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科院系統建設中國特色新型智庫：背景、任務和展望

李雪

編者按：黨的十八大以來，習近平總書記就如何加強中國特色新型智庫建設多次作出重要指示。2014年11月，中央印發了《關于加強中國特色新型智庫建設的意見》，標志著我國哲學社會科學繁榮發展的又一個春天的來臨。在不久前召開的“第十八屆全國社會科學院院長聯席會議”上，吉林省社會科學院黨組書記馬克的發言探討了社科院系統建設中國特色新型智庫的背景、任務和展望，交流了該院為推進新型智庫建設所做的探索和努力。本刊將馬克書記的發言以訪談形式刊發，以饗讀者。

記者：馬書記，請您談談社科院系統建設中國特色新型智庫的背景。

馬克：好的。社科院系統建設中國特色新型智庫脫離不開事業單位改革的大背景。

2013年《中共中央關于全面深化改革若干重大問題的決定》中明確指出，要“加快事業單位分類改革”，“推動公辦事業單位與主管部門理順關系和去行政化”，“建立事業單位法人治理結構”。2015年《關于加強中國特色新型智庫建設的意見》中也深刻指出，中國特色新型智庫建設要“以服務黨和政府決策為宗旨，以政策研究咨詢為主攻方向，以完善組織形式和管理方式為重點，以改革創新為動力”，要“按照公益服務導向和非營利機構屬性的要求，積極推進不同類型、不同性質智庫分類改革，科學界定各類智庫的功能定位”。結合這兩個文件精神，社科院系統建設中國特色新型智庫脫離不開事業單位改革的大背景。

首先，必須承認事業單位體制下的社科院系統為黨和國家決策、為區域經濟發展決策做出了巨大貢獻?！蛾P于加強中國特色新型智庫建設的意見》專門指出“發揮中國社會科學院作為國家級綜合性高端智庫的優勢，使其成為具有國際影響力的世界知名智庫”，這是對中國社科院中國特色新型智庫建設成就的巨大肯定。地方社科院在服務政府決策方面也發揮了巨大作用，以吉林省社科院為例，每年都有眾多研究報告獲得省領導的肯定，部分研究報告經深入研究后轉化成政策措施甚至具體項目。其他地方社科院也是如此。社科院系統為黨和國家決策、為區域經濟發展決策發揮的作用，也是其建設中國特色新型智庫的堅實基礎。

其次，必須看到事業單位體制下社科院系統的智庫功能難以有效發揮。最近，我們在與兄弟社科院的交流中普遍感覺，事業單位體制下，社科院系統的智庫功能難以有效發揮出來。主要表現在四個機制的缺乏：人才流動機制、薪酬激勵機制、經費管理機制、開放發展機制。這四個機制的缺乏，實際上也反映出現有體制框架下很難做到“尊重勞動、尊重知識、尊重人才、尊重創造”。“干好干壞一個樣”、人員“能進不能出”等等，既削弱了“腳踏實地”科研人員的積極性，也縱容了一批懶散科研人員的存在。社科院系統的智庫功能發揮只能依賴于部分科研人員的自覺性和責任心。顯而易見，這不應該成為社科院系統建設中國特色新型智庫的常態。

第三，必須看到事業單位體制下社科院系統的智庫優勢正在逐步下滑。同樣在事業單位體制下，社科院系統的智庫優勢處于下滑趨勢。根據國家社科基金項目庫，從2010年到2014年，省、市社科院系統立項比重均在3%-4%左右。在知網上檢索，模糊搜索作者單位為“社科院”的學術成果（哲學社會科學類），2009年至今年均在1400篇左右，同樣方法，黨校的學術成果年均在17000篇左右，大學的學術成果年均從60萬篇左右上升到68萬篇左右。這些都表明，社科院系統建設中國特色新型智庫的學術基礎和相應優勢正在逐步下滑，社科院已經明顯屬于“弱勢群體”。如果不依賴體制機制創新，社科院系統建設中國特色新型智庫之路，將愈發崎嶇。

盡管事業單位改革對社科院系統尤其是地方社科院的影響具有很大的不確定性，但是必須意識到事業單位改革的大趨勢不會改變，中國全面深化改革的大背景不會改變。社科院系統建設中國特色新型智庫，必須遵循這樣的大趨勢、大背景，利用體制機制創新激發人的活力，主動與建設中國特色新型智庫的其他相關機構（系統）進行競爭合作，才能為脫離“弱勢群體”地位搏得一線生機。

記者：請您談談社科院系統建設中國特色新型智庫的任務。

馬克：好的。社科院系統建設中國特色新型智庫需要推進五個轉型。

在當前的形勢下，社科院系統建設中國特色新型智庫，既要遵守現有體制框架，又要著眼未來發展趨勢，積極轉型，應對需要，服務大局。我們認為要突出五個方面。

一是積極推進內部治理體系的轉型。要探索研究并構建更能夠激發研究人員活力的、具有現代智庫特征的內部治理體系，要引導研究人員由學術專家型咨詢服務向專業主動型咨詢服務轉變，由利益導向型咨詢服務向責任導向型咨詢服務轉變，由軟約束引導型咨詢服務向硬約束保障型咨詢服務轉變，力爭為社科院由事業管理模式、科研管理模式向現代智庫治理模式的轉型奠定基礎。

二是積極推動科學研究體系的轉型。要探索研究并構建更能夠突出中國特色新型智庫功能的新型科研體系，引導研究人員由成果導向型科研模式向政策導向型科研模式轉變，由學術研究型科研范式向應用轉化型科研范式轉變，由粗放式隨機型科學研究向集約式專業型科學研究轉變，力爭為社科院由傳統的、自由探索的科研模式向現代智庫建設需要的科研體系轉型奠定基礎。

三是積極推動咨詢服務體系的轉型。要探索研究并構建更能夠符合中國特色新型智庫建設需要的新型咨詢服務體系，引導并整合各類咨詢服務資源，既要建立有序的內部決策咨詢報送渠道，逐步做到“一個窗口”、“一致對外”，也要發揮好科研人員自己的決策咨詢服務途徑，使之共同為提升智庫功能服務。要探索推進咨詢成果來源的多元化（院內生產院內版權+院外生產院內版權）、咨詢服務對象的多樣化（省領導+省直部門+市縣地方+國有企業+社會公眾等）和咨詢成果形式的多樣化（文檔類+多媒體類等）。

四是積極推進科研評價體系的轉型。要探索研究并構建更具有中國特色新型智庫特點的新型科研評價體系，引導并推進學術研究型和智庫服務型兩個科研評價體系，要根據智庫建設需要把團隊評價放在重要位置，建立并完善咨詢建議類成果的跟蹤評價機制。在條件允許的情況下，逐步推進科研評價的全程信息化、公開化以及評價主體的第三方化。

五是積極推進輔助支撐體系的轉型。要探索研究并構建有助于中國特色新型智庫建設快速推進的新型輔助支撐體系。通過加強培訓、互動交流等手段，在全體工作人員（包括行政、科研等）中強化智庫意識、智庫觀念，努力形成全體人員了解智庫、服務智庫建設的良好局面。要加強文獻資料支撐能力建設，通過圖書文獻部門、期刊出版部門和其他情報信息部門的合作，建設包括政策文獻資料、優秀調研報告在內的專門資料室。要提升開放合作對智庫建設的支撐水平，建立與政策需求部門的常態合作機制，建立與政策落實對象合作的調研基地機制，建立與各類媒體廣泛合作的智庫宣傳機制。通過多個體系互補互動，構建起全面推進中國特色新型智庫建設的輔助支撐體系。

記者：馬書記，請您談談貴院為推進新型智庫建設做了哪些探索和努力？

馬克：“八項工程”的實施，為我院積極推進新型智庫建設奠定了良好的基礎。

吉林省社科院自2012年初針對落實《中共吉林省委關于貫徹落實（中共中央關于深化文化體制改革推動社會主義文化大發展大繁榮若干重大問題的決定>的實施意見》制定了《繁榮發展哲學社會科學、服務吉林全面振興計劃實施方案》，設計了“八項工程”，即以實施科研項目為中心的科學研究攻關工程，以提升學術質量、打造學術品牌為核心的精品成果培育工程，以支撐長期、持續發展為目的的優秀人才培養工程，以形成研究特色、打造學術高地為目的的學科基地建設工程，以建設省委、省政府思想庫、智囊團為目標的高端智庫建設工程，以提升學術期刊的影響力為中心的學術名刊打造工程，以推動哲學社會科學數據信息共享為中心的信息平臺建設工程，以增強哲學社會科學內在活力為目標的體制機制創新工程?！鞍隧椆こ獭睂嵤┮詠?，我院一直堅持以“智庫強院、精品強院、人才強院和制度強院”為核心的發展理念，著力突出項目重大化、成果精品化、人才精英化、學科特色化、智庫高端化、期刊品牌化、資源信息化、制度科學化的發展路徑。

經過三年多的努力，我院在內部治理體系、科學研究體系、咨詢服務體系、科研評價體系、輔助支撐體系等五個方面均取得了積極進展。內部治理體系方面，重新修訂學術委員會章程，積極發揮學術委員作用，系統完善院內各項規章制度，激發科研人員活力，確定正確導向，引導科研人員由依賴課題成果進行咨詢服務向根據自身研究專長進行咨詢服務轉變，咨詢成果被批示率已經呈現出上升態勢；科學研究體系方面，專業型研究、特色性研究更為突出，滿鐵及中日關系研究得到中宣部重視并予以支持，高句麗問題研究得到國家層面支持，法治理論研究方面向國家層面提供了決策咨詢；咨詢服務體系方面，《決策咨詢專報》作用發揮更加明顯，報送范圍大幅拓展，我院今年實現了《決策咨詢專報》成果“三連批”，《決策咨詢專報》對省領導的影響力正在穩步提升；科研評價體系方面，分類評價引導作用更加顯著，在咨詢報告方面實行分類評價制度，區別性對待肯定批示、一般批示和圈閱批示，引導科研人員主動提升咨詢報告調研強度和撰寫質量；輔助支撐體系方面，與政府部門的定向合作機制初步建立，有關研究所成為省直相關部門的政策研究支撐單位，有些研究所與縣市共建的調研基地已經啟動運行，有的科研人員已經成為省直相關部門的政策咨詢專家。

盡管我們在有關方面的實現程度與新型智庫建設要求仍然相差甚遠，但是依托“八項工程”的實施，我們在各項機制上的創新、在各項措施上的推進，已經取得了一定效果，這些進展為我院積極推進新型智庫建設奠定了良好的基礎。

記者：馬書記，您對社科院系統建設中國特色新型智庫有哪些思考和展望？

馬克：社科院系統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市場經濟條件下區域智庫體系建設中必不可少的成員，而且社科院系統在智庫建設方面可以說具有天生優勢：其政策研究相對黨委、政府部門直屬的政策制定機構更具獨立性、思想性，相對高校的科研機構和政策研究機構更具區域性、實踐性，相對黨校等研究部門來說更具綜合性、文化性。這一優勢決定了社科院系統建設中國特色新型智庫具有良好前景。然而，不論是發揮好這一獨特優勢，還是事業單位改革的推進，亦或前述的五個轉型，都離不開社科院系統必須具有主動推進改革的魄力、積極服務大局的意識、必須突出特色優勢和必須依靠各級黨委政府的支持。

首先，社科院系統建設中國特色新型智庫必須具有主動推進改革的魄力。杜科院系統要發揮自身優勢，建設中國特色新型智庫，必須認識到中國特色新型智庫與傳統社科研究機構的本質區別，并根據這種區別進行機制創新，推動自身改革。兩種機構類型的差別主要在于：一是主動服務和被動服務的差別，主動服務主要表現為自己尋找課題研究提供咨詢服務，被動服務主要表現在等待上級指令或者依賴相關機構發布課題指南進行研究提供咨詢服務；二是開放服務和封閉服務的差別，開放服務主要表現以我為主但積極借助外力提供咨詢服務，封閉服務主要表現在只依賴自己的力量提供咨詢服務；三是專業持續系統的團隊服務和碎片化、不穩定的個體服務之間的差別；四是品牌服務和一般服務的差別。為此，社科院系統建設中國特色新型智庫，必須意識到上述差別，以改革的魄力、以積極的心態針對性推進體制機制創新，探索、建立、強化并擴大咨詢研究的后期資助機制、開放咨詢機制、團隊研究機制和品牌扶持機制，才能抓住中國特色新型智庫建設的機遇。

其次，社科院系統建設中國特色新型智庫必須具有積極服務大局的意識?！皥猿謬@大局，服務中心工作”是《關于加強中國特色新型智庫建設的意見》的四個基本原則之一，并進一步指出中國特色新型智庫要“緊緊圍繞黨和政府決策急需的重大課題，圍繞全面建成小康社會、全面深化改革、全面推進依法治國的重大任務，開展前瞻性、針對性、儲備性政策研究，提出專業化、建設性、切實管用的政策建議，著力提高綜合研判和戰略謀劃能力”。這是黨和國家對中國特色新型智庫建設的要求。但是從社科院系統自身看，要達到這一要求，必須具備積極服務大局的意識，努力做到如下三點：一是服務大局必須具備正確的政治立場。一般來講，社科院系統大都是各級黨委的直屬機構并由各級黨委的宣傳部門代管，具有堅定的、鮮明的政治方向。但是這不代表社科院系統的學者都能把握好正確的政治方向，有的專家學者就個別事件批判現行體制，有的專家學者因經濟利益出賣國家利益。雖然這些情況是個案（或者非社科院系統），但是也表明社科院系統的專家學者有可能存在政治方向不堅定的問題。二是服務大局必須具備深厚的理論基礎。沒有深厚的理論基礎，我們的政策建議或對策建議就如無根浮萍，今天提出的建議可能明天就被自己否定?？梢哉f，沒有深厚的理論基礎，就提不出具有系統性、戰略性、前沿性的對策建議。這一點，可能大多數地方社科院都有同感。三是服務大局必須腳踏實地、實事求是。有的專家學者認為服務大局就是研究戰略層面的大事，有的專家學者認為服務大局就是為領導服務、研究領導關心的急事。這些都是服務大局的內容，但不等于服務大局。服務大局需要腳踏實地、實事求是的精神，既需要高屋建瓴的視野，也需要細致入微的作風，既需要服務長遠規劃戰略發展，也需要縱深研究以小見大。為此，我們認為社科院系統建設中國特色新型智庫，在服務大局方面，需要更加堅定的政治立場并加強對專家學者在政治素質方面的培訓，需要強化理論研究，增強決策咨詢的理論支撐水平，防止就事論事，更需要建立起服務于戰略決策、服務于政策落實、服務于實際需求的多層次的智庫服務體系。

第三，社科院系統建設中國特色新型智庫必須突出特色優勢。國內外知名智庫的共同特點就是專業性、特色性，針對一個領域或者是一個問題進行持續地跟蹤和研究，進而提出咨詢建議。與這些智庫相比，社科院系統的一個重要特點就是在研究領域上的綜合性。綜合性本身不是問題，但是和治理的平衡性特點一結合，就產生了問題，綜合性反而成為了沒特色、沒特點。此外，在特色優勢方面還有一個問題，就是把傳統優勢看得過重，忽視新興優勢發展的問題。社科院系統建設中國特色新型智庫，必須著力解決特色優勢問題。一是要著力打破平衡發展的傳統，要把有限的人力、物力投入到最具特色和最具發展的研究領域，甚至在一定程度上要學會放棄一些沒有發展的領域。二是要向未來看，積極發展新興優勢。中國特色新型智庫建設，“新型”兩個字不僅表明智庫治理、機制等方面要創新，也表明在優勢方面要挖掘，要將新的研究方式、新的經濟政治形勢融入到傳統優勢中，使傳統優勢綻放出新的活力，成為新興優勢；還要積極關注學科發展，往往在傳統優勢之外甚至被忽視的學科、學者反而能夠做出更大的貢獻，成長為新興優勢。我院將滿鐵問題、高句麗問題研究方向與中日韓國際關系問題相結合進行研究，推動這些學科迸發出新的活力。為此，社科院系統通過發揮特色優勢建設中國特色新型智庫，必須有敢改變、敢發掘、敢創新的勇氣和魄力，否則特色優勢仍將被“平衡”所淹沒。

最后，社科院系統建設中國特色新型智庫必須依靠而不是依賴各級黨委政府的支持。著名企業家王健林近期表示“在中國遠離政府太假了”，企業家或者企業發展尚且如此，何況我們社科院系統建設中國特色新型智庫。但是，我們必須認識到社科院系統建設中國特色新型智庫是依靠各級黨委政府的支持，而不是依賴各級黨委政府的支持。一是《關于加強中國特色新型智庫建設的意見》中“深化管理體制改革”中的各項內容均需要各級黨委政府部門的支持，包括現在制約發展的人才流動機制、薪酬激勵機制、經費管理機制、開放發展機制等方面的改革創新。二是社科院系統建設中國特色新型智庫本質是公益性和非盈利性的，這一屬性也決定了政府資金是社科院系統建設中國特色新型智庫的重要來源渠道。三是各級黨委政府是社科院系統建設中國特色新型智庫的主要服務對象，這也決定了社科院系統需要依靠各級黨委政府部門。然而，社科院系統必須意識到智庫機構應具有一定的政策觀點差異性、市場主體靈活性，在依靠各級黨委政府支持的同時，要強化品牌意識、市場意識和營銷手段推動自身發展，要積極運用好全社會的各種資金來源渠道推動資金籌集多元化，要積極發掘和運用好全社會的智庫人才，以我為主，引進外腦，服務大局，服務決策。

記者：非常感謝馬書記與我們分享社科院系統建設中國特色新型智庫的背景、任務和展望，也祝賀貴院為推進新型智庫建設取得的積極進展，祝愿貴院在建設新型智庫的路上取得新突破、獲得更多成果，為建設吉林、繁榮吉林做出新貢獻。

謝謝您接受我們的采訪。 （責編：玉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