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球拍后面的故事

王成+張繼

我家車庫墻壁上有一把掛了十九年的舊網球拍?？粗?，我想起了亨利·梭羅的一句名言：“許多人一生迷戀釣魚，卻不知道他們所追求的并不是魚?！痹跓釕倬W球近二十年后的今天，我逐漸感悟到，我傾心網球同釣魚翁癡迷垂釣有驚人的相似之處。

在地球另一側我的家鄉，打著乒乓球長大的我，從未夢到過網球。在美國生活多年后的一天，我看著電視上的法國網球公開賽，突然發現，雖然身上流淌著打乒乓球的血液，網球卻讓我興奮不已。撿起網球場周邊的舊球和新買的第一支網球拍——威爾遜鐵錘4.0，我開始了自己的網球之旅。

這些年來，我對墻擊球，苦練步法，模仿電視上專業選手的動作，然后下場打球。不知不覺，在近二十年后的今日，我才發現自己一直是當地近一百名周六晨賽選手中唯一的中國人。網球是一種無人下注，所有參與者卻會竭力勝出的游戲。而對我來說，我更迷戀的是局中小憩和賽后小聚。球友們輪流帶啤酒來，在緊張密集、揮汗如雨的比賽之后，啤酒的功力可以發揮到極致。借著幾杯暢飲的酒力，我們的話題可以無所不及。我瞧著，聽著，品味著，領悟著，偶爾也會插進去，說些自己的看法。

即使在球場外，當一個熱門話題觸動了神經，馬上會引起這個匯集了美國不同社會背景，幾乎包括所有階層的球友們的熱烈討論。有一次討論的話題涉及州議會關于性取向的立法問題，這包括同性戀、 戀童癖、亂倫和獸戀。其中關于性取向的定義部分傾向把同性戀和戀童癖歸入一類?？梢韵胂笤谶@100人的群體內會有多少不同的看法， 幾乎可以代表了整個美國的輿論。而在我的故鄉中國，人們通?；乇苓@類話題，把感受藏匿于內心，很少與別人分享。不論好也罷壞也罷，這就是中國的文化。在美國對上述問題的討論讓我大開眼界，也讓我的思想經歷了前所未有的沖擊。同樣的，這是美國的文化，談不上好與壞。

在我的面前展現出一個古老而矜持的文明與另一個年輕而多元的文明并肩同行，仿佛白天與夜晚同時出現在我眼前。我整理著自己的思緒，這時另一個理性的聲音不請自來：“文檔需要標簽，服裝需要標簽，而人則不需要標簽?！本W球名將瑪蒂娜·納夫拉蒂洛娃的這句話令我茅塞頓開。但在美國，每個人對此都可以有自己的理解，更有表達的環境。

我換過的網球拍不計其數，唯一珍藏著這支舊球拍。每當我的目光觸及到它，轉瞬間，我就會被拉回到初上球場的時光，重溫在那之后所經歷的趣事。這絕不僅僅只是打網球。我的生活方式也隨著時空改變，有些入鄉隨俗了。品茶的間隙加進了咖啡，白酒的酒盅旁出現了高挑的紅酒杯，菜園子被綠草坪取代，炒菜鍋額外增加了燒烤架。最重要的是，儒家思想與基督理念在我心靈中水乳交融，渾然合一。這是東西方文化的融合，是在為一張簡單的人生素描增光添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