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點搭臺，想象唱戲

有好幾個孩子向我傾訴他們的苦惱。他們說，自己寫了一篇童話，等到興致勃勃地交給老師，老師卻只寫了評語：“想象要合理！”就直接給打了回來。

“想象到底怎么才能合理啊？想象不就是可以隨便想的嗎？”這幾個孩子皺著眉頭，滿臉受挫的神情。

想象當然可以天馬行空，不過，天馬行空并不等于毫無邏輯。臺灣作家郝廣才在《好繪本如何好》這本書的“想象與邏輯的并存”一節中寫道：“想象的故事雖可天馬行空，但天馬如何行空？是它有翅膀，還是有其他裝備？要有個道理。否則地牛就只能沖鋒，不能行空。”

我們看湯米·溫格爾的名作《月亮先生》。《月亮先生》的故事是，月亮感覺自己在太空中很孤單，便抓住彗星的尾巴來到人間。本想好好玩一下，沒想到卻被人抓起來，關進了監牢。這下要怎么辦呢？月亮先生有沒有辦法逃脫？精彩的部分就在這里——月亮有陰晴圓缺，所以月亮先生有胖的時候，也有瘦的時候。等瘦到可以穿過鐵窗，月亮先生就跑掉了。如此一來，抓住月亮陰晴圓缺的特點，湯米·溫格爾就讓月亮先生合情合理地逃出升天。讀者不僅心服口服，又獲得了驚奇和快樂，當然把《月亮先生》奉為經典。1992年，湯米·溫格爾摘得國際安徒生獎，評審團贊譽他“是兒童圖畫書創作世界的大巨人，風格大膽、鮮艷、創新、叛逆又獨特。”我們也看到，溫格爾雖然風格叛逆，但想象卻格外嚴密，荒誕與嚴謹并存，打造了滴水不漏的優質作品。

不過，如果單單是把上面這些說給孩子們聽，他們或許還是一頭霧水，不明白想象怎樣才能合理。所以，我決定請一位朋友來幫忙。

一上課，我便告訴孩子們，今天有位重要的老師要來，但這位老師藏在一個謎語里，要孩子們猜出謎語才會亮相。這個謎語是：“八把尖刀，兩把剪刀，身背皮箱，走路橫跑。”

“螃蟹！”孩子們快速反應。

“啊，真是太聰明了，一下就被你們猜中了。不過，螃蟹老師還有個要求，請大家把這個謎語中它的特點找出來。”

“螃蟹有八條腿，像八把尖刀。螃蟹有兩個大螯，就是兩把剪刀。螃蟹的殼厚厚的，就像一個皮箱。另外，它還橫著走路！”孩子們毫不費力，一口氣把這個謎語中螃蟹的特點通通捉了出來。

一諾千金。我趕緊請毛絨玩具螃蟹公仔出場，向大家微鞠了一躬。孩子們看到這個可愛的螃蟹公仔，都開心地笑了起來。

“你們真是厲害。”“螃蟹”開口贊嘆道，“我是今天這堂課的螃蟹老師。請大家再看一首有關我的謎語吧——手拿大剪刀，身穿鐵甲袍，有人來惹我，吃我兩剪刀。能不能請大家把這首謎語中我的特點也找出來呢？”

“你有兩個大螯，像兩把剪刀……”這個男孩本來還想繼續往下說，不料立刻被別的孩子搶過話茬，因為大家都迫切地想和“螃蟹”對話。

“你的殼很硬！”

“你的脾氣不是很好，如果有人招惹你，你一定會還回去！”

“很好，很好。”“螃蟹”不斷頷首。

這兩首謎語抓住螃蟹的特點進行了刻畫，又針對螃蟹殼給出了不同的比喻。第一首謎語把殼比作皮箱，第二首則把殼比作鐵甲袍，前者中的螃蟹宛如謹慎戒備的背包客，后者則猶如睚眥必報的沙場將軍。通過短短的一二十個字，螃蟹一下活了起來，甚至擁有了迥然不同的精神氣質。

我接下來給大家讀了關于螃蟹的繪本，《螃蟹的生意》。《螃蟹的生意》是新美南吉在20世紀40年代創作的童話故事，2008年，畫家山口真生為這個故事配上了圖畫。在日本，一說到童話作家，人們首先會想到新美南吉與宮澤賢治。“北有宮澤賢治，南有新美南吉。”不過，兒童文學研究者谷悅子精辟地概括過二人的不同：“宮澤賢治是大氣層中的人，新美南吉是大地上的人。”宮澤賢治孤高超脫，一生追求自己的理想；新美南吉質樸自然，作品充滿了人情味和泥土的芬芳。

讀過《螃蟹的生意》，孩子們在稻田里看到螃蟹的時候，就會自然地聯想到繪本里的畫面，想象著大小螃蟹們正前赴后繼地為“大山貍子”剪頭發。這就好像是在現實的世界里敞開了一扇童話的大門，讓孩子得以悠游于現實和童話的兩極。美國心理學家雅各布·莫雷諾曾說：“創造力，那是一種能快速地來回于現實與虛幻兩端的能力。”孩子們讀多了優秀的童話，就能隨時打開童話世界的窗口，沐浴夢幻的清風，而不會過早被現實禁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