闞鳳云 陳璋 胡國良
摘要:文章選取OECD投入產出數據庫,從產值和增加值兩方面評測了全球十大經濟體互聯網經濟的規模。在投入產出表基礎上進一步建立Ghosh供給約束模型,實證測算各國互聯網部門對其他部門的推動效應。發現2000年以來,發達國家互聯網部門對實體經濟總的推動力呈上升趨勢,推動力主要集中在商務服務、金融、批發零售三大生產性服務業。與主要發達國家相比,我國互聯網與先進制造業融合走在世界前列,但互聯網與生產性服務業、公共管理、衛生等部門的融合需要進一步加強。
關鍵詞:互聯網經濟;供給約束;投入產出
一、 引言
2012年,經合組織首次發布了《OECD互聯網經濟展望》,將互聯網經濟定義為通過互聯網維系的經濟活動或純粹依靠互聯網的經濟活動所產生的價值(OECD,2012),并提出了衡量互聯網經濟規模的三種方法。與此同時,美國、英國、德國、法國、日本、韓國等主要發達國家相繼制定了各自的互聯網經濟發展戰略,從基礎設施、人才培養、鼓勵創新、促進競爭等方面進行了具體部署。我國政府對互聯網經濟也高度重視,2015年國務院發布了《積極推進“互聯網+”行動指導意見》,要求推動互聯網由消費領域向生產領域拓展,大力拓展互聯網與經濟社會各領域融合的廣度和深度。相對而言,我國互聯網起步較晚,但近年來發展很快,與主要經濟體相比,國內互聯網經濟的規模究竟有多大,與實體經濟融合程度如何,對各行業促進作用有何不同?顯然,準確回答以上問題,對科學把握我國互聯網經濟現狀和未來發展方向、合理制定相關政策具有重大理論和現實意義。
二、 互聯網經濟規模的測算
關于互聯網經濟規模的測算,目前仍是一個存在廣泛爭議的話題,在理論和實踐上都存在諸多難點。在理論上,“互聯網”和“互聯網經濟”是兩個不同的經濟概念,“互聯網”可以定義為物理網絡與提供數據連通性的架構,而“互聯網經濟”是用來定義互聯網在整個經濟體系中所支撐經濟轉變的一個詞語。“互聯網經濟”作為替代信息經濟、信息產業而全新提出的概念,可能包括由互聯網提供連通性所帶來的全部用途和利益,涵義要更加寬泛,內涵和機理也尚未形成學術共識。在實踐中,考慮到互聯網的通用性、轉換性的特點以及其深遠的經濟影響力,互聯網活動與國民經濟各行業存在相互滲透,在現行統計標準下,其邊界無法做到清晰界定,這都導致了互聯網經濟的實際規模難以精確衡量。盡管存在諸多障礙,不同機構還是嘗試提出了各種方法,包括直接、間接、建模三種估算方法。從已有文獻來看,直接法具有簡單易行的優點,應用最為廣泛,它利用現有增加值、就業、產值等官方數據,對經濟體系中與互聯網密切相關的行業數據進行匯總加工,并作為GDP的一部分來表示互聯網經濟的宏觀影響力。例如《OECD信息社會評測指南》在ISIC國際產業分類標準下,通過衡量ICT行業的增加值來代表互聯網經濟的規模(OECD,2012)。漢密爾頓咨詢公司(2009)則基于與互聯網有關的工作崗位數量來估算美國互聯網經濟規模。波士頓咨詢集團相關研究發現,基于互聯網的各種活動約占英國GDP的7.2%(BCG,2010)。德勤會計事務所對澳大利亞進行了一項類似研究,得到的估算值為3.4%(Deloitte,2010)。麥肯錫(2011)對八國集團和金磚四國的研究也到了類似的結論,互聯網經濟的平均規模相當于GDP的3.4%。
OECD直接法在測算互聯網經濟規模時,涉及到相關行業合并,需要大量結構化信息。而投入產出表,是反映國民經濟各部門相互聯系、相互影響的核算賬戶,它根據ISIC產業分類進行部門劃分,包含了豐富結構化數據,在測算互聯網經濟規模和考察互聯網經濟對各行業影響上具有獨特優勢。我們利用OECD于2016年1月最新發布的2011年投入產出表,對全球十大經濟體的互聯網經濟規模進行測算。具體做法是根據ISIC產業分類將投入產出表中的Computer, Electronic and optical equipment(計算機和電子設備制造),Post and telecommunications(電信業),Computer and related activities(計算機相關服務)三個產業合并為互聯網部門,測算其在全部產值和增加值中的比重,計算結果如圖1所示。
從產值來看,我國互聯網經濟占本國總產出的比重達到6.35%,在十大經濟體名列第二,遠高于印度的4.25%和巴西的4.8%,略高于美國的6.14%和英國的6.07%,僅次于日本的7.59%,說明我國互聯網部門已經初步建立了較為龐大的生產規模,在全球生產供應體系中占有一席之地。然而從增加值來看,我國互聯網經濟占本國GDP的比重僅為4.59%,在十大經濟體中僅排名倒數第四,不但遠低于美、日、英等互聯網強國,略低于德、法等歐洲傳統發達國家,甚至不及新興經濟體中的印度。進一步從產值和增加值的對比來看,美國、英國、印度、加拿大的增加值比重高于產值比重,日本、德國、法國、意大利、巴西的增加值比重與產值比重大體相當,只有我國的增加值比重遠低于產值比重。一般來說,增加值是一個經濟體新創造價值,相比產值能更準確反映實際經濟效益和質量。增加值比重不高,我們認為可能有兩方面原因:第一,我國互聯網經濟大而不強,無論軟件還是硬件,多項核心技術和關鍵零部件仍然掌握在主要發達國家手中,國內承接的更多是后期組裝、服務外包等勞動密集型環節,從產業鏈條上看,存在增加值漏出效應;第二,相比發達國家而言,我國作為世界工廠,制造業仍占有很大比重。制造業產業鏈較長,增加值率普遍低于服務業。在我國互聯網經濟中,計算機和電子設備等制造業部門占據較高份額,相應就拉低了互聯網部門的總體增加值率。
三、 互聯網部門對各行業的促進
在比較了主要國家互聯網經濟的大體規模后,我們同樣關注互聯網部門對實體經濟的促進作用,特別是對不同行業的影響差別,為此需要引入Ghosh供給約束模型進行相應的實證測算。
1. Ghosh供給約束模型的引入。Ghosh供給約束模型最早由戴維斯和薩爾金(1984)創立,他們在傳統Ghosh模型的基礎上,保留了直接分配系數的概念,并把整個產業分為有約束產業 和無約束產業 兩部分,假設當受約束產業 增加供給時,將推動無約束產業 的總產品。Ghosh供給約束模型最適合模擬經濟體中某些供給不足的能源、交通、電力、通訊等基礎設施對各產業的影響。Kerschner和Hubacek(2009)曾將Ghosh供給約束模型用于分析石油短缺對經濟的沖擊。OECD國家的大多數政策制定者目前都認為互聯網與電力、供水和交通網絡一樣,是一種重要的公共基礎設施。因此,我們可以借鑒供給約束模型,把整個經濟區分為互聯網部門和其他部門,當互聯網部門產出增加時,會推動其他部門產出的擴大。
表1是供給約束模型的簡化形式,現在令產品的直接分配系數為rij=xij/Xi,直接分配矩陣為R,從而把表1表示為分塊矩陣的列模型:
Rrr和Rrr為互聯網部門r作為供給向部門r和s提供的中間投入量,Rsr和Rss為其他部門s作為供給向部門r和s提供的中間投入量。模型求解,得到:
2. 實證分析。我們選取OECD公布的全球十大經濟體34部門投入產出表,進行部門合并和矩陣分塊后建立Ghosh供給約束模型,依據公式(3)實證測算互聯網部門對其他部門的推動效應。
(1)發達國家互聯網部門對實體經濟推動力呈上升趨勢。總體來看,2000年~2011年,七個最發達的工業化國家(G7)互聯網部門對實體經濟的推動力均呈現上升趨勢。例如2000年,美國互聯網部門每增加1單位產出,將推動其他部門0.588單位的產出,到2011年時每增加1單位互聯網部門產出,推動其他部門產出提高到0.672單位。相應的,2000年~2011年日本其他部門受互聯網部門的推動力從0.437提高到0.473,德國從0.468提高到0.501,英國從0.712提高到0.724,法國從0.599提高到0.682,意大利從0.793提高到0.850,加拿大從0.520提高到0.548,七個發達國家同時出現了上升。盡管2001年互聯網泡沫破裂一度沖擊了互聯網領域的投資,導致英國、德國在2005年的推動力出現下降,但到了2011年發達國家互聯網部門對實體經濟的推動力已經回升并超過2000年水平。在新興經濟體中,巴西、中國表現出了與英國、德國類似的趨勢,推動力先降后升,只有印度較為特殊,推動力呈現逐漸下滑趨勢。
(2)互聯網部門對實體經濟的推動力集中在商務服務、金融、批發零售三大生產性服務業。我們將互聯網部門對各行業的推動力從大到小依次排序,并選取2011年各國受推動力最大的五個行業進行統計歸納,發現了一些較為普遍的規律。其中,商務服務、金融、批發零售是受互聯網影響最為顯著的3個行業,它們受到的推動力在9個國家中均排名前5。此外,公共管理、建筑業、交通運輸也是受互聯網推動較為典型的行業,例如有6個國家公共管理受到的推動力在所有行業中排名前5。總體來看,在世界范圍內互聯網部門的推動效應集中在第三產業,互聯網與服務業的融合程度要高于制造業,這既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當前互聯網加的發展現狀,也揭示了未來推動互聯網與制造業融合具有巨大的潛力和空間。
(3)我國互聯網部門對行業的推動力存在獨特性。與發達國家和10大經濟體平均水平相比,我國互聯網部門對各行業的推動力主要存在三點獨特性。第一,國內先進制造業受到的互聯網推動力要遠高于發達國家。例如國內設備制造、電氣制造、汽車制造受到的推動力為0.042、0.038、0.029,明顯高于0.020、0.014、0.020的十國平均值。說明作為制造業大國,我國非常重視互聯網與先進制造業融合互動,頒布了兩化融合等一系列政策措施,有意識發揮互聯網產業的技術支撐和創新溢出效應,來強化制造業的國際競爭優勢。第二,國內生產性服務業受到的互聯網推動力要遠低于發達國家。例如我國批發零售、交通運輸、金融受到的推動力為0.030、0.014、0.022,明顯低于0.071、0.031、0.066的十國平均值。生產性服務業滯后是我國經濟發展過程中的一個主要短板,通過引入互聯網技術、互聯網思維和互聯網模式,提升改造生產性服務業的效率和質量,是未來發展的重要思路。第三,國內公共管理受到的互聯網推動力不足,與主要發達國家差距明顯。目前美國、日本等國正在大力推廣電子政務,運用互聯網技術強化跨部門審批的協同性,努力向全社會提供實時的公共服務,并將部分政府數據由公眾共享,這在一定程度上為我國互聯網+政務的發展指出了方向。
四、 主要結論
本文選取OECD投入產出數據庫,從產值和增加值兩方面測評了全球十大經濟體互聯網經濟的規模。發現從產值份額看,我國互聯網經濟在十大經濟體名列第二,已經初步建立了較為龐大的生產規模,在全球生產供應體系中占有一席之地。然而從增加值份額看,我國與美國、日本、英國等主要發達國家相比仍存在較大差距。文章在投入產出表的基礎上,進一步建立Ghosh供給約束模型,實證測算了各國互聯網部門對其他部門的推動效應。發現2000年以來,發達國家互聯網部門對實體經濟總的推動力呈上升趨勢,推動力集中在商務服務、金融、批發零售三大生產性服務業,此外公共管理、建筑業、交通運輸也是受互聯網推動較為典型的行業。與主要發達國家相比,我國互聯網與先進制造業的融合走在世界前列,但互聯網與生產服務業、公共管理、衛生等部門的融合需要進一步加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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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陳璋(1957-),男,漢族,湖南省岳陽市人,中國投入產出學會常務副理事長,中國人民大學經濟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研究方向為數量經濟;闞風云(1993-),女,漢族,安徽省合肥市人,英國曼徹斯特大學計算機學院碩士生,研究方向為數字經濟、國際產業政策;胡國良(1989-),男,漢族,安徽省滁州市人,中國投入產出學會副秘書長,中國人民大學經濟學院博士生,研究方向為宏觀經濟分析。
收稿日期:2016-09-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