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語言交流的神秘世界

王帥

北京時間2016年3月8日凌晨，俄羅斯職業網球運動員瑪利亞·莎拉波娃在美國洛杉磯召開發布會，公開承認自己在澳大利亞網球公開賽期間服用違禁藥品。這種主動認錯的方式使其贏得各方一致好評。然而不久，卻有肢體語言解讀專家指出：莎拉波娃的態度并不誠懇。專家稱：莎拉波娃在說到自己深愛網球運動時的動作與語調，是她全程唯一一次表里如一的表達。莎拉波娃曾多次撩撥自己的頭發，足以說明其內心的緊張與矛盾感。而且當她說到將承擔全部責任時明顯地聳了下肩，這是一個欺騙性動作，說明她內心另有想法……本文將帶領讀者重新觀察各國政要及明星演員的言行舉止，透視其肢體語言背后所暗藏的玄機。

肢體語言大師

美國前總統比爾·克林頓是公認的肢體語言大師，他十分擅長與人建立友好關系。肢體語言專家帕蒂·伍德稱：“克林頓具備所有典型的領導氣質，友善、權勢、隨和等等。他精力充沛，始終保持一種開放的姿態，就好像他開誠布公地對我們說，我沒有什么好隱瞞的。這拉近了彼此的距離。任何一個杰出的領導者在正式演講時，每句話都必須要發自肺腑，克林頓就是這樣做的。”克林頓在1993年的圣地亞哥鎮民大會上就展示了這一高超技巧，克林頓的手勢向觀眾傳遞了許多重要信息。手勢的節奏可以展示說話者是否誠實，是否值得信賴，“不過你必須確保你的手勢要比說話提前1秒，感知，展現，然后表達，而克林頓打的手勢都恰好在他說話之前。”

然而真正的肢體語言大師的過人之處，在于他們如何應對困境。當克林頓被記者問到“你能說出一個國家，是因納稅和開支而走向繁榮與興旺的嗎”，他對這個問題感到十分不滿，因為他對此并沒有答案，他嘴巴動了一下，像是在說“哼”。但他很快就繞過了這種情緒，立刻使自己冷靜下來，溝通顧問馬克·杰弗里斯稱：“這是比爾·克林頓的一種特質，他能冷靜下來。”

美國前總統喬治·布什也是一位擁有這種特質的領導人，不論他的處境如何尷尬，也總能通過自己獨特的肢體語言應付自如。無論是說錯話，或是做了蠢事，他總是表現得像個孩子。2005年，布什到中國訪問時，曾竭力試圖打開一扇緊鎖的門，當他發現自己推錯門時表現得就像個誠實的孩子一樣，他聳聳肩，看著觀眾的眼睛說“我剛才想逃走，可是沒成功”，布什的肢體語言使他能以輕松詼諧的方式擺脫尷尬。肢體語言專家賈尼斯·德萊弗稱：“這些頑皮可愛的舉動，讓你感覺就像看到自己5歲的孩子，想去捏捏他的小臉頰，但事實上這可是美國的總統。”

馬克·杰弗里斯稱：“在跟政治家，尤其是希望塑造某種形象的男性政治家打交道時，我經常會問他們一個問題，你比較欣賞誰？他們通常會回答喬治·克魯尼，因為他代表的是時尚與魅力，而且他的年紀也不大，是理想的模范。”克魯尼接受過廣泛的演藝訓練，使他擅長向公眾展示自然而又良好的肢體語言，“他比一些被告知如何走路、眼光看哪兒、如何微笑等等的政治家更有經驗。”

政要間的肢體語言較量

中東和平談判期間，克林頓帶領以色列領導人埃胡德·巴拉克、巴勒斯坦領導人亞西爾·阿拉法特出席記者招待會，鏡頭前三人都面帶微笑，但在這和諧表象的背后，是一場權力的較量。克林頓幽默地表明，他們都不會回答任何問題，但在進入白宮時相互“禮讓”進門的身體語言卻回答了一切。在禮讓克林頓進門之后，巴拉克伸手去抓阿拉法特，阿拉法特卻直接繞開巴拉克的手臂，并向巴拉克搖手指。隨后，巴拉克像在摔跤比賽中那樣，趁機繞到阿拉法特的背后，直接握住他的手臂，然后“無禮”地把他推進了門。

在西方，誰先進門不是什么問題，也許只是出于禮貌，因此許多人把這場看似輕松的推讓，看作是阿拉法特和巴拉克相處融洽的信號。不過，在中東，誰先進門這個問題卻有著重要的文化背景，帕蒂·伍德稱：“禮讓他人進門的身體語言是在說‘我在控制，我幫助你進門，我為你指明道路。”因此，在這次最高級中東談判中，阿拉法特和巴拉克都不想示弱，誰都希望不在對方之前進門。布萊頓·薩賽克斯醫學院的哈里·威切爾稱：“這是一個很典型的事例，最后進門的人是勝者，所以展現出了非常明顯的身體語言。”

對進門游戲感興趣的，不只是巴拉克和阿拉法特，就連盟友碰面時，一些細節動作也能顯示出誰是主導者。2003年，英國前首相托尼·布萊爾作為東道主歡迎布什來訪。布萊爾在唐寧街10號應該彰顯地主風范，這是他的國家，他應當作為主人掌管一切并且最后進門。不過在照相時，布萊爾還是認可了布什的主導權，布什說照相時間結束，并向布萊爾點頭示意，準備進門。布什明確地表現出自己的主導地位，他走在最后，并且做出了一個占有性的動作——把手輕放到布萊爾背上，扶他先進了門。緊跟著布什又做出了更明顯的舉動，輕拍三下布萊爾的后腰，那意思像是在說“你是個好孩子，我才是老大”。

輕拍背部是顯示權威的一種方式，另一種則是通過握手在無聲較量中占據上風。深諳肢體語言奧秘的政治領導人在會面時，都知曉這個展示主導權的絕佳時刻。領導人通常都希望出現在照片的左邊，這樣在握手時就能占據上風，否則手會位于下方，手心向上，這是個弱勢的位置。2006年俄羅斯峰會上，俄羅斯領導人弗拉基米爾·普京就對握手保持高度警惕。當時普京選擇了一個有利位置，即當其他領導人上前握手時，他能始終處于主導地位。然而，布萊爾大步走來后，一把抓住了普京的雙手，哈里·威切爾稱：“這種抓住別人手肘的典型動作，其實是在顯示誰才是真正的領導人。”在這次握手較量中，布萊爾多得一分。接下來是布什，布什意識到自己處于下風的位置，所以他在握手的同時迅速站到了普京身邊，并用肩膀緊靠普京，這樣普京就無法抓握布什的手臂。隨后布什再轉過身，用手在普京的肩膀上輕拍幾下，這個小伎倆使他占了上風。不過普京也沒有就此罷休，也輕拍布什幾下，此次較量平局。

在研究非語言信息專家的眼里，還有一個重要的指示器，就是觀察人體行走的方式。2003年9月戴維營首腦會議期間，布什作為東道主，會見俄羅斯總統普京。雙方領導人走路時的身體語言都很強勢，整個世界都在注視他們，其中也包括他們各自國家的人民，所以他們必須顯示出力量。兩個重要級人物在這里展開了邁步競賽，誰的步伐越大誰就顯得越強大有力。傳遞信息的不止是行走的速度，普京和布什兩個人都是位高權重，但他們的氣勢截然不同，這點通過他們的肢體語言也可以顯示出來。普京走路時有一種陽剛的力量，帶有明顯的肩部動作，肩膀隨著邁步前后移動，而且還有很多手勢，展現其精力充沛。相對來說，布什有一種傳統的美國式力量，肩部動作很小，他努力表現著自己的控制力，沒有額外身體能量的浪費。

不僅是行走，即使坐著，世界領袖們的身體也能傳遞很多信息。1945年2月，富蘭克林·羅斯福、約瑟夫·斯大林以及溫斯頓·丘吉爾齊聚雅爾塔會議。“三巨頭”在人們的簇擁下，到里瓦幾亞宮的天臺上合影留念。此時，英美蘇同盟國已經并肩作戰三年了，但面對即將結束的戰爭，三位有影響力的人物當然都想占據主導。從直觀上看，羅斯福坐在中間，中間的人物總讓人覺得最重要。羅斯福在對斯大林講話的時候，轉向了另一面，然后斯大林靠過來，說明斯大林實際上是在跟隨羅斯福，羅斯福是這其中真正的領導者。同時，丘吉爾的身體語言傳遞出英國衰弱的地位，哈里·威切爾稱：“丘吉爾看上去不像是一位完全平等的參與者，不僅他坐的姿勢彎曲，而且羅斯福幾乎沒和他說話，斯大林也并不是為了會見他，除了和他握手。”而丘吉爾把帽子放在膝蓋上遮住私人部位的舉動，在這樣的場合也是一種示弱的表現。通過這些肢體語言，即可看到各國家領導人之間是如何相互交流，以及在世界舞臺上的關系。

破譯肢體語言

每個人的肢體語言各有不同，為了破解肢體語言的秘密，專家們也需要仰仗行為標準進行分析。要看懂肢體語言，關鍵要看當事人的動作與當時的情境以及其日常行為習慣是否符合。通過對眾多政治家和明星的仔細觀察，專家們建立了行為標準模板。馬克·杰弗里斯稱：“通過詢問他們一些日常問題，觀察他們在面臨壓力或在你面前的反應，就能得出行為標準的模板。”即便無法獲得行為標準模板，專家們照樣能準確解讀一個人的肢體語言。帕蒂·伍德稱：“如果你無法了解這個人的行為標準，你必須設身處地回到當時的情境，看看是否反常。”而當某人的肢體語言有悖常理時，通常其中另有隱情。

著名歌手布蘭妮·斯皮爾斯對聚光燈愛恨交加的反應，為我們提供了研究肢體語言行為標準模板的完美范例。以往布蘭妮的所有動作都很輕松自然，她喜歡展示自己，她的肢體語言好像在說“快看我”。但是吸毒事件曝光之后，她憎恨聚光燈，把自己封閉起來，慌亂的肢體語言說明她的控制力已經降到了最低點。我們在遇到麻煩時會有本能的自我保護反應，眼睛是心靈的窗戶，作為一個名人首先要做的當然是遮擋雙眼，所以布蘭妮不管白天晚上都戴著墨鏡，她的肢體語言充滿防御性。這些緊張的標志與布蘭妮以往充滿自信的行事風格大相徑庭。身在聚光燈下，明星們不可避免地需要通過肢體語言來掩飾自己。馬克·杰弗里斯稱：“我可以肯定地說，像她這樣頭頂明星光環的人，隨時都需要得到一些指導或者建議。”

跟布蘭妮處境相同的還有著名的話題女王——帕里斯·希爾頓。當她從監獄里被釋放出來的時候，全世界都在注視著她的一舉一動。希爾頓知道或者至少被告知，她需要向世人展示她已經吸取了教訓，所以她出獄時不能像自己平常一樣愛玩愛樂，這個時候不允許她有這樣的行為。希爾頓擺了一個很端莊的姿勢，兩只手互握著放在身前，像一個很乖的女孩兒。哈里·威切爾稱：“她的肢體語言是提前精心計劃好的，她做了個很不尋常的手勢，我從來沒見她在其他任何場合做那樣的姿勢。”通過策劃好的乖女孩式肢體語言，希爾頓應對了出獄時不可避免的媒體指責和轟炸危機。

如何判斷一個人是否接受過肢體語言指導，這也有竅門。1993年的希拉里·克林頓還是總統夫人，那個時期希拉里的肢體語言表現得很柔和，毫無掩飾。15年后，希拉里從第一夫人成為美國參議員，成為民主黨提名的總統候選人，她的肢體語言和與公眾交流的方式都有了明顯的改變。帕蒂·伍德稱：“如果一個人的姿勢看起來很不自然，如果你能看出他在做出某個動作前有過短暫的思考，我們就可以判定他受過這方面的指導，事實上，不管希拉里做什么動作都會先思考一下。”馬克·杰弗里斯也在希拉里身上看到了被指導的痕跡：“在指導政壇人物時，你必須制造一種假象，即政壇人物受眾人愛戴，要讓在場觀眾覺得政壇人物認識他們，并且很高興見到他們，所以政壇人物常做的動作便是用手指指向觀眾，好像在說‘嘿，謝謝你能來。雖然政壇人物一個人也不認識，但是如果你也在觀眾之中，你看著他的手指，便會忍不住去猜他是否在指自己。這一切只是場技藝高超的游戲，因為當你在看電視的時候，會覺得他認識很多人。”

肢體語言的泄密

會露出馬腳的不僅僅是初出茅廬的新手，就連高手也會馬失前蹄。2005年，演員安吉麗娜·朱莉和布拉德·皮特出席電影《史密斯夫婦》的首映典禮時，肢體語言泄露了他們的關系似乎并不簡單。皮特在典禮上說了一些無關緊要的事情，而此時朱莉表現得就像戴安娜王妃，始終微笑著目視下方，然后抬頭看看皮特，再低下頭，好像在說“照顧點兒我呀”。賈尼斯·德萊弗稱：“這屬于一種調情技巧，說明兩人的關系絕不一般。如果只是工作搭檔、朋友，她怎么會表現得像個害羞的小女孩呢。”當時，各大媒體也都在猜測皮特和朱莉很可能已經墜入愛河，果然，幾個月后皮特和朱莉就正式步入了婚姻殿堂。

克林頓總統的肢體語言則泄露了更為嚴重的秘密。當時，有關他與莫妮卡·萊溫斯基私人關系的丑聞正傳得沸沸揚揚。克林頓決定召開一次電視發布會否認傳言，他對電視機前的觀眾和白宮的所有記者發表講話，肯定地稱“我沒和那位女士發生性關系”，但是，他平日里自信的肢體語言卻并未附和他所說的話。帕蒂·伍德稱：“要想展現你的誠實，你的面部表情、頭部動作、手勢和身體都必須保持一致，但是在這次發布會上，他的手勢與眼神卻不在同一個方向。”再來回顧克林頓當時的搖頭方式，他一邊否認一邊搖頭，但是他在否認自己的性丑聞時卻沒有搖頭，盡管他試圖控制自己的肢體語言，還是泄露了真相。

政治家的肢體語言很容易泄露秘密，尤其當他面臨壓力時。1973年11月13日晚，愈演愈烈的水門事件終于發展至巔峰，尼克松總統向全美媒體舉行新聞答辯會，他的話擲地有聲，但肢體語言卻透露出他試圖保護自己的焦慮情緒。媒體對他來說就像是一群餓狼，他與講臺拉開距離，就好像講臺也會襲擊他一樣。尼克松一直竭力回避尖銳的問題，他在說完“我不是騙子”后，身體馬上后退一步，這是非常明確的肢體語言。帕蒂·伍德稱：“一個人在講話時，如果做出聲明并迅速后退，我們就認為他并沒有說實話，他在撒謊，在逃避質詢。”緊接著，尼克松又突然交叉雙臂，這是一種自我保護的姿勢，好像說“我的天啊，我好像說錯了什么”。尼克松一直在竭力開脫，搖頭表示否認，并且不斷變換身體姿勢，這些都表現出了明顯的防御性肢體語言。

以上僅僅是有關肢體語言所表現的一部分內容，當事人的某個姿態，某個不自覺的手勢，都會泄露秘密，透過話語的假象，肢體語言早已說明一切。人類的肢體語言是豐富的，而與此同時，這些豐富的肢體語言也是不會說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