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學校共建“雙一流”

康凱，首批國家“青年千人計劃”入選者，國家自然科學基金優秀青年科學基金獲得者。2002年本科畢業于西北工業大學。2008年獲新加坡國立大學和法國高等電力學院聯合培養博士學位。2006—2011年歷任新加坡微電子研究院高級工程師、新加坡國立大學兼職助理教授、Globalfoundries主任工程師。2011年6月回國，任電子科技大學教授、電子工程學院副院長。

“雙一流”方案的公布，為國內高校指明了前進的方向。我所在的電子科技大學已據此制定了發展目標——2020年工程學進入世界一流；2030年工程學進入世界前列，材料科學、物理學、計算機科學進入世界一流，學校整體邁入世界一流。創建“雙一流”離不開人才，學校一直以來高度重視人才工作，“人才強校”更是學校長期堅持的核心主戰略。

回顧我的回國工作經歷，在感念電子科大“尊才、重才、愛才、容才”的同時，我為自己能與電子科大一起創建“雙一流”倍感幸運，為自己能與中國興盛同行倍感自豪。

“神一樣地存在”

電子科技大學的“電子科學與技術”專業在全國排名數一數二，擁有一大批學術泰斗和青年才俊。在微波電磁領域，電子科大一直保持著良好的口碑和巨大的聲望，“中國微波之父”林為干院士就是其中的標桿性人物。我第一次和電子科大親密接觸是在讀本科期間參加全國大學生電子設計競賽，我們學校的團隊還在用51單片機，而電子科大的同學們已經全部采用技術難度更大的FPGA了。每年參賽，電子科大幾乎都拿第一，獲得國家一等獎的隊伍已多達10余支，對于我們本科生來說就是“神一樣地存在”。出國后，無論是在讀書期間，還是工作后，身邊的同學、老師、同事，甚至客戶中都有很多電子科大的畢業生，不禁感嘆電子科大的同學真幸福，有如此廣泛和深厚的全球校友網絡，也不禁欽佩電子科大在業界的影響力。

1個月為我辦妥所有手續

我的研究領域是通信相關領域——毫米波集成電路設計。簡單說來就是設計高性能的通信芯片，讓人們的“千里眼”“順風耳”看得更遠、聽得更清楚，而且造價更低，其在5G通信、相控陣系統中都有非常廣泛的應用。

在回國之前，我在新加坡的半導體業工作近5年，期間“有幸”經歷了2008年的金融風暴，深刻體會了一把資本主義社會的殘酷。看著身邊年紀大些的同事被公司各種折騰，想著自己哪一天“人老珠黃”了大概也會被掃地出門，腦海里就閃現出一句話“生命在于折騰”，與其讓別人折騰你，還不如自己折騰自己。反觀國內良好的發展勢頭，我不由動了回國的念頭。

其實，回國的決心并不難下。我在新加坡國立大學的博士生導師、電磁場領域的大牛、被譽為“格林函數人”的李樂偉教授（首批國家“千人計劃”入選者，2015年5月因病逝世，終年54歲），此前已經加盟電子科技大學，我也有意去“投奔”。電子科技大學有著媲美國際頂尖大學的一流效率和服務意識，和我第一次接觸后短短1個月就辦妥了所有的相關手續。

但是，對于一個成了家的人來說，要實施回國計劃真心不容易。沒結婚的人就像一粒種子，只要土壤肥沃，撒到哪里都能生根發芽。而結了婚的人就像是已經扎根的樹木，年齡越大根越深，挪窩換地談何容易。

還好我只是一棵小樹苗，但即便這樣，已經讓我糾結不已了。首當其沖的就是孩子的問題。當時兒子剛出生不久，國內的毒奶粉事件正鬧得沸沸揚揚，幾乎所有的國內朋友都在海淘國外奶粉，因此在兒子口糧的問題上，不用太太開口，家里的4位老人就把我“滅”了。其次是太太的事業問題。太太也是十年寒窗，拿到新加坡國立大學的經濟管理學博士學位，作為亞洲金融中心的新加坡無疑更利于她的事業發展。一時間“歸”與“留”的選擇讓我徹夜難眠。

這時候，電子科大貼心的服務和靈活的政策給了我緩沖的空間，學校允許我推后一段時間入職，并且可以先和校內團隊在學生培養、科學研究、平臺建設等方面合作起來，為今后順利入職做好準備。

2011年6月，我帶著太太和剛滿周歲的兒子一起來到成都。我和太太都是北方人，成都對于我們是一座陌生的城市。反向文化的沖擊，落地并沒有我想象中那么容易。租房、置辦家當、入托、買車……每一件事都無比繁瑣，讓人頭疼。比如買車，因為戶口不在成都，需要辦理暫住證、結婚公證等六七個不同的證明，勞心又費時。如果沒有學校的支持和同事的幫助，我們都不知道怎么熬過來。

好在成都是一座來了就不想走的城市，初步安頓下來之后，成都的美食和美景極大地撫慰了我們。周末若碰上好天氣，開車去周邊的古鎮，在山水間發發呆、聊聊天，陪孩子玩玩石頭，深深吐納幾下，讓清新的空氣擠出胸中的不快和郁悶，再找個火鍋店，美美地吃一頓，辣出一身大汗，不禁覺得小日子還是挺愜意的。

回國工作的成就感

俗話說“安家立業”。家安頓下來了，就可以甩開膀子奮斗了。電子科大作為國內電子行業的老牌強校，在電磁場和微波工程方面積累深厚，雖然在集成電路設計方向剛剛起步，但憑借學校優良的平臺，我和導師李樂偉教授通過學校的支持和自己的科研經費，迅速搭建了一套毫米波集成電路在片測試的平臺，經過幾年不斷的升級擴建，我們的實驗室已經具備了測試太赫茲芯片的能力，達到了國際一流水平。得益于良好的平臺和前期的學術積累，我參與了“973”、國家自然科學基金重點等多個毫米波芯片設計領域的國家級項目，同時也積極和國內產業界合作，共同承擔了TD-LTE芯片和5G前端芯片等多個國家重大專項和“863”項目。我也逐漸得到國內學術界的認可。2011年，我入選國家首批“青年千人計劃”，2014年獲得國家自然科學基金優秀青年科學基金項目支持。

回國工作后的最大成就感來自于：國家在這個領域、這個小方向的發展會因為你的努力工作而前進那么一點點。這種自豪感是無與倫比的。

在我所從事的集成電路設計方向，我國和國外的差距非常大。就集成電路產業來看，我國是全球最大的IC進口商，2014年中國前五大進口商品分別是原油、芯片、礦石、汽車及配件、原木和紙漿。其中，僅芯片一項，我國每年就要花費2000多億美元，而這些外匯很多都是我們靠勞動密集型產品換來的。因此，我們需要自己的強大的集成電路產業。我國政府十分重視集成電路產業的發展，并于2014年底成立了1200億元的“國家集成電路產業基金”，旨在大力支持產業的整合。

2013-2015年，國內半導體企業的并購案例接二連三，看起來十分火熱。但是，如果對比一下國外的并購規模，就會發現，我國紫光集團收購展訊的17.8億美元，與國外的Avago并購Broadcom的370億美元，整整差了一個數量級。它反映出的問題就是——我國的集成電路產業規模依然太小。不僅是規模，我國的半導體產業在EDA（電子設計自動化）軟件、芯片設計、芯片加工、芯片封裝、芯片測試等全行業、全產業鏈都處于落后狀態，形勢不容樂觀。

再就集成電路領域的學術研究水平來看，我們也與國內外存在較大差距。在集成電路領域，國際公認的一個會議ISSCC（IEEE International Solid-State Circuits Conference）和一本期刊JSSC（IEEE Journal of Solid-State Circuits）可以作為衡量的標準。ISSCC誕生于1955年，每年大約發表200篇文章，已有60年歷程，共發表文章11800余篇，其中大陸學者在該會議共發表16篇論文；JSSC誕生于1966年，也有49年歷程，共發表11500余篇文章，其中大陸學者共發表28篇。由此可見我們與國外的差距。

然而，這并不意味著我們就沒有創新的空間和發力的機會。承認差距并不是“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而是要認清形勢和地位，尋找機遇和方向。

我們認為，半導體在歐美屬于成熟行業，但在中國仍然屬于朝陽行業，市場空間很大，這就為我們增加了誕生新型企業或把小企業發展為大企業的可能性。與國外相比，我們目前的研究水平相比于美國雖然相對落后，但也并非望塵莫及。依托國內巨大的市場和眾多的新興需求，我們還是有很大的機會進行追趕。

5G通信就是一個非常好的突破口，民用通信系統所要求的低成本的硅基毫米波芯片設計對于全球芯片設計者來說都是一個新的挑戰，我們與國外的差距并不大。我們的科研借助學校在通信、信號處理和雷達探測等方面的傳統優勢，做出我們有特色的芯片。在這個方面，我們團隊也取得了初步的成果，在JSSC上發表了來自大陸的首篇毫米波芯片方向的文章，并連續2年在ISSCC“學生研究前瞻單元”發表2篇毫米波芯片的文章，并得到了3000美金的旅費資助。

電子科大的銀杏大道非常美麗，也非常出名，方文山要為它寫歌，劉若英要為它來開演唱會，《光明日報》更是把它評為“全國十大最美銀杏林”。我覺得大大小小的海歸就像銀杏樹一樣，我們的國家正處于一個難得的歷史發展機遇中，祖國的沃土一定可以給我們提供充足的養分讓我們茁壯成長。對于用人單位來說，移栽樹木，尤其是已經成材的大樹（比如國家“千人計劃”專家），必須要有足夠的耐心和細致科學的方法。電子科大新校區移栽的大銀杏樹，可是搭了五六年木架子支撐，年年打營養液。不過，放心，只要給他們足夠的時間和養料，他們一定還你一個金燦燦的秋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