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中國民間收藏陶瓷大系》的策劃與運作

《中國民間收藏陶瓷大系》是國家新聞出版廣電總局“十二五”重點項目，由中國收藏家協會組織編纂、河北美術出版社承擔出版。這一項目得到了社會各界的大力支持。該書系首次組織多方力量，有系統地輯錄民間收藏的古陶瓷精品，基本上反映出了民間收藏陶瓷藝術品的面貌。目前編纂工作已基本完成，預計今年下半年出版。關于這一項目的策劃與運作，我們特采訪了該項目主持人、中國收藏家協會民間收藏文物研究中心主任王建保先生，請他作了介紹。以下為訪談內容。

記者：王主任，請您先介紹一下《中國民間收藏陶瓷大系》項目的緣起。

王建保：其實我們參與做這項目起因很簡單。2014年11月初，我接到河北美術出版社副總編田忠先生打來的電話，說是景德鎮陶瓷學院曹建文教授推薦他與我聯系，他們出版社希望與我們合作、編輯、出版國家“十二五”重點出版圖書 《中國民間收藏陶瓷大系》。11月10日我就趕到石家莊與田總見面討論《中國民間收藏陶瓷大系》項目的具體運作細節。

初次見面，田總實話實說，告訴我《中國民間收藏陶瓷大系》是河北美術出版社策劃、立項和投資的國家“十二五”重點出版項目，已經開展工作兩三年時間了。此間，他們曾經聯系過不少古陶瓷專家，也開過研討會，但至今沒有結果。其中五味雜陳、一言難盡。如果與我們合作不成，他們就打算放棄了。

聽田總介紹完情況，我就想，中國收藏家協會當時正在籌劃一項工作，就是在全國范圍內，對民間收藏情況進行一次摸底調查，以反映民間收藏的基本面貌，從側面反映各地文化經濟發展的基本狀態。而《中國民間收藏陶瓷大系》這一項目正與我們的工作切合。所以，盡管我知道此項工作時間緊又復雜，但民間收藏陶瓷經過甄選和著錄出版后，既是國家收藏的重要補充，又能引導民間收藏潮流、提高民間收藏品質。而我們是有條件、有能力承擔此項工作的。所以，我當時就應承下來，并承諾三個月內保證啟動編纂工作。

記者：這是一項大工程，且不說整體的組織、實施工作，僅藏品的鑒定、遴選及撰述等工作量及難度就非常大。您當時那么爽快就應承下來，是如何考慮的？

王建保：我認為，只有具備一定條件，才能承擔《中國民間收藏陶瓷大系》這樣的國家“十二五”重點出版圖書項目。我當時想，我們所擁有的條件還是不錯的，完全有能力來做這件事。

首先是社會條件。眾所周知，時下是“收藏熱”，僅中國收藏家協會就有近8000會員。吳樹先生在《誰在收藏中國》一書中，對國人的收藏熱情和現狀進行了深入客觀的調查，足以反映這種現實情況。

第二是工作條件，中國收藏家協會為我提供了平臺，當年年底協會成立“民間收藏文物研究中心”，由我負責中心工作，那么《中國民間收藏陶瓷大系》也就自然成了我們研究中心的工作。

第三是個人條件。我本人對民間收藏古陶瓷的情況是有所了解的。2006年我參加中央民族大學有關民族文化產業發展研究的課題，對北京私立博物館進行了比較深入的調查研究，其間接觸了馬未都、路東之、白明等古陶瓷收藏家。在此基礎上，我著意更廣泛地接觸了不同地區的一些有代表性的民間古陶瓷收藏者。而且，近十年來對國內大部分古窯址我都做過考察。因此對國內民間收藏古陶瓷的總體情況還是有所把握。當然，就專業素養而言，很多古陶瓷專家都多有建樹，但他們對民間古陶瓷收藏情況卻不太了解。同時，我個人與國內許多古陶瓷專家學者都有交往，而且比較熟悉他們各自的學術專長。就這樣，我陰差陽錯地搭車上路，開啟了這項全新的工作。

記者：您很謙虛，也很自信。請您再介紹一下這套書的整體思路和定位。

王建保：河北美術出版社最初的思路是《中國民窯陶瓷大系》10卷本，按照釉色分類編纂。后來調整為《中國民間收藏陶瓷大系》10卷本，仍然堅持按照釉色分類的思路。我認為《中國民間收藏陶瓷大系》是個不錯的選項，但是按照釉色分類編纂的思路偏于理想化，實際操作起來困難太大，至少目前的時間就不允許。我的思路是參照《中國出土瓷器全集》，按照地域分卷進行編纂工作。一個有利因素就是我們邀請的專家大部分都參加過此書的編輯工作，這一套編輯方法是大家熟悉的。經過雙方的技術推演，最后確定了《中國民間收藏陶瓷大系》的基本思路是：以國內民間收藏的中國古陶瓷為主體，以地域組合為基本條件，兼顧資料性和鑒賞性，要生動活潑、可讀性強；同時將藏品的基本信息（圖片和文字描述）、各地域陶瓷文化綜述以及民間收藏情況等，作為重點突出加以介紹。

而編纂要遵守屬地原則、免責條款、兼顧原則、互助原則、全面原則、自愿原則、規范原則、權威原則等八項。

至于藏品的遴選與鑒定，我們是這樣考慮的：分卷主編負責初選260件（組、套）左右的藏品，主要遴選代表各地域藏品水平的完整器物，除非特殊需要，一般不選擇殘器；每位藏家提供藏品不得超過30件（組、 套）。藏品的鑒定首先由分卷主編組織初步鑒定，實行“一票否決”制度；其次總編委組織相關窯口的專家組成交叉鑒定小組，對初選結果進行二次鑒定；各專家組形成少數服從多數的鑒定結論；三是對于學術價值較高、專家意見分歧較大的藏品，運用現代科技進行檢測、鑒定；最后，總編委員會根據實際需要，分時代組成終審鑒定小組，按照少數服從多數的原則，代表總編委實施終審、定稿。

記者：僅憑幾人之力要想高質量地完成這項工程，恐怕是不可能的。您是如何把握的呢？

王建保：這就得說說我們的編纂團隊了。其實，這項工程最重要的工作是組織工作，我們是在最短時間內組成了編纂團隊。當時我們考慮要以《中國出土瓷器全集》為藍本，做出一個姊妹篇來，所以邀請國家文物局原副局長、《中國出土瓷器全集》總編張柏先生出任總編，羅伯健會長執行總編，并確定了各分卷主編。為了強化全面把關，我們除了總編、副總編和各分卷主編外，特別邀請了一批專家參與編纂工作。最后形成了張柏先生總編、羅伯健會長執行總編、沈岳明和王建保副總編，北京、天津卷：劉蘭華，黑龍江、吉林、遼寧、內蒙古卷：李紅軍，陜西、甘肅、青海、寧夏、新疆卷：禚振西，山西、河北卷：穆青，河南、山東卷：張光明、郭燦江，湖南、湖北卷：李建毛，江蘇、安徽卷：徐湖平，浙江、上海卷：沈岳明，江西、福建卷：曹建文，廣東、海南卷：郭學雷，云南、廣西、貴州、四川、重慶、西藏卷：陳麗瓊，香港、澳門、臺灣卷：舒佩琪的編纂團隊，特邀專家栗建安、張樹偉、方鳴、秦大樹、劉毅、吳雋、錢冶、任志錄、楊桂梅和金立言等十人。由于種種原因，后來在實際工作中，以上編纂團隊做了一些微調，羅伯健會長擔任總編，張輝亮擔任總編委秘書長，北京、天津卷由金立言主編，黑龍江、吉林、遼寧、內蒙古卷增加梁振晶主編，香港、澳門、臺灣卷由任志錄主編。特邀專家增加了劉瑞平和茅羅平。

記者：這項工程可以說是“時間緊、任務重”，在實際工作中肯定遇到過各種困難，也會獲得多方支持。您能談談這方面的情況嗎？

王建保：困難肯定不少。干事情咋會沒困難呢？但這不值得一說。我倒是要說說在實際工作中，獲得的來自方方面面的大力支持。

首先是組織上的支持。中國收藏家協會將此項目列入2015年度工作重點，羅伯健會長和張輝亮秘書長高度關注項目的運行和進展，領導全面的編纂工作，親自協調各省地有關機構和人員，爭取到了多地文博系統的大力支持；協會秘書處和研究中心也密切配合、協調一致為保障項目的正常進展做了大量工作。

羅伯健會長非常尊重專家學者，除了認真聽取意見建議，還時刻提醒我們要安排好食宿交通，特別對前輩學者，過問得就更詳細一些。巧合的是，陳麗瓊先生是羅會長的大學老師，她還像在學校一樣欣賞她的學生，羅會長則恭敬有加，時而令我們竊笑不已。張輝亮秘書長在工作上一絲不茍，比如在石家莊第一次編務會的時候，為了保證專家們休息好，她親自查看每個房間，結果發現一樓和二樓房間的條件不一樣后，馬上就做了調整。就這一點，我自己是做不好的。

其次，得到河北省文物局對該項目的高度重視。去年1月底，在石家莊召開第一次編務會，韓立森副局長親臨會議，并對一些具體問題進行了實質性的指導。

第三，專家團隊的全力以赴。我們的分卷主編，既有陳麗瓊、禚振西先生等老一輩學者，也有金立言博士這樣的青年專家；既有沈岳明書記、李建毛館長這樣的學者型領導，也有承擔繁重教學任務的曹建文教授。大家都在工作一線，無論時間還是精力，困難程度可想而知，但是大家依然為編纂工作奔波勞碌。令我感動的是南京博物院原院長、江蘇省收藏家協會會長徐湖平先生，一生奉獻文物事業，面對經費不足、人員緊張的情況，為保證項目正常進行，既要解決經費難題，又要保證全書質量，親力親為、任勞任怨，給我們年輕一代樹立了榜樣。

此外，還得到了景德鎮陶瓷學院古陶瓷研究所為我們無償提供科技鑒定方面的技術支持，使我們更有信心按時保質完成任務。

同時，《中國文物報》、《東方收藏》雜志社和“全國古玩老貨聯盟”等各類媒體對我們的工作高度關注，及時報道項目進展情況，使我們一直處于社會關注的焦點，增加了工作透明度，也增強了我們的責任感，同時也為大家的辛苦勞動帶來慰藉。比如《東方收藏》雜志社總編輯茅羅平先生及其團隊，為我們第二次編務會，提供了大力支持和無微不至的服務，獲得了與會專家學者的高度贊揚。

我們所做的工作，時時刻刻、每一步都離不開社會各界、各級領導和業內學者的關心和支持。國家文物局原副局長張柏先生，去年1月底在石家莊召開第一次編務會的時候，由于他到駐地時間比較晚，像樣的餐廳都停止營業了。張局長很隨和，我們就在街邊的蘭州拉面館坐下來吃飯。他好像不太關心吃飯的事情，一坐下來就問我這個項目的難點在哪里？我說是遴選和鑒定。張局長詳細詢問了遴選原則和鑒定程序，指出了其中的要害之處，并特別提醒我們的工作要合法合規。后來，由于中國文物保護基金會的繁重工作，張柏先生不得不脫離總編工作，但是他依然高度關注這個項目。河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原所長、中國古陶瓷學會副會長孫新民先生，雖然沒有直接參與我們的編纂工作，但給予我們許多指導和幫助。

記者：在編纂的過程中，你們肯定對民間收藏陶瓷的現狀有所了解，我想讀者可能最想了解這方面的情況，您能談談嗎？

王建保：我知道這是讀者最關心的問題，但我只能簡單地說說，因為這涉及的問題比較多、情況也比較復雜。

我們在編纂工作中接觸了大量的民間收藏者，概括起來講，主要有以下值得關注的現象：

一是多與好。“多”，主要表現在收藏陶瓷的人多、藏品多。一般收藏者多數涉獵陶瓷，也有專門收藏陶瓷的，甚至是專門收藏某一窯口、某一時代、某一器類的。藏品數量多，特別是殘器和瓷片多。從數量上講，民間收藏的殘器和瓷片，已經超過了國有館、所收藏的資料。“好”，主要表現在藏品質量方面。不少實力雄厚的藏家，收藏了一批質量不俗的藏品，有的藏品也是國內傳世與出土未見的。不少有心人，活躍在城市改造的基建工地和新農村建設的山野地頭，收集了一批具有一定學術價值的殘器和瓷片標本。

二是少與亂。“少”，除了國內外拍賣獲得的藏品，與大量的殘器和瓷片相比，民間收藏的完整器物精品相對較少。“亂”，主要表現在原始信息較亂。一些收藏者不太在乎原始信息的收集和整理，造成不少具有研究價值的資料苦于原始信息的缺失而無法充分發揮作用。

三是收藏更注重理性和研究了。上述民間收藏的種種現象，已經引起了收藏界的普遍注意，理性收藏的意識逐漸覺醒，研究性收藏已經逐漸露頭。理性收藏，目前已經基本形成共識，不少收藏者都會考慮自己的經濟實力和興趣愛好，為自己制定一個可以預期的收藏計劃。研究性收藏是一些收藏者“先知先覺”的結果，突出表現在收藏定位明確，在其定位范圍內求精求全。其定位不外乎明確設定時代、窯口或者某一類器物，這樣堅持若干年后，其成就也就彰顯出來了。以明確定位為基礎，部分收藏者對其藏品以及相關的時代背景、工藝技術、裝飾方法等等都進行了較深入的研究，形成了“一家之言” 。

四是鑒定難。民間收藏，不僅是陶瓷，其他方面也普遍存在的最大困惑就是鑒定。民間藏品，不像考古發掘和官方傳世文物那樣，具有準確的出土和傳承信息，加上現在的贗品泛濫，所以民間收藏的鑒定就成了迫在眉睫的大問題。由于現階段沒有專家的準入制度，所以在社會上從事古陶瓷鑒定的人員其水平也參差不齊。

記者：我知道《中國民間收藏陶瓷大系》已經完成了初稿，那么這套書的亮點也請您介紹一下。

王建保：目前《中國民間收藏陶瓷大系》的初稿確實基本上完成了， 但等專家會審及統稿后，對書的內容可能還會作適當調整。所以，我只能就現在的初稿情況大致介紹一下它的特點。

首先是全面性。“大系”在地域上覆蓋全國，包括港澳臺地區；時代上涵蓋了上至新石器時代，下至民國時期；收錄藏品雖按照屬地原則，但并不局限于當地出產的陶瓷藝術品，而是最大限度地收錄國內各地域、各時代和各品種的藏品。

其次是權威性。就我們編纂團隊而言，應該說國內的知名古陶瓷專家大部分都參與進來了，并吸收了文博系統外的專家。社會各界普遍關心的遴選與鑒定問題，我們能夠做到的就是三次把關：第一關“一票否決制”。各分卷主編均由熟悉當地情況的專家擔任，直接與藏家見面遴選藏品，各分卷初稿就是當地專家與當地藏家合作的結果。不少分卷還有當地資深藏家直接參與遴選和鑒定工作，這是值得充分肯定的。第二關“交叉鑒定”。術業有專攻，專家不是萬能的，這就與收錄藏品的全面性發生了矛盾。我們按照窯口組成交叉鑒定， 采取少數服從多數的原則，基本上可以解決這個問題。第三關就是統稿，包括了必要的科技鑒定、按時代交叉鑒定和規范文字與圖片的工作。

我們的第一要求就是“真”，這樣的制度設計也是最大限度預防贗品混進來。即便是這樣，我們也不敢百分之百保證沒有存疑現象，只能是將其壓縮到最低限度。毋庸置疑，這是我國首次由獨立第三方組織的文博系統專家與民間收藏無縫對接的重要成果。

第三是資料新。基于上述權威性因素，我們盡所能將藏于民間的古陶瓷珍品集中展示出來，這肯定會有一批新面孔出現。作為國家收藏的重要補充，我們這一次所做的工作具有一定的積極意義。同時， 也是文博系統專家學者對民間收藏的一次肯定和廣泛意義的指導。

記者：非常感謝您接受我們的采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