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亭亭
【摘要】新寫實小說對傳統現實主義做出了突破與發展,其在藝術與內容上表現出了與傳統現實主義小說不同的特質。本文將圍繞這種新質闡釋其發生轉變的原因,從時代背景、社會心理及文學環境來分析新寫實小說發起的背景,探討外部環境對新寫實小說發展的影響,探討其突出特質。
【關鍵詞】新寫實小說;特質;現實主義文學;轉變
一、新寫實小說發起的時代背景
首先,新寫實小說與中國久遠的歷史相隔絕,甚至是相排斥。從鴉片戰爭到民國到新中國建立,再加上十年文革這根最后的稻草,使得其與傳統小說的聯系變得十分微弱,不但如此,社會的動蕩與變革。因而站在文革這一端的新寫實小說,表現出與中國傳統小說截然不同的特質。中國古代文學的突出特征首先是重寫意,這在詩歌與繪畫方面表現得非常明顯,比如柳永的《雨霖鈴》,它的敘事就比較混亂,一會是都門帳飲的餞別宴,一會是執手相看的江邊送別,接著又描寫起想象中酒醒之后的場景,采用了一種虛實結合手法,其重點在于表現離別時刻的凄涼意境及傷感的心境。而新寫實小說的突出特征則是寫實,它要求一種近似還原的真實,沒有夸張的表達,通過一本一眼的敘事來表現生活本身。中國古代文學的另一大特征是重抒情,而新寫實小說則采用一種主觀退場的態度,不再以煽動情緒的筆觸描寫英雄,而是以生動冷靜的筆觸描繪出蕓蕓眾生的生存窘相,突出小人物生活之瑣碎;不再重視情節結構的曲折巧合,慣用生活流式的敘述方式,表現原生態的真實生活,作者不做主觀評價。
其次,新寫實小說與新中國歷史有著特定的血肉聯系。彼時,1978年十八屆三中全會的政治決策已實行十年,人們在心里已經漸漸接受改革開放,劇烈的經濟的轉型帶來社會的快速轉型,為新寫實小說的出現提供了一個外在的環境。如池莉的《煩惱人生》,其主人公印家厚是一個鋼板廠操作工,中國告別計劃經濟之后,工人不再是一種崇高的身份,成為這個社會微不足道的一員,金錢利益為主導的環境下,印家厚需要為父親祝壽禮而四處奔波;松動的道德標準下,他需要處理好徒弟雅麗一往情深的告白;追求效率與人情的社會風氣下,他需要為沒評上一等獎金而忍耐,通過印家厚一天的活動,可以洞悉出這個小市民所處的社會環境,正是這樣一個環境促成了無數個這樣的印家厚,印家厚們是在新中國特定歷史下產生的。
二、新寫實小說發起的社會心理因素
首先,經濟的沖擊導致世俗化的價值取向。在十年文革時期,以階級斗爭為中心,人們的思想是被鉗制的。改革開放以后,以經濟建設為中心,人們僵化的思想開始慢慢松動,經由商品利益的浸潤,染上了世俗的味道,更加看重金錢的地位。世俗化的價值取向一方面人們的思想自由了許多,更賦有創造性,可以帶來多種多樣的文學類型,使新寫實小說的產生成為可能。另一方面渺小的人物遭到社會環境的裹挾,他們按時按點、忙忙碌碌,光是應付生活瑣事就已經耗盡全部精力,根本無力思考人生、顧及理想,人性在這樣的環境下發生扭曲,這為新寫實小說提供了基本素材。
其次,人們的審美意識發生變革。不難發現十七年文學常常構造出驚心動魄的故事情節,塑造出一些近乎完美的英雄形象,描繪出一幅幅波瀾壯闊的宏大圖景,以此抒發激揚的思想情感。而新寫實小說則不然,它關注平凡的小人物,回歸到生活最原始的瑣碎狀態,以一種近似自然主義的寫作模式盡情抒發寫真實的創作欲望,將寫真實作為主流審美。傷痕小說、尋根文學等在抨擊社會秩序的同時,又竭力重建社會精神秩序,妄圖去改變這個社會,對自己本身的力量充滿信心。但新寫實小說卻信心不足,它的審美對象變為面向生存,“它喪失了文化批判的銳氣和關注人類精神建構的熱情”,并常常表現出一種渺小感、無力感,也將平面、無言、斷裂、混亂等特點帶入文本。
再次,廣大小人物的辛酸心理成為不可忽視的社會心理。經濟轉型引起的社會分層使普通家庭備受壓力,平庸大眾,尤其是男性大眾往往成為壓力的主要承擔者。由于其薄弱的經濟實力,他們或受到來自單位上級的壓力,被束縛在體制內不得掙脫,或因無法解決家庭溫飽、改善居住環境、子女教育狀況等問題受到來自妻子的壓力,倍感辛酸。經濟地位低下的他們是社會上數目非常龐大的一個群體,是在這個特定的歷史時期形成的新型群體,作家們敏銳的捕捉到這個新典型,配合一種全新的寫實手法來描寫這類小人物日常生活,文風為之一變,新寫實小說漸成潮流。
三、新寫實小說發起的文學環境
首先是現實主義的回歸。大陸文學經歷了一段浮夸的時期,說真話在特殊時期是不太可能的,作家們內心充斥著狂熱的寫真實的欲望,另一方面也是對十七年文學濃郁的浪漫主義氛圍的反撥,所以從傷痕小說到先鋒文學,寫實風一直籠罩著整個80年代文壇。在整體寫實的文學環境下,新寫實小說應運而生。
其次,談談文學刊物對新寫實流派的塑造。1989年《鐘山》雜志“新寫實小說大聯展”卷首語對新寫實小說做了理論界定,稱“所謂新寫實小說……特別注重現實生活的原生形態的還原,真誠直面現實,直面人生。雖然從總體的文學精神來看新寫實小說仍劃歸為現實主義的大范疇,但無疑具有了一種新的開放性和包容性,善于吸收,借鑒現實主義各種流派在藝術上的長處……”并為新寫實小說正式命名。大聯展從1989年第三期至1991年第三期,共舉辦八期,發表小說28篇,積極宣傳新寫實小說,除此之外,《鐘山》還舉辦了討論會、評獎活動等等,就連《當代作家評論》、《文學評論》等重要期刊也發表很多了有關新寫實的評論文章。文學刊物的宣傳使新寫實小說的影響迅速擴大,“還原生活本身”、“零度寫作”等新寫實特征在《鐘山》“新寫實小說大聯展”卷首語的理論界定下定型。
再次,文學話語中心地位的偏離,致使新寫實小說寫作內容發生轉變。1989年的“89學潮”使政治話語與文學話語最終分離,文學話語開始邊緣化。與政治話語的分離,一方面使文學話語獲得自由與獨立,擁有更廣闊的寫作視野,另一方面有了些許失落的意味。因此,新寫實主義在寫作內容上表現出了其獨有的邊緣性特質:把筆墨集中于社會最普通的大眾、最瑣碎的生活、最平凡的苦難,對于激蕩的時代洪流來說,這些似乎是可有可無的邊緣性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