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從桃符到春聯
起初,漢朝的人們習慣在春節來臨時在門前設置桃符,這時的桃符就是桃木上面畫著神荼、郁壘兩個神仙,按照東漢王充在《論衡》里引述的《山海經》所說,神荼、郁壘是黃帝用來驅鬼的干將,人們相信有這兩人看門,百無禁忌。東漢張衡在《二京賦》里說:“度朔作梗,守以郁壘,神荼副焉。”這就是描寫當時洛陽的桃符風俗。之所以用桃木為符,是因為桃木被人視為仙木,能壓邪驅鬼。
大約距今1000多年前的五代十國時期,人們開始改變桃符上面的圖像,改為寫字。《宋史》記載,公元964年,后蜀皇帝孟昶在桃符上寫下了這樣一副春聯:“新年納余慶,佳節號長春。”這副春聯取新一年春天將至、萬事如意之意,很長一段時間里,這副對聯被視為春聯始祖。
也正是在這一時期,桃符逐漸開始為春聯所取代。北宋張邦基的《墨莊漫錄》里提到蘇東坡在黃州訪友,時值春節,看到友人家在暗訪桃符,于是戲謔之心大起,替人家在桃符上寫下春聯一副:“門大要容千騎入,堂深不覺百男歡。”雖然蘇東坡是玩樂之心,但是此時春聯的主題仍舊是吉祥如意。宋元成書的《癸辛雜識》提到鹽官縣學教諭黃謙之,在別人家的春聯“宜入新年,百事大吉”上擅自給續了幾個字,變成了“宜入新年怎生呵,百事大吉那般者”的戲謔之語,結果壞了人家春節的興致,被人告到官府那里,最終罷官才算了事。
千年演進
雖然一般認為最早見諸典籍的春聯是孟昶的那副,但是近年來,有學者新考證出,還有幾副比孟昶的春聯還要早200多年的春聯。
這些春聯是學者們在存世的敦煌文書中發現的,根據推測是唐代寫就的春聯,第一副是:“三陽始布,四序初開。福慶初新,壽祿延長。”第二副則是:“三陽開始,四序來祥。福延新日,慶壽無疆。”學者們推斷,春聯和桃符開始混用的年代可以再向前推到唐代。
還有學者認為,南北朝的梁代劉孝綽才是春聯第一人,因為他罷官之后在自家門口貼了一副字:“閉門罷慶吊,高臥謝公卿。”
而桃符被春聯徹底取代,要等到明代。根據清代學者趙翼的考證,春聯是明太祖推廣開的,不過根據趙翼所引的《簪云樓雜說》所記朱元璋這段故事,同樣是一個戲謔的春聯玩笑:當時朱元璋定都南京,除夕前夜下令無論官員百姓,家家戶戶必須張貼春聯一副,朱元璋下令之后還自己微服出宮檢查春聯張貼情況,以此找樂。結果他發現一家閹豬的人家竟然不貼春聯,查問得知是這家人沒來得及請人寫。朱元璋于是大筆一揮春聯一副:“雙手劈開生死路,一刀割斷是非根。”這已經是拿春聯找樂了。在皇家的倡導下,各類春聯在神州大地流行開來,《玉堂巧對》《古今巧對》等一批研究春聯寫作的書籍也在明代出現了。
到了清代,春聯幾乎成為了春節的必備品。已經出現了專門替人寫春聯的人擺“對子攤”了,這些人主要是窮苦文人或者學生,指望著替人寫春聯賺點潤筆錢。春聯的書寫也有了更多的講究,雖然這時春聯有些是沒有橫批的,甚至還出現了無字春聯,但一定是右邊貼上聯、左邊貼下聯,而且講究上聯最后一個字仄音,下聯最后一個字平音。所用的紅紙也細分為朱箋、大紅、順紅、梅紅、萬年紅等多種。不過只是在民間才尚紅。在清代,皇宮里的春聯都是白色的宣紙或者白綢來寫的。這是因為紫禁城里貼春聯的柱子大多是紅色的,如果再貼上一個紅色春聯就啥也看不到了。
直抒胸臆,筆下家國
春聯從誕生開始就承載著主人鮮明的好惡選擇。隨著歲月的演進,那些充滿主人自身鮮明特征的春聯成為膾炙人口的名篇。在傳統春聯故事中,有宋朝宰相呂蒙正年輕時給家徒四壁的自家寫的春聯“二三四五;六七八九”,橫額是“南北”,意思是自家里缺一(衣)少十(食),過年沒有“東西”。有乾隆皇帝為布鞋店題寫的春聯:“追追追追出窮鬼去;趕趕趕趕進財神來。”這些故事中的春聯往往精巧有余而對仗不整,出處常常不可靠,更像是出于善意的傳說。
不過有些遺存下來的春聯確實記錄了歷史的風云變幻與個人的悲歡離合。比如晚清著名狀元張謇,他寫下的1903年到1926年共23副春聯保存了下來。1912年1月1日中華民國成立,在風云際會中,張謇被推舉為中華民國南京臨時政府的實業總長,他在家里寫的這一年的春聯就是“民時夏正月,國紀漢元年”。而到了1916年袁世凱復辟前后,黑云壓城,張謇于除夕之前與袁世凱分道揚鑣,這一年他寫的春聯就是“不足夔龍道,聊同燕雀春”。袁世凱這種“夔龍”(《山海經》中的妖怪)即使勢力再大,張謇也決心不跟他去搞帝制了。1918年張謇的兒子張孝若回國返家,張謇十分欣喜,寫就的當年春聯就是“百川至海,游子還家”,第二年下決心將自己經營的實業交給兒子經營,又寫下春聯“小兒可付巾箱業,大地先回草木春”。
春聯寥寥幾字,寫的卻是滿滿的喜氣和志氣;大紅的紙張,不再是原意的驅鬼,而是紅紅火火的熱切;力透紙背的墨跡,散發的是千年不變的對未來的美好期望。
(責編:石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