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唐西北邊疆治理芻議

[摘要]作為“統一多民族國家”和“多元一體的中華民族”這兩大歷史遺產相互嵌入的平臺，歷史上邊疆地區的發展既相對自成體系，又呈現出國家層面的整體性。歷代的邊疆治理政策呈現出波動性和延續性的結合，但總體而言是一脈相承的。漢代在西北邊疆治理上卓有建樹，唐代大體沿襲了前朝的治邊理念，并結合時代特征有所損益，形成了以“羈縻”為特征的治邊體系。從歷史觀照現實，不難發現當代的治邊舉措帶有明顯的傳統烙印，漢唐對西北邊疆的治理經驗對今日兵團維護新疆穩定具有重要的借鑒意義。

[關鍵詞]西北邊疆；漢代；唐代；治邊理念

[中圖分類號]D691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9—0274（2016）06—0041—06

[作者簡介]黎鏡明，男，兵團第一師黨委黨校講師，研究方向：民族史、邊疆學。

馬大正先生曾敏銳地指出，當代中國繼承了兩項舉世矚目的歷史遺產：一是幅員遼闊的統一多民族國家；二是多元一體的中華民族。而兩大遺產相互嵌入的平臺，就是邊疆地區。①有著廣土眾民的中國，經歷了漫長而曲折的演進才大致定型于現代形態，歷史上邊疆地區的發展既相對自成體系，又呈現出國家層面的整體性。兩千多年以來，中國疆域大致以中原為中心向邊疆地區拓展，期間雖有反復，但總體而言趨于更大范圍、更高程度的統一。從歷史觀照現實，不難發現當代的治邊舉措帶有明顯的傳統烙印。挖掘歷代邊疆治理的豐富內涵，無疑會讓我們更深刻地理解今日的邊疆問題，而從兵團維護新疆長治久安的大局出發，漢唐對西北邊疆②的治理經驗尤為值得借鑒。

一、漢唐治邊的歷史背景

漢唐兩朝在治邊背景上具有較多的相似性：二者盛世的締結，都植根于對西北邊疆的成功施治；而兩朝的國運衰頹，又都表現在西北邊疆治理的難以為繼上，漢唐對西北邊疆采取的姿態既是對邊疆局勢的被動回應，也是統一王朝權力擴張或秩序崩解的必然結果。

（一）嚴峻的邊疆形勢

漢初天下初定，北部邊境面臨著匈奴強大的軍事壓力，漢朝自高祖被冒頓單于率兵40余萬圍于平城之后，在相當長的時間內對匈奴采取守勢，“是時匈奴以漢將眾往降，故冒頓常往來侵盜代地。於是漢患之，高帝乃使劉敬奉宗室女公主為單于閼氏，歲奉匈奴絮繒酒米食物各有數，約為昆弟以和親，冒頓乃少止”。被迫用和親和納貢的方式換取屈辱的和平。故而武帝時除設河西四郡以隔絕氐羌，“斷匈奴右臂”外，還派張騫出使西域烏孫、大宛諸國以期結成對抗匈奴的聯盟。而終唐一世，西北地區始終承受巨大的邊患，突厥、回鶻、吐蕃的相繼興盛不僅讓唐在其他方向收縮勢力，一度喪失在東北對高句麗、西南對南詔的優勢，中晚唐甚至不得不竭盡全力應付西北才能勉強維持茍安的局面。

（二）復雜的政治格局

西漢與唐在存續的大部分時間內都建都長安，東漢雖定都洛陽，但長安作為“西京”仍具有舉足輕重的地位，“夫臨制萬國，尤惜大勢，秦川是天下之上腴，關中為海內之雄地，巨受唐命本于茲，若居之則勢大而威遠，舍之則勢小而威近，恐人心因斯而搖矣，非至于危亂者哉！危系興衰，何以輕議”？①從軍事地理的視角審視長安的區位，則“關中三面距險……雍州山原皆從西北來，西北最多，羌虜據之。故關中視中原，則勢俯，視羌虜，其勢仰”。②長安所在的關中是兩朝的根本之地，該地毗鄰隴右，與西北邊疆地區的治亂性命攸關，故而西北邊疆歷來是漢唐施政的重心。

（三）變動的國力消長

經營西北邊疆的設想必須有與之相匹配的國力才能得以實現，漢唐在西北的勢力盈縮從根本上說取決于國運興衰。以和親為例，“漢朝的和親規格逐漸降低，唐朝的和親，規格逐漸升高，原因在于漢朝前弱后強，唐朝則前強后弱，所以，漢朝所嫁的從宗女降到了宮女，唐朝所嫁的從宗女升到了帝女”。③漢初被動挨打的局面到武帝時得到改觀，原因便是，漢匈間的國力對比發生逆轉，“至武帝之初七十年間，國家亡事，非遇水旱，則民人給家足，都鄙廩庾盡滿，而府庫余財，京師之錢累百巨萬，貫朽而不可校，太倉之粟陳陳相因，充溢露積于外，腐敗不可食”?！败娛铝α康膶Ρ葟娙?，是統治者制定民族政策的重要參考……唐朝的民族政策也正是對周邊各民族軍事力量強弱對比的一種外在反映”。④駱桂花先生此言置于邊疆治理層面也可謂一語中的。

二、漢唐對西北邊疆的妥善施治

歷代的邊疆治理政策呈現出波動性和延續性的結合，但總體而言是一脈相承的，秦漢大一統帝國奠定中國行政區劃總的格局，唐代則對前朝治邊理念有所損益，形成了以羈縻為特征的治邊方略。

（一）政治上兼用胡漢

邊疆地區通常是各大文明板塊碰撞、交融的地區⑤。邊疆地區文明與中原農業文明既一體同構，又具有鮮明的異質性，這一特點決定了中原王朝經營邊疆地區“因俗而治”的總基調。漢初西北邊疆交錯分布著諸多的城邦國家，即所謂“西域三十六國”，各城邦、民族間互有差異，與漢匈間的親疏遠近也各不相同，故而漢朝針對不同的政治實體采取不同的治策，宣帝神爵二年（公元前60年），西漢設西域都護作為西域最高軍政長官，輔以密切的聘使、和親、冊封等措施。同時諸城邦各有王侯邑長，在聽從征調的同時享有高度的自治權限。唐代完善了以都督府、都護府為核心的邊疆治理體系，針對邊疆民族的特點實行羈縻府州制度，以各民族、部落的分布范圍作為羈縻府州行政區劃的基礎，以西北邊疆地區民族首領為都督、刺史，允許世襲；以眾多羈縻府州為行政基礎設安西、北庭等都護府，授予都護府撫慰、征討、敘功、賞過的職權，再統一于中央?！敖窈蟓t書賜西域北荒之君長，皆稱皇帝可汗，諸藩渠帥有死亡者，必下詔冊立其后嗣焉”⑥，“太宗文武圣皇帝，德侔覆載，情深億兆，思偃兵甲，遂通姻好，數十年間，一方清凈。”⑦通過冊封、納質、和親等手段的綜合運用，西北邊疆的治理大見成效。

（二）經濟上往來互洽

漢唐是東西絲綢之路貿易極為繁盛的時期，胡漢之間、西北諸族之間都有著頻繁的經濟往來，究其根本是由于各民族，尤其是西北城邦各族經濟上的不自足性，城邦國家受限于狹窄的疆域、單一的氣候、地貌等自然原因，不具備產出所有生產生活資料的先天條件，對貿易較為依賴。漢使出關往往攜帶大量金帛財物交好沿路諸國，張騫也曾對大宛王言道：“今亡，唯王使人導送我。誠得至，反漢，漢之賂遺王財物不可勝言”⑧，唐朝長安坊市間流傳“胡人多寶”的說法，數以十萬計的粟特商人久居長安。此外實行和親、冊封等手段的同時往往伴有豐厚的賞賜，“曏昔國家與突厥和親，華夷安逸，甲兵休息，國家買突厥馬，突厥受國家繒帛，彼此豐給”①。唐與西北諸族廣開互市，“垂拱元年八月廿八勅：諸蕃商胡，若有馳逐，任于內地興易...其貫屬西、庭、伊等州府者，驗有公文，聽于本貫已東來往。”經濟上的往來互洽帶動了西北邊疆地區經濟發展，史載伊西、北庭一帶“禾菽彌望”，于闐地區“眾庶富樂，編戶安業”，②經濟往來還反映在物種交流上，如石榴、葡萄、苜蓿等自漢時、菠菜自唐時由西域傳入內地等。

（三）文化上兼容并蓄

隨著頻繁的往來交流，昌明的中原文化對西北邊疆各民族產生了強勁的吸引力，漢時龜茲王絳賓因鐘情漢朝文化，“歸其國，治宮室，作徼道周衛，出入傳呼，撞鐘鼓，如漢家儀”③。唐時邊疆民族向中原王朝派遣子弟求學、請求頒賜書籍的記載不絕于史料，如吐蕃、高昌等國酋長“亦遣子弟請入國學之內”④，各族的質子和留學生耳濡目染中原禮儀文化，“返邦后，往往成為本國親唐派首領，率先輸誠，對于宗藩關系的加強和鞏固起了重大作用”⑤。唐時的文化傳播政策較為寬松，也較為注重對西北邊疆民族風俗習慣的尊重，如貞觀八年，突厥頡利可汗老死長安，唐太宗特準“從其禮俗，焚尸于霸水之東”⑥。對與諸族和親的公主，也往往要求其遵從對方的“收繼婚”習俗，故而時有公主嫁于繼任可汗酋首的情況。文化上的兼容并蓄強化了西北邊疆諸族對中原王朝的認同，鐵勒首領曾說：“生荒陋地，歸身圣化……依唐若父母然?！雹?/p>

（四）軍事上備邊足戍

邊疆地區通常地處軍事前沿，具有重要的戰略地位，漢唐在此都陳設重兵、建立完備的軍事體系，如漢朝在此設置西域都護府，提調番漢各部兵馬，建筑烽燧、戍堡等軍事設施。今日已淪為廢墟的庫車克孜爾喀拉罕烽燧即約建于西漢宣帝年間，漢代西域烽燧與絲綢之路中道與北道走向一致，起到了護衛絲路暢通的重要作用。唐時蘇定方揮軍擊滅西突厥，生擒阿史那賀魯，“由是脩亭障，列蹊隧，定強畛，問疾收胔，唐之州縣極西海矣”。在兵威震懾的同時，為解決戍邊部隊的軍資糧秣，漢唐都積極開展屯田。如漢先后與匈奴五次爭奪適宜農耕的車師之地，并設戍己校尉主持該地屯田事務。唐代在西北邊疆部分設置郡縣的區域實行同于內地的均田制、貌閱定籍制、租庸調制等，實行記口分田并攤派地租、賦役。“凡邊防鎮守，轉運不給，則設屯田，以益軍儲”。⑧史書明確記載的軍屯數目有992屯，實際應遠不止此數，漢唐的屯田舉措相當程度上滿足了西北邊疆治理的人、財、物力需求。

三、漢唐西北治邊的歷史局限

漢唐治理西北邊疆不乏堪稱典范的成功案例，但囿于歷史條件，治邊理念難免存在局限，治邊實踐中的處置失宜也曾導致局面的惡化乃至崩潰。前車已覆，漢唐的西北失馭可為后世殷鑒。

（一）治邊理念搖擺不定

儒家文化體系始終存在著“夷夏有別”與“和同一家”的對立。漢唐兩朝雖然總體秉承“和澤恰夷”的開明觀念，力圖在西北邊疆治理上有所作為，但終究未能擺脫狹隘民族情緒的制約，“守在四夷”的保守觀點往往被統治者奉為圭臬。治邊理念的搖擺不定直接導致邊疆治策的反復無常，如漢代自武帝后，統治者對經營西域的態度漸趨保守。東漢以后，統治者在西域問題上始終缺乏長遠眼光，屢議棄守西域，“聽還徙者，悉罷邊屯”⑨，進而導致漢與西域“三通三絕”。此外，邊疆治策往往因統治者個人意志而表現出隨意性。雄才大略如唐太宗在和親之事上也多次悔婚，如對薛延陀先允其請而后滅其國，被司馬光詬病為“唐太宗審知薛延陀不可妻，則初勿許其婚可也；既許之，乃復恃強棄信而絕之，雖滅薛延陀，猶可羞也。王者發言出令，可不慎哉！”。①漢唐的邊疆治策還存在對“夷狄”重在羈縻而約束不足，管理隨意等缺點。

（二）邊疆經濟發展不足

由于農耕文明視角下邊疆的經濟地位相對邊緣，漢唐在西北邊疆資源獲取的類別、各經濟部門的發展，嚴格來說沒有充分做到“地盡其利”，認為邊疆地區“其地不可耕而食，其民不可臣而畜”，②經營邊疆得不償失的看法具有廣泛的代表性?；谝陨险J識，統治者對邊疆地區經濟發展缺乏重視，漢唐統治者經略西域的經濟意圖通常只是搜羅域外名物以滿足自己的驕奢淫逸，如漢武帝遣使以等重的黃金求取所謂“天馬”，甚至不惜為此發傾國之兵兩伐大宛，終至海內虛耗，武帝晚年因此自責“朕即位以來，所為狂悖，使天下愁苦，不可追悔”。③唐太宗認為前代帝王招徠絕域是“以求服遠之名”，“無益于用而糜敝百姓”。唐時羈縻府州的龐大開支除依賴屯田得到部分解決外，主要仍仰給國庫，唐廷經營西北邊疆成本高昂，卻因賦稅收益甚微而難以為繼。

（三）邊臣疆吏④所用非人

“吏者，民之本綱也”。⑤在儒法兩家的國家學說里，國家均由一批專門從事管理的人即“官吏”組成，韓非“明主治吏不治民”的命題，表明了官吏是國家政治生活的重要層面，治吏是治國的正本清源之道。由于邊疆地區獨特的政治生態，歷代王朝通常會在邊疆投入較多的治理力量，造成邊臣疆吏在邊疆政治中占有極高權重，在中國古代“人治”的政治傳統下，邊疆治績通常與邊臣疆吏素質高度關聯。東漢朝廷自光武起大多力求茍安，西域安危通常系于西域都護一身，班超憑借個人威望和各族人民的支持縱橫捭闔，提一弱旅馳騁絕域，安定西域幾達三十年，以至于當其離任時“王侯以下皆號泣曰：‘依漢使如父母，誠不可去?！ケСR腳，不得行?！雹蘩^任西域都護的任尚“性嚴急”，罔顧班超“宜蕩佚簡易，寬小過，總大綱而已”的勸誡，法度峻急，從而釀成動亂，導致辛苦經營毀于一旦。周偉洲先生考述唐代西北用兵過程中功勛卓著的阿史那杜爾、蘇定方、程知節履歷時指出：初唐選任邊吏的重要標準是邊地生活經驗，而番漢民族軍事領導團隊的形成是唐廷西北拓邊的重要組織基礎。⑦方鐵先生進一步指出，邊臣疆吏的腐化與顢頇，直接導致了唐中晚期的邊事糜爛。⑧

四、漢唐西北治邊的現代啟示

“邊陲之戍，用保封疆”。⑨管窺邊疆治理的歷時性變遷不難發現，中國歷來把邊疆地區的安全穩定視作安邦興國的根本。漢唐治理西北邊疆的歷史經驗，為今日兵團維護新疆長治久安與創新、協調、開放、綠色、共享發展提供了有益借鑒。

（一）制度設計與政治安邊

對西北邊疆地區紛繁復雜的政治狀況，漢唐統治者大多有著清醒的認識，西漢末年縱議前代治邊的成敗得失，朝士多認為“周得中策、漢得下策、秦無策焉”。⑩中唐名臣陸贄曾言治邊“無必定之規，亦無長勝之法”。11基于“臨事制宜，略依其俗”的原則，中原王朝大多在邊疆地區實行理性務實的政治策略，及時調整落后于形勢或不符合區情的治策，做到“因俗而治”。新中國確定了民族區域自治制度為我國的根本政治制度之一，從法理上保障了邊疆地區少數民族群眾當家做主的權利，為實現政治安邊奠定了根本政治前提。建國之初，毛澤東同志指示王震將軍麾下的進疆部隊就地轉業，組建“勞武結合”的新疆生產建設兵團。兵團脫胎于軍隊并沿用軍隊組織形式，曾被長期視為農墾經濟組織，新時期又逐漸轉型為黨政軍企合一的特殊體制。歷史時期兵團結構以及兵地關系模式的適時調整，賡續了漢唐治理西北邊疆注重實用、認可多元、與時俱進的傳統，新時期兵團繼續推進體制機制改革，實行“師市合一”“團鎮合一”的行政管理體制，該舉措“突破了在一個行政區域內實行單一行政管理體制的模式，將一般意義上的政府體制構建于兵團這一特殊的組織體制之上，既保留兵團特有的功能，又發揮出一級地方政府的治理功能，從而形成了新疆少數民族地區公共治理體制的特有形式”。①

（二）“一帶一路”與經濟興邊

西北邊疆地域廣袤，高山、荒漠分隔其間，道路漫長險阻，但同時又是中原王朝連接中、南、西亞及歐洲的重要通道。漢唐對西北邊疆地區經濟地位雖沒有充分認識，但某種程度上也形成了汲取邊疆資源以裨國用的傳統。無論官方和民間，在西北邊疆的互市貿易都頗為繁榮，唐代為此專門設置了互市監，“詔焉耆、龜茲、疏勒、于闐征西賈，各食其征，由北道者輪臺征之”。②安西四鎮龐大的辦公支出和官員俸祿全部仰給于商稅。兵團成立初期，新疆經濟以農牧業為主體，生產力水平低下，生產方式落后，發展極為遲緩。為了不與民爭利，各團、連大多扎根于沙頭水尾，在惡劣經濟條件下發展生產，在實現糧油蔬菜自給的同時還大力興辦各種實業，本著為各民族群眾做好事、實事的態度積極支援地方發展；特殊時期為顧全大局，曾無償將所屬企業交歸地方。時至今日，隨著絲綢之路經濟帶戰略的提出，新疆作為“一帶一路”核心區的地位逐步明晰，新疆在對外開放格局中由“末梢”轉為“前沿”。兵團各師、團分布在“三通道”沿線的重要節點上，毗鄰或管轄新疆17個一類口岸中的11個，區位優勢明顯、發展潛力巨大，兵團“有條件、有能力、有責任、有義務與自治區共建絲綢之路經濟帶核心區，并在絲綢之路經濟帶建設中發揮特殊優勢”。③

（三）“五個認同”與文化凝邊

作為統一的多民族國家，提升邊疆民族地區對中央的向心力是中原王朝一貫的訴求，漢唐政權大多施行寬松、溫和的文化政策，既努力將華夏文明傳播至邊陲徼外，也注重保持邊疆地區多元文化和諧共生的局面。漢代烏孫公主派人赴內地學習鼓琴，龜茲王偕夫人至長安學習典章服飾，西域各國用漢歷、說漢語、仿漢制蔚然成風，“得漢得安”的觀念深入人心。唐時在西域廣設序庠，吸收少數民族上層子弟入學，西域各國“依唐若父母”。兵團文化集中原文化、紅色文化、邊疆文化于一體，具有開放、包容、親和力強的優勢，兵團60余年的治邊實踐雄辯地證明，以“熱愛祖國、無私奉獻、艱苦奮斗、開拓進取”為核心的兵團精神為新疆各民族所高度認同，并滲透到新疆各民族深層次的文化結構中，轉化為普遍的民族心理，推動了邊疆各民族的文化進步和整體發展。新時期習近平總書記高瞻遠矚地提出以“五個認同”鞏固民族團結的生命線，要求兵團繼續推進文化建設、打造中華文化的傳播高地、強化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建設新疆各族人民共有的精神家園。

（四）兵團使命與屯墾戍邊

屯墾戍邊是一種寓兵于農、兵農合一的軍事制度，歷代凡有軍興，必行屯政。東漢王符在論述“徙民實邊”時言道，“先王制法、亦務實邊，蓋以安中國也”，將之視為“安中國之要術”④。漢朝對屯墾的重要性有系統的認識，并將其上升到國策的高度；典籍中有唐代“伊州歲供年支米一萬石”⑤的記載，此外由新出吐魯番文書①等推測，唐代西域屯田的規模和成效相當可觀。漢唐屯墾保證了在較低成本基礎上西北邊疆治理程序的運行。屯墾戍邊是漢唐王朝應對西北邊疆問題的戰略選擇，而兵團則是這一“千古之策”的集大成者。地理分布上兵團團場散布全疆，與少數民族聚居區交錯雜處，歷史上兵團發揮生產隊、工作隊和戰斗隊的效能，有效地保障了西北邊疆安全和新疆社會穩定，是新疆反分裂、反滲透、反演變、反顛覆的重要堡壘。當前新疆尚處于“三期疊加”的特殊歷史時期，習近平總書記強調兵團的功能“只能加強、不能削弱”，新的使命要求兵團屯墾戍邊由最初的獲取政治績效拓展為社會、經濟、文化績效并舉。新時期兵團首先要完善黨的領導，加強社會管理職能，實現從“屯墾戍邊”向“建城戍邊”轉變；其次要發揮兵的屬性，強化兵的意識，進一步構建穩定的屯墾戍邊保障機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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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楊偉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