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達
摘 要:泰戈爾詩學話語中“梵”被詩化描寫成天人同體。為達到通靈自由的隱喻境界是泰戈爾詩學倫理創作基礎。這又與中國近現代詩人們所認同的老子思想美學、以及禪宗美學相契合?!拌蠡馈鄙羁逃绊懼袊F代主流詩歌倫理美學建構,為詩句張力美的隱喻研究提供了實證。同時也顯現出地緣文化因素與文學發展相關聯的必然性。
關鍵詞: 梵化美;互文性;禪境;倫理認同
[中圖分類號]:I1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6)-06-0-02
一、泰戈爾詩學倫理的起源
從詩學層面上看“梵”的文學話語描寫,是人對自然萬物自由對話的美學隱喻。詩歌創作的本原是靈魂獲得自由的過程。這個創作過程涉及了詩學倫理。泰戈爾詩學倫理基礎來自《奧義書》中所說的“梵我同一”( 乃文,2008)。梵是可以觸摸到的一切美的形式之合集,體現了人之所思所想皆來自于所處的時空語境。泰戈爾詩學倫理中的情感世界展示出一個民族對“梵”的精神追求。
泰戈爾詩學高度是建立在“梵我同一”基礎上的“梵我同源”。也可以理解為靈魂同源。泰戈爾的詩學觀應該是一種時空平行、乃至不分貴賤、人際平等的價值觀。其詩句超越種族、解仇驅疑,凈化靈魂,自然就成了自由與愛的化身。正如《吉檀迦利》中第一句的字眼:“永生、歡樂、杯兒、倒空、充滿?!钡阶钅┰娋涞淖盅郏骸霸姼?、調子、膜拜之中、洪流,大海、鶴鳥、山巢、生命、家鄉。“杯子”隱喻著“時空轉換演化著萬物”;“永生”隱喻著靈魂的精神皈依;“詩歌、調子”穿越了時空,“靜寂的大海”隱喻這“靈魂的宇宙之源”。泰戈爾詩化了人類靈魂對生命本質的時空追問,其情之重、之深,皆展現了他的詩學倫理之完美、哲學之深奧、時空之博大。世人始終體會著、感悟著、闡釋著其中詩句的哲學啟示:“人類的靈魂與情感到底從哪里來、又到哪里去?”情感和空氣一樣都源于一種感知體驗,而感知體驗主體也是感知存在的一部分??梢哉f,詩人靈與物間對話是對梵我關系的隱喻性闡釋。
二、泰戈爾詩學倫理中的“梵之我象”對中國近現代詩人的創作映射
文學話語描寫往往是互文性的。 米歇爾 施耐德:“現代藝術作品是古典作品投射的影子,那些作品在這協調中熠熠生輝?!保ǖ儋M納 薩莫瓦約,2003)例如:泰戈爾的《吉檀迦利》中的詩句:“但是在那里,純白的光輝,統治著伸展著的為靈魂翱翔的無際的天空……”這表達了詩人把精神與宇宙萬物熔融一體的詩學理想。林徽因的《你是人間的四月天》中的一句:“水光浮動著你夢中期待的白蓮?!痹娋渲械乃?、浮動、夢、白蓮隱喻了宇宙時空幻化為“梵”的境界。正如泰戈爾的詩句提到了:純白的光輝、為靈魂翱翔、你的陽光、云彩。雖然一個是水中語境、一個是天地語境;一個是女子矯情的小世界、一個是宗教式的獨白,在他們的詩句中所幻化的意象,在文本構建上是互文的。從林的詩句中可以體察到泰戈爾詩歌“梵”的隱跡。再例如徐志摩的詩《偶然》中的字眼:“一片云、投影、心波。都融入了幻化自然的梵化美。泰戈爾:“燈火,燈火在哪里呢?用熊熊的渴望之火把它點上罷!” 郭沫若的《天上的街市》“遠遠的街燈明了……好像點著無數的街燈?!薄疤└隊柍删土斯魧π略妰仍诼傻陌l現?!保ㄎ航ǎ?009)從泰戈爾詩句中都能找到“梵”的哲學價值,并且成為他的詩歌風格。所以泰戈爾詩歌所表達出的“梵”境,同時也是詩人的思想源泉。他的詩歌被梵化成一種能夠包容宇宙萬物的人生美學現象,可謂“梵之我象”。
冰心在《遙寄印度哲人泰戈爾》中寫道:“泰戈爾!美麗莊嚴的泰戈爾!……只深深地的覺得澄澈……凄美……”泰戈爾詩歌中所發散出的凄美感來自“梵我同一”的思想。正如泰戈爾的《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所寫的對生、死與愛的頓悟,流露了“梵之我象”的倫理認知,闡釋了愛是生命的本質意義。泰戈爾的詩都具有這種梵化美,也稱之為“梵之我象”。也可以說他的詩隱喻著一種人生美學。
三、泰戈爾詩學的“梵之我象”與中華詩學“禪境空靈”的倫理美學比較
談及人生美學追求,就會談到老子。中國近現代詩人大都熟悉老子道法自然的天人觀的美學思想,也受禪宗美學的影響。王柯平對中國美學的觀點:“在空靈中見佛性、得般若,在頓悟中體禪悅、入涅槃的禪宗美學……極大地豐富了中國人的審美意識和審美心理活動……表現在審美趣味上,則貴清凈幽寂的氛圍,尚空靈玄遠的意境,求"梵我合一"禪境中的禪悅。(王柯平,2014)而涅槃本身就是人生美學追求?!翱侦`”所求的意境、或者說是倫理美學標準,與“梵”對人生的闡釋都體現了一種辯證關系。泰戈爾對“梵”的闡釋是隱喻在他的直覺中的,但是他絕對沒有否認理智的存在。相反,他的詩歌迸發出的理性光芒足以照亮人性 “我”之境界。中華歷史上的詩歌大多追求禪宗之美,更求“我”對自然之感懷、對人生之頓悟。所以說泰戈爾詩學與中華詩學的倫理美學有著密切的關聯。這種關聯又體現在詩學文本互文性層面上。詩學文本互文的基礎是對文本間的倫理認同。地緣文化能夠促進詩學的倫理認同,從而豐富了文學的直覺體驗。詩學更重于感性。馮友蘭說:“哲學家對哲學中的主要概念,不僅要有理智的理解,而且要有直覺的感受。”(馮友蘭,2014)詩歌中的隱喻就是直覺活動的表征。這種詩學感性體驗的精神框架是被包裹在梵我之中的、不可割裂?!拔摇奔狭死硇耘c感性,沒有理性或沒有感性都不能稱謂“我”。對“我”的詩意化描述是詩人對人性美的倫理認同,通過隱喻化的詩句激發受眾的直覺感受。這里提到的 “梵”是詩人對天的倫理認同。所以二者合二為一成為一個倫理詩學框架,闡釋了上述有關靈魂與情感的來源與歸宿。靈魂可以闡釋為一種直覺經驗,可通達自然萬物、還可通達造物主-宇宙。與人類情感相系是詩學倫理的表達。倫理是理性化的人倫智慧,它一定來自人的情感世界。任何割裂人倫關系與情感的語境關聯談論“梵”都愈顯其理據之蒼白。所以闡釋倫理美應是詩學闡釋的核心。
泰戈爾的詩歌倫理之美體現在其理智與直覺的完美結合。詩人的直覺與理智凸顯了其詩句的張力美。例如:“你周圍的空氣是寂靜的。流蕩的春風來到你荒涼的居所?!肋h在企望那還未得到的恩典?!彼睦碇窃谡f,廟宇雖破舊,但還是要有禮拜的人光顧的。直覺卻告訴他,無人來光顧了。寂靜的空氣、流蕩的春風是詩人的直覺體驗。直覺與理性信念產生了精神碰撞。通過詩歌的隱喻,詩人對人類倫理做出了有力的發問。正如冰心所評價的那樣,泰戈爾詩句中的張力隱喻所形成的心理失落感所產生的是一種“通靈的圣潔感”、這也是詩歌“梵化美”的核心價值。從中悟到詩人對生命的堅定信念,對世態批判的透徹認知、對宗教本質的追問。這些都體現出詩人的倫理高度,從而映射出其詩歌的直覺意義。從詩學層面看,“梵化美”和“禪境”都源于共同的倫理美學。人們可以憑借直覺從詩人 “我象”的隱喻式描述中感受到詩歌中人倫的光輝力量是橫貫天宇的。印度詩歌隱喻中的“我象”,總帶有“梵”義化的人倫語境。而中華詩學的美感更側重于道法自然。中華詩學的“禪境空靈”多隱喻詩人的田園理想和人倫觀。詩人們常對個人與自然萬物、社會語境關系進行隱喻式描述,重人生空靈體驗而少神秘的超驗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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