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主體性問題一直是西方哲學的核心問題之一,早在古希臘,就已經有了主體性原則的思想淵源。經過了黑暗的中世紀,伴隨著近代哲學的認識論轉向,主體性原則經由笛卡爾、康德和黑格爾得以奠定。主體性哲學將人類從宗教的枷鎖中解放出來,樹立了人的主體價值,但同時對主體性的極端強調也使人進入了唯我論和人類中心主義的困境。
關鍵詞:主體;解放;批判;精神
中圖分類號:B02 文獻標識碼:A doi:10.3969/j.issn.1009-6922.2016.03.19
文章編號:1009-6922(2016)03-60-03
主體在拉丁語中為Subjectus,有“置于……之下”“以……為基礎”之意, 意味著相對于客體而言的一種自由性和主動性,作為西方哲學的基本概念,主體性問題一直是哲學家樂此不疲討論的話題,但由于每個哲學家理論基礎和運思方式的不同,對主體的理解也并非始終如一的,而是不停演進的。如同人類從未停止對自身的探索,雖然過程磕磕絆絆,有起有落,但總的趨勢是越來越全面和深刻,人也就能更準確地了解和把握自身。一般說來,西方哲學主體性的覺醒主要在近代認識論轉向之后,但其實早在古希臘哲學中,就已經蘊含了主體性哲學思想,因此,我們有必要追根溯源來進行主體性問題的追尋。
一、主體性哲學的緣起
恩格斯說:“在希臘哲學的多種多樣的形式中,幾乎可以發現以后的所有觀點的胚胎、萌芽。”不難發現,諸多的哲學范疇都可以在古希臘找到其源頭,主體性原則也不例外,同樣肇始于古希臘。哲學起源于人的驚詫、好奇,對世界本原“始基”的追問,但由于對于本原的追問得不到統一的答案,哲學家們由此將目光由自然轉向了人自身。因此,智者學派的普羅泰格拉提出:“人是萬物的尺度(權衡者),是存在者如何存在的尺度,也是非存在者如何非存在的尺度。”在普羅泰格拉的眼中,人是萬物的尺度,在對象面前,人可以表現其的能動性。面對至高無上的神也不例外,普羅泰格拉說道;“至于神,我既不知道他們是否存在,也不知道他們像什么東西。”這一理論的提出,具有劃時代的意義,這是人在原始宗教和自然統治面前的第一次覺醒,也宣告了具有主觀能動的人的出場。對古希臘自然哲學來說,這無疑開辟了一條新的道路,這意味著一個新的思維向度一一主體向度的引入。在人與萬物的關系當中,人雖然不是萬物的創造者,卻是萬物存在與否的標準和依據,人的地位被凸顯出來。但這并不是人的主體的能動性,而僅僅是人體感覺的能動性,將人的感性作為萬物的標準,并無法使人超越動物性的層次。另外,蘇格拉底的名言“認識你自己”,這句刻在德爾菲神廟的箴言,將人們對自然的關注轉向了人自身。蘇格拉底強調人對人的研究,主張把人本身看作人一切活動的基石和出發點而不是自然,由此古希臘進入了一個既不是傳統自然哲學,也不屬于智者學派的嶄新的階段,哲學研究落腳點從自然轉向了人。蘇格拉底使人第一次步入了哲學的舞臺,揭示了人的力量也可以在自然和社會環境勉強發揮作用,主體性思想在蘇格拉底的哲學中獲得了萌芽狀態。在古希臘這里雖然已經有了主體性的萌芽,但受制于古希臘本體論研究傳統和視野的限定,個人作為獨立主體的地位實際上并不能得到確認,只局限在起步狀態。
在哲學和宗教在誕生之初,兩者最接近的地方便在于追求一種確定性,一種人內心的安寧,古希臘創造了無數輝煌的人類文明,在人類思想進程中寫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也誕生了眾多影響人類文明進程的哲人,而到了黑暗的中世紀,哲學淪為神學的婢女,受制并服務于經院哲學。封建神權開啟了其近千年的統治,人們被囚禁于繁瑣復雜的計算和證明中,一個指尖上能站幾個天使成了哲學家熱衷研究的問題。在這個時期,人的主體性通過絕對完善的上帝以一種超驗的形式表現出來,人的主動性完全被歸結于上帝的引導,人的天性被壓抑,人的自由、幸福、價值和創造力通通被抹殺,人淪為了經院神學的奴隸。
二、人類自我意識的火花——主體覺醒
隨著資本主義生產關系的確定以及轟轟烈烈的文藝復興運動和宗教改革運動的推動,宗教神學受到了前所未有猛烈沖擊和批判,人們堅信人類理性的偉大,追求自身的進步和文明,渴望用一種普遍的科學來代替上帝,希望通過自身的教育和學習來獲得幸福。于是,在這種背景下,哲學完成了從本體論到認識論的轉變,開始了近代哲學。近代哲學提升了主體在哲學中的地位,從社會發展的角度來說,西方工業革命極大增強了人類的能力,變革了人與自然的隸屬關系,人在與自然的關系中,逐漸成了主體。在這種條件下,個體的人被賦予了主體的內涵,表達人能動性的主體性范疇被建立,作為主體的人取代神學成了當時哲學研究的中心。弗朗西斯·培根用其“四假象”說掃除人們心中經院哲學遺留的障礙,振臂高呼“知識就是力量”,猛烈抨擊了經院哲學宣講的“知識就是罪惡”的荒謬論斷,預言了人類文化將面臨著一個“偉大的復興”,由此弘揚了人認識自然、改造自然的主體性力量。被譽為近代哲學的奠基人的笛卡爾,他以其懷疑的方法進行哲學運思,提出了“我思故我在”。笛卡爾認為,我可以懷疑一切,但有一件事我無法懷疑,就是我在懷疑本身這件事。所以“我思故我在”“是一個有條有理進行推理的人所體會到的首先的、最確定的知識”,是其他一切確實可靠的知識的來源。這一思想的提出從內在上確立了主體原則。笛卡爾就把自我和思維、理性、精神等同了起來,他說:“嚴格地說來我只是一個在思維的東西,也就是說,一個精神、一個理智,或者一個理性。”由此打破了中世紀以來,外部權威對人心的挾持,喚醒了人的主體性,確立了人的主體地位,與此同時人類中心主義也由此開始進入歷史之流。毫無疑問,這一個命題具有劃時代的重要意義,為近代哲學奠定了主體性思想的基本特征,標志著近代哲學的開端。然而,我們雖然可以將“我思”或認識主體看作是認識的基本條件,卻無法知道它到底是什么?笛卡爾確立主體性思想的方式是將思維的內容與思維的形式分開,這就導致了身心二元論。為了解決身心平行的困境,笛卡爾只能求助于上帝,但借助于上帝,卻是從根本上否定了人的主體地位,人退化為一個心靈實體,只能被動的接收上帝的天賦觀念,人依然受制于上帝。這表明,雖然在笛卡爾這里,主體已然開始了覺醒,但主體概念仍然只是個雛形。 到了德國古典哲學時期,主體的能動性質被更加的突出,康德發動了哲學界的哥白尼革命,將人的統覺能動性與感性材料進行整理,把先驗的主觀范疇形式賦予感性材料。從以往的認識符合知識轉向了知識符合認識,弘揚了人的主體性。同時,康德提出了“人為自然立法”,“自然向人生成”等思想也進一步強化了人類中心主義,康德用無限的先驗意識取代了笛卡爾的有限的自我意識,用共同性的普遍理性取代了個體理性,大大地弘揚了人的主體性。康德表明在人的理性和自然的關系上,不需要理性去自然中尋求法則,而是理性為自然立法,也就是“人為自然立法”。雖然康德試圖重建形而上學,但康德哲學的困境在于,主體的有限性與目的的無限性之間的矛盾讓人并不能達到超驗“物自體”,從而導致了“二律背反”,世界仍然是割裂的。這表明,人的主體性是不能從知識論的自我意識或理性去說明的,必須轉向人的現實生存和歷史發展。因此,黑格爾在堅持知識論的基礎上,創立了以絕對精神為基礎的實體和主體相統一的哲學,將主體性哲學發展到了頂端,提出了“實體即主體”理論。黑格爾將康德的自我意識發展為絕對精神,黑格爾認為,康德關于自我綜合統一對象的說法已經道出了所有一切意識的本性了,“但同時還須注意,那使感覺的雜多性得到絕對統一的力量,并不是自我意識的主觀活動。我們可以說,這個同一性即是絕對,即是真理自身”。顯然,黑格爾的“絕對精神”實質上就是人和人的主體性。黑格爾通過在本體論上把世界精神化,解決了認知主體哲學的主客二元分裂的難題,是認知主體哲學的最高成就。但是,黑格爾哲學的主觀唯心思想無法觸及現實,他將現實生活精神化,人類的歷史也就被歸結為認識史,人類的解放的過程被同化為追求真理的過程。黑格爾建立了龐大的哲學體系,形而上學也達到了頂,因此,近代哲學在黑格爾結束,現代哲學的發展也是從批判黑格爾哲學開始的。根據近代主體哲學的發展歷程,我們能夠發現,不同于古希臘哲學,近代哲學中產生了人特有的自覺能動性的主體性概念,對主體的認識,以理性為手段,追求主體的自由成了貫穿整個近代哲學的主旋律。近代的主體哲學的出發點是理性,研究的內容是認識,追求的目標是真理,屬于知識論的理論理性范疇,在哲學史上完成了由本體論到認識論轉向,近代哲學的主體性原則被徹底確立。
三、主體性問題的影響及當代價值
毫無疑問,哲學作為一個開放的體系,是不斷循環上升的,人們對問題思考也是不斷在摸索和修正中進行的,主體性便經歷了曾經高揚和今日消解的命運。關于主體性哲學也經歷了從主體性向主體間性的轉變,但對于主體性問題,我們必須以橫向和縱向相結合的視角進行審視。近代以來西方哲人對主體的理解,有積極合理的地方,也存在一定的誤區。從積極的方面來說,主體的覺醒表達了人的自主性和對外在反抗的精神,但同時由于近代哲學的認識論范疇內總是以主體為中心去統攝客體,把主體性推到了極致,導致了主客的對立。這種認識方式,必將割裂作為個人的人與社會的關系,導致了“個人中心”主義。其次,近代主體性思想所導致的“個人主義”使得作為主體的人與作為對象的他人、自然、社會歷史之間形成了一種單向的征服與被征服的關系,這種帶有攻擊性的關系意味著,人對他人的欺凌的極端個人主義行為是合理的,人對自然的肆意掠奪是理所當然的。在人類社會早期,人類由于生產力低下無法與自然對抗,只能敬畏自然、崇拜自然,人與自然處在一種相對和諧的狀態。但隨著勞動中人類力量的日漸壯大,人類對自然發起了挑戰和侵略,在自然科學的飛速發展中,人類在與自然的對抗中一次次取得了勝利,技術理性成了指引人們行動的燈塔。因此,伴隨著主體的覺醒,“人類中心主義”也成了人類處理與自然關系的基本立場,人與自然淪為單純的主客關系、改造與被改造、征服與被征服的關系。自然淪為人類生產發展的工具,世界被圖式化。隨著人類活動的深度和廣度不斷加大,人類逐漸形成了我們引以為傲的所謂“現代化”的生活方式,在對現代化趨勢的追逐中,人對自然肆意破壞的惡果,已然顯現。更糟糕的是,如果說近代以前人與自然的矛盾所導致的惡果還是局部性的和區域性的,而現代工業所造成的環境破壞則是全球性的,如大氣污染、氣候變暖、臭氧空洞等等,這不僅僅威脅的是一個國家或是一個民族,而是全人類。自然的有限性與人類日益增長的需求之間的矛盾需要人類休戚與共,共同面對。此外,人類中心主義除了導致了人與自然關系的惡化,還使人陷入了精神危機,加劇了人的異化程度。科學技術對人進行了潛移默化悄無聲息的奴役,引導人對物質的無限追逐,而忽略了人本身的價值、理想和自由,喪失了人的本質和幸福,導致了人的“單向度”化,使人成了一個個孤獨的個體。
主體性觀念確定了人的主體地位和人的理性的力量,發揚了人的意志自由、情感和人性價值,但近代主體性哲學強調的是一種抽象的主體性,人被看成是純粹理性的存在物,這也使人走入了“唯我論”和人類中心主義的困境。西方傳統理性主義的二分化的思維方式是主體性得以確立的基礎和前提,但這種二分化的理性思維方式只能是人類認識世界和改造世界的工具或手段,而不能看作是人類的根本存在方式或人類文明進步和發展的目的所在。在這種思維方式的指導下,其結果就是使原本只是工具、手段的科學變成了人類發展的目的,這使得科學技術的發展失去控制,導致了人的異化,造成了我們今天所面對的種種生態危機和生存困境。
通過管窺主體性問題,其中蘊含的一些真知灼見,對于當前我國的精神文明建設和生態文明建設同樣具有重要的指導和啟迪作用。人的主體性是現代人最重要的觀念之一,是人類爭取自由和解放的代名詞。正如黑格爾所說:“在主體中自由才能得到實現,因為主體是自由的實現的真實的材料。”我國在市場經濟的推動下,人民的物質生活得到極大地滿足,但隨著拜金主義和享樂主義的盛行,人們在大眾傳媒的影響下,往往隨波逐流人云亦云,喪失了自身的創造力和能動性。因此,為全面建成小康社會,不僅要滿足人們的物質需要,更要豐富精神需要。在價值觀的建構上,必須以人為本,注重人的主體意識的喚醒和激發,注重人們人格和實踐能力的培養,實現人的全面發展,促成人與人,人與社會,人與自然之間的和諧,建設有序的生態運營機制,這同樣也是我國構建和諧社會題中應有之義。
參考文獻:
[1]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4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2]汪子嵩等.希臘哲學史(第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3.
[3]北京大學哲學系外國哲學史教研室.古希臘羅馬哲學[C].北京:商務印書館,1961.
[4]笛卡爾.哲學原理[M].北京:商務印書館,1958.
[5]笛卡爾.第一哲學沉思集[M].北京:商務印書館,1986.
[6]黑格爾.小邏輯[M].北京:商務印書館,1980.
[7]黑格爾.法哲學原理[M].北京:商務印書館,1961.
[收稿日期]2016-04-18
[作者簡介]馮德浩(1990—),男,山東曲阜人,山東師范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外國哲學專業研究生,
主要研究方向:現代西方哲學。
責任編輯:楊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