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近美國園藝療法

劉 偉，Suping Zhou

（1.北京市農林科學院蔬菜研究中心，農業部都市農業（北方）重點實驗室 北京 100097；2.美國田納西州立大學，納什維爾 37209）

發生于2008年的汶川地震人盡皆知，但很少有人知道，2015年美國園藝療法協會的年度瑞亞·麥克康迪斯專業服務獎頒給了中國香港的葉芳云（譯音）女士，以表彰葉女士通過園藝療法對四川地震災區的幸存者進行的有效治療。

園藝治療（Horticultural therapy），或譯為園藝療法，并不是一個新概念，通俗地說，園藝治療就是通過園藝活動促進人的身心健康。丹麥、瑞典、英國、美國、日本和韓國等國家對園藝療法的研究和應用相對較多，主要用于精神疾病、肢體殘障、發育障礙兒童及老年病患者的康復治療。現代社會繁忙的工作和快節奏的生活給人的壓力越來越大，人們對身心健康的需求越來越大。園藝療法作為一個有益身心、適用于各種年齡人群的治療方法，將迎來一個快速發展的階段。作為一個交叉學科，園藝療法一直是一個不為大眾熟知的小眾學科。筆者希望通過介紹美國園藝療法的發展與應用，使業內外人士較深入地認識園藝療法。

1 美國園藝療法的歷史與發展

園藝治療是一個古老的實踐活動，早在公元前2000年，居住在兩河流域的人們就知道通過種植蒼翠的園藝植物來愉悅感官。美國賓夕法尼亞大學的本杰明·拉什教授被譽為美國精神病學之父，1812年拉什教授發表了著作《精神疾病的醫學詢問與觀察》（Medical Inquiries and Observations Upon Diseases of the Mind）。在書中拉什教授寫到，在花園從事挖掘活動的男性狂躁癥患者比不從事挖掘活動的患者明顯恢復的好。由此，1813年在費城成立了美國第一家具有園藝治療背景的弗蘭茲精神病收容所。1897年弗蘭茲建造了第一棟溫室以加強其傳統園藝療法的效果[1]。

20世紀40年代，美國政府建立了一批退伍軍人醫院，對戰爭中受傷的人員進行康復治療，一些園藝工作者也參與其中。對退伍軍人的康復治療大大拓展了人們對園藝療法的認識，這一方法不再局限于對精神疾病的治療，而是應用于更廣泛的領域，美國的園藝療法開始進入快速發展階段。50年代末，愛麗絲·博林蓋姆（職業治療師、景觀設計師、溫室種植者）和來自“國家農場與花園”的志愿者一起建立了園藝治療項目。1960年博林蓋姆和唐納德·沃特森一起撰寫了第一部關于園藝療法的書《通過園藝治療》。與此同時，1946—1953年間在門寧格診所工作的瑞亞·麥克康迪斯成為了美國第一個專業園藝治療師。1972年門寧格基金會與堪薩斯州立大學園藝系合作，為本科生提供心理健康領域的培訓課程，這是美國最早開設的園藝療法課程。之后，其他大學也陸續開設了園藝療法的課程。1976年第一個園藝治療博士學位由馬里蘭大學授予了黛安·瑞爾夫。1973年一群從事園藝治療的專業人員成立了國家園藝治療與康復委員會（National Council for Therapy and Rehabilitation through Horticulture），1987年更名為美國園藝療法協會（American Horticultural Therapy Association），成為美國唯一從事園藝治療促進與發展相關活動的組織，其宗旨是推動園藝療法成為治療和康復的有效手段[2]。

2 美國園藝療法協會對園藝療法的定義和功能定位

2.1 園藝療法的定義

美國園藝療法協會對園藝療法（Horticultural therapy）的定義是，約定的客戶在受過訓練的治療師的幫助下從事園藝活動，以達到特定的和可記錄的治療目的[3]。

園藝療法是一個行動的過程，首先要建立治療計劃，治療活動過程本身比結果更重要。

2.2 園藝療法的功能

園藝療法主要從認知、心理、社會和身體4個方面發揮作用，所有年齡段的人群都可以從中獲益。

認知能力的改善（Cognitive Benefits）指的是園藝療法可以提高人的認知功能，改善記憶力，通過園藝活動提高人的注意力和專注度。心理方面的益處（Psychological Benefits）指的是減少壓力、減輕抑郁、降低焦慮、改善心情；讓人冷靜和放松；提高自尊、自信、穩定感、成就感和自我滿意度，從而改善生活質量，提升幸福感。社會性益處（Social Benefits）指的是園藝療法提供了一種更健康的社交活動方式，加強人與人的互動，改善社交能力，提高團體的凝聚力。身體上的益處（Physical Benefits）主要包括提高免疫力、降低心律、改善小肌肉群和大肌肉群運動技能，提高手眼協調能力，從而促進身體健康。上述園藝療法的每一種功能都有實例研究的文獻報道，但大多數研究都是針對特定的人群進行的，其結果不一定適用于所有人群[3]。

3 美國的注冊園藝治療師制度

美國園藝療法協會對園藝治療師實行注冊制，該協會要求園藝治療師必須具備植物學、人類學和園藝療法原理的知識背景，同時具備園藝療法的實際操作經驗。對園藝治療師的具體要求如下：最低具備園藝療法專業的學士學位，或者植物學或人類學學士學位；完成了480 h的園藝療法實習；在美國園藝療法協會正式注冊成為注冊園藝治療師（Horticultural Therapist-Registered，簡稱HTR）[4]。園藝治療師的服務對象是特定人群，美國園藝療法協會為園藝治療師制定了詳細的職業道德規范[5]。作為操作性很強的專業，美國園藝療法協會對園藝療法的實習有明確而嚴格的要求。實習生必須先完成園藝療法專業的課程；實習必須在導師的直接指導下進行，導師要具有注冊園藝治療師的資質；實習的時間是480 h，這480 h的實習工作可以在3個月至2年的時間里完成，至少60%的實習時間是直接為客戶進行治療服務；對實習生的工作進行動態評估，在實習結束前完成實習業績報告[6]。美國園藝療法協會在全國范圍內提供了十幾個實習場所，包括康復醫院、健康中心、老兵之家、兒童服務中心以及大學等[7]。

申請成為注冊園藝治療師必須首先是美國園藝療法協會的會員，并提供以下文件：注冊申請表；在校期間所有相關課程（植物學、人類學和園藝療法）的官方成績單；實習業績報告。美國園藝療法協會的專業注冊評審委員對申請材料進行審閱，該委員會由6名評審人組成。合格人員即被授予注冊園藝治療師證書[8]。

實行相對嚴格的園藝治療師注冊制就是告訴公眾，園藝治療師是具有特定教育培訓背景和文憑的專業人員，具備了從事園藝治療所需的理論知識和實踐經驗。因此，美國園藝療法協會不贊成沒有專業教育背景和文憑的個人從事園藝治療活動。這促進了園藝療法的規范發展。

4 美國園藝療法主要應用領域

園藝活動對絕大多數人都有益處，園藝療法作為一種治療方法，在美國主要運用于特殊人群。

4.1 退伍兵康復治療

2016年7月18日，《今日美國》發表了一篇文章“園藝療法治愈戰爭創傷”，報道了參加伊拉克戰爭的士兵安卓賽克薩克通過園藝療法重獲新生的經歷。2008年，安卓賽克薩克在伊拉克戰爭中受了重傷，經歷了7次手術，失去了左腿。在醫院治療了幾個月后，他回到家鄉，開始接觸園藝療法。2013年，安卓賽克薩克當選新澤西州議員，并擔任農業和自然資源委員會主席。安卓賽克薩克認為是園藝療法拯救了他的生活[9]。對從戰場上下來的軍人進行精神和身體上的康復治療是美國園藝療法機構的一個重要工作內容。戰爭除了造成軍人肢體的傷害，還經常造成焦慮、抑郁等精神問題，這些問題會持續很多年。美國精神病協會的一項調查顯示，55歲以下的軍人及其配偶中，超過1/3的人經常感到焦慮和抑郁。園藝療法不僅可以緩解上述問題，還可以培訓即將退伍的軍人掌握一項新的職業技能，有助于他們在退役后開始新的職業生涯[10]。

4.2 提高老年人生活質量

可以從園藝療法中獲益的老年人分為3種。第一，希望盡可能保持健康狀態的老人；第二，有慢性病并造成損傷正在進行康復治療的老人；第三，老年癡呆癥患者。老年人一般都有一到幾種慢性病，比較普遍的是關節炎、高血壓、心臟病、中風、聽力下降、白內障、糖尿病以及癡呆癥等，這些都嚴重影響了老年人的生活質量。針對老年人的園藝治療主要聚焦以下幾方面。通過參加園藝俱樂部等形式，參與同齡人的社交活動，減少孤獨感，改善情緒；從事適度的園藝活動，如播種、定植、澆水、整枝、采收等，每次10～30 min，維持和改善身體健康水平，包括體力、精細動作和大運動技能；通過植物的顏色、氣味、質地等感官刺激和精神刺激，維持老人認知功能水平；通過園藝活動，如在秋天進行采摘，提高老年癡呆癥患者感知現實生活的能力，找回自我；通過種植老人熟悉的傳統植物，刺激長期記憶能力[10-12]。

4.3 發育障礙兒童和青少年治療

發育障礙疾病包括自閉癥、腦癱、唐氏綜合癥和弱智等。在美國每1萬個新生兒中有4～5個自閉癥患者，10個唐氏綜合癥患者。針對發育障礙兒童的園藝治療主要包括以下幾方面：第一，做事的專注力。在一個嘈雜的環境中，讓發育障礙兒童重復簡單的園藝工作，如給扦插枝條裝盆，訓練兒童將注意力集中在裝盆上至少5 min。如果做到了，再延長到10 min、然后15 min，以此提高患兒做事的專注力。第二，遵循復雜指令的能力。例如，讓患兒反復進行給苗盤裝土、打孔、移栽、覆土、澆水這樣5個步驟的工作，以提高他們按指令完成多步驟復雜工作的能力。第三，精細動作能力。如每天讓發育障礙兒童用1 h的時間制作裝飾花束。第四，人際交往能力。通過開設園藝班的形式，對一群患兒每天進行1 h的園藝課，在課上訓練正確的與他人溝通合作的方法，以培養他們的人際交往能力[10,13]。

4.4 肢體殘障康復治療

疾病或事故都會造成肢體殘障，如中風、帕金森氏綜合癥、脊柱損傷以及外傷造成的腦損傷等。根據患者的不同情況，園藝療法主要從以下幾方面發揮作用：整體改善身體狀況和耐力；提高精細動作技能，如通過播種不同大小的種子，可以鍛煉患者精細動作能力；力量鍛煉。如拎水桶給植物澆水可以鍛煉力量；改善上肢動作的協調性；減少沖動行為，控制情緒，學會放松[10-11]。

4.5 精神疾病輔助治療

精神疾病涉及所有種族和年齡段的人群，且種類繁多。治療這類人群，要求園藝治療師具有豐富的精神疾病知識。針對精神疾病的園藝治療主要考慮以下幾方面。第一，娛樂性。設計輕松的園藝治療活動，把病人的注意力從造成他疾病的問題上轉移開，只想著正在進行的園藝工作。第二，職業教育性。通過參加園藝治療，讓病人掌握一定的園藝操作技能，這對他們今后的就業有幫助。第三，治療性。通過成功培育植物，讓病人有成就感；在與植物的接觸中，讓他們體會生命的延續[10-11]。

4.6 監獄服刑人員培訓

園藝療法適用于非嚴重刑事罪犯（包括吸毒等藥物濫用人員），主要目的是對服刑人員進行職業培訓，讓他們能更好地適應出獄后的生活。例如，得克薩斯農業推廣服務中心為該州一個女子監獄提供園藝師培訓項目，完成學習的學員可以獲得大學的園藝師證書并可以參加后續的培訓課程[10]。

5 我國園藝療法的起步與發展

20世紀90年代我國開始有介紹園藝療法的文章發表，一些在日本留學的中國學者學習了園藝療法，開始了我國園藝療法的探索。我國園藝療法仍處在起步階段，缺乏專業性和系統性[14]。早在2000年，留學日本的李樹華先生就發表了“盡早建立具有中國特色的園藝療法學科體系”的文章[15-16]，但我國目前在大學本科教育中還沒有設立園藝療法專業。園藝療法是典型的跨學科專業，需要植物學和醫學兩個領域的有機結合。園藝療法也是建立在試驗和實踐基礎上的學科，需要大量的研究和案例積累。我國的園藝療法在學科建設、人才培養和公眾認知度等方面都亟待提高。

隨著經濟的發展，人們對身心健康越來越關注。園藝療法除了運用于特殊人群，也適用于渴望親近自然的兒童和需要釋放壓力的成年人，具有廣闊的發展前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