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狗

邵博聰 畢慷

1.建筑工地日

驕陽似火。

建筑工地上，一群黝黑瘦小的民工忙碌著，有的搬磚，有的在卡車后面卸貨，有的前后搭配扛著鋼架。

“感謝領導大力支持！預祝老城嘉園二期順利竣工！”一條紅底白字大橫幅掛在工地大門上，格外醒目。

2.工程高架日

10多米高的架上，汗流浹背的民工強子懷抱厚厚一摞磚，搖搖晃晃、眼神迷迷糊糊地走在用木板搭成的“路”上。

3.工地墻根日

大門里陰涼處，十多個民工蹲著圍成一圈，有的抽煙，有的拿一小瓶二鍋頭，有的玩手機看黃片。其中一民工正用陌陌和某個大胸紅唇女頭像聊著曖昧話題。

民工甲：嘿、嘿！工頭來了！

工頭吳建民指著休息的民工們：就知道偷懶！你們幾個，給我起來！

有幾個民工們見狀趕緊起立，把煙扔地上腳踩滅，把手機裝破褲兜里，戴上安全帽。

吳建民：起來起來，干活兒去！

民工乙：建民哥，這大中午的，讓俺們歇會兒唄。

民工丙：就是嘛！熱得快中暑了都……

吳建民：少廢話！歇什么歇？就你們累呀？（朝高架上剛搬著磚走過去的強子一指）你瞅瞅強子，人家閑著啦？再瞅瞅你們！

4.工程高架日

汗水一滴一滴打在磚面上。

強子有氣無力地把磚整齊地碼在角落，剛碼完就重心不穩地靠在綠色紗網做的“圍墻”上，急促喘息。他后背的綠紗網有一處破口，那口子隨著強子身軀的倚靠被一點點扯大，突然“嘩”一聲，口子徹底被撕開， 強子沒有掙扎就掉了下去。

5.工地墻根日

民工丁底氣不足地：可、可上月薪水還沒給呢……

吳建民：哎呀，我知道，我不也沒拿著嘛！這事兒你們甭操心，有我在呢，該咱的一分差不了！

民工戊：這馬上又到月底了，這回可不能再拖了啊！

吳建民：得了得了！趕緊干活去，啊！

另幾個民工們極不情愿地爬起來。

一民工跑來：工頭！出事兒啦！工頭！

吳建民轉身，面露驚慌。

6.工地沙堆日

沙堆旁圍滿了民工。

吳建民和報信民工飛奔過來，民工們自覺讓開，吳建民沖進人堆。

民工甲：民哥……

吳建民蹲在強子身旁，強子已是昏迷狀態。

吳建民沖大伙：還愣啥，叫車啊！

民工乙：叫了叫了！說馬上就到。

吳建民：拿點兒水過來！

眾民工：快去快去……

吳建民驚慌失措：強子，堅持住啊！

特寫：強子的右腿擰成了三段。

字幕：城中狗。

7.老城街道日

一張尋狗啟示。

牛寶根拍拍啟示邊緣，使它緊貼住墻，回頭問：行嗎？

小麗點點頭，臉上寫滿憂郁。她手里還拿著一摞啟示：你說，能管用么……

牛寶根沒回應，從兜里掏出一枚硬幣，向上一拋， 落在手中：正面，你會再見到鬧鬧。

小麗：那反面……

牛寶根：反面的話，鬧鬧會被好心人收養，過上新生活。

張開手，正面朝上。

小麗嘴角揚起。

牛寶根得意地：你瞧！

小麗的笑容很快淡去，一聲嘆息，愁容依舊。

牛寶根捏捏她的臉蛋：好啦！走吧，前面商業街，人多，去前面貼。（摟著她的纖腰，向人多的地方走去）

8.小麗家日

門鎖轉動，門開，一間四四方方10平米的簡陋小屋。

牛寶根和小麗緊緊摟在一起，邊親吻邊轉著圈進了屋，牛寶根兩手捧著小麗的臉，明顯他是占據主動的一方，小麗則有意無意向后仰，躲避著他的攻勢。他把她壓到床邊，她順勢坐在了床上。

小麗：等一下！關門。（要推開牛寶根起身）

牛寶根放開她，后退兩步，一轉身揚起腳，把門重重踢上，關死。他隨即把短袖體恤一脫扔到桌上，解開皮帶，精瘦的他如餓狼般撲向小麗，小麗被他撲倒在床，任由自己的扣子被他扯開。 她把頭轉向右側，面無表情，凝視著墻上的彩色大照片。

照片是小麗和大黃狗鬧鬧的合影，她摟著鬧鬧的脖子，笑容格外燦爛。鬧鬧吐著長舌頭。

9.啞巴家日

大黃狗鬧鬧正吐著長舌頭，急促搖晃并喘息。 它正趴在一只破破爛爛的史努比毛絨玩具狗上，忘情地抖動下身。

房屋是木制結構，光線陰暗，窗簾緊閉，臟亂而潮濕，墻壁大面積發霉。家具只有一張長方形破木桌和兩把木屑外露的破凳子，桌上放著一把老式六發左輪手槍、子彈和黑皮露指手套、三種不同款式的鬼臉面具、一根被當做衣架的豎桿子，上面頂著貝雷帽，掛著一件皺巴巴的老式荒漠迷彩服和一條黃色圍巾，還有一架老沙發，一臺正放著節目的小電視以及墻角一臺冰箱。

啞巴正翹著二郎腿倚在沙發上，看電視里播報的犯罪新聞。

新聞播音：近來鬧得滿城風雨的面具歹徒于昨日晚再次作案，這回他持槍搶劫了西街一名中年男子，該男子的手機、錢包、手表等貴重物品均被歹徒搶走，所幸并未受傷。根據多名受害者的描述，警方已大致畫出面具歹徒的肖像，現全城通緝這名無惡不作的犯罪分子……

畫面上長時間停留著面具肖像。

畫面被切到動畫頻道《喜羊羊》，音量很大，整間屋子充斥著清新俏皮的動畫配樂。

啞巴手一松，遙控器掉在舊地毯上。 他站起來，身材魁梧，短發一根根向上立著，胡子拉碴，穿一件臟背心，喉嚨處有明顯的縫合線。他伸個懶腰，走到墻角，打開冰箱門。

冷凍柜被拉開，里面整齊地碼著一摞摞百元鈔票，泛起的白氣很快模糊了畫面……

10.醫院走廊夜

吳建民和民工甲守在病房門口，透過玻璃往里看，可以看到強子上身裹著繃帶，骨折的右腿打著厚厚的夾板懸在半空。一名女護士正在床頭調試著藥品。

吳建民叉著腰，嘆氣。

民工甲：工頭，要不然俺給老板打一個？

吳建民：打什么打？我打都不接，你算個屁！

民工甲：那、那……

吳建民：成了！消停會兒吧。（倚在樓道窗邊，掏出半包煙和打火機，抽出一根，叼嘴里點燃，吐出煙霧）

民工甲蹲在墻根兒，手捂臉，疲憊狀。

病房門開，女護士走出：你是這個張強的同事，是吧？

民工甲站起身：是、是。

吳建民三步并作兩步走過來。

女護士：嘿嘿嘿！你把煙掐了！這可是醫院！

吳建民恍然，剛想把煙頭扔地上，覺得不合適，就抬起腳往鞋底上捻，然后把熄滅的煙頭塞進兜里。

女護士沒好氣地：你們這欠費什么時候交啊？兩天了都。

吳建民陪笑著：多少錢呀，您再給我說一遍。

女護士看看懷里的紙夾：算上今天的床位和護理，3萬多吧。

民工甲：啊……

吳建民：我盡快湊。

女護士：可不能再拖下去了啊！最多再等你們一天。

吳建民：就一天呀？

女護士：你想幾天呀？這可是醫院，一天多少病人呢！

民工甲：可俺們真的有難處……

吳建民瞪他一眼，暗示他不許多嘴。

女護士：我知道你們有難處，我們也有呀，是吧？雙方得互相體諒社會才能進步，是吧？

吳建民：是是是……我盡快，我盡快。

女護士：明天要再交不上，對不起，只能走人。（轉身離開）

吳建民陰郁的臉。

11.小麗家夜

側臥在床，只戴著胸罩的小麗吸著煙，幽幽地吐著煙圈。

牛寶根穿上T恤，從兜里掏錢包。

小麗：挺晚的了。

牛寶根：我得回去。明兒上午我爸給我安排了一老師，讓我見一面，說他能保我混個大學文憑。他媽的破玩意兒，真以為我在乎。

小麗：路上小心。

牛寶根親昵地拍了她屁股一下，從錢包里掏出六張大紅票，擱桌上。

小麗突然坐起身，質問的口氣：你什么意思？

牛寶根：我……

小麗：我不說過么，我不收你錢。

牛寶根：可是我……

小麗：原來在你心里我們的關系只是肉體交易。

牛寶根趕忙坐到床邊安撫：寶貝兒，我發誓，我發毒誓，我牛寶根是真心喜歡你小麗，我真心想和你在一起！給你錢不為別的，絕不是你想那意思！

小麗：那什么意思？

牛寶根：我是覺得、覺得你會用得上，我知道你需要錢，你不一直在攢錢嗎？

小麗欲言又止。

牛寶根愛撫著她：我說對了吧。

小麗嘆氣。

牛寶根：寶貝兒，之前一直沒好意思問你，攢錢干嘛呀？想買新衣服？買化妝品？還是有什么難言之隱？

小麗：沒什么，就是……我想離開這里。

牛寶根：離開這里？

小麗：對，離開老城，去新城。

牛寶根：去新城？為什么？

小麗：為活著。像新城人那樣，好好活著。

牛寶根低下頭。

小麗憂郁地：我在老城活了24年，從小在這里長大，這里的一切哪樣我沒見過？臟了吧唧的街道、破樓房，還有各種虛偽的人，以前什么樣，現在依然什么樣，可能現在比以前更糟。呵，無所謂，反正早晚有一天我會走。

牛寶根低聲地：你早就做了這決定，對么？

小麗點點頭：從我第一次開始靠身體掙錢。否則咱倆也不會認識。

牛寶根：好吧……可你應該知道，我對你是投入感情的！

小麗：我沒有嗎？從我爸去世以后，除了一直陪我的鬧鬧，我也就在乎你。現在鬧鬧也丟了……

牛寶根搶過話頭：你有沒有想過在新城的生活壓力會很、很大的……非常大。新城人根本看不起我們。

小麗：所以我才要攢錢，攢很多很多錢。

牛寶根：你要攢多少？

小麗：至少50萬。

牛寶根：現在呢？還差多少。

小麗：還差得遠。算上我爸生前給我留的，加起來也就12萬多一點。

牛寶根：照這么算，再過10年你也去不了新城。（站起身，背對著她）

小麗：我能怎么辦。

牛寶根：去新城，開始新生活，這就是你想要的？

一陣沉默。

牛寶根轉過身：錢我來搞定，我和你一起去。

二人對視。

12.一組鏡頭（黑白畫面）

新城干凈的街道，綠草茵茵，建筑高度并不高卻潔白整齊、錯落有致。

街上，人們穿著打扮普遍時尚、優雅，有拎著公文包快步行走的IT白領、有穿碎花裙斜劉海的活潑少女。

公園長椅上，悠哉聊天的中年婦女……

13.孤兒院日（黑白畫面）

院子里充滿兒童的歡聲笑語，草坪上，孩子們追跑打鬧。

一個小伙伴朝大門口一指，伙伴們突然沒了笑貌，有的作驚恐狀，有的低頭跑開了。

身材魁梧，頭戴舊貝雷帽、穿老式荒漠迷彩服、脖子上系黃色圍巾的啞巴朝孤兒院樓門口走來，步伐沉穩。

周圍歡笑的孩子們紛紛用異樣眼光盯著啞巴。

啞巴站在樓前，昂首挺胸，軍姿筆直。

妙妙：叔叔！（樓門口跑出一個七八歲、扎著雙羊角的小女孩）

啞巴一見她，立刻彎下腰，臉上露出微笑。

妙妙扎在啞巴懷里：叔叔！你怎么才來看我喔！

啞巴輕輕拍著她的背。

戴眼鏡，慈眉善目的院長走出來。

啞巴看見院長，表情恢復嚴肅。

院長：妙妙，妙妙乖！叔叔和我要談一些事情，你先去找小朋友玩兒，好不好？

妙妙的大眼睛瞧著啞巴。

啞巴一眨眼，表示肯定。

妙妙一撅嘴，跑開了。

院長一伸手：進里面說吧。

14.院長辦公室日（黑白畫面）

院長和啞巴隔著辦公桌對坐，啞巴舉著手里的紙，目不轉睛。

院長：情況基本就是這樣，你的身份，你的為人，包括你在老城過去所經歷的一切恩怨，我不會過問，更不會做任何評價。我只想告訴你，改頭換面絕非易事，更何況你還要養一個8歲的小女孩。

啞巴把紙翻過來放在桌上，順手拿起筆筒里一根筆，在紙上寫了一行潦草的大字：“這個人開價多少？”

院長雙手攤開：他從不開價，只聽報價。我說過了，這個人能力非常強，不僅新的職業、新的檔案、新的住所，哪怕全新的面孔，只要你想要，他都能提供給你，保證你跟孩子萬無一失。

啞巴沉思片刻，寫出：“10萬，夠不夠？”

院長：看你要什么。據我所知，這個數抹去你的老底是夠了，但無法讓你成為一個安享后半生的新城人。

啞巴又寫出20萬。

院長盯著啞巴的眼睛：想聽我的建議嗎？

啞巴目光堅定。

院長伸出左手，五指張開：50萬，一切重新開始，你和孩子再也不會受任何傷害。

啞巴后背一傾，靠在轉椅背上。他扭頭，目光透過百葉窗，滿懷深情地望著窗外正和小伙伴玩滑梯的妙妙。

院長站起身：你不能呆太久。回去想清楚了再聯系我吧。

15.啞巴家晨

冰箱門開著， 白氣圍繞著啞巴周身，他一摞一摞點著鈔票，從數量上看顯然不夠50萬。 他一低頭，只見鬧鬧正咬著他的褲腳，喉嚨發出“咕嚕、咕嚕”地聲音。

啞巴關上冷凍門，拉開冷藏柜，拿出已經見底的一袋子劣質狗糧，走到狗吃東西的小碗旁蹲下，把僅剩下的狗糧全倒進碗里。

鬧鬧小跑過來，“嘎吱嘎吱”吃起來。

啞巴走到窗邊，拉開窗簾看窗外，天破曉。他走到電視機旁，關機。他拿下衣架上的迷彩服穿上，扣上貝雷帽，系上圍巾，戴上露指手套，把6發子彈裝進槍，連同面具一塊兒揣進懷里，又從懷里摸出一張小紙條。

鬧鬧叫了兩聲，沖他搖尾巴。

碗里的狗糧已被吃光。

啞巴蹲下，沖鬧鬧勾勾手。

鬧鬧搖著尾巴過來，舔他的破布鞋。

他摸摸狗頭，起身，推門而出。

借著晨光，啞巴看清了紙條上的字。

“老城南街13區，4號。”

16.老城荒郊晨

啞巴鎖上門。

這間破木屋建在荒涼的城郊，臨著一片小樹林，其中一棵樹上釘著一塊帶箭頭的路標：新城3KM。

他沿著反方向，逆著晨光，向老城走去。

17.老城嘉園房地產開發中心日

晨光漸強。

“老城嘉園房地產開發中心”幾個字鑲在一棟四層白色小樓外墻上。樓門口的傳達室大爺正拿著大笤帚掃地。

吳建民和民工甲走進大門。

18.董事長辦公室日

電話響起。

電話旁放著用一次性餐盒裝的肉包子，一只肥嘟嘟、戴金表的大手拿起聽筒。

牛有才拿根牙簽剃著牙：喂？哦、哦行，讓他們進來吧。

剛扣上電話，辦公室門就被推開。

吳建民和民工甲扣扣縮縮擠進門。

民工甲：牛老板……

吳建民：牛老板打擾了，我們……

牛有才伸手打斷他的話，把餐盒轉個方向，沖他們指指：吃早點了嗎？來來，嘗嘗！

吳建民：啊，謝謝謝謝……不用了不用了。

牛有才：客氣什么呀？吃一個嘛！來，拿著。（拿起一個包子遞給倆人）

民工甲上前一步，接過包子，點頭哈腰，吃了起來。

吳建民瞪了他一眼，鄭重其事地：牛老板，我是代表咱工地上40多個弟兄來的，我就問您一句，欠我們的薪水啥時候能發？

牛有才一愣，隨即恢復了虛偽的笑容：這個事兒啊，我打個電話問一下。（掏出手機撥號）

吳建民：好、好，麻煩您！

牛有才將手機貼著耳朵：喂，喂張財務，你幫我算一下咱們二期工程開始到現在，還有多少薪水沒發給工人們吶？好！（又拿起一個包子大口啃著）哦，30萬是吧！好、好！

吳建民和民工甲面面相窺，神情疑惑。

吳建民：不對吧牛老板，應該是50萬。

牛有才一揮手示意他閉嘴，繼續對手機講：張財務，這樣，你現在到銀行把這筆錢取出來，送到我這里來，我好給工人們發薪水。對！啊？什么？怎么會這樣呢！哦、哦，這樣啊……哎呀，你瞧瞧，你瞧瞧，他們這么一弄給我們帶來多少麻煩！哎呀，真是的……好吧，好吧，那先這樣。（掛上電話，搖搖頭，唉聲嘆氣）

吳建民：他好像算錯了，我們算的是50萬，對吧？

民工甲：對對對……50萬！嘿嘿……

吳建民：而且，我們有個兄弟……

牛有才表情沉重：是這樣，小吳，剛才財務跟我說，銀行那邊把我的賬戶凍結了。

吳建民：啊？

牛有才：唉！他們怎么能這樣做呢？現在別說你們，我連吃飯的錢都拿不出來嘍！這群王八蛋……不過呢，你們也不要急，先回去干活，我盡快聯系銀行處理好這件事，錢是一分不會差你們滴！

吳建民：可、可我們還有個受傷的兄弟現在醫院躺著吶！醫生說再不交費就要把他趕走了！

民工甲：是啊是啊！

牛有才大口咬著包子：這個事情，我覺得不是我的責任吧。

吳建民：這咋不是呢！這屬于工傷嘛！

牛有才：工傷？哦！你的意思是他自己能力不足造成的錯誤卻要老板來買單嘍？呵、呵！那好了，從今往后你們一個個都故意弄點小傷然后全來找我要醫藥費，是這個節奏吧？

吳建民連忙擺手：不是，不是……

牛有才一拍桌子，半拉肉包子跟著飛起來：豈有此理！那我是不是還要管你們討誤工費吶！真他媽的惡人先告狀！

吳建民：可是……

牛有才：出去好嗎？我還有好多事要辦，請出去！

吳建民：欠我們的錢真不能再拖了呀！

牛有才拿起電話聽筒，在上面隨便按了個數：喂，保安隊，請你們上來一趟，立刻。

吳建民火冒三丈：你咋能這樣！

民工甲拉著吳建民胳膊：算了民哥！走吧……

吳建民：你咋能這樣呢！

五個穿保安服的小年輕跑到辦公室門口。

牛有才：送客！

吳建民和民工甲掙扎著被押走了。

最后一個保安臨走時把門帶上。

牛有才抓起餐盒里最后一個肉包子，狠狠向門上甩，同時嘴里咒罵著：王八蛋！王八蛋！（又拿起手機，撥通號碼）

19.黑哥家日

臥室地板、床上擺著hellokitty、喜羊羊、灰太狼、小黃人、米老鼠等等經典卡通形象的毛絨玩具。

長相極度猥瑣、臉上有圖騰紋身的黑哥躺在床上，懷里摟著兩個漂亮的充氣娃娃。

床頭柜上的手機響了。

黑哥驚醒，把充氣娃娃溫柔地抱在懷里，坐起身拿起手機：又遇到麻煩啦？牛老板。

20.董事長辦公室日

牛有才：嘿嘿，誰不知道你黑哥專幫人解決麻煩。

電話里黑哥：說。

牛有才：我那工程你知道，最近不太順，工人們有鬧事兒的架勢，你幫我盯著點，不聽話的直接滅掉……嗨！咱哥倆之間，錢是問題嗎？嘿嘿嘿……行，謝了！

21.黑哥家日

黑哥輕蔑一笑，把手機扔一邊，極為溫柔地親充氣娃娃的臉。

22.董事長辦公室日

牛有才剛擱下手機，再次響起，他看看屏幕上的號碼，皺皺眉，想了想，接通了。

一個明顯用了變聲器、聽不出男女的聲音：牛有才是吧？你兒子牛寶根在我們手里。

23.酒吧夜（黑白畫面）

酒吧里光線昏暗，客人三五成群分散在各個角落，有玩骰子的，有摟著吧女喝酒的，有年輕的情侶含情脈脈對視的。

吧臺坐著兩個莫西干刺頭，其中一個光著膀子露著紋身的叫虎子。倆人手里各捏一小吸管，低頭吸桌上白粉。

藍調音樂盈繞著酒吧。

門被粗暴地撞開，魁梧的啞巴走進來，客人紛紛注視著啞巴，他旁若無人地走向莫西干刺頭，坐在他們邊上。

虎子：呦！兵哥哥回來了。

莫西干：上回聽說你任務失敗，挨了兩槍，我還以為你死了呢！

虎子哈哈大笑。

啞巴面不改色，手指敲敲桌子，角落里的老酒保無精打采地走過來，給他倒了一杯洋酒。

莫西干拍拍啞巴肩膀：我說兄弟，你腦子被打傻了吧？啊！好不容易撿回條命，怎么不跑呀！回來干嘛？

啞巴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莫西干指尖戳著啞巴太陽穴：你他媽不知道黑哥從不留辦事兒不利落的廢物呀！

啞巴大手一揮，“啪！”把酒杯拍在莫西干腦袋上。

莫西干慘叫一聲，摔倒在地。

啞巴迅速抽出迷彩服里的手槍，直接爆了莫西干的頭。

血瞬間濺在虎子臉上，濺在旁邊一女顧客臉上，女顧客嚇得狂叫。

老酒保一躍而起，拿下墻上掛的長桿步槍，剛瞄準好啞巴，啞巴回手一槍，正中酒保眉心，轟然倒下。

電光石火間，啞巴槍口已抵住坐在原地被驚呆了的虎子，虎子半張著嘴，分毫未動。

其他顧客尖叫著朝門口逃，不到十秒就跑光了。

虎子哆嗦著朝樓上指，啞巴緩緩挪步到樓梯口，槍才終于放下，一大步邁上樓。

虎子落荒而逃。

24.二樓走廊夜（黑白畫面）

屋頂吊著一盞昏暗的燈，最里面的房間門緊閉，傳出震耳欲聾的重金屬音樂。

啞巴走到門前，飛起一腳踹開屋門。

只見屋內的黑幫頭目正把小女孩妙妙推倒在大床上，妙妙痛哭著，她的裙子被掀了起來，露出里面的內褲。

頭目猛回頭，見槍口對著自己，頓時嚇得雙手投降：你、你要找黑哥……

啞巴步步逼近。

頭目：我、我知道，我知道是黑哥給你下了套……他、他怕你，所以他想除掉你……但是這件事完全、完全與我沒關系呀！你相信我、相信我……啊！對了對了！我把黑哥地址給你，你去找他好不好！你去找他……

啞巴沖桌子扭了一下頭，示意他拿筆寫下來。

頭目爬到桌邊，撕了一小條紙，哆嗦著拿筆寫字，寫好后遞給啞吧：給！

啞巴另一只手接過紙條，又瞧瞧床上哭泣的妙妙，舉槍倒退著，直到一步步退出屋門。

頭目手捂心臟，長舒一口氣，翻個身撲向妙妙：臭丫頭！

妙妙絕望地哭喊。

頭目突然被一只粗糙的大手提起來。啞巴胳膊使勁一甩，把頭目扔到墻上，重重摔在地板上。

墻上掛著耶穌受難像。

頭目試圖爬起來，啞巴已舉槍對準他的褲襠，“啪！”

頭目殺雞叫般喊破了喉嚨，捂著襠在地上瘋狂打滾。

墻上掛著耶穌受難像。

啞巴收起槍，注視著可憐的妙妙，佇立三秒，大步上前，一把抱起妙妙，轉身離去。

25.黑哥家門前日

特寫：那張小紙條。

啞巴握著紙條坐在道旁長椅上，他把帽檐壓得很低，眼神死盯著斜對面大約100米遠的白色小洋樓。樓旁停著四輛黑色轎車，邊上站著十幾個戴墨鏡的黑社會成員。

小洋樓門開了，西服革履的黑哥大搖大擺走出。

成員們向黑哥點頭示意，黑哥向他們說著什么，所有人都上車了，黑哥坐進一輛黑色寶馬， 車依次啟動。

啞巴充滿殺意的雙眼，目送著四輛車開走，他就坐在長椅上，一動不動。

26.地下倉庫日

倉庫里除了小麗和牛寶根，地上還放著一把椅子，一捆麻繩、膠布、紅墨水，還有刀子。

小麗舉著手機，手機里放著她剛才的變聲錄音：該說的都說了，想再看見你的寶貝兒子，就把50萬現金打到那張卡里。給你三天，過時不候。至于報警什么的，呵呵。（牛寶根的慘叫）爸！爸！救我呀爸……嘀嘀嘀。

小麗：聽上去效果還行。你覺得你爸會信嗎？

牛寶根：應該會吧，他很疼我。唉！（自責地低下頭）

小麗主動靠在他懷里：謝謝你，為我犧牲這么多。

牛寶根緊抱住她，親了兩下，突然一用勁兒，把她按到墻上熱吻，手也開始亂摸起來。小麗沒料到他突然發情，開始掙扎，一把推開他。牛寶根表情尷尬。

小麗：讓我們先把該做的做完吧。（徑直走到工具旁，蹲下，拿起麻繩示意牛寶根過來）

牛寶根很不情愿地坐在椅子上，小麗開始捆綁他。

27.建筑工地日

大門前，民工們踩著梯子掛起大橫幅“黑心開發商牛有才欠薪不還！”、“工傷不賠！見死不救！老城有冤！天理何在？”

所有民工都聚在大門前，有的抽煙，有的聊天，有的玩手機。

罷工領袖小六手插兜，酷酷地站在人群中央。

吳建民見狀跑過去：六兒，你這是干嘛？

小六：兄弟們忍不了了，不給錢就不干了！

吳建民：你這叫激化矛盾，你知道不？

小六：又不是俺一個人說的算，大伙兒都同意了。

吳建民高舉雙手使勁拍：弟兄們！弟兄們過來一下！聽我講兩句！

民工紛紛把吳建民圍起來。

吳建民：我知道大伙兒都很生氣，也很著急，其實我比你們還要急！我和大劉呀，剛從老板那兒回來，現在的這個情況呀是這樣。牛老板他銀行賬戶那邊出了點小問題，暫時取不出錢來，可他向我保證一定很快就弄好，欠我們的錢不會不給的！所以呀，我希望大家不要亂，各自回到各自的崗位。

小六更大聲地問道：兄弟們，你們信嗎？俺是不信！

人們七嘴八舌：不信！不信！

小六：姓牛的王八蛋找各種借口就是不給錢，俺們就要和他斗到底！讓他知道俺們建筑工人不是好欺負的！

人們七嘴八舌：對！對！說得好！

小六：俺們得逼他還錢！應該怎么辦吶？俺想過很多法子，比如可以上電視臺！上新聞揭露他！把他發到網上去，讓老城的、新城的、整個全世界的老百姓都知道這件事！到時他就一定會害怕！一害怕他就會老老實實還錢了！

民工沸騰起來。

突然，四輛黑色轎車突然急停在工地門前，嚇得邊上的民工四散，揚起的沙土嗆得他們捂著嘴躲開，剛剛圍成的圈子瞬間被打散。

車門全開，黑哥帶頭走下車，下車的10多個人手里都拿著刀棍。

黑哥徑直走到小六跟前：你他娘的想鬧事兒？

小六不由得后退半步：你、你誰呀？

黑哥：你說我誰呀！

黑哥使勁推了把小六肩膀，小六一個踉蹌，不敢還手。

吳建民沖過去橫在兩人跟前：噯噯噯，有話好好說，有話好好說……

黑哥打量了吳建民一眼：你是工頭？

吳建民：嘿，我是。

黑哥指著罷工橫幅：你們這兒干嘛呢？你他娘就這么管你的人呀！

吳建民：我們、我們……哎呀，老板欠錢實在太久了，兄弟們沒辦法呀……

小六不服氣地：俺都倆月沒拿到錢啦！

黑哥輕蔑一笑：一個巴掌拍不響，牛老板那么講信用的人怎么會無緣無故不給錢？瞧瞧你們這德性，有一個在干活的嘛？不好好干活還想要薪水，想他娘的美夢吶！

人們七嘴八舌：你胡說！胡說八道！放屁！

黑幫成員抄起棍子作勢要打。

黑哥展開雙臂：先別動！我給你們個建議吧，你們現在要做的，就是認認真真干活，把工程進度給我趕上來。我這邊呢，也會幫你們說說話，讓牛老板把欠的錢補上，行不行？

沒人吭聲。

黑哥：聽我的，不要再鬧了啊！趕緊干活！

小六鼓起勇氣：不把錢送來俺們就不干！

人們七嘴八舌：對！送錢來！還錢！

黑哥：他娘的！

黑哥沖上去照著小六臉上猛打一拳，后者隨即跌倒。黑哥不給他機會，照著肚子猛踢好幾腳，小六痛苦地呻吟。

吳建民上去阻攔黑哥，反被黑哥一肘子打在眼睛上，吳建民一陣眩暈。

人群中有人高喊一聲：拼了！

民工們受到鼓舞，開始推搡黑幫成員，兩伙兒迅速扭打起來，頓時塵土飛揚。民工人數多，有的抄起板磚扔向黑幫，黑幫則拿著刀和棍亂揮。

“啪！” 一聲槍響，所有人戛然而止。

只見黑哥右手低垂，手里拿著槍。剛才那一槍正打在趴在地上的吳建民腦袋旁邊的一塊石頭上，震得吳建民雙眼發黑，耳鳴。

黑哥：鬧啊？接著鬧啊！

鴉雀無聲。

黑哥：好言好語給你們講道理，不聽，都他媽想挨槍子是吧！我看誰還敢嚷嚷？干活去！

眾民工垂頭喪氣地朝大門里走。

黑哥指著吳建民：管好你的人。（又朝蜷縮在地的小六吐了口痰）

黑幫上了車，揚沙離開。

沙塵中，捂著眼睛的吳建民，委屈的臉。

28.董事長辦公室傍晚

魚眼鏡頭，扭曲的畫面，牛有才獨坐封閉的辦公室，對著電腦屏幕眉頭緊鎖。

屏幕上是銀行匯款界面。

牛有才盯著屏幕良久，額頭冒汗。

開門聲，穿著V領低胸的女秘書笑盈盈探出頭：老板，忙不忙呀？現在。

牛有才：別煩我。

女秘書一撅嘴，雪白的大腿邁進屋，扭著身子朝他走過去：哎呦！干嘛這么冷淡……

牛有才破口大罵：他媽的別煩我，聽不明白呀！滾蛋！滾！

女秘書被嚇傻了，落荒而逃。

牛有才氣得大喘氣，站起來走到門口狠狠一腳踹在門上，“咣當！”門被撞上。

牛有才回到座位，思索著。 終于，他按下座機免提，撥打了110。

與此同時，手機響了，彩信提示。

電話里接線員：您好，工號250，有什么可以幫您？

牛有才打開彩信。

特寫：被綁在椅子上的牛寶根滿臉是血。

特寫：牛有才雙眼瞪圓。

電話里接線員：您好？喂？喂？

斷線，嘀嘀嘀……

牛有才眼神恍惚，身體歪斜，白襯衫已被汗水濕透。他強打起精神，挪動鼠標，點擊“確認交易”。隨即長嘆一聲，雙手埋進頭發中。

窗外陰沉，一聲驚雷。

29.寶馬車內傍晚

豆大的雨滴打在擋風玻璃上，雨刷器來回擺動，車在前車燈光照射下勻速前行。

黑哥一手握方向盤，一手拿著一瓶洋酒喝，身體跟著車里放的西洋樂搖擺。他猛灌一口酒，瓶見底，向后一甩扔到后座上。他瞥了眼車前立著的彌勒佛泥偶。

特寫：這尊彌勒佛笑得近乎詭異。

30.黑哥家門口傍晚

黑色寶馬停下。

黑哥悠哉地下車，走到門口，掏出鑰匙，停住。他發現門把手上沾有一些污泥。

31.黑哥家傍晚

黑暗中，隱約能看出啞巴正靜坐在客廳里，手握著槍等他。

32.黑哥家門口傍晚

黑哥一手拿鑰匙，一手掏出槍，警惕地把鑰匙插進鎖眼，突然飛速轉動，猛推開門，舉槍。

客廳內無人。

33.黑哥家傍晚

黑哥左手在墻上摸摸，“啪”開了燈，客廳亮起來，亂糟糟的環境，褲子、衣服、襪子隨意亂丟，飯桌上的碗筷趴滿蒼蠅，桌邊三張椅子上分別坐著一個漂亮的充氣娃娃（看上去就像在吃飯），墻上貼著《玩具總動員》《小美人魚》《白雪公主》等經典動畫海報。

黑哥敏銳地注意到地板上一個個泥濘的大腳印，一直通向里屋。他嘴角一揚，標志性的輕蔑壞笑又掛在臉上。他大搖大擺地沿著腳印走進去。

玄關兩側掛著兩排芭比娃娃相框，腳印一直走過轉角，直抵衛生間。衛生間門緊閉。

黑哥屏住呼吸，一腳踹開門，同時舉槍，“啪啪啪啪啪！”

馬桶水箱被穿了五個眼兒，水從眼口冒出來。

黑哥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下意識低頭，只見一雙大臟鞋擺在廁所門口。與此同時，啞巴舉槍出現在黑哥身后。

黑哥臉上又揚起笑容，尷尬而僵硬。

“啪！” 后腦勺被打爆，腦漿四濺。

鏡頭緩緩推向啞巴平靜而高昂的臉，他手一扯圍巾，喉嚨處的縫合線完全暴露出來。機位下移，直到落在他腳上。

他光著腳。

34.黑哥家門口傍晚

門開了，啞巴左手拎一榔頭，右肩扛一鼓鼓的麻袋走出。

他的荒漠迷彩服系在腰上，身上穿的已換成寬松而干凈的短衣短褲，鞋則換成嶄新的皮鞋。

他走到寶馬前，掄起榔頭把車前車后的車牌敲下來，扔路邊。開車門，把麻袋扔后座上，進駕駛座，發動車，車燈亮，車開走。

35.公路夜外

雨中，左眼紅腫的吳建民身披一大塑料袋，飛快地蹬著三輪車，車后躺著蓋著棉大衣的斷腿強子。

強子顯得非常虛弱。

迎面一輛大卡車鳴笛飛速駛過，飛濺起的雨水全濺在吳建民身上。

36.民工宿舍外夜

雨中，三輪車停在一排破臨時房前。

吳建民邊下車邊喊：來幫把手！

兩個光著膀子的民工小跑過來，幫著一起把強子背進宿舍里。

37.民工宿舍2號夜

潮濕的水泥地上，耗子亂鉆。

四個民工湊在一桌打撲克。

門外跑進來民工甲：嘿！強子回來了！

民工乙：是嘛？

民工丙：過去看看！

四個民工放下牌跑出門。

38.民工宿舍1號夜

屋里擠滿了工友，強子躺在靠門床位的下鋪，渾身濕透的吳建民正拿毛巾給強子擦臉和頭發。

民工甲：強子，沒事兒吧！

民工乙：好點不？

民工丙：外面下這么大雨咋還跑回來呀？

民工丁：是啊！這也太欺負人啦！

大伙兒七嘴八舌。

吳建民：都閉嘴！消停會兒。（站起來）咱上隔壁去，我有幾句話要跟大伙兒說。

民工甲：又開會呀？

民工乙：還說啥玩意兒呀……

吳建民瞪了他們一眼，說：大劉，你負責照顧強子。（帶頭走出屋）

大伙兒遲疑了一下，還是紛紛跟出去。

39.民工宿舍2號夜

吳建民雙手交叉在胸前，表情嚴肅：我想說，今天白天的事兒讓大家受委屈了，我這個當領導的也有責任。可工作還是得干下去對不對？我們干得越快就越占理兒，腰板就挺得越直，到時候他就無話可……

小六：你拉倒吧你！（ 鼻青臉腫的小六從人群中走出）瞧你那慫樣兒！

民工甲：就是嘛！

民工乙：切……

吳建民尷尬地：我哪里慫了？我要是慫我今天就不會站在那里！（指著自己的左眼）我要是慫我就不會是這樣子！

小六：虧你還是工頭，兄弟們挨打的時候你跟哪兒吶？

吳建民：我……他們有槍！我能咋辦！

小六：你說咋辦？你應該保護俺！你應該帶著大伙兒反抗到底！結果你干啥啦？你光替那個姓牛的王八蛋說話咧！

民工甲：就是嘛！

民工乙：切……

民工丙：串通好了吧？

吳建民：你說個啥！你再說一遍！

民工丙避開吳建民威脅的目光。

小六：你跟俺們兇啥兇！

民工丁：你跟拿槍的兇去呀！

民工甲：就是嘛！兇了半天咋不見你要回錢來。

民工乙：切……

吳建民委屈而憤怒地：你們、你們這群窩里橫！整天就他媽知道偷懶，你們除了喝酒打牌玩手機還干過啥？真有能耐，你們自己去把錢要回來呀！

小六：憑啥俺們去？

民工丙：俺們又不是工頭！

民工甲：就是嘛！誰是工頭誰去。

民工乙：切……

所有人冷冷地看著吳建民。

吳建民氣得直哆嗦，突然一把掀翻撲克牌桌子，大步沖出屋。

小六：兇個啥？平時不讓俺們休息，強子就是你害的！你個傻冒！

吳建民停住，呆在門外，被雨水澆著，背對眾人。

一聲驚雷。

瞬間沉默。

小六露出些許懼色。

吳建民沒有回頭，走了。

眾民工異口同聲：傻冒……

40.銀行ATM機室夜

小麗正在取錢，披著雨衣的牛寶根守在ATM機室外，手里攥著一根棒球棍，左顧右盼，顯得六神無主。

小麗拎著一大黑塑料袋出來。

牛寶根小聲地：夠嗎？

小麗點點頭。

牛寶根：要不要再數一遍？

小麗：哎呀，我都數了三遍了。

牛寶根咬咬嘴唇，攥緊拳頭小幅度揮舞。

小麗：喂，先別激動，回家再說。

牛寶根：走！

小麗把袋子藏在雨衣里。

牛寶根剛走兩步就回頭，得意地：親我一口。

小麗“嘖”一聲，無奈伸過嘴碰他臉頰一下：好啦，快走吧。

牛寶根拉著她的手，倆人小心翼翼穿過馬路，一步三回頭，一點一點消失在雨夜中。

特寫：ATM機對面柱子上，貼著昨天他倆貼上去的尋狗啟示，這張紙已被雨水澆爛。

41.公路晨

公路地面未全干，一張通緝令黏在地面上。

無牌黑色寶馬快速駛過，正壓在通緝令的面具肖像上。

42.董事長辦公室日

正午，陽光燦爛，透過窗子打進來，直直打在牛有才臉上。他閉著眼躺在辦公室地上，呈“大”字型，周圍有10多瓶橫七豎八的空啤酒瓶。他的臉抽動兩下，緩緩睜開眼，隨即用手遮住陽光。他翻個身，繼續懶洋洋地躺著。突然，他像觸電般爬了起來，沖到桌邊拿起手機。

特寫：12點30分。

牛有才念叨著：兒子兒子兒子兒子……（他胡亂揉揉臉，按了按屏幕，舉在耳邊）

“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請稍后再撥……”

他的臉痛苦到扭曲。

又按按屏幕，選中昨天的陌生號碼，舉在耳邊。

“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已停機……”

他手一松，手機掉落，整個身子向后仰……

天旋地轉。

43.二手車行日

二手車行外50米處，牛寶根摟著小麗，小麗挎一個LV包，上身白紗衣下身黑長裙，打把遮陽傘。牛寶根白襯衫配牛仔褲，頭頂大墨鏡，拉一個旅行箱。

小麗：我有不好的預感……我心里發慌。

牛寶根：你太緊張了。相信我，什么事兒都沒有。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買輛車，然后開往新城，遠走高飛。

小麗：可是我、我怕……

牛寶根打斷她：后悔啦？為了你我可是連我爸都騙了啊！

小麗沉默不語。

牛寶根：打起精神！別忘了你現在是個富婆。（摟著她走向車行）

車行門前停著10多輛車型。

賣車老板看上去20多歲，穿著短袖坐在門口，戴著耳機嚼著口香糖，兩臂露出滿滿的紋身。他從一開始就一直盯著牛寶根和小麗，見兩人走近，他摘下耳機，一拍大腿站起身：怎么著二位，買車？

牛寶根裝得很酷：你這兒最貴的是哪輛啊？

賣車老板：呦！那得看您喜歡哪款了，奔馳、寶馬、凱迪拉克咱這兒全有！來，我帶您瞧瞧！

二人跟著賣車老板來到二手凱迪拉克前。

賣車老板：這輛怎么樣？七成新，性能絕對牛逼！

牛寶根叼根煙，裝模作樣圍著車繞了一圈，拍拍車身：多少錢？

賣車老板：60萬！

小麗白了牛寶根一眼。

牛寶根：不太喜歡這顏色……有別的嘛？

賣車老板含笑：要不我給您推薦這個吧。（指指邊上的黑色寶馬）這寶馬經典款，黑色，開起來手感巨好！可惜就是有點小毛病。

牛寶根：什么毛病？

賣車老板：剎車不是特別靈，但只要您不飆車就絕對沒問題。便宜賣了。

牛寶根：多便宜呀？

賣車老板：10萬。

牛寶根看看小麗，小麗搖搖頭。

牛寶根：便宜點，便宜點我就要了。

賣車老板眼珠一轉：那8萬吧，圖個吉利！

小麗搖搖牛寶根胳膊，面露不滿。

牛寶根：行，就它了。

小麗急了：什么就它了！多貴呀！

牛寶根：嘿，又不差那點錢！老板，聽我的，就它了。

賣車老板：好嘞！

小麗一甩臉要走。

牛寶根嚴厲地：你給我站住！

小麗站住，回頭怒視。

牛寶根：別跟這兒鬧啊，趕緊交錢走了，聽話！

賣車老板陪笑著：嘿嘿！大嫂，您就聽大哥的吧！8萬塊買輛寶馬，誰買誰值呀！走，帶您交錢去！

老板笑嘻嘻拉著小麗往店里走，小麗極不情愿地跟他進去了。

牛寶根在門口緊緊盯著。

一輛哈雷摩托“噌噌”駛來，瀟灑地停在門口。

開車人摘下頭盔，是虎子。

虎子和牛寶根互相對視了三秒，又瞧瞧他手里拉著的旅行箱。

牛寶根怒視虎子。

虎子皮笑肉不笑，走進店。

44.二手車行日

小麗把LV包里的6份錢全擺在桌子上，沒好氣地：喏，整整6萬塊，都給你。

賣車老板：哎？咱說好8萬的呀！

虎子畫外音：不好啦不好啦！出事兒了！

小麗一哆嗦，趕忙回頭，只見虎子跑過來。

賣車老板：瞎咋呼什么！能出什么事兒呀？大嫂你別怕啊，這孫子就愛大驚小怪。

小麗不耐煩地：我就這么多，你愛要不要。（說罷扭頭便走）

賣車老板：嘿！不是……

虎子拍拍賣車老板，用眼神示意放她走。

賣車老板：不是、不是，你他媽要干嘛呀！

小麗沒回頭，徑直走出店。

虎子：你沒瞧見那個男的手里拎的箱子嘛？

賣車老板：怎么？

虎子：你傻呀！那里面肯定都是值錢玩意兒！這他媽一看就是一對兒亡命鴛鴦。

賣車老板：你的意思是？

虎子做了個抹脖子手勢。

賣車老板：操！虧你想得出！黑哥不發話你敢私自打獵？

虎子：我他媽正要跟你說這事兒呢，黑哥死了。

45.新老城交界處日

收費站窗口。

啞巴搖下車窗，把收費條遞給收費員。

收費員熱得臉紅，不停扇扇子，他注意到穿著短袖的啞巴胳膊上、手上都是刀疤還有彈孔，脖子上清晰的縫合線，而他車儀表盤上放著一把手槍。

收費員警惕地看看啞巴的臉。

啞巴錐子般冷酷的雙眼死盯著他。

收費員趕緊扭頭躲避他的目光。

圍欄升起，車開走了。

收費員對著貼在窗口里的通緝令，沉思。

特寫：通緝犯戴著鬼臉面具，脖子圍一條圍巾。面具后面那雙直勾勾的眼睛和啞巴非常吻合。

收費員拿起電話：警察你好，我發現一個男人，我懷疑他就是你們要逮的通緝犯……對、對。在新老城交界收費站，開黑色寶馬，沒有牌照。

46.二手寶馬車內日

牛寶根悠哉地握著方向盤，副駕駛上的小麗悶悶不樂。

牛寶根：瞧見沒？一路順風！再有倆小時咱就徹底告別這破破爛爛的老城了，要開始新生活嘍！

小麗撅著嘴不說話。

47.公路日

黑色寶馬剛剛駛過，守在公路兩旁的五個哈雷摩托黨就對了個眼兒。

摩托黨甲：虎子說的是這輛吧？

摩托黨乙：應該是。

摩托黨丙：走！

五輛摩托發動，跟在寶馬后面。

48.二手寶馬車內日

牛寶根：寶貝兒還緊張呢？（把手伸到小麗衣服里要摸）

小麗甩開他。

牛寶根：嘿！你能不能給個笑臉啊？

小麗：不能。

牛寶根：買個車您都生氣。

小麗：我讓你買這車啦！二手夏利5000塊錢就能買！你買了嗎？

牛寶根：不是……哎呦，你能不能不那么摳門，6萬塊錢買輛寶馬，你還想怎么著呀？箱子里不還40多萬呢嘛！

小麗：40多萬很多嗎？你知不知道新城一平米房價多貴？

牛寶根：我知道……我不還能掙嘛！

小麗：嘁，你拿什么掙？你又不是你爸。

牛寶根立馬火了，猛踩一腳剎車，小麗身體前傾，胸口撞在車前儲物箱上。

車向前滑了好幾米才停穩。

牛寶根（指著小麗鼻尖）：馬上就要出城了，咱們不應該這樣，咱們應該很開心才對！所以你別逼我，只要我愿意，我他媽隨時可以把你踹下車，一分錢不給你。知道么？

小麗捂著胸口，冷眼看他。

牛寶根咆哮著：我他媽做這一切為誰呀？還不都是為了你！（狠狠砸方向盤）

49.公路日

見前方寶馬停下來了，摩托黨也停下。

摩托黨甲摘下帽子：什么情況？

摩托黨乙淫蕩地：要車震？

摩托黨丙：操！現在辦了丫得了！

摩托黨丁：現在？虎子說他馬上就過來。

摩托黨戊：別等那孫子啦，哥幾個就地分了吧！

寶馬突然再次啟動。

摩托黨甲：嘿，又走了！

摩托黨乙：先跟上。

五個摩托黨繼續保持著一定距離跟蹤。

50.建筑工地日

太陽底下，吳建民一個人汗流浹背地搬磚。

鼻青臉腫的小六身后跟著五個民工大搖大擺走向吳建民。

小六橫在吳建民身前，舉起手機對著他：瞧瞧、瞧瞧！新聞上說牛有才突發腦溢血，住院咧。呵呵，俺們大伙兒都不信。你信么？

吳建民沒理他，繞開繼續走。

其他幾個民工攔住吳建民。

吳建民：讓開。

小六：俺不想為難你，但你得把話說清楚。

吳建民放下磚，拍拍手：你想讓我說啥？

小六：昨天你去找過牛有才對吧，他跟你說了啥？

吳建民白了他一眼：你啥意思？

小六：我啥意思你心里清楚！他給了你多少好處？你收了他多少……

吳建民發瘋一般把小六撲倒，狠狠掐他脖子。另外五個民工急忙上去又拉又拽分開倆人，把吳建民反手按住不能動彈。

小六掙扎著爬起來，抄起地上一塊板磚，“啪”拍在吳建民腦門上：王八蛋！

吳建民跪倒，一道鮮血順著鼻梁流下來。

51.新城孤兒院日

啞巴停車，熄火，下車，扛著鼓鼓的麻袋走向孤兒院大門。

午后的和煦陽光照著油油綠草和鮮花，花上飛舞著蜜蜂。

52.院長辦公室日

院長戴著大框眼鏡伏案寫作。

啞巴輕敲本就開著的門。

院長抬起頭：嚯！你是剛海邊度假回來嘛？

啞巴露出難得的微笑，把麻袋擱地上。

院長趕忙走過去關上門，低頭看麻袋：這么快就把錢湊齊了？不愧是特種兵。

院長把麻袋拆開，頓時傻眼。

里面裝滿了從黑哥家搜刮來的毛絨玩具：hellokitty、喜羊羊、灰太狼、小黃人、米老鼠等等。

院長不可思議地：你……給孩子的玩具？

啞巴微笑著，一眨眼。

院長頗感無奈地搖搖頭：你呀你！真是瘋了。你知不知道自己的懸賞多少了？50萬！你的通緝令已經貼到了新城，就算你本事再大，偽裝能力再高，這來來回回還是很危險！說不定還會連累我……唉，總之以后不要為這些破玩意專程跑一趟了！

啞巴溫柔的目光瞬間黯淡下去。

院長：唉，我知道你是為了孩子。

啞巴從兜里掏出一張牛皮紙信封，把它放到桌上，拉開門，平靜離開。

信封特寫：王院長收。

院長好奇地拆開信封，展開這封長信。

啞巴獨白，聲音低沉而略帶沙啞：王院長，首先要感謝您這段時間對我和妙妙的無私幫助。您還不了解我，容我簡單介紹一下自己吧。我這個人，出生即遭棄，蒙老天厚愛，30多年來踽踽獨行而大難不死……

53.寶馬車內黃昏

啞巴開著車，神色平靜。

啞巴獨白：從最初入伍特種兵，到退役后干殺手謀生，再淪落至如今的通緝犯，我所選擇的每一份職業都注定我須時刻對生命了無牽掛……

54.游樂場日

啞巴獨白：直到遇見妙妙，這個和我命運相似的女孩。盡管口不能言，但每次只要一瞧見她純真的笑臉……

妙妙坐旋轉木馬，笑得燦爛，啞巴在場外微笑。

摩天輪下，啞巴把妙妙架在脖子上小跑著，妙妙手里舉著可愛多雪糕。

55.小河邊傍晚

啞巴獨白：她眼睛里透出的對未知世界的好奇……

大黃狗鬧鬧在小河邊流浪。

啞巴拉著妙妙的手在河邊散步。

妙妙指著鬧鬧：你看，那只小狗好可憐喔。

56.公寓小區日

啞巴獨白：還有那如雛菊般堅強的生命力，每到這時，我心里一直掩藏的那份對“好好活著”的渴望便又會被重新喚起……

小區花園，啞巴丟出一個網球，鬧鬧迅速跑過去叼回來，一旁的妙妙蹦蹦跳跳地鼓掌。

小區柵欄外，虎子狡猾的眼神正監視著啞巴，手機舉在耳邊。

57.單身公寓夜

啞巴獨白：毫無疑問，我犯了殺手的大忌，開始懼怕生命逝去。我的槍法沒以前準了，膽子也變得脆弱。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時候就會突然被干掉，可能今天，可能明天，總之不會太久……

啞巴睡在單人床。

隔壁屋，妙妙睡在小床上，鬧鬧趴在地板上。

“噼里啪啦”一排子彈從窗外掃進來，啞巴驚醒跳下床，拿起床頭的手槍，打了兩槍干掉一個。他急忙跑到隔壁屋把哭鬧的妙妙護在身下，直到這輪掃射結束，趁黑哥及其三名同伙換子彈時，又連開四槍才干掉一個，黑哥及其幸存手下嚇得撤退。

他把妙妙摟在懷里，輕輕拍著她的背。

58.孤兒院宿舍日

啞巴獨白：這就是我來找您的真實原因。我想在新城，重新活下去……

妙妙蓋著被子，恬靜地躺在睡床。

啞巴把小黃人和灰太狼放在她枕邊，長久凝視。

59.新城公路黃昏

啞巴獨白：這是我最后一次回去了，我會盡快湊齊那筆錢，按約定完成交易。又或者，請毀掉我與新城有關的一切，助妙妙成長。不勝感激。

黑色寶馬快速駛過公路，路牌顯示距老城還有5公里。

60.老城公路傍晚

夜幕將至。

黑色寶馬車前方已隱約可見新老城交界收費站。

牛寶根：跟老城道個別吧。

小麗雙手合十，閉目祈禱。

牛寶根：你到底在擔心什么？收費口突然碰出個大怪物？哼！（不屑地搖搖頭，右手掏出硬幣，向上一拋）

硬幣緩緩下墜。

后視鏡突然出現六輛哈雷摩托。

牛寶根余光注意到了，一走神兒，硬幣沒抓住，硬幣從他手邊掉落，直入車縫中。

61.老城公路傍晚

6輛摩托狂飆，打頭的是虎子。

他們極速駛來，距黑色寶馬只有50米不到的距離了。

虎子開始從長靴里掏槍。

62.寶馬車內傍晚

牛寶根變檔踩離合，手忙腳亂，方向盤沒控制好，車晃起來。

小麗被這么一晃嚇得睜眼，只見右反光鏡的摩托黨正舉槍瞄準著自己，“啊！”驚叫一聲。

“啪！”右反光鏡被打碎。

63.新老城交界處傍晚

早已偽裝成收費員在窗口里蹲點的10名警察見此情景，都很吃驚。

警長舉起對講機：目標已出現！正朝我方駛來！沒有減速跡象！各位做好準備！

警察甲：多名飛車黨正襲擊目標！

警長：上！

10名警察躍出窗口，舉槍攔截黑色寶馬。

64.寶馬車內傍晚

小麗一指前方：哎呀！

牛寶根：糟了！（將油門踩到底）

65.新老城交界處傍晚

無牌黑色寶馬全速沖向收費口。

虎子：媽的！警察！

警察和摩托黨集體開槍。

一團混戰，寶馬前后擋風玻璃都被擊碎，寶馬直沖過路口，撞飛了來不及閃躲的一名警察，也撞飛了圍欄，但仍未減速，車體向右前方扎去，沖出了高速公路駛進繁茂的小樹林中。

四名警察追擊寶馬，另五名和摩托黨開戰。

三輛摩托被擊翻，車毀人亡。

槍戰持續，兩名警察被擊倒。

與此同時，新城方向駛來一輛大貨車，見此情景貨車司機張大嘴巴，邊按喇叭邊加速，試圖沖過這片戰場。大貨車撞斷圍欄，從一名受傷倒地的警察身上碾過去。

一輛摩托失控撞上了收費口柱子，人被高高甩到空中，摩托漏著油斜飛向大貨車。

“嘭！”發生爆炸，火光沖天。

66.寶馬車內傍晚

啞巴目光直視前方，已能隱約看到新老城交界收費站了。

突然一聲爆炸，火光沖天。

啞巴緊急剎車。

67.小樹林傍晚

黑色寶馬撞在一棵粗樹上，車頭嚴重損壞。

樹林深處，四下無人。

68.寶馬車內傍晚

牛寶根的右手緊緊握著小麗的左手。

小麗用力甩開牛寶根已經僵硬的手，甩了三下才甩開。她肩膀和臉上多處擦傷，她邊哭邊拉開車門，爬出去。

牛寶根全身是血，胸口中了兩槍，額頭已被撞裂，下巴扭曲耷拉著，已死。 他死不瞑目，雙眼瞪圓，瞳孔散盡，望著新城的方向。

鏡頭緩緩下移：他的腳踩在剎車位置上，但剎車片已不見。

69.小樹林夜

天已全黑下來，小樹林里幾乎不見光。

一瘸一拐的小麗手拎旅行箱，跑跑停停，無望地望著天。

警察的叫喊聲從四面八方傳來，早已迷失方向的她沒頭蒼蠅般穿梭在樹林里。

70.新老城交界處夜

硝煙散去，大貨車仍然在猛烈燃燒著，車里的司機已被燒焦。

地上躺了10具尸體和兩個掙扎的重傷者，虎子被炸得血肉模糊。

71.新城公路夜

啞巴已重新穿上荒漠迷彩服。

他把后座放著的所有酒瓶擰開，把酒全灑在車座上。他拍拍寶馬車身，打火機一點，車燃燒起來。

他大步轉身，背影漸消失于小樹林中。

烈火中，車前彌勒佛詭異的笑容。

72.民工宿舍1號夜

有人打牌，有人拿手機看黃片。

強子躺在床上，發著燒，迷迷糊糊。

頭上裹著紗布的吳建民端著碗泡面進來，徑直坐在自己床鋪上。

打牌的四人立刻放下手中的牌，圍在吳建民身前。

民工甲：呦！工頭，吃夜宵呀？

民工乙：還康師傅吶？給俺也嘗一口唄！

民工丙：哥幾個可還餓著呢！

民工丁：就是，還有錢吃泡面，俺都吃不起。

吳建民抬抬眼皮，不說話，吃了一大口面。

民工甲：工頭，俺們的錢你啥時候給？

民工乙：別藏著了，知道在你那兒。

吳建民冷冷地：我再說一遍，我沒拿你們的錢。錢都在牛老板手里，有本事找他要去。

民工丙突然一巴掌打飛了吳建民的泡面，怒道：那你他媽倒去呀！把俺們的錢要回來！

民工丁：你個鱉孫兒就不配當頭兒！

吳建民起立，民工丙以為要挨打，提前抱腦袋防御。但吳建民只是擠開一條縫朝門外走。

強子虛弱地：建民哥……別走……

所有人都一齊看強子。

民工甲：強子，你醒啦！

民工乙：你醒啦！

民工丙想扶他坐起來，結果被他使勁兒推開。

民工丙：你……

強子冷冷看著他們。

吳建民關切地：強子你咋樣，好點不？

強子：建民哥……你別走。

吳建民：好好，我不走，你要不要吃些東西啥的？

強子搖搖頭：水……

民工甲：來來，幫著倒杯水！

民工乙和丙爭著去拿暖壺。

強子：不要！

滿座皆驚。

強子：俺不要……不用你們拿……

民工丙：強子，你咋回事兒？

強子把頭扭到一邊不看他們。

民工丁一拍大腿：得了！還看不出來呀？人家不吃咱這一套！

民工甲：唉，不用就算啦，打牌打牌！接著打牌。

民工乙：人倆老鄉親密談話，你好意思跟這兒打牌？

民工丙：走走走！出去玩去！

四個民工拿著牌和桌子往外走。

民工甲拍拍戴耳機看黃片的那個民工：走吧！別看啦！人家不待見咱們！走走走……

民工乙：人家畢竟是老鄉，親熱！

民工們大笑著走出屋，重重撞上門。

一陣沉默。

吳建民：哦！對，我給你倒水。（拿起暖壺和杯子，倒了杯水遞到強子嘴邊）

強子艱難地喝了一小口：民哥，你是俺老鄉……不管別人咋說，俺信你……

吳建民點點頭：再喝點。

強子手扶杯子，碰到吳建民的手。

吳建民：呀！你手咋這么燙！（趕緊摸強子的腦門，大驚）這也太燙啦！肯定是昨晚上淋著了，我給你找藥去！

強子：建民哥……

吳建民飛奔出屋。

73.民工宿舍2號夜

民工們有說有笑。

吳建民突然沖進來。

大伙兒一見他，瞬間冷場。

吳建民：你們、你們誰有退燒藥？

沒人理。

吳建民：你們誰有退燒藥！有的話就請拿出來吧！

民工甲：俺有板藍根。

吳建民：板藍根……不頂用。唉，算了！（掉頭奔了出去）

74.小樹林夜

啞巴小跑著，穿行于黑暗中，沒跑多遠，只聽前方不遠處傳來警察的對話， 他機警地躲在一棵粗樹后。

前方兩個陰影出現。

警察甲：肯定有人！我剛才明明聽見“嘩啦嘩啦”的聲音。

警察乙：說不定是兔子。

警察甲：兔子沒那么大動靜。

啞巴手指扣在扳機上。

警察乙：算了吧，反正不會是那個通緝犯，別自找沒趣了，咱們損失已經夠大了！

警察甲：好吧……都賴那個傻冒收費員，瞎舉報！

警察乙：他媽的一提我就來氣，什么黑色寶馬沒牌照的，害死咱那么多兄弟！

聲音漸遠，警察離開。

啞巴小心翼翼地小跑著出畫。

75.老城荒郊夜

血跡斑斑、一瘸一拐的小麗拎著箱子從小樹林跑出來，這里四下無人，唯獨不遠處有一座小木屋，黑著燈。

小麗一屁股坐在地上，顯得極為疲憊，睡眼朦朧，幾乎就要癱倒。突然，她大叫一聲跳起來發瘋一般跺著腳。

兩只大耗子從她屁股底下鉆出來。

她趕忙撣撣裙子，拖著拉桿箱快走到小木屋門前。

小麗敲敲門：有人嗎？有人嗎？請幫幫我，我遇到車禍了！

屋內傳出狗叫聲，叫聲和小麗一樣虛弱。

小麗：我受了傷，請幫幫我！有人在嗎？

鬧鬧依然叫著。

小麗從地上撿起一塊大石頭，往鎖上砸，砸了四五下就開始揉手腕。她走到窗邊，把石頭一扔，打碎窗戶。小麗把旅行箱扔進窗內，自己也艱難地翻窗而入。

76.小屋內夜

鬧鬧跳出來趴到她身子上，她開始害怕地拍打，但鬧鬧卻伸出舌頭舔她的臉，舉動親昵。

借著月光，小麗看清鬧鬧的臉，驚喜地：鬧鬧！你怎么在這兒？我的好鬧鬧，原來你在這里……嗚嗚嗚，原來你在這里……（緊緊抱著狗，哇哇大哭起來）

良久，小麗注意到鬧鬧很虛弱，又看到桌角的木屑已經被啃掉一大塊了。

小麗：鬧鬧，你有多久沒吃東西了？誰這么狠心……

她心疼地放下鬧鬧，走到角落，打開冰箱門上層，空空如也。她又拉開下層的冷凍柜，啞巴的錢暴露在她眼前。

小麗張大嘴巴。

她本能地左顧右盼，隨即把旅行箱搬過來，打開旅行箱，把里面裝滿的衣服、鞋子等日常用品全扔出來，只剩下那一摞摞的紅票子。她動作迅速地把冰箱里的錢往箱子里扔。

鏡頭緩緩推到她身后桌子上，月光下，恐怖的鬼臉面具。

77.小屋外夜

小麗撞開門，拖著拉桿箱急匆匆往外走，鬧鬧在身后跟著。

她站在唯一一條小路中間，轉了個圈，眼神迷茫，終還是選擇向西走， 沒走兩步，鬧鬧突然向前一個俯沖，它逮到一只大耗子。

餓了兩天的鬧鬧大口撕咬著耗子肉。

小麗：好啦，鬧鬧，快走吧！媽媽知道你餓，媽媽一會兒就給你買好吃的啊，快走快走！

小麗大步疾走，鬧鬧一邊在后面跟一邊吐耗子骨頭。

78.啞巴家夜

啞巴一腳踢開門，只見地上散落著小麗剛才扔的東西，冰箱門打開著。

特寫：啞巴面目猙獰，雙眼透出無比的憤怒和兇惡。

79.老城荒郊夜

啞巴一手拿面具，一手拿槍，站在路中間，視線捕捉著每一處角落。

他很快鎖定了死耗子的尸體，尸體殘缺不全，一點點沿向老城方向。

啞巴拔腿飛奔。

80.老城東街夜

街上路燈昏黃，人影稀少。

吳建民跑進一家24小時藥店。

81.藥店夜

吳建民沖進門。

一個穿白大褂的男店員攔住他：哎、哎，別跑！你要買什么？

吳建民氣喘吁吁：我要、要退燒藥！

店員帶他來到退燒藥處，給他一指。

吳建民掃著價簽，全在20元以上，他摸了摸兜，尷尬地看看店員，店員雙手一攤。

吳建民哀求著：醫生你能……

店員：別叫我醫生，我不是醫生。

吳建民：求你咧！先給我一盒吧！我急著救人吶！

店員：對不起，這我做不了主。

吳建民：可我兄弟他……

店員擺擺手：你呀！也別買什么藥了，發個燒死不了！回家拿毛巾沾點涼水往腦袋上一敷不就得啦！大老爺們的……

吳建民嘆一口悶氣，低頭離開。

82.老城東街夜

吳建民垂頭喪氣地走著，路過布告欄，停住。

特寫：左邊是通緝令，懸賞50萬；右邊尋狗啟示，獎金1萬。

吳建民（自言自語）：唉！人不如狗呀……

他繼續走，前方隱約看見一個拉著旅行箱、走路一瘸一拐的女人和一條消瘦的黃狗。女人和狗在岔路的標示牌停下看了看，拐進了路口。

他又瞧瞧尋狗啟示，小跑著跟上去。

追蹤小麗過來的啞巴邊走邊把鬼臉面具套上，他已看到小麗和狗、吳建民都拐進路口。

83.路口夜

路口往前100米就是一家私人旅館，亮著微弱的燈。

前方空無一人。

小麗快步向前。

身后突然一雙糙手捂住她的嘴巴，不待她掙扎就把她拉倒，旅行箱也被甩出一米遠。

鬧鬧大叫起來。

吳建民狠狠踹了一腳鬧鬧，鬧鬧低吟一聲趴在地上，吐舌頭。

小麗趁機咬了吳建民的手，后者一疼，往后一縮，小麗試著爬起來反抗，吳建民另一手拽住她頭發，兩人糾纏在一起。

啞巴已神不知鬼不覺靠近兩人，距離不過五米。

特寫：手槍舉起。

“啪！” 小麗腦袋開花。

鮮血噴濺了吳建民一臉，嚇得他直接后仰坐在地上。

啞巴槍口已對準吳建民。

衣服破爛、頭上裹著紗布、臉上全是血的吳建民驚恐而絕望地看著戴鬼臉面具的啞巴，渾身顫抖。

僵持三秒，啞巴放下了槍，三步并作兩步過去蹲下撿起旅行箱，打開，滿滿一箱錢。啞巴頭微側（疑惑錢為什么變多了），很快合上箱子，起立。

鬧鬧正趴在女主人身邊，用爪子和嘴巴輕輕碰小麗的尸體。

特寫：小狗眼角有淚光。

啞巴一把將鬧鬧抱起，大步向前。

鬧鬧在啞巴肩膀猛咬一口，疼的啞巴瞬間松開手，小狗摔在地上。

啞巴作勢要打，但收住了。

鬧鬧痛苦地向前爬。

啞巴大手一抓，揪起鬧鬧的脖子，拎著走了。

吳建民望著啞巴消失的背影，發呆。

84.啞巴家夜

燈昏黃，啞巴盤腿坐在地上數錢。

鬧鬧一聲不吭趴著角落里。

錢數罷，看著滿滿一箱鈔票（80多萬）啞巴先是閉眼沉思，隨后向后一仰躺在地上，“哈哈哈”笑起來，臉上掛著由衷的幸福。

85.電話亭夜

吳建民靠在電話亭旁，左手舉著聽筒，不住顫抖的右手捏著通緝令。

吳建民聲音發抖：喂、喂……警察同志？

86.啞巴家晨

啞巴對著半塊碎裂的鏡子，拿著一把剪子剪胡子。

稀稀拉拉的毛發掉落在地。

87.啞巴家晨

啞巴在屋后拿著鐵鍬，挖了個不深的坑。

他把鬼臉面具、黑皮手套、荒漠迷彩服等與作案有關的物件全埋進坑里，填上土。只留了手槍，夾在他寬松的短褲里。

88.老城荒郊晨

面部干凈的啞巴右手拎著旅行箱，左手牽著自制狗鏈，目視著小樹林方向，大步邁開。

剛走一步他就停住了，低頭看看狗。

鬧鬧在和狗鏈較勁兒，不肯走，爪子緊緊扣住地，脖子扭向老城方向，喉嚨里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

啞巴無奈嘆一口氣。

89.超市晨

超市架子上一排狗糧。

啞巴盯著各種牌子選。

90.超市門口晨

超市門外的柱子上拴著鬧鬧。

路邊偶爾有車輛經過。

原本無精打采的鬧鬧突然立起來，朝馬路上狂叫。

路邊緩緩駛來一輛警車。

鬧鬧沖警車又蹦又跳，脖子上已被狗鏈勒出血印。

路過群眾莫名其妙地看著狗。

91.警車內晨

車里有三男一女四名警察。

男警察甲：嘿？你們瞧那條狗。

男警察乙：瞎叫喚什么呢？

警長：沖咱們挑釁吶這是！

女警察舉著手機：喂停一下，停一下！

男警察甲踩住剎車。

男警察甲：怎么啦？

女警察讀著手機內容：局里昨兒晚上接到舉報，說有人看見面具殺手在東街路口殺完一個女人之后搶走了她的箱子和狗。

男警察乙：什么狗啊？

女警察：大黃狗。

警長：下車。

四人拉門而出。

92.超市門口晨

警察圍在鬧鬧身前，鬧鬧歇斯底里地鬧騰著，腦袋轉向超市門里狂叫。

圍觀群眾越聚越多。

女警察蹲下身，試圖安撫鬧鬧：好可憐的狗狗……來，姐姐幫你解開哦！

她解開狗鏈，狗要往超市里沖，被她抱住了。

警長：根據我的經驗，罪犯八成就藏在里面。

女警察：要不要尋求支援？

警長點點頭：你在這兒維持秩序。小劉小張，咱仨進去。

男警察甲、乙跟警長走進超市。

93.超市晨

結賬的隊伍很長，啞巴排在隊尾，前面都是老頭、老太太。

三個警察走進來，仔細觀察著每個人的臉。

啞巴裝作若無其事眼珠子亂轉，就是不看警察。

警長開始掃視顧客買的東西，前面的老頭、老太太都拎著一大筐子裝滿了蔬菜水果。他很快注意到啞巴手里拿的東西。

特寫：拿狗糧的手。

啞巴察覺到警長向自己走來，下意識后退兩步，把狗糧塞進身后老大爺的筐里，一個轉身閃到食品架后面。

警長突然掏出槍：別跑！

老頭、老太太以及收銀員們立刻抱頭驚叫。

警長躍過收銀臺去追啞巴，警察甲從無購物通道追進去。

警察乙趕緊指揮門口的兩個保安：你們去看大門！快去！

兩個保安僵硬地點點頭，對視。

超市里瞬間大亂，人群紛紛往門外跑。

啞巴飛奔到超市最深處，俯身躲在賣醬油醋的食品架后面，透過縫隙觀察。

不一會兒，警長小跑過來，舉槍左右瞄著。他身后突然響起瓶子碰撞聲，猛然回頭，只見一瓶醬油滾了出來，他趕緊追到食品架通道口，無人。

啞巴邊小跑邊回頭，跑到生肉區，唯一一個還沒來得及跑的賣生肉的大叔看見啞巴拿槍朝自己跑來，剛想大叫，啞巴沖他做了個“噓”的手勢，生肉大叔沒喊出來。

啞巴拿槍指指他衣服，示意要他把白圍裙解下來。

大叔趕忙脫下圍裙，顫抖著遞給啞巴，啞巴又指指他的白廚師帽，大叔摘帽照做，啞巴接過圍裙和帽子，后撤兩步正要躲進身邊最近的食品架，警察甲在20米開外的對面舉槍。

啞巴毫不猶豫飛身側撲，半空中開了一槍，倒地，再爬起，對面的警察甲跪倒，中槍。

生肉大叔嚇得癱在地上，啞巴看他一眼沒搭理他，徑直跑進食品架。

警察乙跑到警察甲身邊：劉哥，你怎么樣！

警察甲指著前方：里面……里面……

警察乙小跑過去。

啞巴牙咬著槍，迅速系上圍裙戴上廚師帽。

警察乙跑到生肉區，看了眼癱坐在地的生肉大叔。

生肉大叔朝啞巴躲進去的食品架指指，說不出話。

警察乙追進去，無人。 他跑出通道，只見前方有個高舉雙手示意投降、跑姿很慌張的戴白廚師帽的背影。

警察乙：喂！師傅！等一下！

白廚師帽老老實實停下，右手隨之垂在身前，看不清這只手干什么。

警察乙提著槍，小跑到他身后，剛要拍拍他的肩，白廚師帽突然轉身“啪！”一槍把警察乙擊飛出三米遠。

這聲槍響讓跑錯方向的警長猛然一哆嗦，他邊往槍聲方向跑邊舉起對講機：小劉？小張？說話！

無人應答。

警察乙倒在血泊之中，啞巴站在他面前，白圍裙上濺滿血點，他用胳膊把頭上的白廚師帽打掉，轉身快步走向大門。

特寫：白廚師帽扣在警察乙的血水中，被染紅。

門前，保安甲雙手攥著警棍，面對著迎面走來的啞巴，一邊后退一邊揮舞警棍。

啞巴根本沒理保安甲，徑直走向存包處。

特寫：旅行箱放在存包處柜子底下。

啞巴一腳踹開存包處的矮門，一直蹲在柜子底下的保安乙突然孤注一擲地躍起，鋼質警棍狠狠砸向啞巴，啞巴左手一擋，小臂被打折。

“啪！啪！”啞巴連開兩槍打在保安乙身上，后者橫著飛出撞在存包柜子上，當場斃命。

啞巴一咧嘴，左手呈30度彎曲。

警棍落地，保安甲渾身顫抖。

啞巴一腳把旅行箱踢到保安甲腳底下，用槍示意他拿起來，保安甲乖乖照做。

警長：不許動！（在10米開外的地方舉槍瞄準啞巴）立刻放下槍！

啞巴左胳膊一攬，死死勒住保安甲的脖子，槍口同時抵在他太陽穴上。

警長：立刻放開人質！

兩人對峙五秒，啞巴開始挾持人質一步步向后退，警長則一步步向前逼近。

啞巴退至門口，大門早已關閉，但未上鎖。

警長：立刻放開人質！不要再做任何反抗！

啞巴余光瞥了眼保安甲手里的旅行箱，眼中流露出絕望。

突然，啞巴用盡全力推開保安甲，隨即一腳踹開超市大門，飛身沖出。

啞巴持槍的手從畫右伸進入畫，手指扣動扳機，一聲啞響，沒出子彈。

畫外音傳來槍響：“啪！啪！啪！”

94.超市門口晨

啞巴胸口中了三槍。

神色慌張的女警察雙手持槍，啞巴直直跪在女警槍口下，倒地。

圍觀群眾爆發出猛烈地掌聲、歡呼聲。

警長一手持槍，一手扶著臉色慘白的保安甲走出大門。

不遠處傳來急促的警笛，四輛支援警車急停在超市門前。

在群眾的掌聲、歡呼聲中，鏡頭緩緩升起，啞巴的尸體漸小，大黃狗鬧鬧則低著頭，一聲不吭鉆出人群，走了。

95.警察局日

吳建民坐在樓道里，大口咬著肉包子。

警長拿著紙和筆，從辦公室走出來，主動上前和吳建民握手，吳建民受寵若驚。

警長：同志，經過我們的核實，你確實舉報有功，我代表全體警員向您表示感謝！

吳建民：好、好！不用謝不用謝！那這個……

警長：這個獎金呀，我們會盡快打到你的銀行卡里，留個賬號吧。

吳建民喜上眉梢，接過紙和筆。

96.工地附近日

陽光明媚。

吳建民悠哉地顛著，嘴里哼著小曲。

鬧鬧低著頭，毫無生氣地拖著身軀。

吳建民過去擋住狗的去路，狗也不叫，繞開他繼續走，吳建民就繼續擋住，連著擋了三回后，他搬起身邊一塊磚頭。

狗的主觀視角：磚頭狠狠砸過來。

97.民工宿舍1號日

屋里小桌上擺了一大鍋熱湯。

吳建民坐在強子床前，端著一小碗，喂強子吃肉。

小六和身后跟著的兩個民工進屋，笑盈盈的。

小六：工頭，聽說你這兒有狗肉吃？

吳建民白了他一眼，沒理。

小六趴到桌子上聞聞，面露陶醉。

小六：呼！真香！俺們哥幾個也來一口哈！（說罷就要端鍋）

吳建民從未有過的硬氣：放下！（抄起地上切狗肉的刀，沖到小六面前）

小六面露懼色：工頭，呵，沒必要這樣吧？

吳建民：滾！

小六和跟班悻悻地走了。

吳建民坐回強子身邊：強子呀！瞧見沒？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哼，現在老子有錢了，看哪個還敢惹老子！

強子喝著湯，沒說話。

吳建民：等你養好了腿，咋打算？

強子：俺想回家娶媳婦。

吳建民：哎？這點出息！跟哥上新城吧。

強子：新城？那哪兒是咱呆的地方……

吳建民：咋不能呆？哥都說啦，哥有錢！怕個啥？

98.工地外垃圾場日

驕陽似火。

垃圾場邊，荒地中央，一根狗骨頭上落滿了蒼蠅。

（劇終）

[作者簡介]

畢慷：天津師范大學戲劇影視文學專業畢業，現為山東藝術學院電影史論學術碩士，微電影《水果武林之意外》入圍第八屆拍電影網三七短片匯競賽單元，獲第三屆濟南市微電影大賽優秀獎。

邵博聰：天津師范大學戲劇影視文學專業畢業，曾于北京電影學報發表學術論文：《群雄逐鹿，誰與爭鋒——從華誼兄弟看中國電影票房戰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