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立果
中國民眾總體上仍處于福利不足階段,但中國國有部門龐大且效率低下,政府規模龐大而效率低下,政府債務越來越高,未來中國福利水平將會快速升高。“前車之鑒”值得警惕
一個經濟體從未開發狀態,經過工業化進程到完成工業化,從低收入階段進入高收入階段,需要持續闖關,克服諸多陷阱和疾病的困擾。這些疾病中有的中國已經得了,有的要預防。這些疾病包括:荷蘭病、韓國病、拉美病、日本病、希臘病、蘇聯病。中國具有多重身份,可能同時犯多種疾病,需要高度重視。就目前階段而言,中國需要治療的三種病是荷蘭病、韓國病、拉美病,需要預防的三種病是日本病、希臘病、蘇聯病。
第一,荷蘭病。荷蘭病是一種自然資源依賴癥,因此也被稱為“資源詛咒”,其主要機理是豐富的自然資源將會使貿易條件惡化。20世紀50年代,荷蘭發現大量石油和天然氣,于是荷蘭政府大力發展石油和天然氣業,經濟顯現繁榮景象;但蓬勃發展的石油天然氣業卻嚴重打擊了荷蘭其他工業部門,到20世紀80年代初期,荷蘭遭受到通貨膨脹上升、制成品出口下降、收入增長率降低、失業率增加的困擾。中國的“荷蘭病”問題主要集中在山西、河北、東三省、內蒙古等地區。這些省份過去多年間利用其優勢自然資源實現了高速增長,但卻造成本地制造業和服務業孱弱不足,難以成長起來。可以說,這些地區已經出現了行業性、地區性經濟危機。這些地區的“荷蘭病”需要有效治理。
第二,韓國病。韓國病主要是大企業中心主義,即整個國家經濟由大企業集團(韓國稱之為財閥、財團)控制,國家經濟政策主要圍繞大企業展開,并形成了普遍滲透進韓國人政治經濟生活的政商勾結和權錢交易。韓國在20世紀60-90年代經濟高速增長的背后,積累了大量深層次問題,被韓國政界稱之為“韓國病”。主要病癥是:產業結構高度重型化,國民經濟大起大落;大企業中心主義,中小微企業發展緩慢;超級嚴重的權力型腐敗;房地產投機熱,實業投資冷;嚴重的環境污染;政治壓抑,官民對抗,沖突不斷,人才脫離現象突出。中國和韓國在經濟發展模式上具有高度相似性,近兩年中國出現的各種經濟問題都有韓國當年問題的影子。這需要中國具備國際化的視野來治療這一病癥。
第三,拉美病。早在20世紀60年代,委內瑞拉、阿根廷、墨西哥、智利等拉美國家都已經脫離了低收入階段而進入中低入階段。比如委內瑞拉在1960年人均GDP就達到1138美元,是中國當時人均GDP的15倍,但委內瑞拉脫離中等收入陷阱用了34年時間(1977-2010),期間出現多次反復。拉美病最大的問題是貧富差距急劇擴大,失業率高企,政府債務高,公共服務供給不足,社會和政局動蕩,特別是政局“左右搖擺”。“拉美病”同樣值得中國警惕,中國貧富差距越來越大是不爭的事實。這個病必須要治。
第四,日本病。日本病有兩個方面需要中國警惕和重視。其一是人口嚴重少子化和老齡化使日本經濟后繼乏力。其二是資產泡沫問題。上世紀70年代的日元急劇升值造成的流動資金過剩和由此引起了不動產投機,日本金融業界和大企業既是泡沫經濟的始作俑者,也是最大的受害者,泡沫經濟的破滅導致了大批的日本金融企業破產,也使許多日本大企業嚴重虧損。中國人口結構在計劃生育政策和經濟發展共同作用下已經嚴重惡化,資產泡沫危機已經顯現,必須采取措施防止中國得“日本病”。
第五,希臘病。過去幾年,希臘發生了債務危機,至今也沒有走出困境。希臘曾經用了21年時間跨越中等收入陷阱,2008年人均GDP達到3.04萬美元,2014年下降到2.17萬美元。希臘所出現的問題是“福利病”:希臘社會福利水平過高,公共部門臃腫,規模大且效率低,勞動力市場缺乏靈活性。這種疾病被認為來自于希臘自1974年民主化以來形成的“庇護主義”政治:用飯碗和福利換選票。中國民眾總體上仍處于福利不足階段,但中國國有部門龐大且效率低下,政府規模龐大而效率低下,政府債務越來越高,未來中國福利水平將會快速升高。“前車之鑒”值得警惕。
第六,蘇聯病。蘇聯曾經是全球經濟總量第二大國,其興衰非常值得長期奉行蘇聯模式和體制的中國思考和警惕。蘇聯病的重要特征是在蘇共長期執政下特別在勃列日涅夫時期形成了龐大的特權階層,雖然經濟快速增長但政治僵化,社會階層固化,短缺經濟特征顯著,同時在民族政策上長期奉行強化民族認同而不是國家認同的政策,人為制造民族區別,在中央力量衰微時加盟共和國的離心傾向加劇。中國在許多體制上仍然沿用蘇聯模式,比如少數民族政策。中國必須反思蘇聯病的教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