邏輯悖論視角下的區域高校課程聯盟

[摘要]區域高校課程聯盟作為一種區域高校聯盟形式，對促進高校教育資源互補共享發揮著積極的作用，但其在實際運行中仍存在一些悖論。文章介紹了區域高校課程聯盟的概念和優勢，反思了區域高校課程聯盟實際運行中學校競爭與教育公平、辦學成本降低與學習成本升高、高校教育質量評價的必要性與評價對象不完整、高校自身建設與課程共享四大悖論，并提出了化解區域高校課程聯盟實際運行中悖論的途徑，包括謹慎對待區域高校課程聯盟，構建區域高校聯盟的利益分享機制，探索降低學生學習成本的方式，發展新型高校教育質量評價方式，以自身課程建設為主，課程共享為輔。

[關鍵詞]區域高校課程聯盟 高校聯盟 邏輯悖論

[作者簡介]楊毅紅（1970- ），女，寧夏銀川人，蘇州經貿職業技術學院教務處副處長，副研究員，研究方向為教育管理；張建華（1961- ），男，江蘇南通人，蘇州經貿職業技術學院副院長，教授，研究方向為教育管理、貿易經濟；邵琳艷（1985- ），女，江蘇無錫人，蘇州經貿職業技術學院教務處，助理研究員，碩士，研究方向為教育管理。（江蘇 蘇州 215009）

[中圖分類號]G640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3985（2016）17-0018-04

很長一段時期以來，我國高等教育一直學習美國，以建設綜合性大學為目標，追求類似美國規模大、學科門類全、科研實力強的高等學校發展模式，造成很多高等學校有規模沒優勢、有學科沒特色、有科研沒成果的局面。這種追求大而全的發展方式不僅導致我國高等教育重復建設，浪費了大量的教育資源，而且妨礙了我國高校教育質量的進一步提高。基于資源共享的高校聯盟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解決上述問題。鑒于此，《國家中長期教育改革和發展規劃綱要（2010—2020年》指出要創新高校組織模式，促進高校教育資源共享，實現我國高等教育優勢互補，以期提升我國高等教育的整體水平。經過幾年的實踐，我國一批高校探索了區域高校聯盟的合作形式，取得了一些成就，積累了一些經驗。區域高校課程聯盟就是一種比較受重視的區域高校聯盟形式。

一、區域高校課程聯盟的內涵

高校聯盟最早出現在美國，主要是為了應對美國研究生教育質量下滑的問題而成立的。高校聯盟的定義較多，但一般都強調共同的目標、一定的合作方式和受聯盟規則約束三個內容。高校聯盟在我國發展比較快，形式多樣，有以自主招生試點院校形成的自主招生聯盟，也有以辦學部門劃分的教育部直屬高校聯盟、省屬高校聯盟、區域高校聯盟等。

課程聯盟本來不屬于高校聯盟的一種形式，而是源自麻省理工大學的開放課件計劃，起初只是針對課件資源而言。但是，到2002年聯合國教科文組織認為有必要通過信息技術實現教育資源的共享，進而發展到現在的大規模在線開放課程（MOOC）。這種開放課程計劃被借鑒到高校聯盟的合作框架中，開始成為高校聯盟的一個實質性內容。綜合來看，高校課程聯盟應是高校聯盟和課程開放計劃的結合體，是高校聯盟通過共享課程邁向合作實踐的重要一步。據此，區域高校課程聯盟就是高校聯盟的一種比較初級但具實質內容的聯盟形式，是指一個特定地理區域內兩個或兩個以上高校，依據共同的目標，為了提高教學水平，實現優質課程資源共享而自愿組成的一種合作體。我國第一個區域高校課程聯盟是由上海市三十多所高校成立的上海高校課程中心，為課程聯盟的高校學生提供選課服務，并實現了學分互認。不同于MOOC的無邊界和虛擬特征，區域課程聯盟主要強調地域范圍內的高校優質課程資源共享，這種資源共享既包括面對面的教學互動，也包括通過信息技術實現的教學互動。區域課程聯盟是一個組織，該組織內部的成員在地位、作用、利益分配上扮演著不同的角色，如有比較優質高校和比較劣質高校之分。

區域高校課程聯盟的構建可在一定程度上促進高等教育優勢資源共享和提高學生的學習興趣與學習能力。一方面，由于行政級別、高校自身因素等原因造成高校優質教學資源，如師資水平、教育經費等分布不平均，直接導致各高校的教育質量差異較大。區域高校課程聯盟可以實現課程互選，從而促進區域內部高校優勢資源的共享。另一方面，通過區域高校課程聯盟，可改變教學內容陳舊、學生學習熱情不高的現象，激發學生的學習熱情，提高學生的學習興趣與學習能力，促進校際文化交流，開闊學生視野，提高學習效果。

二、區域高校課程聯盟的邏輯悖論

悖論是邏輯學上的概念，一般指一個陳述或命題中隱含著兩個看似能自圓其說的結論，但其實這兩個結論是對立的。我國區域高校課程聯盟經過多年的探索，取得了一些成果。然而，區域高校課程聯盟并不是完美的，現行的區域高校課程聯盟本身存在缺陷，這些缺陷和高等學校的長遠發展相沖突，在現實中構成了邏輯上的悖論。以MOOC為例，MOOC在中國發展得如火如荼，但在美國的接受程度卻沒那么高，其在美國遇冷的原因是MOOC本身固有的缺陷以及可持續發展運作模式的缺乏。因此，為了更好地促進我國區域高校課程聯盟的發展，這些邏輯上的悖論不僅不能被忽視，反而需要我們進行反思，以便尋求解決之道。

（一）學校競爭與教育公平的悖論

普遍的觀點是，區域高校課程聯盟可以通過優勢課程互補和資源共享來實現教育結果的公平。然而，普遍存在的且必然會越來越激烈的高校競爭，可能會導致這一結論不成立。競爭，是指個體或者組織為了獲得某種利益而采取力圖勝過對方的活動。競爭活動的目的在于建立某種優于對方的優勢，這種優勢的本質就是對一種不公平的追求。高校之間的競爭亦是如此。優質的教學資源一般均為高校的核心產品，高校正是將這種核心產品作為自己的核心競爭力，形成自己的競爭優勢。可以說，正是這種競爭優勢的存在，正是這種不公平的地位，賦予了優質高校的競爭優勢，才導致高校生源、聲譽、教學資源的差異。構建區域高校課程聯盟，區域內高校之間實現優勢課程共享，則意味著優質高校要與其他高校共享自己的核心競爭力，這樣會導致優質高校失去自己的競爭優勢，從而處于不利的競爭地位。高校之間的競爭是客觀存在的，優質高校為了維護自己的競爭優勢，必定不會積極參與區域高校課程聯盟的建設和運行，那么教育結果的公平不會輕而易舉地實現。所以，通過使優質高校放棄競爭優勢，來實現教育結果的公平，構成了邏輯上的悖論。

（二）辦學成本降低與學習成本升高的悖論

我國之所以推進區域高校課程聯盟建設，是因為其可以解決高等教育重復建設的問題，可以降低學校辦學成本。然而，盲目構建課程共享聯盟，很有可能導致學生學習成本的上升，反過來抵消了辦學成本的降低。學生選擇區域高校聯盟內的課程，必然要跨校上課，空間上距離更遠，導致學生上課所花費的時間和金錢成本比在本校上課高得多，且課后的師生互動、生生互動要更為困難，這種學習成本的上升很有可能打擊學生的學習積極性，使學生抵制區域高校課程聯盟這種形式。總體上來說，區域高校課程聯盟對優勢課程較少的學校降低成本是有利的，但會增加該校學生的學習成本。如果沒有合理的措施來解決這一問題的話，區域高校課程聯盟所節省的辦學成本和學生升高的學習成本極有可能會相互部分或完全抵消，導致高校的整體教學質量最終得不到提高。因此，區域高校課程聯盟可降低高校辦學成本與提升學生學習成本，構成了邏輯上的悖論。

（三）高校教育質量評價的必要性與評價對象不完整的悖論

對高校教育質量的評價是為提高高校教育質量和為教育決策提供依據的必然過程，任何高校的發展均離不開科學的評價，但教育評價要求評價對象具有完整性、全面性。傳統的高校作為教育活動的主體，教學活動全部由本校開展，是一個完整的評價對象，這符合我們一貫的教育評價方式。區域高校課程聯盟的構建，導致高校的一部分或者大部分教育活動會在其他學校進行，這些高校已經不再是本校學生全部教育活動的承擔主體。那么，其作為教育質量被評價對象來說，已經是不完整的。在現行的高校教育質量評價方式下，對高校開展教育評價會困難重重。因此，高校教育質量評價的必要性就會與評價對象的不完整性成為悖論，造成教育質量評價的不準確和不科學。

（四）高校自身建設與課程共享的悖論

我國高等教育的發展需要合作，更需要自力更生，謀求自身發展。區域高校課程聯盟可讓高校之間發揮自己的優勢課程為區域內高校服務，這正是區域高校課程聯盟的核心效用。然而，這種優勢的發揮會產生負作用，即聯盟內全部高校都專心于自己的優勢課程，忽略自己的非優勢課程的建設。這必然會形成區域高校優勢課程的共享依賴，導致一些學校依賴外校來承擔自己的非優勢課程，進而造成部分非優勢課程的師資荒廢，區域內高校之間也不會形成相同課程、相同學科的良性競爭局面。如果沒有這種良性的競爭局面，那么區域內高校課程聯盟就類似一個已經合并了的大學，區域高校課程聯盟和大學合并這兩種合作形式不會有任何區別，反而區域高校聯盟會造成更多的教育資源的浪費。聯盟的性質決定了它是暫時、動態、共享的，但高校的課程建設是長期、自身積累的。因此，區域課程聯盟內高校自身課程的建設、發展與優勢課程共享構成悖論。

三、化解區域高校課程聯盟悖論的途徑

各區域應該在接受國家宏觀調控的同時，立足于本區域社會結構的特點，從本區域的實際出發，尋求優化區域高等教育結構與資源配置的最佳途徑，有效利用區域教育資源，充分發揮高等教育在區域社會發展中的巨大作用。在實際操作中，需要放慢正在快速推進區域高校課程聯盟建設的步伐，認真思考和對待區域高校課程聯盟實際運行中存在的一些問題，努力尋找化解方式。筆者認為應從以下方面來著手解決這些問題：

（一）謹慎對待區域高校課程聯盟

區域高校課程聯盟有其特殊性，不應簡單地理解為有共同目標、有一定的合作方式和受聯盟規則約束的高校聯盟的一種形式。區域高校課程聯盟不應是區域內所有高校的聯盟，區域內所有高校組成的聯盟必然不是最好的聯盟，也必定不會得到持續發展。區域高校課程聯盟的成立應仔細考慮、綜合、權衡區域內各高校的層次定位、辦學目標、優勢課程分布等因素，沒有經過仔細論證而盲目構建的所謂科學合理的高校合作形式必定是不科學的。區域內各高校也不應盲目加入區域高校課程聯盟，要考量聯盟的目標和本校的目標是否吻合、合作方式對自身發展是否有影響等。盲目加入區域高校課程聯盟，可能不如專心搞自身課程建設的效果好。另外，目前很多運行的區域高校課程聯盟更多的像一個松散的俱樂部，缺乏一種組織類型應有的對組織架構、成員地位、權利義務等清晰的界定，因此這種區域高校課程聯盟不可能持續地發展下去。

（二）構建區域高校聯盟的利益分享機制

區域高校課程聯盟內的高校優勢課程分布不均衡，會導致優勢課程較多的高校投入更多，但這些高校為了維持自己的核心競爭優勢，自然不會提供太多的優勢課程供各高校分享，因此優勢課程較多的高校一般不會積極參與區域高校課程聯盟。為了解決這一問題，就需要構建區域高校聯盟內部合理的利益分享機制。這種利益分享機制既要能彌補優勢課程較多的高校的投入，又要能補償優勢課程較多的高校因分享核心優勢課程所帶來的競爭優勢的喪失。只有構建科學合理的區域高校課程聯盟的利益分享機制，才能保證區域高校課程聯盟這種模式的可持續發展。

（三）探索降低學生學習成本的方式

區域高校課程聯盟的目標是通過優勢課程共享達到提高教育質量的目的，但課程聯盟增加了高校學生的學習成本，特別是優勢課程較少的學校的學生。如果高校不能降低學生的學習成本，就極有可能使區域高校課程聯盟本來應有的效用大打折扣。為了消除這一副作用，區域高校課程聯盟需要探索各種可行的方式。例如，學校可組織交通專車接送去其他高校上課的學生，為課后的師生互動、生生互動盡可能地創造便利條件等，來降低學生的學習成本，使區域高校課程聯盟真正有利于提高學生的學習效果；建設專門的資源共享平臺，發布共享資源信息，并進行定期維護；實現校際、校內相應數據平臺的兼容，尤其是各校圖書館的數據庫能夠互相兼容，方便師生跨校查詢，實現資源共享；加強優質開放課程資源的建設，保護學校和教師的知識產權，激發學校和教師開發、開放課程的積極性和主動性，并搭建能夠實現師生互動的開放課程共享平臺，提高課程效果。

（四）發展新型高校教育質量評價方式

傳統高校教育質量的評價主要集中在高校的投入上，包括基礎設施、教育資源、師資水平等，對于資源數量有盲目追逐的傾向，如評價考核校舍情況、實驗室數量、科研儀器設備價值、圖書館藏書量、運動場地大小以及擁有多少名院士、專家學者等，而不易量化的指標很少被列為評價指標，這在很大程度上掩蓋了教育質量的問題。傳統評價模式所要求對象的量化性、完整性和全面性，可能不適用于參與區域高校課程聯盟的高校。為了避免區域高校課程聯盟對高校造成的影響，應當改變以往的教育質量評價方式，改變以資源數量作為教育評價唯一指標的情況，把學校提供給他校的資源以及學校所利用他校的資源納入評價指標體系，即把資源的共享情況納入評價指標體系，將資源的利用、共享情況作為重要評價指標之一，并將教育資源的利用效率作為政府投入的衡量標準。另外，要把教育質量的評價對象放在學生這一主體上，新型的高校教育質量評價方式，應當回歸到教育的最終目的——學生上來，應把對學生的評價作為對高校教育質量評價的主要方式。

（五）以自身課程建設為主，課程共享為輔

區域高校課程聯盟有一定的優勢，但不應取代高校自身的課程建設。對于高校來講，區域高校課程共享只是權宜之計，不應該形成依賴性，各高校要清楚認識到自身的課程建設才是根本。區域高校課程聯盟的最終目標是構建學習共同體，并在其引領下建設各具特色的校本課程并形成課程交流與共享機制。所以，應堅持以自身課程建設為主、課程共享為輔的基本原則。很多學校的課程建設工作缺乏規范、系統的管理，沒有統一、長遠的規劃，忽視課程建設的過程管理，缺乏監督評價機制。區域課程聯盟內的高校應當借鑒其他高校優勢課程的經驗，吸收再創新，以此來推動本校課程的快速建設。只有這樣，才會形成區域內高校的良性競爭局面，才能推動高校自身和聯盟的整體發展，為廣大教師和學生提供免費、優質的教育資源。

高等學校教育資源共享是高等教育發展的重要路徑選擇。目前，我國區域高校課程聯盟的建設取得了一些成就，但這些成就不能掩蓋其實際運行中的一些悖論：學校競爭與教育公平的悖論、辦學成本降低與學習成本升高的悖論、高校教育質量評價的必要性與評價對象不完整的悖論、高校自身建設與課程共享的悖論。只有清醒認識到并化解區域高校課程聯盟的問題，才能更好地發揮區域高校課程聯盟的作用，使之更好地為我國高等教育的發展服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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