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少廣
最近,由國家發展改革委和最高人民法院牽頭,人民銀行、最高人民檢察院等44家單位聯合簽署了《關于對失信被執行人實施聯合懲戒的合作備忘錄》,懲戒單位和措施之多在歷史上少見,被稱為最“豪華”失信懲戒的重磅炸彈。
懲戒對象:最高人民法院公布的失信被執行人
根據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公布失信被執行人名單信息的若干規定》,具體是指具有履行能力而不履行生效法律文書確定的義務,并具有下列情形之一的被執行人:第一,以偽造證據、暴力、威脅等方法妨礙、抗拒執行的;第二,以虛假訴訟、虛假仲裁或者以隱匿、轉移財產等方法規避執行的;第三,違反財產報告制度的;第四,違反限制高消費令的;第五,被執行人無正當理由拒不履行執行和解協議的;第六,其他有履行能力而拒不履行生效法律文書確定義務的。
在開放和流動的社會環境下,長期以來,對人民法院“執行難”人民群眾反映強烈。近幾年,全國法院每年新收執行案件已達300多萬件,其中70%以上有財產債務人不主動履行,還大量存在惡意逃避執行或者暴力對抗執行等現象。與此同時,信用懲戒機制嚴重缺位,失信成本過低,并對其他市場主體形成負面示范效應,隱匿財產、逃避執行的現象越發普遍和嚴重。
2015年,國家發改委推出了全國信用信息共享交換平臺,并于2015年年底上線,其中包括失信聯合懲戒系統。只要最高法在該系統中共享失信被執行人名單,聯合懲戒單位就可獲取名單,此次聯合懲戒共有八大類,共55條,失信被執行人將被限制從事特定行業或享受優惠政策,并涉及被執行人工作和生活的方方面面。
具體來說,第一類是對失信被執行人設立金融類機構的限制措施。例如限制設立證券、基金、期貨、保險、融資性擔保公司及設立商業銀行等。第二類是對失信被執行人從事民商事行為的限制措施。例如限制作為供應商參加政府采購活動、限制在銀行間市場發行債券、限制收購商業銀行、限制融資授信等。第三類是對失信被執行人行業準入的限制措施。例如限制成為海關認證企業,限制從事藥品、食品安全行業,限制從事礦山生產、安全評價行業,限制招錄(聘)其為公務員或事業單位工作人員等。第四類是對失信被執行人擔任重要職務的限制措施。例如限制擔任金融機構的董事、監事、高級管理人員,限制擔任國有企業法定代表人、董事、監事,限制擔任事業單位法定代表人,限制擔任生產經營單位主要負責人及董事、監事、高級管理人員等。第五類是對失信被執行人享受優惠政策或榮譽的限制措施。例如限制申請補貼性資金和社會保障資金支持,限制享受優惠性政策認定,限制參與國有產權交易,限制申報重點林業建設、重點草原保護建設項目,禁止參評文明單位、道德模范,限制參與律師或律師事務所的評先、評優等。第六類是對失信被執行人高消費及其他消費行為的限制措施。例如限制支付高額保費購買保險產品,限制乘坐飛機、列車軟臥、高鐵,限制住宿較高星級賓館,限制在夜總會、高爾夫球場消費,限制購買不動產,限制在一定范圍的旅游、度假,限制子女就讀高收費私立學校等。第七類是對失信被執行人限制出境、定罪處罰的限制措施。第八類是協助查詢和公示失信被執行人信息的措施。例如協助查詢失信被執行人身份、護照、婚姻登記及車輛財產信息,查詢海關認證資格信息,查詢安全生產許可審批信息,查詢漁業船舶登記信息,查詢律師登記信息,通過信息公示系統向社會公布失信被執行人信息等。
關于信用博弈的幾點思考
信用是現代市場經濟的重要支撐點,作為一種價值取向,誠信既具有外在的工具性價值,也具有內在的目的性價值。從傳統經濟學的視角來看,人們實施守信行為的目的也是為了獲得個人利益的最大化,社會也正是在人們合法追求個人利益的同時不斷的發展。如具備了個人信用,一個人就有了無需付現即可獲得商品或服務的前提,可以說,個人信用記錄就是個人的“第二身份證”和在社會中生存的“通行證”。
信用取決于信用主體的誠信度和外在約束力度等因素,這些因素又同信用主體所處的信用環境有關。如我國的鄉土社會是一個熟人社會,人們生于斯長于斯。在這里,人與人之間相互知根知底,互為保險,許多鄉村中解決矛盾或調適權益糾紛不是靠打官司而是靠鄉規民約,有時比法律的約束力還強,這些代代相傳約定俗成的慣例,已浸潤在人們的骨髓之中。在這種熟人環境下,每個人的長期利益都需要依賴這些關系獲得,一旦違約,代價十分沉重,失信意味著失去人緣和關系,失去生存的依托和樂趣,而且殃及親友和子孫后代。
一個失信的社會,高昂的成本無處不在。個人信用是基于個體在人際交往與商業交易中的信守承諾記錄而獲得的信任,它是主體人格的一種外化。尤努斯創辦的格萊珉銀行的成功也在于其信貸運作模式,即依靠道德觀念與人際之間的互動博弈形成對違約行為的制約與懲罰。如果發生貸款的某一個成員惡意違約,因涉及到其他借款成員的利益,人們自然要想辦法來幫助他,或者聯手施以懲罰以糾正違約者的不良行為。格萊珉銀行在貸款成員之間建立起共享的價值觀、信任乃至信仰,從而降低了銀行的審核與監督成本和貸款風險。在某些情況下,社會懲罰機制往往比經濟懲罰更為有效。
道德是依賴個體內在的約束,但公共約束性弱,而誠信屬于公共道德,因此,在信息嚴重不對稱時,失信行為的選擇無疑對個人來說是成本較低的。馬克思認為“道德的基礎是人類精神的自律”,人之所以能“自律”,就是因為人有敬畏之心的“他律”。所以,在陌生人社會,把重心放在規范的制度約束,而非個人道德約束上更有效。因為,沒有原則的制度比沒有原則的個人危害更大,它會“激勵”更多的人不再堅守原則。顯然,提高誠信更切實的方法,就是通過社會信用體系不斷完善,即,提高不守信者的成本——破壞其未來利益獲得,使其未來利益作為現在行為的“抵押品”,“一處失信、處處受制”,以遏制其見利忘義的投機行為,只有當失信成本高于守信成本,守信利益高于失信利益時,才能使人自覺實施守信行為。
歐美國家的個人信用體系建立已經有100多年的歷史,對個人良好信用記錄的維護,已成為現代市民生活的一件大事。最低的誠信是基于避免懲罰而講誠信,略高境界是出于獲得實際利益而講誠信,更高境界是追求人格而講誠信。信用環境的優化只有參與經濟社會活動的每個人和每個機構的信用狀況,每一次失信留下的污點都會被權威性的公共管理系統記錄在案,并不斷完善信用信息的共享,形成守信者名利雙收,背信者身敗名裂,才能使每個人和每個機構都珍惜自己的信用行為和信用記錄。同時,加強信用文化建設,從更高的境界上,促進信用主體守信意識和行為的升華,讓誠實守信內化為人格的一部分,只有當這個社會不但有輿論,而且有能力懲治那些沒有信譽的人時,德治與法治雙管齊下,這個社會才是健全的。
(作者單位:中國銀行安徽省分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