無法做到禮貌待人，所以中國人比較重視信諾，“言必信，行必果”(《論語·子路》)。如“一諾千金”(司馬遷《史記》)、“一言九鼎”(《史記·平原君列傳》)、“一言既出駟馬難追”(原出自《論語·顏淵》)等。

(二)飲食文化

中國人重視飲食和飲食文化的發展，這必然反映到漢語詞語中，如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刀俎”為切魚肉的器具，后來引申為“宰割者”，“魚肉”則成了“被宰割者”。通過引申義的反復使用成為喻詞，同時也表現了中國的飲食文化。

另外還有由“吃”而生成的聯想喻詞，如飯桶、金飯碗、鐵飯碗、丟飯碗、背黑鍋、一鍋端、揭不開鍋、吃著碗里看著鍋里(這山看著那山高)、分一杯羹、吃醋、吃閉門羹、半瓶醋、開小灶、油嘴滑舌、小菜一碟、酒囊飯袋、大雜燴等。食味詞意義引申形成的喻詞，如苦海、苦水、潑辣、甜言蜜語、酸溜溜、甘之如飴、體味等。可見“食”在人們生活中的重要性，是“民以食為天”思想的普遍體現。[6]

現在由“吃”衍生出的許多詞語，已作為固定的喻詞被廣泛應用到生活的方方面面了。比如：(1)“吃”表示依賴某人、某事、某物而活，如吃利息、吃老本兒、吃回扣、吃大鍋飯、吃青春飯、啃老族；(2)“吃”表示經受某種遭遇，如吃苦、吃虧、吃官司、吃一塹長一智；(3)“吃”表示某種感受或承受某種壓力，如吃驚、吃緊、吃力、吃不消、吃得住、吃黃牌兒；(4)“吃”表示受歡迎和不受歡迎，如吃香、吃得開、吃不開。喻詞中蘊含的文化因素還有很多，由于目前是研究的初始階段，因此分類和文化因素的總結不夠全面，這在以后的研究中會進一步增加和完善。

總之，漢語喻詞是詞語的引申意義在歷史的長河中，經過較多的使用以后形成了較強的專指義，從而逐漸形成的。它是形象思維和抽象思維結合的產物，有的還形成了固定的文化意象并一直保留在漢語詞匯中。由于難以進行系統的分類，本文嘗試從文化和漢民族的思維特征方面進行簡單分類，還有待進一步的研究和探索。

[1]陸濤.從語象到圖像[J].江西社會科學，2013，(2)：73-78.

[2]童慶炳.文學理論要略[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95.169.

[3]楊潤陸.由比喻造詞形成的語素義[J].中國語文，2004，(6)：563-567.

[4]邢福義.文化語言學[M].武漢：湖北人民出版社，2000.56-89.

[5]孫冰.語言文化研究與探索[M].上海：學林出版社，2003.272.

[6]王國安，王曉曼.漢語詞語的文化透視[M].上海：漢語大詞典出版社，2003.74-83.

【責任編輯：周 丹】

2016-07-10

汪寧(1973-)，女，山東濟寧人，講師，主要從事漢語言文字學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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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3-7725(2016)09-0168-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