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唐英從雍正六年(1728)至乾隆二十一年(1756),在景德鎮御窯廠督陶28年,為朝廷燒造了幾十萬件各色精美絕倫的官窯瓷器,不僅受到皇帝的欣賞,同時也促進了景德鎮瓷業的大發展。由于景德鎮瓷器的大量內銷和外貿,贏得了國內乃至世界人民的高度贊譽,從而進一步奠定了景德鎮作為瓷都的歷史地位。那么,今天我們來研究這位中國古代最杰出的陶瓷藝術家唐英和他督陶燒造的唐窯有什么現實意義?他的督陶生涯又給予我們什么啟示呢?
既虛心求教,又善于總結
唐英是清朝雍正、乾隆年間最著名的御窯廠“督陶官”。唐英,字雋公,又作俊公、叔子,晚年號蝸居老人、蝸寄居士。唐英先祖本是遼東漢人,在清初時“從龍入關”。雍正元年(1723),唐英被授予內務府員外郎一職。經雍正最為信賴的十三弟允祥推薦,雍正六年(1728)已47歲的唐英被雍正皇帝派往江西景德鎮,奉命進駐景德鎮御窯廠署為協理官,開始協助時任淮安板閘關督理監管景德鎮御廠窯務的年希堯“佐理陶務”。唐英在景德鎮的職責是為皇帝家族現場督辦燒造所需要的陶瓷。從康熙、雍正到乾隆,清代這三位最有作為的皇帝對瓷器的要求之高,已經達到了無以復加的程度。因此,在景德鎮督陶讓唐英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剛到景德鎮時,唐英對陶瓷生產一竅不通,對制瓷知識一無所知。用他自己的話說:“予于雍正六年奉差督陶江右,陶故細事,但為有生所未見,而物料、火候與五行丹汞同其功,兼之摩古酌今,侈弇崇庳之式,茫然不曉。”但他作為督陶官,沒有下車伊始,哇啦哇啦瞎指揮,而是拜窯工為師,虛心學習,甚至于與御窯廠的窯工們同吃同住同勞動。如此過了整整3年,經過刻苦學習、努力實踐,探索陶瓷燒造規律,終于掌握了陶瓷生產多方面的知識,積累了豐富的經驗,變成燒瓷內行。他在《陶人心語》中回顧當初的歷史:“杜門謝交游,聚精會神,苦心竭力,與工匠同其食息者三年,抵九年辛亥,于物料、火候、生克變化之理,雖不敢謂全知,頗有得于抽添變通之道。”終于可以“講求陶法,于泥土、釉料、坯胎、火候,具有心得,躬自指揮。”有了指揮權,他健全了御窯廠各項生產管理制度。后來,唐英不但繼續親自參加制陶實踐,身體力行,而且還對景德鎮瓷業千年燒造技藝和窯工的豐富經驗,從理論上進行科學總結,加以提高。督陶期間,唐英嘔心瀝血撰寫出《陶務敘略》、《陶冶圖說》、《窯器肆考》、《陶成紀事》、《瓷務事宜諭稿》等大量有關陶瓷的理論著作和詩詞作品,從一個一竅不通的外行變成了既有實踐經驗又有理論研究的陶瓷行家里手。唐英在景德鎮督陶時所燒制的瓷器世稱“唐窯”,其制作工藝和器物質量都達到前所未有的高度。中國古代瓷器到了唐窯,可以說是集過去所有陶瓷制作之大成。
對我們今天來說,不管是政府公務人員,還是企業管理人員,不能“以己昏昏,使人昭昭”,在自己的崗位上要有所作為,努力變外行為內行,是十分必要的。唐英一個封建時代的官吏,為我們樹立了一個榜樣。
既精心傳承,又竭力創新
唐英督陶是在雍正六年至十三年、乾隆元年至二十年,是在景德鎮御窯廠督陶時間最長,成績最顯著的督陶官。唐英在積累了豐富制瓷經驗以后,有計劃地著手仿制歷代名瓷。雍正七年,唐英派吳堯圃到河南考察宋代鈞窯的燒造技術,將失傳三百多年的宋鈞窯傳承恢復,成功燒制出玫瑰紫、海棠紅、月白等鈞釉瓷,甚至能完全模仿宋鈞窯特點,制作出釉面的棕眼和“蚯蚓走泥紋”。后來凡宋代定、鈞、汝、官、龍泉、哥、湘湖等窯,及明朝永、宣、成、弘、正、嘉、萬等官窯以及宜興均陶,他都能憑借景德鎮優質原料和優秀窯工進行仿造。以往名窯,無所不仿,亦無所不精。在《清史稿》、《唐英傳》中的記述:“自宋大觀,明永樂、宣德、成化、嘉靖、萬歷諸官窯,及哥窯、定窯、鈞窯、龍泉窯、宜興窯、西洋、東洋諸器,皆有仿制。其釉色有:粉青、大綠、米色、玫瑰紫、海棠紅、茄花紫、梅子青、騾肝馬肺、天蘭、霽紅、霽蘭、鱔血黃、蛇皮綠、油綠、歐紅、歐蘭、月白、翡翠、烏金、紫金諸種。又有澆黃、澆紫、澆綠、填白、描金、青花、水墨、五彩、錐花、拱花、抹金、抹銀諸名。”可以說在瓷器裝飾方法、造型設計、工藝技術等方面唐窯,集前人所有制瓷之大成,從而通過仿制全國各地著名窯口、歷代著名器物佳作,發掘前代制瓷工藝并傳承下去,不至于湮滅。就傳承古代陶瓷文化來說,唐英功不可沒。
當然,唐英督陶期間,也并非僅僅模仿前人。模仿是為了超越。所以他的創新作品也是層出不窮。仿古創新,集中國古代色釉瓷器之大成,創造出數十種具有宮廷風格的顏色釉瓷器,它們純正高雅,超凡脫俗,成為后人追尋的光輝典范和楷模。
雍正、乾隆皇帝藝術修養深厚,追求各色工藝品制作至善至美,御窯場嚴格按照造辦處提供的樣品配釉燒制,生產出一批批胎質細膩,釉色精美,體現雅、秀、精、巧,藝術性極高的瓷器。彩繪山水、人物、花鳥、走獸水平卓越,各種象生瓷塑幾可亂真。唐窯瓷器,代表了雍正、乾隆時期清代官窯瓷器燒造的最高水平。
既不辱使命,又體恤百姓
唐英28年督陶生涯,忠于皇室,兢兢業業,貫徹皇帝對景德鎮御窯廠的各項旨意。他在《陶務敘略》中說:“英只承出都,于本年(雍正六年)十月間抵廠,一應工匠、商戶造辦,交易之事,靡不仰遵圣諭,惕厲戰競。凡出納毫厘,器皿數目,俱系造冊報銷于內務府總管處,按月核算,迄今乙卯(雍正十三年),七載于滋矣。”他全身心地投入,竭力迎合雍正、乾隆的審美情趣,每年按時將燒制好的御用瓷器源源不絕運往京城。唐英在雍正時督陶八年,“迄雍正十三年,計費帑金數萬輛,制圓、琢等器不下三四十萬件。”(唐英《瓷務事宜示諭稿》);乾隆朝督陶20年,據《陶成紀事》載:“廠器陶成每歲秋冬二季,雇覓船只夫役,解送圓琢器皿六百余桶。其中圓器一萬六、七千件,琢器兩千余件;還將選落次色圓器六、七萬件,琢器二三千件,一并裝桶解京,以備皇上賞用。”如此算來,僅為乾隆皇帝燒造的瓷器就多達50萬件。唐英按照內務府專門設計的圖樣,為皇帝特殊燒造的瓷器,更是花樣百出,巧奪天工。現藏于北京故宮博物院的一件被稱為“瓷母”的大瓶,集各種色釉、彩繪于一身,就是唐英為了迎合乾隆皇帝的“風雅”而特意燒造的。官、哥、汝、鈞,集各色不同釉料;釉上彩、釉下彩,窯內溫度不同、燒成氣氛差異,要求之高,困難之大,可想而知。為此唐英組織制工匠們進行科研,反復試燒,不知經歷多少次失敗,花費了多少心血和勞動,才燒出這樣一件完美無缺的作品來。
唐英督陶,成就巨大。然而巨大成就的取得,與景德鎮廣大能工巧匠的藝術性勞作分不開。師傅們之所以能密切配合唐英燒造出質量精、數量大的御用瓷,又與唐英尊重窯工的勞動,關心他們的疾苦分不開。唐英督陶與以往的一些督陶官不同,不是當官做老爺,居高臨下,只知發號施令,甚至殘酷欺壓這些百姓,以至于窯工抗爭,引發民變。而是經常與制瓷工匠切磋技藝,朝夕相處,關心他們的生老病死。這在他的一些詩詞著作中也反映出來了。比如唐英于乾隆元年奉命榷淮,乾隆四年重返江西,他寫了一首詩《重蒞廠署有感》:“十年宦隱昌南真,三載重來眼一新。疑信道旁混不識,去時不是白頭人。”沒有想到過去的老熟人幾年沒見頭發都變白了,以至于不敢相認。為燒制官窯器,淮安關及后來的九江關每年給御窯廠的費用是八千兩銀子。唐英一直堅持“工價、飯食、泥土、釉料,俱照民間實價,公平采買,毫無當官科派之累。再,眾工之婚喪、勸賞、以及醫藥、置產之用,并在于內。”從不克扣窯工錢糧或私自移作他用。他在《陶人心語》中說“至于賞勤、儆怠、矜老、恤孤,與夫醫藥、棺懳,拯災濟患之事,則又仰體皇仁寓賑貸于造作中之至意。”既為窯工百姓做了好事實事,又宣傳了皇上的恩德。因此窯工們才能密切配合,盡心竭力。
乾隆二十一年,唐英75歲告老病退,不久病逝。可以說為皇家陶瓷事業,也是為中國的陶瓷文化藝術鞠躬盡瘁,死而后已。景德鎮是幸運的,皇帝派來了唐英這樣一個盡心盡職的督陶官,助使景德鎮成為中國乃至世界的瓷都; 唐英是幸運的,在景德鎮為他搭建的優越的平臺上,成就了一代陶瓷藝術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