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馬克思早期社會形態理論的探析

馬克思早期社會形態理論是指《1844年經濟學哲學手稿》、《德意志意識形態》、《1857—1858年經濟學手稿》中的表述，晚期社會形態理論是指《人類學筆記》中的表述。

1唯物史觀創立時期的社會形態理論

唯物史觀是馬克思的兩大發現之一。事實上馬克思在唯物史觀創立時期就已經思考了社會形態問題：在《1844 年經濟學哲學手稿》中，社會形態理論剛剛萌芽，尚處于含蓄狀態，有待發展；隨后的《德意志意識形態》中，馬克思首次確立了唯物史觀，并從所有制的角度論述了社會形態理論，從此開始了社會形態理論的研究；在《1857—1858年經濟學手稿》中的經典表述，社會形態理論才被正式提出來。

1.1《1844年經濟學哲學手稿》中社會形態理論的萌芽

《1844年經濟學哲學手稿》（以下簡稱《巴黎手稿》）是馬克思主義唯物史觀萌芽時期的一個比較重要的文本，也是一個晦澀難懂的文本。這本著作的術語新舊參差不齊，內容紛繁復雜，動蕩曲折，是馬克思思想發展過程中思想變動較大時期的作品，在表述概念、術語的時候還不夠完善。即便如此，手稿討論的內容也可以概括為以下幾點：（1）從哲學批判的角度，即對象性的活動；（2）從政治經濟學批判的高度，以“異化勞動”為突破口；（3）從共產主義學說入手，抓住一個基本點“異化的積極揚棄”；這三點是緊密相連的。勞動異化是其批判的對象，通過勞動異化，人與人的關系也發生了巨大的變化，同時揭露出私有財產的真實面目，此處，私有財產是指國民經濟學中說明的私有財產，表現為資本的具有普遍性的私有財產，是神圣不可侵犯的。

在人類歷史的早期，動物和人都屬于大自然，以群體形式出現在大自然之中，這時稱為前資本主義階段。在生產力水平極其低下的情況下，為了維持人的基本生存需要，人們通過與他人的合作勞動來滿足自己的生存需要，隨著資本主義的發展，前資本主義時期勞動者和自身的關系、勞動者與勞動產品的關系是以一種強迫的而非自覺自愿的關系存在著。隨著異化勞動態勢的不斷進展，到壟斷資本主義階段時，商品經濟非常發達，異化的程度也隨之加深了，人被自己所生產的產品所控制，從強迫的勞動變為服從勞動，因此，人被異化了，體現了人對物的依賴性。在共產主義階段下，人揚棄異化，達到了人的個性自由全面發展狀態下的勞動階段，這時的勞動是自由勞動。在私有財產條件之下隨著分工的發展，每個人的管理能力已經退化了，單個個人的活動也異常缺乏，所以，這種方式應該在共產主義階段之后被揚棄，人們的生活才能豐富多彩，樂趣不斷，才能不斷使人民日益增長的物質文化生活的需要得到滿足。

通過對異化勞動的分析，了解到勞動者一直是受制于勞動的，勞動不僅僅是一種抽象意義上的的勞動，而是人的一種對象化的活動。從另一方面來說，勞動也是一種自我滿足的過程，在這個過程中人不斷地通過勞動來實現自身的價值。例如：人與土地的關系，土地革命消滅私有制之后，可以形成一種聯合，這種聯合實際上是通過一種合理的方式恢復人與土地良好互動的關系，因為土地此時已經不再是買賣的對象，而是成為人的真正的自身的財產，讓人們真正享受自由的勞動。

在這里，可以模糊地看到社會形態理論的影子和一些原初的想法了。根據個人勞動的不同分工，每個人相應地扮演著重要的角色，由于人的自由實現程度的不同，我們可以把社會結構劃為：前資本主義社會、資本主義社會和共產主義社會。當然，這種理解還是有失偏頗的，因為相關的論述是比較零星的、分散的，還需進一步考證。這主要是因為，人本主義異化史觀在馬克思當時的歷史觀中占主導地位，唯物史觀還處于從屬地位，但主要地，人的本質的異化和復歸受制于一種內在的非歷史的人本學邏輯，也影響著馬克思對社會形態的看法，體現出馬克思的一種較模糊和不自覺的社會形態思想。

1.2 《德意志意識形態》中對社會形態理論的闡述

馬克思、恩格斯的《德意志意識形態》（以下簡稱《形態》）是關于歷史唯物主義的大作，是馬克思思想發展史上的一個轉折點。從時間上來說，比《巴黎手稿》晚兩年，但它的完成標志著馬克思唯物史觀的確立，馬克思根據自己對歷史觀新的理解，對共產主義作了科學的論證和說明。我們可以透過馬克思對唯物史觀的經典論述，發現其三形態理論的基本雛形。

在《形態》中，馬克思首先拋棄了自己之前的人本主義異化史觀的觀點，從唯物史觀的角度對社會形態進行劃分和闡述。在馬克思以生產力和生產關系的辯證運動為基礎的情況下，個人勞動和社會勞動也發生作用。盡管沒有明確地提出三種社會形態，還是初步奠定了社會三形態理論的唯物史觀基礎，并勾勒了大致框架。

所有制形式這一重要范疇是馬克思在文中第一次提到的，且秉承了三形態說歷史的分析方法，著重區分了前資本主義社會的三種所有制形式，仔細鉆研了前資本主義時期的“人的依賴關系”，在這種情形之下，人的生產能力只是在很小的范圍內自發地發展著?！白匀恍纬傻纳鐣?，這是馬克思對書中提到的三種所有制形式的描述，這一稱謂凸顯了馬克思歷史唯物主義的觀點，“社會存在決定社會意識”，在人的實踐基礎上建立起來的唯物史觀是科學的。馬克思是從現實的人出發，把現實的實踐中的人作為分析人類歷史與生產、交往之間的矛盾運動和辯證關系，從而形成了歷史唯物主義發展觀，在此觀點的指導下，從分工變化、交往形式轉變、所有制演變三個角度來看待前資本主義社會形態的產生、發展的特點。馬克思認為，生產力是不斷變化發展的，社會分工也發生了相應的變化，社會分工的發展也呈現出不同的階段，即是我們所說的所有制的各種不同形式。通過《形態》中對“第一種、第二種、第三種”前資本主義所有制形式這一演變的分析中，揭示出前資本主義社會所有制形式的進程。本文對前資本主義的科學分析只是針對所有制類型的社會形態的劃分，并非人類歷史發展的三階段，并不能把這三種所有制形式與社會歷史發展的階段劃等號。在三種所有制的劃分中，將它與資本主義和共產主義相提并論是不準確的。因此，在《形態》一文中，圍繞前資本主義的三種所有制展開的論述，我們的分析如下：在前資本主義社會，自然統治著一切，人類受自然的擺布；在資本主義社會，通過勞動生產產品，同時人又受制于他們的產品；在共產主義社會，人能夠重新支配物質力量，所以人類最后追求的是人的自由自覺的活動，不受外在力量支配的活動。

可見，在《形態》中，馬克思對三形態理論的論證已經初具規模了，相比《巴黎手稿》中的社會形態理論，集中性更強，成熟度更高。還有一點值得說明的是，在唯物史觀的基礎上，三形態理論的基本特征日趨顯現，它們之間的內在邏輯關系逐漸清晰。馬克思運用唯物史觀對他原有的人本主義異化史觀進行辯證分析與反思。他反對其它的哲學家表述的觀點——理想抽象的“人”來“代替過去每一歷史實踐中真實存在的個人，還把他說成歷史的動力。由此，整個人類的歷史發展進程被當是‘人’的自我異化過程，之所以如此是因為他們是用后來者的思維解讀前面的人的想法，并賦予前面的人以后來的思想。所以這種頭尾互換的方法，公然舍棄實踐的客觀條件，就把整個人類發展的歷史變成意識發展的過程了。他把過去人本主義異化史觀顛倒過來，從人類歷史的生產關系，交往關系的辯證運動出發，深刻剖析了人類社會發展的普遍規律。所以，我們有充分的證據可以說明，在《形態》中馬克思在唯物史觀的基礎上首次論述了三形態理論。

不過，有一點毋庸置疑，馬克思在《形態》中并沒有確切地提出“社會形態”這一核心概念，只是用“第一種、第二種、第三種”這種表述方式來說明社會結構的變化，當然也沒有對各個社會形態的基本特征進行詳細的論述?？偠灾?，馬克思在《形態》中還沒有把三種社會形態結合起來加以論述，換句話說，《形態》中的社會形態理論缺乏系統性和概括性，從這方面來說，把這看作是三大社會形態的理論的一個初始發展階段較為合理。

1.3《1857-1858年經濟學手稿》中社會形態理論的正式提出

《1857-1858 年經濟學手稿》（以下簡稱《倫敦手稿》）是馬克思對社會形態理論進行系統研究的關鍵作品，這種觀點已被理論界一致認同，達成共識。在這本手稿中，馬克思以人的發展為視角，第一次十分明確地提出了三形態理論。《貨幣章》中的一節是這樣解釋的“人的依賴關系（起初完全是自然發生的），是最初的社會形態......以物的依賴性為基礎的人的獨立性是第二大形態......建立在個人全面發展和他們共同的社會生產能力成為他們的社會財富這一基礎上的自由個性，是第三階段。第二個階段為第三個階段創造條件?！睂Υ?，三形態理論可以理解為以自然分工和天然生成的工具為主的自然經濟社會；以物為中介的物品交換下的分工和機器化工具為主導的商品經濟社會；以生產力發展到一定程度下的自主分工為依托的產品經濟社會。換言之，在自然經濟條件下，人要依賴于大自然才能存活，要充分利用自然賦予人類的一切資源，人與人的交往也是局限在一定的部落、氏族之類，人們是一種相互依賴的關系。在商品經濟條件下，人受制于商品，但此時人是一種獨立性的存在。在經濟上有很高的追求，想沖破一切的束縛，向往幸福的生活；在政治上要求平等，反對霸權主義；在文化方面，各方面的素質都較前一形態相比有很大提高，從蒙昧無知的狀態下解脫出來了。最后在產品經濟條件下，人們可以自由選擇職業，根據自己的興趣愛好選擇適合自身發展的生活方式，這時的勞動不再是一種謀生的手段，而是提升自我的舞臺。在《倫敦手稿》中的論述是馬克思最為直接的的表述，清晰地表達了他的三形態理論觀點。

2.《資本論》創作時期的社會形態理論

《資本論》是馬克思耗費大量精力所完成的宏偉巨著之一，在這部巨著中馬克思徹底地揭示了資本主義的發展過程，并用數學的準確性描述了資本運行的一般規律。同時他還深刻分析了資本主義社會的商品經濟形態與自然經濟形態以及產品經濟形態之間的相互關系，推測出社會形態演進的一般規律。馬克思用社會經濟形態的演變為例來描述社會歷史發展的一般規律，抽象出資本主義社會在何種條件下會產生、發展和滅亡，并概括為社會發展的一般進程。同時，這既是對社會形態理論的表述，也是對其社會形態理論的具體運用。

馬克思對未來社會形態的基本特征作了進一步的深刻論證，人類的發展規律是從“必然王國”到“自由王國”。在“必然王國”里，人類的自由是低層次的且被自然必然性所支配，人通過調節人類與自然的交換關系，來維持人類自身的生存，人們只有不斷地生產物質資料，物質資料生產活動才能成為人類社會最終決定力量，并通過強迫性的勞動表現出來。“自由王國”階段，人們認識了社會歷史的必然性規律并充分利用這一規律造福自己，使自己成為自然界和社會的主人，完全從自然界的奴役下解放出來，到達一種彼岸世界——自由的世界。隨著物質資料生產水平的提高，這個時候人的能力才得以充分體現出來，才能在不同的平臺上盡情地施展才華。人類只有滿足了自身的內在需要，才能達到一種理想的狀態。在這里并沒有單從生產力和人的發展的角度為依據來劃分社會形態，而是通過結合主體和客體這兩個邏輯視角的方式對社會歷史進行嚴密的邏輯考察。從內容上來說，這兩大社會形態理論與三大社會形態理論有著很大的一致性，可以說是對三形態說的更深一層的解釋，換種說法，第二大社會形態之前的社會形態是必然王國，但是自由王國是第三大社會形態。

總而言之，上述所有關于馬克思的社會形態理論的文本分析，都有助于我們弄清社會形態理論的理論溯源，進而更加準確地把握馬克思的整個思想脈絡。

（作者單位：廣西大學行健文理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