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明當,程 革
中國新時期女性作家小說在越南譯介狀況綜述
蕭明當,程 革
20世紀80年代以來,中國文學進入一個黃金期,女性小說家異軍突起。越南學界對于中國女性文學作品的譯介,讓越南民眾更了解中國,并真切地反映出女性在不同時期對于自我身份認知的變化,從客觀上體現了對于中國女性作家文學水平的認可。中國女性作家并不單純地表現女性對于平等的追求和渴望,而是在作品中客觀地描述生活,將女性的真實境遇展現在讀者面前。這些作品中所體現出的思想剛好暗合了越南讀者對于情感、性格以及身份認同的思索。
女性小說家;譯介;中國文學;越南
長期以來,越南文學界十分重視對女性作家作品的譯介和研究。如英國女作家伍爾芙的《一間自己的房間》(A Room of One's Own)被視為女性文學的代表作,而法國女作家西蒙娜·德·波伏娃(Simone de Beauvoir)的《第二性》(Le Deuxième Sexe)則被譽為“女性圣經”。另外,英國的簡·奧斯汀、瑪麗·雪萊、夏洛蒂·勃朗特,美國的凱特·蕭邦、夏洛特·帕金斯·吉爾曼,法國的喬治·桑、安妮·艾諾,西班牙的費爾南·卡瓦列羅等相當數量的女性作家,也較有影響力。
在越南學界,對于女性文學批評家和學者的相關研究也較多,其中以《女人的想象》(The Female Imagination)和《女性文章》(LiteraryWomen)為魁首。而隨著對女性文學相關研究的深入,美國、英國以及法國女權批評者的相關論著也開始逐步地被引入越南國內,其中較有影響力的有安妮特·科洛德尼、艾德麗安·里奇、蘇珊·格里芬、伊萊恩·肖瓦爾特等。
中國的歷史上產生過一些具有影響力的女性作家,部分文學作品中也出現了一些反抗男尊女卑思想的女性人物,如杜麗娘、崔鶯鶯、林黛玉等。但她們并未擺脫時代話語權和主流意識形態的制約而真正表現出女性意識的覺醒,當然也就更無從談及女性對于自身主體性存在的認知。相對于西方一些較早產生女權思想的國家而言,中國“女權思想”產生的時間還較晚。直到五四運動之后,社會格局出現了劇烈的變化,主流意識形態的更新使人們對于精神解放的訴求愈加強烈。一大批優秀的女性作家開始在中國文壇嶄露頭角,越來越多的人從兩性平等的層面來重新審視和看待女性和男性的關系,并開始接納和肯定了女性在社會生活中所應有的地位。但第二次世界大戰以及內戰的爆發,客觀上限制了女性文學在中國的進一步發展及演進。越南學界對于這個時期的中國女性作家研究較多的主要有冰心和丁玲。越南翻譯者山黎(Sσn L)先生認為:“無疑,女性文學在中國文學史上占有重要的地位,丁玲以及冰心等女性作家在文化大革命之前的作品中,就已經初步表露出了中國女性意識的覺醒?!?/p>
1976年文化大革命的結束,宣告中國進入了一個全新的歷史時期,這不僅體現在政治局面的穩定以及經濟的繁榮上,也體現在文學領域。“百花齊放”的局面使得女性文學迎來了重新綻放的機遇。可以說,這個時期兼容并包、多元化發展的主流意識形態進一步解放了人們的思想,使文學重新回到了自由發展的軌道。除卻上文中提及的中國女性作家冰心、丁玲之外,池莉、張抗抗以及畢淑敏等人以及張潔、殘雪、王安憶、衛慧、鐵凝、九丹、棉棉、張悅然等的文學作品也進入了越南文學研究者的視野。
在越南學者看來,這一時期的中國文學在進一步發揚中國傳統精神文化的同時,還拓寬了和西方文學的溝通與交流,而女性文學也在這股浪潮中受到了西方文藝理論的影響,并進一步明確了女性文學在中國未來發展的方向。越南學者認為:“這一時期的中國文學取得了令人矚目的巨大成就,這是與諸多女性作家難以分割的,雖然至今學術界并沒有給‘中國女性文學’一個完整的定義,但這并不能夠抹滅中國女性文學對于中國新時期文學發展及演進所做出的巨大貢獻?!?/p>
中國的丁帆、何言宏在《二十世紀八九十年代的中國小說與現代性問題》中指出:“所謂女性小說,主要是指女性意識的覺醒,不論是八十年代中后期鐵凝的《玫瑰門》《麥秸垛》,還是王安憶的‘三戀’都從不同的角度表達出了新時期中國女性對于女性自身完全不同的認知?!痹谠侥涎芯空呖磥?,中國新時期女性文學形成的先決條件是經濟的獨立和自主,即能夠通過自身的勞動負擔生活所需要的全部費用,并在此基礎上,更好地表明自身的思想以及情感經歷,真正地實現獨立,從女性自身的角度重新審視女性的思維,從而成為具有“主體性”的女性。而西方女性主義則進一步推動了中國女性文學的發展。如果說,20世紀八十年代女性小說表現的只是女性的“性自覺”的話,那么20世紀九十年代的女性小說中已經開始較為明顯地表達出女性自我意識的覺醒以及對于自我身份、情感的認同,并開始在社會以及日常的生活中追求強烈的平等意識以及“話語的自覺”。此時中國的女性更容易成為“女性自身”,而作家對于女性精神和情感世界細致的刻畫和描寫,讓人們感受到了女性之所以被稱之為女性的強大情感力量。
越南譯者在《玫瑰門》譯本前言中就曾提及:“長久以來,中國女性很少對于女性一詞有明確的概念,主流文化和意識形態使得女性在中國社會之中一直都處于被壓迫和奴役的地位。女性所進行的創作都依附在男性的話語權利之中,所謂的身份、情感以及對于自我的認知只是沿著男權社會的線索而展開。因而,中國的女性作家幾乎沒有可能探尋到女性生命之中最為本質和純粹的人格、人性等,每每當我解讀中國女性作品之時,都要從‘雙聲’的視角下,側面了解并揭示中國女性真實的生存狀態?!币蚨?0世紀八十年代以來,中國女性小說的發展得到了長足的進步。越南學者胡慶云認為:“如果說20世紀八十年代中國女性作家的作品之中所體現出的主要是對于平等思想的認知,那么九十年代末期女性作家的作品之中則更為偏向于對于女性真實情感體驗以及精神世界解放的記述,而女性文學這種由外向內的轉向,也從另一個層面表明了中國女性意識本然的覺醒?!?/p>
20世紀八十年代,中國進入了改革開放的新時期。政治以及經濟政策的放寬,使得中國的女性文學得以吸納更多的西方文藝理論。越南學者普遍認為:“這一時期的中國女性作家在進行創作時,受到了‘全球化’理論的影響,進而從更高的視域之下,開始重新審視著中國女性文學以及女性本身。”因而,作品中更多表現的是女性自身對于情感、生活等的認知,并希冀以此脫離主流意識形態的影響,真正地實現女性的獨立和解放。同時越南國內也有受到這股潮流影響的作家,如杜黃妙、微垂靈等。筆者認為,自20世紀八十、九十年代以來,中國女性小說被譯介到越南的數量逐漸增多的原因,首先是地理位置的影響。越南文化觀念及思想價值體系中保留的一部分傳統中國文化特征,使得中國女性文學在傳入越南后,能較好地被接納。其次是20世紀九十年代蘇聯的解體給同為社會主義國家的中國和越南帶來的沉重打擊。越南學者黎輝蕭指出:“二十世紀九十年代,社會文化形態發生了一定的變化,權威話語權利的消散,使得部分知識分子開始反思并探索藝術文化領域發展的歷程,并逐漸開始接受西方的后現代主義,在體現出中國文學先鋒性的同時,也促進了中國文學在越南的發展。”
越南國內對中國作品進行翻譯的情況,以譯者的角度來劃分,主要分為三個階段。
1.第一個階段主要是由出生于20世紀三十年代左右的譯者翻譯的,主要代表有黎剖、鄭忠孝、陳庭獻、梁維次、范秀朱、黎輝蕭、潘文閣、翁文松等。
2.第二個階段主要是由出生于20世紀四十——六十年代的譯者翻譯的,主要代表有泰阮百蓮、武公歡、山黎、貞玉、陳中喜等。
3.第三個階段主要是由出生于20世紀七十---八十年代的譯者翻譯的,主要代表有陶文劉、阮春日、忠義、莊夏、阮麗之、劉紅山、陳瓊香等。
在前兩個階段,譯者翻譯了一部分中國女性文學作品,如藩文閣翻譯鐵凝的《永遠有多遠》,武風造(筆名:武跡圭)翻譯鐵凝的《哦!香雪》及《內科診室》,山黎翻譯王安憶的《長恨歌》《桃之夭夭》、鐵凝的《無雨之城》《大浴女》《第十二夜》《玫瑰門》、池莉的《水與火的纏綿》、九丹的《烏鴉》等。中國當代女性小說的譯介工作大都是由第三階段的譯者做的,這部分作品主要有:由阮獻黎翻譯的韓素音的《無鳥的夏天》、由茫茫(MangMang)翻譯的張愛玲的《紅玫瑰與白玫瑰》、由山黎(Sσn L)翻譯的張抗抗的《作女》、由劉洪山翻譯的殘雪的《黃泥街》、由陳竹璃翻譯的林白的《一個人的故事》、由武河翻譯的嚴歌苓的《第九個寡婦》、由卓峰翻譯的春樹的《北京娃娃》,由陳瓊香翻譯的雪小禪的《無愛不歡》等等。雖然這些譯者在翻譯經驗等方面仍舊存在一定的欠缺,但正是由于他們對于中國文化以及中國女性文學的熱衷,才使得越南的讀者能夠欣賞到越來越多中國的優秀文學作品。
隨著時代的變遷以及越南學者的不斷努力,被譯介到越南的中國作品,不論是文本的選取還是譯介的質量都有了較大幅度的提升,例如張悅然的《櫻桃之遠》中有這樣一段:
不知道為什么,我格外喜歡那三顆紅得有點過頭的櫻桃。甚至是一種迷戀。我喜歡把它們含在嘴里用牙齒去觸碰它們已經失去彈性的果皮,然后漸漸用力,慢慢進入櫻桃的身體。我仿佛能聽到它們那緋色的血液混入我的口腔的聲音,那是我唯一能感知的聲音,清脆而深情。我含著櫻桃,含含糊糊地對爸爸說:
“我真喜歡櫻桃。它們看著是那么一種要涌出來的紅,讓我想到幸福。”
爸爸點點頭。
可是幸福,幸福是生生不息,卻難以觸及的遠。當我把櫻桃的殘紅消滅在齒間的時候,這樣想到。
越南語翻譯版本把這段內容翻譯如下:
不知道為什么,我格外迷戀那顆紅得刺眼的櫻桃。我把它們含在嘴里很久,用舌頭去觸碰它們已經失去彈性的果皮,然后用牙齒咬著櫻桃的那個軟軟果肉,聽著它們那緋色的血液混入我的口腔的聲音。那是我在這一生唯一能感受到的聲音,清脆而生動即可。我把它們含住在嘴里,用手跟爸爸說:
“我真喜歡櫻桃。那種通紅的讓我感到幸福?!?/p>
爸爸點點頭。
可是柔軟和甜蜜的幸福還離我好遠好遠的。當我把櫻桃的殘紅消滅在齒間的時候,這樣想到。
如上所言,越南當代譯介作品中,存在一定“意譯”的情況。譯者雖然在某些語法的翻譯以及對于文本本身的宏觀掌控上仍舊有一定的欠缺,但已經基本上能夠較為清晰地表述作家在作品中所留存的本意。
20世紀八十年代至20世紀末中國女作家小說在越南被譯介的不多,但是自21世紀初至今中國女作家小說在越南被譯介得越來越多。
2001年有3部,2002年有2部,2003年有4部,2004年有9部,2005年有7部,2006年有11部,2007年有17部,2008年有15部,2009年有9部,2010年有11部,2011年有7部。其中長篇小說,鐵凝有4部,衛慧有5部,張悅然有4部,辛夷嗚有4部,明曉溪有4部,池莉有3部,王安憶有2部,雪小禪有2部,玖丹有1部,張抗抗1部,椿樹有1部。這些作品的出版印刷數量都在一千冊以上。
中國女作者與小說最受越南讀者歡迎,并在越南文壇上有很大的影響的,有王安憶與她的《長恨歌》和《桃之夭夭》;鐵凝與她的《無雨之城》《大浴女》和《玫瑰門》;衛慧與她的《像衛慧那樣瘋狂》《上海寶貝》和《我的禪》;張悅然與她的《櫻桃之遠》等??傊?,自20世紀八十年代至今中國女作家小說在越南譯介相當多。這已經在一定程度上影響了越南文學,同時推動了越南女性文學向更上一層的發展。
綜上所述,越南學者對中國20世紀80年代至今的女性小說總體研究相當豐富并效果很好。王安憶、鐵凝和衛慧等諸多有名作家已經在一定程度上影響了越南女作家的文學創作。筆者認為中國女作家的作品在越南的翻譯與介紹,使越南的文學創作愈加豐富,更有新色彩。對中國新時期女性作家小說的譯介,一方面能夠促進越南文學的發展,另一方面能滿足當今時代讀者們的審美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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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郭一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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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1-6531(2016)12-0062-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