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打拐英雄”：約翰·沃爾什

李忠東

在美國福克斯電視臺（FOX），有一檔名叫“美國頭號通緝犯”（Americas Most Wanted）的王牌節目，收視率極高。它描繪尚未被抓獲的犯罪嫌疑人的特征，號召觀眾提供線索，協助破案。自開播以來，該節目始終將追尋失蹤或被虐待兒童案件作為節目重點，成功地在35個國家找回65個失蹤和被綁架的兒童，協助警方緝捕了包括連環殺手、強奸犯和兒童誘拐犯等在內的1000多名罪犯。觀眾都會對“記住，你的參與能改變一切”這句話留下深刻的印象，這是著名節目主持人約翰·愛德華·沃爾什通常用作每期“美國頭號通緝犯”節目的結束語。

約翰受到美國社會的尊敬，是人們心目中勇敢無畏的“打拐英雄”。其實作為一名父親，他心底有著永遠難以忘卻的痛苦。

約翰是紐約州奧伯恩市人，大學畢業后來到佛羅里達州好萊塢市從事高檔酒店開發，后與一位名叫瑞芙的姑娘結婚。1981年，36歲的約翰成為一家酒店管理公司的合伙人。7月27日，他去上班了，妻子瑞芙帶著兒子小亞當出門前往西爾斯百貨公司。

兒子那天特別高興，身著紅白條紋的T恤衫和綠色的運動褲，頭戴褐色船長帽。走到玩具部時，瑞芙讓兒子和另外在場的三個小孩玩耍，自己去選購一盞臺燈，并且答應給孩子買冰淇淋。看著他們開心地在一起，她放心地離開了。

幾分鐘后，瑞芙就回來了，卻不見孩子。她急瘋了，四處尋找，請求商場廣播尋人啟事，但仍然不見亞當和小伙伴的身影。在兒子失蹤的當天下午，瑞芙就打電話報了警，但沒有得到及時的響應。《邁阿密新聞》登出的一條簡短新聞居然把沃爾什家的地址寫錯，并且引用了一名警官助理說的“失蹤和綁架應該沒有關系”之類的話。

第二天，約翰前往警察局，看有沒有什么希望。他發現警方沒有采取任何行動，反而問他有什么建議，該怎樣去做。當時，還有很多人和約翰一樣，指望孩子失蹤后警察局能立即采取行之有效的解救措施。然而，1981年的美國根本就沒有這方面的應急方案。

沃爾什夫婦只得依靠自己，到處打聽，在大街小巷張貼尋人啟事。過了半個月，亞當的頭顱竟然在約200公里外的一條污水渠里被兩位漁民發現并打撈起來，身體的其他部分下落不明。

1983年10月，警察抓獲了一個名叫奧蒂斯·圖爾的流浪漢。他犯下100多起連環殺人案，供認在西爾斯百貨門口綁架了亞當，開車一小時后，在一條偏僻的土路上窮兇極惡地將孩子殺害肢解。警方雖然在圖爾的轎車上找到一塊腳墊，發現上面血跡斑斑，但是受當時DNA檢測技術不夠先進的限制，無法確定血跡是不是亞當遇害時留下的。后來圖爾又翻供，警方不得不以“缺乏證據”為由放棄對他進行指控。

亞當一案懸而未決，拖了整整27年。直到2008年12月16日，好萊塢市警察局才召開新聞發布會，通報該案的調查結果。警察局局長恰德威克·瓦格納宣布亞當兇殺案結案，兇手正是奧蒂斯·圖爾，但他沒有說明圖爾殺害亞當的確切證據。原來，瓦格納2007年出任好萊塢市警察局局長后，重新把圖爾確定為重點懷疑對象。

“今天結案，并不是因為我們又獲得了新的證據，而是因為在過去十幾年積累的證據變得越發清晰，其實這些證據一直在我們面前。” 瓦格納在新聞發布會上鄭重地向約翰一家道歉時承認道，“我們警局在這起案件的調查中存在很多漏洞甚至失職，把大量時間花在不相關的嫌疑人身上，卻沒有認真調查圖爾，否則這個案子不會拖到今天。”

“歷經20多年，亞當一案才真相大白，等待的時間太久了。我們一直在問，到底是誰綁架了一個6歲的小孩兒，并將他砍頭殺害？我們需要知道答案。不明不白是一種折磨，現在終于結束了。”約翰激動地說，“對其他所有尚未得到正義的受害者，我想對他們說一句話：千萬不要放棄希望。”

這天，沃爾什夫婦帶著女兒早早地趕來參加發布會。雖然殺害兒子的兇手被公布于眾，可約翰卻看不到兇手伏法，因為49歲的圖爾早在1996年便因肝功能衰竭死在獄中。

亞當被綁架發生在與好萊塢市警察局僅僅一箭之遙的西爾斯百貨公司，事發之后警方竟然沒有采取任何卓有成效的應急措施。由于美國有關失蹤兒童救助的法律嚴重缺失，致使執法部門在處理兒童失蹤案上無所作為，沃爾什夫婦深感失望和憤怒。

這起震驚社會的謀殺案是美國歷史上最嚴重、最臭名昭著的虐殺兒童事件之一，亞當“戴棒球帽的小男孩”的形象也成了無辜受害者的象征。多年以來，當美國的父母警告孩子不要隨便接受陌生人的禮物時，都會提到亞當的名字。

約翰收到許多有過類似痛苦經歷父母的來信，有的不無怨恨地寫道：“我的孩子今年4月失蹤，警察卻幫不上任何忙。”有的十分同情地安慰說：“我和你有過同樣的遭遇，我能理解你的感受。”

在1997年撰寫出版的傳記《憤怒的眼淚》中，約翰猛烈抨擊了好萊塢市警方的不作為，“他們犯了如此多的錯誤，這些錯誤駭人聽聞，讓人不能容忍”。為了表達對兒子亞當深深的思念，他在書的扉頁上引用了英國詩人威廉·華茲華斯的詩句——“呼吸如絲絨般輕盈，四肢感觸著生命，那樣一個孩子，他對死亡知道些什么？”

沃爾什夫婦深切地感受到美國關于兒童保護法律的脆弱，警方處理案件經驗的匱乏。兒子的遇害和對真相經年累月的等待，強烈地迫使約翰和瑞芙全身心地投入尋救失蹤兒童的事業之中。他們開始學習政治，鉆研法律，決心和志同道合的人們攜手努力，積極推動《失蹤兒童法案》的通過。

約翰全程參與了《失蹤兒童法案》的立法聽證，他在現場對政府大聲質問道：“一個能發射航天飛機并讓它回到地球的國家，一個愿意花幾百萬美元拯救田納西州瀕危魚種的國家，竟然沒有一個為失蹤兒童設立的信息搜集和服務中心？”1982年，約翰親眼見證了該法案的通過。當里根總統最后簽署《失蹤兒童法案》并打來電話時，瑞芙又懷孕了，夫婦倆正沉浸在迎來第二個孩子梅根的喜悅中。

1984年，在沃爾什夫婦和其他與會者的支持下，《失蹤兒童援助法案》也獲得通過。這是美國第一個關于失蹤兒童救援的法案，明確要求在全美范圍內建立一條失蹤兒童免費報警熱線及一個全國失蹤兒童信息采集與甄別中心。

在推進相關法律制度建設的同時，沃爾什夫婦認為“組織建設”必不可少，致力于創建美國“全國失蹤與受虐兒童中心”（以下簡稱“中心”），成為“中心”董事會成員。該“中心”是美國最主要的救助失蹤兒童的非營利性組織，工作人員通過一條多種語言的24小時救助熱線，為失蹤兒童的父母提供幫助，運用先進的電腦軟件制作標準化的尋人啟事和描繪孩子的最新容貌。據統計，“中心”自成立以來印制的宣傳手冊多達數百萬份，接聽的求助電話超過250萬個，積極協助警方偵破近17萬起案子，抓獲1000多名逃犯，使16萬兒童失而復得，回到父母身邊。

通過“中心”，約翰和瑞芙在公眾中大力宣傳和推廣“亞當代碼”和“安珀警告”的使用，以防止兒童在公共場所走失。“亞當代碼”是一套兒童安全警報系統，設置在大型零售商場。當發現孩子失蹤時，商場的所有出口會隨著“亞當代碼”的啟動而緊急關閉，商場廣播反復播報失蹤孩子體貌衣著特征等方面的信息。如果10分鐘內還找不到，便會向警方報案。“安珀警告”使用廣播、電視、路邊電子公示牌及緊急廣播等手段傳遞有關被綁架者、綁架嫌疑犯、綁匪車輛和車牌號碼等詳細信息，可以在最短時間內強制性地讓所有人接受警戒告知，協助警方尋找綁架嫌犯和被綁架兒童。

由于兒子亞當的失蹤遇害，沃爾什夫婦的生活發生了重大的變化，約翰的職業也出現根本性的轉折。1988年，他毅然接受福克斯電視臺要他到“美國頭號通緝犯”節目組工作的邀請。為了從事追捕罪犯的正義事業，約翰告別房地產，轉為主持人。這是一檔以公布疑犯特征為線索的法制節目，旨在引起觀眾關注并協助破案。節目開播第4天就追查到越獄殺人犯大衛·詹姆斯·羅伯特 （美國聯邦調查局“10大最危險通緝犯”之一）的下落，主持人約翰和“美國頭號通緝犯”節目因此人氣指數飆升。

在隨后的20多年中，這檔節目成為福克斯電視臺播出時間最長、全美第五 “長壽”的節目。2010年5月6日，“美國頭號通緝犯”播放第1000集，奧巴馬總統親自到場擔任嘉賓，充分肯定該節目在美國的影響力。在奧巴馬之前，從里根到小布什，先后四任美國總統授予約翰榮譽勛章。另外，他多次獲得了州政府和聯邦政府的表彰。約翰還被評為“美國榮譽警官”，除了他，歷史上只有宇航員金·萊利和里根總統兩個人被授予如此高的榮譽。

歲月匆匆，時光荏苒。沃爾什夫婦的生活逐漸恢復了正常。自從亞當失蹤之后，他們又有了三個孩子。“雖然對于遇害多年的亞當來說，美國在失蹤兒童救援工作方面的一系列改進來得的確晚了一些，但現在卻成了美國其他孩子安全的最大保障。”約翰在接受采訪時動情地說，“如果一切沒有發生，亞當現在是一個38歲的成年男子了。他一定會以我和他媽媽所做的一切為榮，感到自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