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鳳燕



一 引言
隨著我國社會經濟和高等教育的發展,高等教育國際化日益受到國家、高校、社會等各個層面的關注與重視。教育部《國家中長期教育改革和發展規劃綱要(2010-2020年)》提出我國將擴大教育開放,提高我國教育國際化水平,借鑒先進的教育理念和教育經驗,促進我國教育改革發展,提升我國教育的國際地位、影響力和競爭力,到2020年建成一批國際知名、有特色高水平高等學校,若干所大學達到或接近世界一流大學水平,高等教育國際競爭力顯著增強。教育部《留學中國計劃》提出了到2020年,使我國成為亞洲最大的留學目的地國家的具體目標,反映出國家對于促進高等教育國際化的態度和決心。
高等教育國際化在我國尚屬較新的研究議題,但在歐美國家,已有近百年的具體實踐和相關探索。高等教育國際化內涵也隨著時代的發展被國內外學者和研究機構反復討論和不斷更新。早在1960年末,美國學者巴茲即提出高等教育的國際化應該囊括課程設置的國際化、培訓的跨國流動、跨國性研究、研究者和學生的跨國流動以及一個確保教育支持與合作的國際系統,而美國教育委員會(ACE)2012年6月有關美國大學國際化狀況的研究報告則提出,21世紀美國高等教育的任務之一就是培養能夠在全球化背景下具備在不同的國家生活和工作的能力的學生,高等教育國際化就是為達到這一目的而將全球化理念融入教學和研究,使學生和教職員工具有國際視野的和跨文化的能力,與其他國家的相關人員和機構建立合作關系。綜上及其他無需一一贅述的解釋,高等教育國際化是由多類國際化項目組成的,包括師資國際化、學生國際化、教學國際化和研究國際化,這些項目主要通過各國的高等院校進行。因此,大學是高等教育國際化最主要的載體,其開展國際化項目的成效直接關系到國家高等教育國際化的成敗。而保障上述教育國際化項目能夠得到有效地運行與實施,需要科學合理的戰略規劃與制度安排,即本文所指的大學國際化模式。在高等教育國際化的浪潮中,大學應當了解大學國際化存在哪些可行的模式,應當思考如何選擇適合自身的模式并明確進一步的發展方向。本文基于國際上有關大學國際化模式的相關研究,篩選出筆者認為最具有參鑒價值的戴維斯矩陣作為論文的理論依據展開研究。該矩陣由美國學者約翰·L·戴維斯提出,將企業管理的理念引入高等教育國際化,從高校是否具有合理的國際化戰略和相關制度支持的角度對大學進行分類,并用矩陣形象說明不同類型的大學國際化教育現狀和發展方向。本文基于戴維斯矩陣的基本思想,進一步推導出大學國際化的四種模式,并提出對我國高校的啟迪和建議。
二 戴維斯矩陣概說
(一)矩陣的設置
戴維斯矩陣采用了管理學的分析視角,分析的主要因素包括大學的發展戰略、管理制度和運作體系等,其初衷并非分析大學國際化的模式,而是根據不同大學的國際化現狀,將大學進行分類。戴維斯矩陣認為,一些大學對教育國際化持隨意、消極、被動的態度,相關管理流程存在諸多漏洞,其教育國際化行為具有偶然性;另一些大學則有針對性地建立了明確的管理程序,有序而系統地推行教育國際化,其教育國際化行為具有系統性。因此,戴維斯將其矩陣的橫軸的兩極設置為偶發(Adhoc)和系統化(systematic)。另一方面,對有些大學,教育國際化本質上是一項相對次要和邊緣的活動,它們的重點是針對本區域或本國開展高等教育,而把國際化視為一種有意義的補充和可能的教育增長點;而對另一些大學,教育國際化是它們的工作重點和核心,相關國際化要素滲入到其教育管理體系的各個層面,因此,矩陣縱軸的兩級設置為邊緣(Marginal)和中心(Central)(見圖1)。通過考察大學國際化教育規模、院校與國際化有關的教育教學定位、國際教育合作協定、教學計劃、管理機構、薪酬與激勵機制等方面的情況,即可確定大學在矩陣中的定位。定位于不同矩格的大學分屬不同的類型,其基本特征如下所述。
A類:是指定位于A矩陣的大學,處于國際化規模較小,國際化舉措較少的階段。有少量的留學生、教育咨詢和繼續教育服務,國際研究合作以學者自發為主,沒有確定的交換項目和資助計劃,缺少對于教育國際化的機會、競爭與趨勢的數據分析。
B類:是指定位于B矩陣的大學,國際化教育規模較小但屬于精心組織和安排之下,并以院校自身的內在優勢和市場機會為基礎,國際化教育的重點是本院校具有學科優勢的特定的領域,留學生及其他國際項目有確定的市場定位。教育收費計算精確符合實際,國際合作協定、教職工培訓項目較少但針對性較強,有明晰的國際化教學發展支持體系。
C類:是指定位于C矩陣的大學,國際化教育規模較大,有多種類型的跨學科服務,教育服務的范圍和群體覆蓋面廣,但仍以某些學科(如市場營銷)為重點,教學計劃與國際問題的相關性較弱,教學收費的定價方式混亂,通常不具備可操作性,教育服務的盈利性取向較明顯,配套服務通常不能滿足大規模國際化教育的需要,規章制度變化頻繁。
D類:是指定位于D矩陣的大學,國際化教育服務規模較大,覆蓋相互關聯和相互支撐的多個學科領域,國際化定位明確并具有清晰的支持這一定位的專門政策和程序,與多個國家簽訂有國際合作協定,并有多個國際合作機構按照既定的明確高效的運作程序協助推動協定項下的合作計劃,教學計劃和人力資源管理計劃經常更新調整以便更好地適應國際化教育教學的需要,有確定的經費支持和專門的組織管理機構,有合理的報酬與激勵機制。
(二)矩陣的內涵
根據戴維斯矩陣,大學國際化發展狀況可劃分為四種類型(如上所述),分別代表大學國際化發展的三個階段:A代表初始階段,B和C代表的中間階段,D代表的高級階段。處于發展水平最低的A階段的院校和發展水平居中的B、C階段的院校,通過相應的努力和改革向較高階段發展是這些院校提升國際化發展水平的必然。對此,戴維斯提出了以下三條發展路徑。
1 A-C發展路徑:如果處于A階段的院校具有推行教育國際化的迫切需要,但缺乏確定的資金支持,通常會越過B階段,直接進入C階段。
2 A-C-D路徑:按上述A-C發展路徑進入C階段的院校,如果有堅定不移地采納國際化教育戰略的領導層,有可能逐步建設出穩定、系統的國際化教育制度,最終將院校領向D階段。
3 A-B-D路徑:如果快速實施國際化的外部壓力較小,處于A階段的院校可能逐漸建設完善的國際化教育體系,使院校循序漸進地首先進入B階段,然后有計劃地逐步擴張到D階段。戴維斯認為,第三種模式是一種理想的發展路徑。
三 基于戴維斯矩陣的大學國際化模式分類
如上文所述,在戴維斯的研究中,矩陣運用于評估和判斷大學在教育國際化進程中所處的位置,以此為依據將大學分為四類,并提出了定位在A矩格的大學向B、C、D矩格發展的路徑。而筆者認為,戴維斯矩陣在將大學進行分類的同時,實際上已經基于現實提出了大學國際化的四種模式:邊緣-偶發型,即具有A類特征的大學的國際化模式;邊緣-系統型,即具有B類特征的大學的國際化模式;中心-偶發型,即具有C特征的大學的國際化模式;中心-系統型,即具有D特征的大學的國際化模式。
上述國際化模式亦可依序簡稱為A、B、C、D模式,根據戴維斯矩陣的基本思想,其評價指標如表1所示:
四 對我國高校的啟迪
根據教育部的最新統計,我國目前有高等學校(不含獨立學院)2542所,其中,普通高等學校2246所(包括民辦普通高校444所),成人高等學校296所(包括民辦成人高校1所),另有獨立學院283所。全球化的時代背景使各類大學均面臨教育國際化的機遇與挑戰。越來越多的高校認識到大學應以培養國際化人才為目標和己任,將國際化理念融入教學和研究,與相關海外人員和機構建立聯系和合作關系,培養教師和學生的國際性視野和跨文化的能力,積極行動和實踐,并取得一定成效。但存在的問題也比較明顯:一些高校側重追求國際化規模的量的增長,依托地域優勢、學科優勢甚至人脈優勢,將國際化工作的重點放在如何吸引較多的留學生和交換生,如何建立較多的國際合作項目等方面,但是缺乏科學完善的國際化教育管理體系和支撐體系,在國際化教育管理制度、管理機構、教學方案、課程及教材建設、評估方案、薪酬制度等方面存在缺失或缺陷,導致相關項目不能產生預期效果;一些尚不具備或不適合開展國際化教育項目的院校在教育國際化的理論效應的激勵下盲目啟動國際化教育項目;一些高校在缺少充分的國際化戰略的相關準備的情況下嘗試開展國際化教育。可以預見,這類高校的國際化教育缺少可持續發展的基礎,很難實現量和質的突破。
《國家中長期教育改革和發展規劃綱要(2010-2020年)》指出:“促進高校辦出特色。建立高校分類體系,實行分類管理。發揮政策指導和資源配置的作用,引導高校合理定位,克服同質化傾向,形成各自的辦學理念和風格,在不同層次、不同領域辦出特色,爭創一流。”筆者認為,這一方針對于大學開展國際化教育的指導意義在于:大學應當科學定位自身的水平和條件,選擇和實施符合實際的國際化教育模式,形成特色鮮明的高水平的國際化教育風格。這一建設目標賦予我國高等院校的任務就是要合理評估自身的國際化水平,科學選擇國際化教育模式,高效推進國際化教育進程。戴維斯矩陣及其理論思想在這一層面對我國高校的相關具體工作具有以下啟迪。
(一)基于自身特色選擇適當的國際化模式,構建合理的國際化教育體系
基于戴維斯矩陣,我國高校應以邊緣-系統型(B模式)和中心-系統型(D模式)為國際化模式建設目標。任何一個國家的高等院校均具有不同程度的差異性,由此構成了包含不同層次、不同類型的高等院校構建的高等教育體系。以我國為例,根據鄒小平(2012)有關我國高等院校分類定位的研究,我國高等院校劃分為6種類型:研究型大學、文理學院、綜合性大學、專業學院、應用科技大學、職業技術學院,基于這一分類,筆者認為,我國高校應當根據自己的分層分類定位選擇不同的國際化模式,具體建議如下表所示。
(二)客觀評估大學的國際化現狀,制定合理的轉型發展目標
高等院校應當對自己當前的國際化現狀進行分析和評估,客觀鑒定本校當前在矩陣中的位置和國際化模式。并基于自身的實力、潛力和發展規劃,科學定位適用于本校的國際化模式。具體而言,目前處于邊緣-偶發模式下的高校和目前處于中心-偶發型模式下的高校,應當確定本校的發展方向是邊緣-系統型,還是中心-系統型;對于目前處于邊緣-系統型模式下的高校,應當論證是否還有向中心-系統型發展的可能,而目前已處于中心-系統型模式下的高校,則應當站在國際比較的角度,制定和實施提升、調整或優化本校教育國際化模式的具體措施,不斷優化當前的制度體系,保持本校國際化模式的競爭力和可持續性。
(三)重視戰略安排與管理在大學教育國際化進程中的作用
戴維斯矩陣將管理學的基本思想運用到教育國際化領域,強調戰略目標設置、組織結構、管理制度、協調制度等管理學基本要素在大學國際化模式選擇和運行中的作用。各國大學的國際化實踐已經證明了這一點。以美國為例,教育國際化成效顯赫的多所大學均具有戰略設置和科學管理的相關經驗。如耶魯大學設置了三個國際化戰略目標:培養學生在一個愈發相互依賴的世界中的領導能力和服務能力、吸引來自世界各地的學生和學者和將耶魯定位為一所全球大學,并圍繞上述戰略目標實施了具體的國際化策略,包括整合課程、對學生提供海外實習和學習機會、對教師國際化項目提供支持等。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設置了專門負責國際化戰略發展的機構,負責研究和制定從本科生到博士生的國際化教育戰略和模式。英國、澳大利亞等國走在教育國際化前列的高校也有類似的舉措。上述例證進一步說明戴維斯矩陣提出的戰略與管理思想應得到我國高校的借鑒。大學固然具有不同于企業的屬性,但在經濟全球化的時代推行教育國際化,大學仍和企業一樣面臨來自國內外的競爭和壓力,要在國際化進程中凸顯自身的國際競爭力,并進一步提升自身的實力和水平,我國大學應當合理設置自身的國際化戰略,并配套以合理的管理制度與政策措施,有效支配和合理利用各種資源,最大限度地實現戰略目標。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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