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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談《墨經》之“侔”
——墨“侔”三款之我見兼商榷

2016-06-14 00:45:38

錢 爽

(北京行政學院 哲學教研部,北京 1000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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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談《墨經》之“侔”
——墨“侔”三款之我見兼商榷

錢爽

(北京行政學院 哲學教研部,北京100044)

摘要:《墨經》之“侔”,其得以成立之前提應為《墨經》之基本范疇“同”,而《墨經》所言之“同”凡十種,又可細分為“名”層面之“同”、“實”層面之“同”與“合”層面之“同”。墨“侔”正是基于上述三類“同”之前提得以建構,進而實現其“比辭而俱行”的內涵的,由此墨“侔”基于三類“同”之前提形成“侔”之三款,即“名”之“侔”、“實”之“侔”與“合”之“侔”;還可依據三種形式形成“加”之“侔”、“減”之“侔”與“換”之“侔”三款。此外,《墨經》中對“侔”之表述多為舉例式,屬經驗性陳述,故墨“侔”成立之有效式只可經驗歸納而得,先驗演繹難以得之。基于上述認識,對以往學界所持之墨“侔”屬西洋形式邏輯“附性法”、墨“侔”應包含“不是而不然”之“否定式”有效式及“是而不然”“不是而然”等“部分否定”有效式、墨“侔”之“減詞”與“減辭”說、墨“侔”屬“復雜概念推理”或“關系推理”、墨“侔”即“辟辭”屬類比推理、墨“侔”屬直接演繹推理等諸代表性觀點進行商榷。

關鍵詞:墨“侔”;“同”;“名”之“侔”;“實”之“侔”;“合”之“侔”;“加”之“侔”;“減”之“侔”;“換”之“侔”;經驗歸納

何為“侔”?《小取》有精確表述,即“比辭而俱行”。換言之,“侔”之成立必須同時滿足兩項條件,一是“辭”須“比”,二是所“比”之“辭”可“行”。那么再進一步追問,“辭”究竟何以能“比”?“比辭”又究竟何以能“行”?本文對墨“侔”之討論,就以此展開。

一、墨“侔”成立之前提:范疇“同”

《經下》中有兩句表述,對回答“辭”何以能“比”及“比辭”何以能“行”這兩個問題極有啟發:一句是“異類不比”,另一句是“類以行之,說在同”。此外,《大取》還有一句表述亦可作為上述兩句表述之補充:“夫辭以類行者也,立辭而不明于其類,則必困矣。”若將《墨經》這三句表述合而言之,再結合墨“侔”之基本表述“比辭而俱行”,便可以得出如下結論:構成“侔”式之“辭”,彼此之間必須有“同”而非“異”,方可相“比”;而可相“比”之“辭”若要能“俱行”,則也必須具備“同”這一共通之處;只有“比”與“行”這兩項條件都同時具備,墨“侔”才算實現。既然“比”要依“同”而成,“行”亦要據“同”而立,因此我們可以率先得到墨“侔”成立之前提——范疇“同”*孫詒讓云“侔”即“辭義齊等,比而同之”[1]416,可見其已經注意到“侔”與“同”的關系,但孫氏此言過簡,未能詳細展開論述。姚振黎有云:“凡事物之異類者,必不可舉擬以相比較、求為喻例;因其函量之質或數互有不同,亦即相比事物之常德Essential Qualities有別也。否則其意將失于謬,其辭將陷于困矣。……故凡比辭以諭意者,必當明于其類之同異,以審辨其數質之量可也。”[2]105。可見姚氏已發覺墨“侔”與“同”“異”具有內在關聯,但姚氏并未對這種內在關聯作進一步深入具體論述。此外,林鴻偉也表示“‘比辭’首先應當是一對同類的命題”[3],但他并未關照到“比辭”之后的“俱行”又應當是如何之情形。邱建碩亦指出:“如果我們將類從屬關系相同的意義更廣泛的理解為,原本前提若是肯定了某種類從屬關系,那么結論也會肯定同類的類從屬關系。”[4],可見邱氏也已發覺墨“侔”與“同”之間有著密切關聯,不過他卻在后文中著重討論“同”中的“類從屬關系”是否具備普遍有效性之可能,并未對墨“侔”本身與“同”以及“同”的具體情形做詳細討論。周云之更是明確指出:“‘侔’即相等、齊等的意思。這就是說,兩個辭義相等的命題其真假也相等。這里的‘辭義相等’,主要是指主謂詞之間的類屬關系相等,所以可以由此而推彼,其中包括‘二名一實’的等同關系(‘狗,犬也’),因而由‘狗是動物’就可推知‘犬是動物’。”[5]348還指出:“《經下》和《經說下》還提出了一個‘重同’的‘侔’式推論形式:‘狗,犬也;而殺狗非殺犬也,不可。說在重。’‘狗,犬也;殺狗謂之殺犬,可。’這就是由‘狗即犬也’直接推出了‘殺狗即殺犬也’的結論。”[5]348-349,可見周氏已經發現《墨經》之“二名一實”與“重同”這兩種“同”與“侔”的內在關系,但周氏卻未能再進一步考慮《墨經》中是否還有其他“同”的具體情形與“侔”有內在聯系,未免稍顯不足。。事實上,《小取》在有關“侔”的論述文字前后,曾大量出現過與“同”范疇有關的論述,這是十分值得注意的:

“是猶謂”也者,同也。“吾豈謂”也者,異也。夫物有以同,而不率遂同。辭之“侔”也,有所至而正。其然也,有所以然也;其然也同,其所以然不必同。其取之也,有所以取之;其取之也同,其所以取之不必同。

這種所謂的范疇“同”又是什么呢?在什么情況下才能叫做“同”?或者說“同”在何種情況下得以成立呢?《墨經》中對“同”已有十分詳細之表述。《經上》就認為“同”的情形有4種:“重”“體”“合”“類”。《經說上》又進而指出,所謂“重同”,即“二名一實”;“體同”,即“不外于兼”;“合同”,即“俱處于室”;“類同”,即“有以同”。《經上》所說的這四種“同”,即分別是“因重而同”“因體分于兼而同”“因集合而同”與“以類相從而同”[6]47。

《墨經》除《經上》外,《大取》還認為“同”的情形尚有十種:“重同”“具同”“連同”“同類之同”“同名之同”“丘同”“鮒同”“是之同”“然之同”“同根之同”。其中,“重同”同于《經上》之“重同”,“具同”同于“合同”[1]410,“連同”同于“體同”[7]632,“同類之同”同于“類同”[1]410,“同名之同”即“異實而同名”[8]195之“同”,“丘同”即“同區域而處”[1]410之“同”,“鮒同”即“不同實體依附于一個整體”[9]184之“同”,“是之同”即“實際本相同”[9]184之“同”,“然之同”即“實際未必盡同,而輿論以為同”[9]184之“同”,“同根之同”即“同一根源”之“同”[8]195。綜合《經上》《經說上》和《大取》之表述,可總結得出,墨“侔”成立之前提“同”實輒又可具體細分為十種情形。

再嚴格說來,若對十種“同”進行分類,還可再細分為如下三類“同”。

(一)“名”層面之“同”

“重同”“同名之同”“類同”(“同類之同”)。《經說上》云“所以謂,名也”,這三種“同”都是建基于并側重于“名”的層面來談的。換言之,這三種“同”著重討論的是彼“名”與此“名”之間的“同”。“二名一實”之“重同”重點考察的是指稱同一個“實”之彼“名”與此“名”所存在的“同”之聯系;“異實而同名”之“同名之同”重點考察的是指稱相異之“實”之“名”所內涵的彼此異中之“同”;“有以同”之“類同”或“同類之同”雖體現出“實”的層面上屬于同類的彼此關系,但重點考察的實際上還是同類的彼此在“名”的層面上所映射出來的“同”的實質性。

(二)“實”層面之“同”

“體同”(“連同”)、“具同”(“合同”)、“丘同”“鮒同”“是之同”“同根之同”。《經說上》云“所謂,實也”,這六種“同”都是建基于并側重于“實”的層面來談的。換言之,這六種“同”著重討論的是實在的彼物與此物之間實際的“同”。“不外于兼”之“體同”或“連同”重點考察的是具有“體”與“兼”或“特”與“盡”關系的彼“實”與此“實”之間所具有的“同”性;“俱處于室”之“具同”或“合同”重點考察的是彼“實”與此“實”在集合方面所具有的“同”性;“同區域而處”之“丘同”重點考察的是彼“實”與此“實”在空間方面所具有的“同”性;“鮒同”重點考察的是彼“實”與此“實”在整體方面所具有的“同”性;“是之同”重點考察的是彼“實”與此“實”在實際或實質方面所具有的“同”性;“同根之同”重點考察的是彼“實”與此“實”在根源方面所具有的“同”性。

(三)“合”層面之“同”

“然之同”。《經說上》云“名實耦,合也”。這種“同”是建基于并側重于主觀之“名”與客觀之“實”的交互作用的層面來談的。換言之,“名”層面之“同”著重討論定“名”之后與“名”有關的“同”,“實”層面之“同”著重討論拋開“名”之外只單獨與“實”有關的“同”,而“合”層面之“同”著重討論的是在某些“實”的前提或情況下依據這些“實”而產生的“名”之間的“同”,或者說是與“實”有一定相關性的“名”之“同”。若用“主”“客”之說來界定則更加清晰,第一類“同”著重討論主觀價值判斷之“同”,第二類“同”著重討論客觀而外在之事實之“同”*以“主”“客”之說來界定《墨經》之“同”者,陳癸淼是其一。陳氏曾有“客觀而外在之事實之同”與“主觀價值判斷之同”一說[8]195,但陳氏將“重同”“具同”“連同”“丘同”“鮒同”“同類之同”“同名之同”“同根之同”歸入前者,而將“是之同”與“然之同”歸入后者,并且缺乏“客觀而外在之事實與主觀價值判斷之間交互作用之同”,這兩點是值得商榷的。,第三類“同”著重討論客觀而外在之事實與主觀價值判斷之間交互作用之“同”。“然之同”即“實際未必盡同,而輿論以為同”之“同”。這種“同”具體說來有兩種情形:一是實際同且輿論同,二是實際不同然輿論同。雖然最后結論的落腳點都是“輿論以為同”,但在考察時必須兼及實際“同”與否這一基本前提,因此不妨將“然之同”界定為具有“名實耦”性質的“合”層面之“同”。

以上即是墨“侔”得以成立之前提——范疇“同”之深刻涵義,“比辭而俱行”只有在“辭”本身所蘊涵的信息具備并符合“同”的前提下才能夠“比”且“行”。

二、墨“侔”之三款:“名”“實”“合”

墨“侔”的“比辭而俱行”,既要求“比辭”,也要求“俱行”,這就須滿足三類“同”的前提,即“名”之“同”、“實”之“同”與“合”之“同”,“侔”方能成立。由此三類“同”,便可將墨“侔”分為三款,即“名”之“侔”、“實”之“侔”與“合”之“侔”。

(一)“名”之“侔”款

這一款墨“侔”得以成立之前提,是“辭”本身所蘊涵的信息(重點是“辭”中之“名”所蘊涵之信息)是否符合“重同”“同名之同”或“類同”(“同類之同”)。

如“狗,犬也。殺狗,殺犬也”[10]446,這一組兩辭中的“名”即“狗”與“犬”,指稱的是同一種實在動物對象。這符合“重同”*《經下》與《經說下》云“知狗而自謂不知犬,過也,說在重”“知。知狗者重知犬,則過,不重則不過”和“狗,犬也。而殺狗非殺犬也,可,說在重”“狗。狗,犬也,謂之殺犬,可”,其中兩次提到“說在重”,可以為“狗”與“犬”之“同”屬于“重同”佐證。,屬“名”之“侔”一種。

又如“(此)麋,麋也。殺(此)麋,殺麋也”、“(彼)麋,麋也。殺(彼)麋,殺麋也”*該例乃筆者據《經說下》云“為麋俱斗,不俱二”而作。,這兩組四辭中的“名”皆為“麋”,但一為“此麋”,一為“彼麋”,“名”雖同但所指稱之實在動物對象之個體不同;另有“馬四足,一馬而四足。馬或白,兩馬而或白”*該例乃筆者據《小取》云“馬四足者,一馬而四足也,非兩馬而四足也。馬或白者,二馬而或白也,非一馬而或白”而作。,這一組兩辭中“名”皆為“馬”,但一為“一馬”,一為“兩馬”,所指稱之實在動物對象之數量不同,但在“名”上皆可用“馬某某”示之。這符合“同名之同”*陳癸淼表示:“麋與麋斗,此為麋俱斗也。……故斗之名雖同,而斗之數則異。故曰:‘為麋俱斗,不俱二。’此同名異實之例一也。”[8]87這便是(此)“麋”與(彼)“麋”之“同”屬于“同名之同”之佐證。,亦屬“名”之“侔”一種。

再如“白馬,馬也。乘白馬,乘馬也”、“璜,玉也。是璜也,是玉也”*《大取》原文僅有“是璜也,是玉也”一辭,孫中原在原文前增補“璜,玉也”一辭[11]169,筆者取用之。,這兩組四辭中的“名”即“白馬”與“馬”、“璜”與“玉”,前者與后者具有“類”的關系,也即前者包含于后者之中以為后者之一殊類。這符合“類同”或“同類之同”,亦屬“名”之“侔”一種。

(二)“實”之“侔”款

這一款墨“侔”得以成立之前提,是“辭”本身所蘊涵的信息(重點是“辭”中的實際情況所蘊涵之信息)是否符合“體同”(“連同”)、“具同”(“合同”)、“丘同”“鮒同”“是之同”“同根之同”。

如“之馬之目盼,之馬盼*《小取》原辭為“之馬之目盼,則謂之馬盼”,筆者在此省去多余贅語“則謂”二字,使其辭更直觀明了。。之馬之足跛,之馬跛”,這一組兩辭中“之馬之目盼”與“之馬之足跛”都是形容“之馬”這一“兼”中的部位目與足這兩個“體”的特性,但這種“體”的局部特性可以上升到用來形容“之馬”這一“兼”的整體特性,因此也可稱為“之馬盼”與“之馬跛”。這符合“體同”或“連同”,屬“實”之“侔”一種。

如“待周愛人,愛人。待周不乘馬,不乘馬”*《小取》原辭分別為“愛人,待周愛人而后為愛人”、“逮至不乘馬,待周不乘馬,而后為不乘馬”,筆者在此省去多余贅語“而后為”“逮至”等字,并依原辭之邏輯進行重組,使其辭更直觀明了。,這一組兩辭中“愛人”與“不乘馬”必須將“人”這一集合中的每個人全部“愛”盡,將“馬”這一集合中的每匹馬全部“不乘”盡,才得以成立。這符合“具同”或“合同”,屬“實”之“侔”一種。

如“之牛之毛黃,之牛黃*《小取》原辭為“之牛之毛黃,則謂之牛黃”,筆者在此省去多余贅語“則謂”二字,使其辭更直觀明了。。之牛之身大,之牛大”,這一組兩辭中“之牛之毛黃”與“之牛黃”在黃色的分布上具有空間一致性,“毛”與“牛”占據同樣的空間分布;“之牛之身大”與“之牛大”在體型的分布上亦具有空間一致性,“身”與“牛”亦占據同樣的空間分布。這符合“丘同”,屬“實”之“侔”一種。

又如“數牛馬,牛馬二則二一。數指,指五則五一”*該例乃筆者據《經說下》云“數牛馬,則牛馬二,謂牛馬則牛馬一。若數指,指五而五一”而作。,這一組兩辭中“牛馬”與“指”若從構成實體看數量為“二”與“五”,若從構成整體看則數量皆為“一”,因此無論從實體還是整體角度而言結論雖異但都能成立。這符合“鮒同”,屬“實”之“侔”一種。

再如“小圓之圓,圓也。大圓之圓,圓也”“楊木之木,木也。桃木之木,木也”,這兩組四辭中“小圓之圓”與“大圓之圓”雖有“小”“大”之別,但從實質而言皆屬于“圓”;“楊木之木”與“桃木之木”雖有“楊”“桃”之別,但從實質而言皆屬于“木”。這符合“是之同”*該例乃筆者據《大取》云“小圓之圓與大圓之圓同”“楊木之木與桃木之木也同”而作。事實上在筆者看來,這兩辭中所言之“同”正是“是之同”之佐證與體現。,屬“實”之“侔”一種。

還如“桃之實,桃也。梨之實,梨也”,這一組兩辭中“桃”與“梨”分別是由能結出“桃”這種果實的樹與能結出“梨”這種果實的樹所產之“實”,二者從產生的根源上看都分別由各自母體之樹所結,即某果實由某果樹而結。這符合“同根之同”,屬“實”之“侔”一種。

(三)“合”之“侔”款

這一款墨“侔”得以成立之前提,是“辭”本身所蘊涵的信息(重點是“辭”中主觀之“名”與客觀之“實”得以相合所蘊涵之信息)是否符合“然之同”。

如“白馬多白,愛馬多愛”*該例乃筆者據伍非百舉“侔”之誤因“白馬多白,視馬不多視”[10]451改編而作,伍氏在此表明于“侔”而言前辭成立然后辭不成立,說明前辭可作為一組“侔”之一部,而須對后辭稍加改之。而伍氏所舉此例,實輒源自《經說下》云“白馬多白,視馬不多視,白與視也”。,這一組兩辭中之所以在主觀層面名其為“白馬”,是由于在客觀層面有“多白”之實;之所以在主觀層面名其為“愛馬”,是由于在客觀層面有“多愛”之實。另“人之鬼,鬼也。祭人之鬼,祭鬼也”*該例乃筆者據《小取》云“人之鬼,非人也”、“祭人之鬼,非祭人也”而作。其中“非”乃二分法之否定詞,有“非此即彼”之意,既然“非人”,那么“即鬼”,故作之。、“兄之鬼,兄也。祭兄之鬼,祭兄也”,這兩組四辭中都有“某之鬼”這一客觀之實,但在每組兩辭中,“人之鬼”為“鬼”方曰“祭鬼”,“兄之鬼”為“兄”方曰“祭兄”,可見在每組兩辭中“某之鬼”之客觀之實會導致主觀情感傾向及其名謂在各自組之兩辭中是趨同一致的,不可將第二組兩辭混入第一組兩辭而“并行”,否則就算“某之鬼”這一實成立,然主觀情感傾向及其名謂趨異,最終亦無法成立。

三、與金岳霖、汪奠基、孫中原、陳孟麟墨“侔”屬西洋形式邏輯“附性法”觀點之商榷

金岳霖主編《形式邏輯》[12]一書(以下簡稱“金書”)中對墨“侔”有如下表述:

“侔”約相當于現代邏輯中的“直接推理”。[12]348

并舉例說明何為“侔”:

例如“白馬馬也,乘白馬乘馬也”。[12]348

金書又將“直接推理”細分為四,即換質法、換位法、換質位法與附性法[12]144。金書所說的“直接推理”的“侔”,就是所謂的“附性法”。而金書把“附性法”解釋為:

金書所說“所有S都是P”推得“所有QS都是QP”,與“白馬馬也,乘白馬乘馬也”形式無異,故金書視“侔”為“附性法”。這種思維對一些治墨學者亦產生了深刻影響,如汪奠基:

凡是遇有屬辭比事的時候,則事與辭必相合。所謂“比辭”即“辭以故生”的判斷形式。相當于直接推理的附性法。[13]

孫中原與金書一樣采用公式對墨“侔”加以表示[14]247-248:

“侔”相當于附性法直接推理(或復雜概念推理)。……其公式為:A是B,所以CA是CB。*或參見孫氏所云:“這相似于傳統邏輯中的附性法或復雜概念推理,可表述為如下公式:A是B,CA是CB。”[15]382

孫氏對墨“侔”的公式表述與金書對附性法的公式表述全然相同。此外,用公式表示墨“侔”的還有陳孟麟:

附性推理的通常形式。其結構是:

S是P,所以CS是CP

……“S是P,所以CS是CP”可以名為直言判斷主謂項的附性推論。[16]77

通過調查可以看到,只有54%的足球選項課教師能夠嚴格執行教學大綱,可以較為系統地向學生傳授足球的基本技術與理論知識,使學生可以循序漸進地對足球運動進行了解與深入地學習,這對于學生足球技能的掌握與意識的培養都是非常重要的。34%的教師對教學大綱不能很好的執行,14%的教師對教學大綱不認真執行,這對于學生系統掌握足球知識、增長足球技能、提高運動興趣和積極性都會造成不良影響。因此,我們各學校必須加大教師教學管理力度,定期檢查教學情況,督促教師良好工作態度的形成,保證足球選項課教學目標和教學內容的貫徹與實施。

既然金書認為墨“侔”等同于附性法,那么墨“侔”前提“同”與附性法的前提是一回事嗎?其實不然。金書對附性法的前提有如下表述:

前提“所有S都是P”斷定S類包含于P類中。[12]151

這種附性法前提,一是側重“類”之間(彼“類”與此“類”)的關系,“類”是主觀設定之產物,從此點而言便可將其歸于“名”層面;二是側重包含關系,即:

也即金書所說的“上屬關系”或“下屬關系”[12]36-37,從此點而言便可將其歸于“名”層面的“類同”或“同類之同”中。因此,附性法前提并不同于墨“侔”前提“同”,前者只能與后者屬“名”這一層面的“有以同”的“類同”(“同類之同”)相對應,而墨“侔”其他“同”的前提,附性法前提都不具備。可見墨“侔”前提“同”在框架上要超越于附性法的“類包含”前提,也可見金書視墨“侔”為附性法在前提上是草率的。

因此,金書“附性法”只不過是墨“侔”中“名”之“侔”一款中的一種而已,從前提和形式這兩方面來看,其應屬“名”之“侔”款的第三種情形,即以“類同”(“同類之同”)為前提而建構起來的“侔”。但嚴格說來,金書“附性法”還不完全與這一情形的“名”之“侔”相等同,而是較后者更為狹隘。這是因為金書中所謂“附性”,即:

結論中的“Q”表示一個性質,“QS”表示具有Q性質的S類事物,“QP”表示具有Q性質的P類事物。結論斷定具有Q性質的S類事物都包含在具有Q性質的P類事物中。[12]151

金書中還列舉了兩例以印證其“附性”之說,如“勞動模范是先進生產者,農業勞動模范是農業先進生產者”和“共產黨是工人階級的先鋒隊,中國共產黨是中國工人階級的先鋒隊”[12]151。金書“附性法”只相當于“名”之“侔”款第三種情形“類同”(“同類之同”)的“璜,玉也。是璜也,是玉也”,缺“重同”與“同名之同”兩種情形;此外它只可附“性”而不能附其他,但墨“侔”除了能附“性”,還能附“行”(有學者稱此附“行”之情形為“附加關系詞”之情形),除附性質還能附動作,如“白馬,馬也。乘白馬,乘馬也”。因此“名”之“侔”款的第三種情形適用范圍要廣于金書“附性法”,具有較強的靈活性與突破性,而后者則顯得過于狹隘且偏執。

因此,對“侔”不能只囿于金書“附性法”之說,后者只能解答“侔”之一部分,不能涵蓋“侔”的大全,反言之,“侔”卻足以容納并消化附性法。總之,兩千余年前先秦墨家所提之“侔”已提前超越了附性法本身。

四、與諸葛殷同、周云之增補“不是而不然”之“否定式”有效式為“否定”之“侔”觀點之商榷

諸葛殷同指出“關于有效的侔,應該有‘不是而不然’的形式”[17],并舉例“馬非牛,白馬非白牛”即是一種表現,理由是:

如果把“馬非牛”理解為“馬是非牛”,運用“肯定式”附性法,應該得出結論“白馬是白非牛”,不應該得出結論“白馬是非白牛”。但由于“凡白非牛是非白牛”,因之還是可以得出結論“白馬是非白牛”。

與諸葛持相同觀點者,還有周云之,他表示:“‘不是而不然’是《大取》中提出的‘侔’式推論的否定式。即從否定的前提直接推出否定的結論。”[5]349在周氏看來:“這種‘侔’式推論也沒有違反‘侔’式推論的一般要求,它是指原命題的主謂詞并非同類,附性(或關系)之后仍然沒有改變主謂詞之間的異類關系,那就可以由‘不是’(否定命題)而推出‘不然’(否定命題)。”[18]188

《墨經》中的確出現過一些這種“復雜概念推理經過適當處理,也可以有‘否定式’”[17]的情形,如《大取》中有“求為之,非為之也。求為義,非為義也”、“專殺臧,非殺臧也。專殺盜,非殺盜也”、“昔者之慮也,非今日之慮也。昔者之愛人也,非今之愛人也”等。但是,這種所謂的以“不是而不然”的形式出現的“否定”之“侔”,不能算是有效的“侔”,甚至連“侔”的“否定式”都算不上,充其量只能說在形式上有“侔”的端倪或影子,或者說只能算形式上的“比辭而俱行”,不能算是實質內容上的“比辭而俱行”。何出此言?就是因為對墨“侔”的判定除了要注意形式的角度外,更要注意實質內容的角度,這就需要追溯到筆者前文所述的墨“侔”得以成立之前提“同”來考慮。“同”要能成立,必須建基于“類”之“同”,凡“類”之“同”有十種。而反觀《大取》中有關所謂“否定”之“侔”的例證,“求為之”與“為之”、“求為義”與“為義”、“專殺臧”與“殺臧”、“專殺盜”與“殺盜”、“昔日之慮”與“今日之慮”、“昔者之愛人”與“今之愛人”在前提上都不符合“同”。既然不符合前提“同”,自然所謂“否定”之“侔”本身就不是“侔”了,遑論其是“侔”之有效式或否定式。因此,這種“不是而不然”的“否定式”情形,與周云之所言正相反,它恰恰違反了“侔”式推論的一般要求。

但是,“不是而不然”的這一情形畢竟存在,它不是以“同”為前提的“侔”,那又是以何為前提?本身又屬于什么呢?在筆者看來,這一情形得以存在或出現的前提,是《墨經》中的另一范疇“異”。具體言之,《墨經》有關“異”的表述,可見于《經上》與《經說上》之“異:二、不體、不合、不類。異:二必異,二也;不連屬,不體也;不同所,不合也;不有同,不類也”,以及《大取》之“有非之異,有不然之異”,凡六種。事實上,《小取》中的“是而不然”“不是而然”“一周而一不周”“一是而一非”這四種情形也是建立在范疇“異”之上的*有學者把“是而不然”“不是而然”“一周而一不周”“一是而一非”亦列入墨“侔”之有效式中。不過多數學者認為其中的“是而不然”“不是而然”可列入墨“侔”有效式,而“一周而一不周”“一是而一非”是否可以列入尚存爭議。有些學者認為“一周而一不周”主要討論的是命題中的詞項周延性質,與“比辭而俱行”無關;還有學者認為“一是而一非”反映的是“自然語言的意義和用法中的不規則現象,不但不是推理,也不屬于邏輯學,而屬于語言學”[19]。諸葛殷同指出,“《墨經》所謂‘侔’,有和可能有‘是而然’、‘是而不然’、‘不是而不然’、‘不是而然’四種情況”[17],但他也十分謹慎地表示:“如果說,‘是而不然’已經沖淡了‘是而然’的侔的意義,那么,‘不是而然’就完全淹沒了‘不是而不然’的侔。《墨經》發現了有效的侔,但對它抱有戒心:‘辭之侔也,有所至而正’。這種戒心,是對‘純形式’的戒心。”[17]他還批判了“現代某些學者甚至把‘是而不然’,‘不是而然’都當作有效的侔,認定它們是‘結合內容’的有效推理,是‘由實踐檢驗’的正確推理,是‘區別了內涵和外延’的演繹推理”[17]的觀點。應當說,諸葛的這種謹慎、戒心與批判,是十分在理的。邱建碩在面對“是而不然”“不是而然”“一周而一不周”“一是而一非”以及“是而然”這五種情形時,亦表示出與諸葛同樣的謹慎:“僅有‘是而然’、‘是而不然’和‘一是而一非也’這三者與‘侔’式推論相關。而其中又只有‘是而然’的形式才是真正符合‘侔’式推論的形式,至于‘是而不然’和‘一是而一非’是‘侔’式推論不可行的例子,它們對于‘侔’式推論的意義在于指出‘侔’式推論的限度。……也就是說‘是而不然’是在某個意義上對于‘是而然’的必然性提出挑戰。同樣的,對于‘一是而一非也’也是對于‘是而然’的必然性提出挑戰。按照這個想法,‘是而不然’和‘一是而一非也’這兩種論式就成了由‘是而然’論式的反例所構成的論證形式。”[4],只不過這四種情形與“不是而不然”的不同之處在于,后者前辭與后辭都在前提上符合“異”,最終無法實現“比辭而俱行”;而前者不管哪種情形,其中有一辭前提上符合“同”,另一辭前提上卻符合“異”,最終亦無法實現“比辭而俱行”。前者與后者,它們都不能像“是而然”這種情形那樣,將“同”在所有辭中一以貫之,最終還能夠實現“比辭而俱行”。

從“同”的前提觀諸葛與周氏所謂“不是而不然”的有效的“侔”的形式本身是不存在的,基于“同”是不會出現“不是而不然”之情形的,故《小取》不提此情形,而只是在《大取》中點到為止,有其深刻之前提原因*《小取》所云“辭之‘侔’也,有所至而正”,或許就能很好地解釋為何《小取》只字未提“不是而不然”的情形,而《大取》雖未提出“不是而不然”這一論述,但卻舉例點到為止。。至于“是而不然”“不是而然”,以至于“一周而一不周”“一是而一非”,是在部分違反“同”的前提下出現的“反例”,并非是有效的“侔”的形式。《墨經》之所以列舉這兩種情形而不列舉“不是而不然”的情形,主要是因為經驗上人們對“是而不然”“不是而然”這些反例不易察覺,很容易將它們歸入“是而然”,從而被詭辯之徒所利用,而“不是而不然”之邏輯錯誤則較為一目了然。

所以,“不是而不然”以及“是而不然”“不是而然”“一周而一不周”“一是而一非”都并非是墨“侔”,或曰非墨“侔”之有效式,墨“侔”之唯一有效式實際只有《小取》所言“是而然”這一種情形,其余四種情形嚴格來說應當皆為“侔”之反例*有學者就曾指出,“‘是而不然’標準形式的例句是‘是而然’的反例”[20]。亦有學者論述更為詳細,表示“‘是而不然’與‘不是而然’就是‘侔’的排斥規則,據此我們可知在什么情況下不能進行有效的‘侔’式推論,由此而揭示出推不出的原因,即如何違反了‘侔’的有效推理規則,從而得出‘不應當怎樣’的推理規則”[21]。。因為“是而然”“是而不然”“不是而然”“一周而一不周”與“一是而一非”這五種情形是《墨經》在“是故辟、侔、援、推之辭,行而異,轉而危,遠而失,流而離本,則不可不審也,不可常用也。故言多方、殊類、異故,則不可不偏觀也”這一表述之后加以論述的,因而重點談的是“侔”之反例。其中提到范疇“異”,便說明“侔”之反例,得以成立之前提為“異”,“是而不然”“不是而然”“一周而一不周”與“一是而一非”都是建立在“異”的前提上的。因此,“是而不然”“不是而然”“一周而一不周”與“一是而一非”這四種情形中的“辭”本身所蘊涵的信息須符合六種“異”的前提。在筆者看來,這些當然就不屬于墨“侔”了,充其量可以稱它們為墨“侔”之反例,因為墨“侔”須符合十種“同”的前提,那么符合六種“異”的前提者自然不屬于墨“侔”,倒可以以墨“侔”之反例稱呼之。

故考慮墨“侔”時,必須嚴格遵循“同”這一前提加以探討,則在形式上只有“是而然”一種情形可算作“侔”;但若將視野擴大至考慮“是—然”關系時,則可把“同”與“異”這兩個前提同時納入探討范圍,如此則墨家在探討“是—然”關系時,便有“是而然”“是而不然”“不是而然”“一周而一不周”與“一是而一非”六式類型。

五、與詹劍峰“減詞”之“侔”、陳大齊“減辭”之“侔”觀點和周云之墨“侔”屬“復雜概念推理”或“關系推理”觀點之商榷

陳大齊便直接指出“侔即是加辭減辭”[22]11,并得出肯定性結論“加辭減辭之屬于侔,當可無疑義了”[22]10。與陳氏持相同觀點者,還有詹劍峰,而且詹氏對“侔”還細分為“加詞”與“減詞”兩種情形,并表示“‘侔’是對一判斷的主詞和謂詞酌予比例的增減而成的推論式”[23]111,他更是對這兩種情形有過詳細之專門論述。

其所謂“加詞”,即“對原判斷酌加形容詞使成新判斷,并用動詞來改變原判斷使成新判斷”[2]111。這種“加詞”,實際上與筆者前文所述“名”之“侔”一款相同。故“加詞”之“侔”,在“對原判斷酌加形容詞使成新判斷”這一方面來看與附性法無異,而在“用動詞來改變原判斷使成新判斷”這一方面來看又超越了附性法所不及。詹氏對“加詞”之“侔”的看法,除表述與筆者異之外,是十分在理的。

持墨“侔”等同于附性法者明顯將墨“侔”狹隘化,詹氏已經指出“侔是不同于附性法的”[23]111。并且在此之外,他還提出“減詞”之“侔”的觀點以充實墨“侔”之內涵。所謂“減詞”,即“不僅對一判斷的兩端可以加詞而成新判斷,并可以減詞而成新判斷”[23]111。那么,“減詞”之說是否完全涵蓋了墨“侔”之本意呢?詹氏認為“侔”可以對一“辭”兩端“減詞而成新判斷”[23]111,并舉例“‘居于國’可減為‘居國’,‘問人之病’可減為‘問人’,‘此馬之是目眇的’可減為‘此馬是眇’”[23]115。但筆者認為,這正是詹氏忽視了“俱行”才得出“減詞”一說,如“居于國,居國”,該辭雖有“減詞”,但試問其辭之“比”何在?其辭“比”后之“俱行”又安在?故詹氏“減詞之‘侔’”一說實輒是對墨“侔”的偏見。

“減詞之‘侔’”應當舉如下之例方可成立:“大白馬,大馬也。白馬,馬也”,同一組第二辭“白馬,馬也”較第一辭“大白馬,大馬也”有所減,所減之詞為“大”,這才方為“減詞”,而非同一辭中前后詞之減。若依詹氏所見,那么單獨分別提取出“大白馬,大馬也”和“白馬,馬也”,本身就分別都屬于“減詞”之“侔”,前者減了“白”這一詞,后者也減了“白”這一詞。但實際上這種所謂的“減詞”之“侔”缺失了“比辭”,更忽視了“俱行”,根本就不是“侔”了。按詹氏“減詞”的道理,那么其實詹氏原先所謂的“加詞”之“侔”:“白馬,馬也。乘白馬,乘馬也”,若單獨分別提取出“白馬,馬也”和“乘白馬,乘馬也”,也都可以分別屬于“減詞”之“侔”,這其實是與詹氏原先主張的其原屬“加詞”之“侔”是相矛盾的。因此,詹氏對墨“侔”作出的“加詞”與“減詞”的劃分,并沒有將墨“侔”所蘊含的“比辭而俱行”的基本內涵一以貫之,他在分“加”“減”類的時候是采取了雙重標準的,所以詹氏所謂“減詞”并非墨“侔”之一種。

須注意的是,陳氏所界定之墨“侔”含有“減辭”這一情形,詹氏所界定之墨“侔”則含有“減詞”這一情形。一為減“辭”,一為減“詞”,一字之差,其義千里之別。在筆者看來,有“減辭”的情形出現,是指相“比”之兩辭中后一辭要比前一辭少去某個或某些詞,這必然是因為相“比”之兩辭中每一辭都各自出現了“減詞”這一情形,如“大白馬,大馬也。白馬,馬也”就屬“減辭”;但反言之,有“減詞”這一情形出現,并不一定可以導致“減辭”的情形出現,因為“減詞”只是強調少去某個或某些詞,這種情形完全可以在單個的辭中進行,不一定要在相“比”之兩辭這一前提下才能發生,如“居于國,居國”就只屬“減詞”。所以,嚴格說來,若要說墨“侔”確有所謂“減”這一形式的存在,說其有“減辭”,其義更勝。故陳氏“減辭”之說,按道理來講是要比詹氏“減詞”之說更具說服力的。

然而遺憾的是,在陳氏的論述中,可以明顯發覺其所謂“減辭”即“減詞”,與詹氏“減詞”說無異:

就減辭言之,亦復如是。自“止且入井”以推知“止入井”,即是比照原判斷:其人且入井之舉為人所阻,以造新判斷:其人入井之舉為人所阻。“止且入井”是所比之辭,“止入井”是能比之辭。故減辭亦是比辭而俱行。[22]10

當然,陳氏在“加辭”方面所持之觀點與詹氏“加詞”之觀點亦無異,其云:

就加辭而言,自“白馬馬也”推知“乘白馬乘馬也”,推理所自出的前提是一個判斷,推理所得的結論亦是一個判斷。白馬與馬之間的關系原是肯定的。今順此關系,僅于主詞謂詞上同加一個乘字,其他概不能動,以造新判斷曰:乘白馬乘馬也。這正是比照原判斷以造新判斷,正是比辭俱行。[22]9-10

但筆者在正文中已述詹氏對“加詞”之“侔”的看法十分在理,故陳氏對“加辭”之“侔”的看法亦無不合理之處,但須知陳氏所持“加辭”與“減辭”之“侔”的觀點在分“加”“減”類的時候與詹氏一樣,亦采取了雙重標準,所以陳氏所謂“減辭”也并非墨“侔”之一種。

不過,有關“減詞”或“減辭”這類墨“侔”的觀點雖有疏漏,但此類墨“侔”的提出卻有效地批判了周云之所持墨“侔”屬“比附性法更深一層的復雜概念推理”[24]152或“關系推理”之說。所謂“復雜概念推理”或“關系推理”,即:

在原命題中附加等同關系詞的一種推理,這種推理也就相當于傳統邏輯中的復雜概念推理。[24]151

周氏所云“復雜概念推理”,與“附性法”所不同之處,便在于“附性法只附加屬性,不附加關系”[24]151。但若結合詹氏與陳氏之觀點,便會發現此所謂“復雜概念推理”,亦不過是屬于“加詞”之“侔”或“加辭”之“侔”一種,與“附性法”一樣都具備“附加”的特點無異。再進一步說,若依筆者在前文以范疇“同”這一前提所建構之三款墨“侔”來看,周氏所云“復雜概念推理”只能解釋“名”之“侔”款,不能很好地解釋“實”之“侔”款與“合”之“侔”款原理。就這一點而言,詹氏與陳氏之“加詞”/“減詞”說與“加辭”/“減辭”說似乎同樣不能很好地解釋筆者所言“實”之“侔”款與“合”之“侔”款原理。

六、與鄭公玄、姚振黎“辟辭”之“侔”觀點和崔清田墨“侔”屬類比推理觀點之商榷

鄭公玄在研究墨家之“辟”時,認為“‘辟’即是喻”[25]48,又指出:“‘侔’與‘辟’皆為舉已知以明未知之事物,其基本原則完全相同,其所不同者,厥在‘辟’系‘舉他物而以明之’,而‘侔’則為‘比辭而俱行’。換言之,前者為以‘物’為喻,而后為以‘辭’為喻是已。……其所以異于‘辟’者,以其系以‘辭’而非以‘物’為喻也。”[25]49由此可見,鄭氏視“侔”與“辟”同,只不過二者之本體與喻體不同而已,故可以說鄭氏所認為之墨“侔”即“辟辭”之“侔”。

與鄭氏觀點相同者,還有姚振黎,其有云:“辟、侔二者皆為以其所知、喻其所不知,而使人知之;由已知以明未知。唯‘辟’乃舉他物以明之,‘侔’為比辭而俱行;前者以物為喻,后者以辭喻。”[2]62-63此說法實與鄭氏無異,亦持“侔”“辟”等同的“辟辭”之“侔”說。不過,姚氏比鄭氏更細致地闡明了所謂“辟辭”之“侔”所內在具有的性質:

故“比辭而俱行”之特質有二——以彼辭比此辭,使此辭義益顯明;復因等齊,故不必說明以彼況此、對方自可瞭解,由是知侔即主賓二辭相等。[2]63

可以看出,這種“辟辭”之“侔”的內在性質,完全是建立在“辟”的內在性質的基礎之上并依據“辟”的特性加以闡釋的。而鄭氏與姚氏所謂之“辟”,其邏輯模式可以是:

已知A(特定對象)具有性質l,

A、B同類,

所以,B具有性質l。*參見文獻[26]226。還有另外一種邏輯模式如下:已知,A、B同類,A具有性質l,所以,B具有性質l。[26]226

顯然,在“辟”中由A物之性質l最終可得B物之性質l,落腳點與側重點皆在B物上。因此,“辟”是有所主次側重偏好的,A物只是途徑或手段,得出B物才是重中之重,才是目的和歸宿,故“辟”過程中的A物與B物是有主賓之分的——A物為賓,B物為主,舉A物最終以彰顯B物存在的重要性。

若依鄭氏與姚氏“辟辭”之“侔”說,則將“辟”運用于“侔”,相“比”之前后兩辭亦有如上之主賓偏好輕重之分——前辭(多)為賓,后辭(多)為主,舉前辭最終以彰顯后辭存在的重要性。為此,姚氏還列舉了大量例證以證明此論點[2]63,如舉前辭“規矩,方圓之至也”以彰后辭“圣人,人倫之至也”、舉前辭“流丸止于甌臾”以彰后辭“流言止于智者”。

當然,姚氏還謹慎地指出這種“辟辭”之“侔”尚有另外兩種特殊情況:其一,舉后辭以彰前辭,如舉后辭“水無有不下”以彰“人無有不善”;其二,舉若干前辭以彰單一后辭,如舉兩個前辭“善釣者,出魚乎十仞之下,餌香也”、“善弋者,下鳥乎百仞之上,弓良也”以彰一個后辭“善為君者,變夷反舌、殊俗異習、皆服之,德厚也”,又如舉三個前辭“水泉深則魚鱉歸之”“樹木盛則飛鳥歸之”“庶草茂則禽獸歸之”,以彰一個后辭“人主賢則豪杰歸之”。

然而,鄭氏與姚氏所持“辟辭”之“侔”說,仍值得商榷,要點有二:

其一,“辟辭”之“侔”說堅持認為構成“侔”之諸“辭”有主賓偏好輕重之分,或主于、偏于、重于某一或某些前辭而另一或另些后辭為輔,或主于、偏于、重于某一或某些后辭而另一或另些前辭為輔。然而,在《墨經》中,有一些“侔”之例并非有明顯之主賓偏好輕重之分,實則是前后辭兼重,如“馬四足者,一馬而四足也,非兩馬而四足也。馬或白者,二馬而或白也,非一馬而或白”、“數牛馬,則牛馬二,謂牛馬則牛馬一。若數指,指五而五一”。此外,姚氏所列舉之諸例證中亦存在某些前后辭兼重之嫌疑者[2]63:如“愛人利人,以得福者有矣。惡人賊人,以得禍者亦有矣”,此主于、偏于、重于“愛”“利”與“福”,抑或主于、偏于、重于“惡”“賊”與“禍”?又如“存乎桀紂而天下亂,存乎湯武而天下治”,此主于、偏于、重于“桀紂”與“天下亂”,抑或主于、偏于、重于“湯武”與“天下治”?再如“天下之治也,湯武之力也;天下之亂也,桀紂之罪也”,此主于、偏于、重于“天下之治”與“湯武之力”,抑或主于、偏于、重于“天下之亂”與“桀紂之罪”?以上諸例,皆前后兼重而無偏無輕。因此可以說,“侔”應有主賓偏好輕重的情形存在,亦應有兼重無偏無輕的情形存在。

其二,鄭氏與姚氏皆忽視了詹氏與陳氏所持“加詞”/“減詞”與“加辭”/“減辭”這兩種情形之“侔”存在的可能性,而詹氏與陳氏所持的這兩種可能性,是絕不可能出現并涵蓋于鄭氏與姚氏所持“辟辭”之“侔”中的。從這方面來看,鄭氏與姚氏之觀點若能和詹氏與陳氏之觀點相綜合調和,則將更接近墨“侔”之真義大全。

崔清田還認為墨“侔”即類比推理,其云[27]319-320:

所立之辭和立辭之故,兩辭意義齊等,故可以由出故之辭成立,比擬得出所立之辭也成立。

這里所謂的“比擬”,實則與類比推理無異。果真如此嗎?所謂類比推理,若根據類比推理的結論是對思維對象屬性的肯定還是否定,可分為正類比推理(肯定類比推理)*正類比推理(肯定類比推理)的邏輯模式為:A具有屬性a、b、c,B具有屬性a、b,所以,B具有屬性c。、負類比推理(否定類比推理)*負類比推理(否定類比推理)的邏輯模式為:A不具有屬性a、b、c,亦不具有屬性d,B不具有屬性a、b、c,所以,B不具有屬性d。和正負合類比推理(肯定否定類比推理)*正負合類比推理(肯定否定類比推理)的邏輯模式為:A 具有屬性a、b、c,另具有屬性d;且A不具有屬性e、f、g,另不具有屬性hB 具有屬性a、b、c;且B不具有屬性e、f、g所以,B具有屬性d,且不具有屬性h。三種。

因為墨“侔”建基于范疇“同”這一前提,故墨“侔”若要與類比推理相比附,具體而言也就只能同類比推理中的正類比推理(肯定類比推理)相比附。但這種比附的猜想事實上是否真的能夠成立呢?根據前文所述詹劍峰與陳大齊所持“加詞”/“減詞”與“加辭”/“減辭”這兩種情形,以及鄭公玄與姚振黎所持“辟辭”之“侔”這一情形,可以得出三種墨“侔”之邏輯模式。

其一,“加詞”或“加辭”之“侔”:

前提一:甲辭有要素“彼”與“此”;

前提二:“彼”與“此”有“同”;

前提三:乙辭=子(甲辭)=子(“彼”,“此”);

前提四:(子“彼”)與(子“此”)有“同”;

結論:(甲辭)∪(乙辭)成立。

其二,“減詞”或“減辭”之“侔”:

前提一:甲辭=子(乙辭)=子(“彼”,“此”);

前提二:(子“彼”)與(子“此”)有“同”;

前提三:乙辭有要素“彼”與“此”;

前提四:“彼”與“此”有“同”;

結論:(甲辭)∪(乙辭)成立。

其三,“辟辭”之“侔”:

前提一:甲辭有要素“彼一”與“此一”;

前提二:乙辭有要素“彼二”與“此二”;

前提三:“彼一”與“此一”有“同”;

前提四:“彼二”與“此二”有“同”;

前提五:甲辭與乙辭除各自要素外的其他成分在形式上相同;

結論:(甲辭)∪(乙辭)成立。

“加詞”或“加辭”之“侔”、“減詞”或“減辭”之“侔”與“辟辭”之“侔”基本上能夠涵蓋墨“侔”的所有可能性,但是考察它們各自的邏輯模式,便會發現與類比推理中的正類比推理(肯定類比推理)有著明顯的差異。因此,說墨“侔”屬類比推理的觀點亦是值得商榷的。

七、與金岳霖墨“侔”屬直接演繹推理觀點之商榷

金書把“附性法”置于該書第四章“演繹推理”目下加以討論,可見金書將其所謂直接推理“附性法”及墨“侔”(也即按金書思路所建構之墨“侔”)歸為演繹法之列,這種推理“只研究推理的形式,而不研究推理的具體內容[12]140。不過,這一論點亦是值得商榷的。筆者認為,墨“侔”與附性法實則應歸入歸納法之列而非演繹法,其理由可分別從正、反兩方面來討論。

先言正面之理由,也即論證墨“侔”屬歸納法而非演繹法之理由。墨“侔”得以成立之前提“同”就是經驗性而非先驗性的。如“重同”“同名之同”與“類同”(“同類之同”)之兩“名”,其指稱作用是于經驗中長期逐步形成的;又如“體同”(“連同”)、“具同”(“合同”)、“丘同”“鮒同”“是之同”與“同根之同”,都是考察“實”本身之“同”。而考察“實”必須借助經驗而不能脫離經驗進行純粹先驗的自我演繹;再如“然之同”,雖有主觀傾向,但亦不能罔顧客觀之實際存在,且主觀傾向本來就因人而異,欲求其中之“同”則必須依靠經驗一一求得。既然作為前提本身之“同”具有經驗性,那么建立在“同”基礎之上的墨“侔”自然就是一種歸納法了。

再言反面之理由,也即論證附性法屬歸納法而非演繹法之理由。既然金書言附性法這種直接演繹推理只重形式不重內容,那么只要形式相符,這種直接演繹推理就能夠先驗成立。可事實是否如此呢?試舉金書中一例:

螞蟻是動物,

所以,大螞蟻是大動物。[12]152

若按金書所云只重形式,那么設“螞蟻”為S,“動物”為P,由于“螞蟻”包含于“動物”中,因此S包含于P,這與金書附性法前提正相吻合,如果依此邏輯推下去,設“大”為Q,那么結論“QS是QP”必然成立,也即“大螞蟻是大動物”必然成立,上述一切推理過程全是先驗演繹的。但是金書卻認為這是“一個錯誤的推理”[12]152。換言之,上述直接演繹推理是錯誤且無效的,金書給出的理由是:

結論中“大螞蟻”之“大”與“大動物”之“大”,就語詞方面說,是同一的;但是,就概念說,卻是不同的。“大螞蟻”之“大”,是表示相對于螞蟻之大,而“大動物”之“大”,卻是表示相對于動物之大。[12]152

用金書中一般性的論述概括,也就是附性法在這種前提下是會產生無效的錯誤或反例的:

如果在結論的主項與謂項上分別附加的那兩個性質或概念不是同一的,那么,這樣的推理就不是一個正確的推理。這里我們要特別注意語詞與概念的區別。有時附加在主項與謂項上的語詞是同一的,但是,它們所表示的概念卻可以是不同的。[12]151-152

那么接下來不禁要問的是,如何判斷附加的兩個性質或概念不是同一的?如何判斷語詞與概念是有區別的?若只靠注重形式的先驗直接演繹,是不可能判斷出來的,因為形式上是同一的看不出區別,只有通過經驗歸納才能發現同一中的區別。所以,附性法反例或錯誤無效的形式的出現,恰恰說明附性法是只重形式的直接演繹推理的這種說法是不成立的,它們的出現只有依靠經驗歸納才能夠總結出來并作為特例示之。

同樣,墨“侔”也采用列舉的方式說明了“侔”有“是而不然”“不是而然”“一周而一不周”“一是而一非”這四種反例或錯誤無效的形式。之所以采用列舉,正是因為它們只能靠經驗歸納總結出來,而不能通過先驗演繹得到*孫詒讓認為“侔”即“辭義齊等,比而同之”[1]416。若所謂“齊等”只是作形式上之“對等”解,則如凡符合“彼,此也。動詞(關系詞)+彼,動詞(關系詞)+此也”之形式者,都可以“齊等”視之。這樣一來,那么“白馬,馬也。乘白馬,乘馬也”可以成立,“船,木也。入船,入木也”亦可以成立了。但事實卻并不然,原因就在于只重先驗形式而忽視經驗內容實質的“侔”都是有失偏頗的。。正如尹剛所云,“侔”這種“‘比辭而俱行’的方式是難以保真的。……是一種不能保真的規則”[28]。墨“侔”不能保真,這恰恰說明了“侔”本身是非先驗演繹的;加之“侔”本身又是辭與辭之間的游戲,自然是“類比”一說所無法涵蓋殆盡的,因此“侔”只可能是經驗歸納所得。

如為何“獲,人也。愛獲,愛人也”成立,但“獲之親,人也。獲事其親,事人也”就不成立?若只從形式上看這兩組并無二致,完全可以成立,之所以后者不成立,是經驗與情感所施之對象局限使然。

又如為何“桃之實,桃也”成立,但“棘之實,棘也”就不成立?形式上毫無二致,只能憑經驗得到“棘之實”并非“棘”或“棘”本來就不能結出“實”來判斷后者不成立。

再如為何“之馬之目盼,則謂之馬盼”成立,但“之馬之目大,則謂之馬大”就不成立?形式上亦無不同,只因經驗告訴我們“目盼”可上升至對“馬”本身這一全體進行“盼”的形容,而“目大”則不可上升至對“馬”本身這一全體進行“大”的形容。

還如為何“臧,人也。愛臧,愛人也”成立,但“盜,人也。愛盜,愛人也”就不成立?形式上沒有差別,只是經驗上對“臧”“盜”各有不同之特殊情感、視“臧”雖卑微但仍是“人”、視“盜”雖有人之軀體但其所作所為非“人”之傾向使然。邱建碩云“墨辯邏輯不能夠在排除倫理學的考量下進行純邏輯的思考”[4],并認為:“若是真正的范圍限縮,大概就是在倫理學意義下所產生的限縮了。也正因為倫理學的考量,具‘是而不然’形式的例子才會產生。一旦將倫理學的考量移去,而僅從邏輯的意義上考量,那么這些例子就會回歸到‘是而然’的形式了。”[4]邱氏所言以倫理學作為限縮墨“侔”有效性范圍之重要考量,其意即屬此種經驗之例,當然也僅是墨“侔”屬經驗歸納表現之一種,而非全部*學界在討論墨“侔”時,尤對“盜,人也。殺盜,非殺人也”這一墨“侔”反例討論頗多。西化之學者以西洋形式邏輯規則批判墨家在此偷換“人”之概念而形成詭辯(參見文獻[29])。這在筆者看來是強解,因為在墨家邏輯學中根本不可能產生西洋“概念”(concept)一說,遑論“偷換概念”這一詭辯術之存在。在墨家邏輯學中,“類”才是具有決定性之范疇,墨“侔”之成立前提“同”亦是以“類”為基礎。而墨家之“類”范疇,萬不可與西洋形式邏輯之“普遍概念”(general concept)相比附,因為“類”范疇本身是具有彈性張力的。如“盜”之所以是“人”,便是因為在此情況下“盜”屬“人”這一“類”;而“殺盜”之所以“非殺人”,便是因為在此情況下“盜”不屬“人”這一“類”,也即這里的“盜”和“人”是“在對立的意義上使用的。‘盜’是指犯盜竊罪的人,‘人’是指‘盜’以外的普通人”[30]463。邱建碩則根據墨“侔”之另一反例“盜,人也。愛盜,非愛人也”云“我們就不會再因倫理學的考量而反對‘盜人,人也。愛盜人,愛人也’,進而主張‘盜人,人也。愛盜人,非愛人也’了”[4],其所謂“倫理學的考量”,便是指“類”范疇之所以具備彈性張力,“倫理學的考量”是其影響因素之一。正是因為“類”范疇的這種伸縮靈活性,才使得“盜,人也。殺盜,非殺人也”這一論述成立,而墨家專門在此論述之后言“此與彼同類,世有彼而不自非也,墨者有此而非之,無他故焉”(《小取》),其意明如此,這也印證了墨家所謂“推類之難,說在之大小”(《經下》)的說法。故“類”范疇其實是情境主義式或境遇主義式的范疇,它只有在具體經驗中才能夠實現其具體之所指:在一定情形下“殺盜”即“殺人”,在另一些情形下“殺盜”即“非殺人”,還有一些情形下“殺盜”即“殺人”與“非殺人”兩可,此全憑當時當地之具體情境或語境。墨家言“殺盜,非殺人也”,定有其具體情境或語境之傾向(參見文獻[30]第464頁)。由此亦可推知墨“侔”是經驗歸納之產物。另有學者認為“盜,人也。殺盜,非殺人也”這一墨“侔”反例中“兩次出現的‘人’不是指謂客觀世界中的同一對象,即內涵不同”[31],此說固然不錯,但卻以西洋形式邏輯之視角及說辭論證之,并未尊重或還原墨家邏輯學原典之理念及框架,最后難免會流于“這不是一個推論,因為前后兩命題不存在必然關系,不具有前提與結論的關系”[31]之西化色彩濃厚之結論。至于其他學者直接用西洋形式邏輯之“同一律”批判此反例乃偷換概念之詭辯(參見文獻[32]第465-466頁),與用西洋形式邏輯之“附性法”強解墨“侔”本身一樣,都是以西套中之南轅北轍。于此,筆者十分贊同邱建碩之說法:“在經過現代邏輯的表述后,在形式上雖然證明了‘侔’式的有效性,但同時使得它不再是具有墨辯特有精神。若我們接受墨辯邏輯在根本上與現代述詞邏輯的有效性意義是相同的,或許可以讓我們將現代邏輯的成果,運用在中國邏輯的研究上。但若這個做法卻同時使得墨辯邏輯失去墨辯特有精神時,那么述詞邏輯是否是分析墨辯邏輯的恰當工具,并且它的有效性是否是墨辯邏輯的有效性,就成了一個值得思考的問題。”[4]。

金書所舉之例“螞蟻是動物;所以,大螞蟻是大動物”,之所以前一判斷成立而后一判斷不成立,亦是因為后一判斷中“大螞蟻”之“大”與“大動物”之“大”在用詞之經驗上是性質不同但用字相同的形容詞,前之“大”形容的是相對于“螞蟻”這一類而言之“大”,后之“大”形容的是相對于“動物”這一類而言之“大”。然而,如何才能區分同樣是“大”,其所形容之對象及其本身之性質之不同?只能靠語詞使用之經驗歸納而得,先驗演繹不可得之。

當然,墨“侔”要成為真正先驗演繹意義上具有普遍有效性的推論形式,就必須在某些情形中“排除從倫理學的觀點來看墨辯邏輯的有效性”[4],這樣才能夠“在排除倫理的限制……下,‘侔’式推論也確實可被證明為有效的推論形式”[4],但是這種完全剝離經驗倫理,脫離現實復雜性與時空相關性的純粹先驗演繹邏輯,真的就是最好的邏輯嗎?

由此,便不難理解為何墨“侔”只以列舉的形式進行具體說明和論述,而不采用形式邏輯的一般性公式化語言了,有學者說墨“侔”如此不及形式邏輯具有概括性、抽象性與體系性*如諸葛殷同認為“中國古代邏輯學家缺少變項的運用,《墨經》中最接近于使用變項的是‘「彼此彼此」與「彼此」同’等中的‘彼’、‘此’。但《墨經》卻未能從‘是而然’的8個具體的侔中抽象出‘彼,此也;乘彼,乘此也’;‘彼,此也;殺彼,殺此也’;‘彼,此也;愛彼,愛此也’。更無法從這三者改動一字,抽象出更一般的‘彼,此也;…彼,…此也’”[17]。,此說不然。正是因為“侔”與附性法須借助大量經驗歸納加以甄別,才不可能有一種固定的、抽象的、概括的一般性公式化語言能夠將其統而概之。在這一點上,后人對墨“侔”表述的用意似乎有一定的誤解與誤讀。而筆者更贊同李匡武所云“墨家的侔是否恰當,主要是依實際意義而定,決非只看形式的相類”[33],李氏所說的“實際意義”,其實就是指經驗歸納。此外,邱建碩在討論墨“侔”時就云:“由于在《墨經》中對于論式的說明,經常是以舉例的方式來表示。因此,當出現了一個不同的例子,就有可能改變我們對論式的理解。若一個論式的舉例明確,那么爭議就會較少。若非如此,那對之理解的斟酌空間就很大了。”[4]邱氏言《墨經》好以舉例說明,這并非是說墨“侔”乃類比法或“譬”之一種,實則是一種不完全之經驗歸納,既然是不完全經驗歸納,那么墨“侔”自然就需要針對具體情形一一推敲而不能只從形式上作先驗演繹之普遍性解讀,這一點是應當明確的。

八、余論:墨“侔”三款另說

在以上諸商榷之論述中,可以得出這樣的結論,即無論以“附性法”“否定式”“加詞”/“減詞”或“加辭”/“減辭”、“復雜概念推理”或“關系推理”、“辟辭”等來詮釋墨“侔”,都犯了過分側重于形式分析而忽視實質內容的失誤。當然,在這些失誤中,詹劍峰“減詞”之“侔”觀與陳大齊“減辭”之“侔”觀的提出,以及鄭公玄與姚振黎“辟辭”之“侔”觀的提出,雖有不完善之紕漏,然瑕不掩瑜。倘能將“減”這一特性與“辭”以“辟”而比這一特性分別另作為一有關墨“侔”研究之切入視角,則墨“侔”分類,除了可依據前文所述基于范疇“同”劃分為“名”之“侔”、“實”之“侔”與“合”之“侔”三款,亦可基于辭之形式劃分為“加”之“侔”、“減”之“侔”與“換”之“侔”三款。筆者認為,側重于形式分析,則“加”之“侔”、“減”之“侔”與“換”之“侔”三款是較為完備全面的墨“侔”詮釋。

所謂“加”之“侔”款,同于詹氏所謂“加詞”之“侔”或陳氏所謂“加辭”之“侔”,也即后一辭在形式上較前一辭之相應位置上增加了相同之詞(此時后一辭總字數多于前一辭),而使得前后兩辭相“比”而“行”之款。如“狗,犬也。殺狗,殺犬也”(增“殺”一詞)、“(此)麋,麋也。殺(此)麋,殺麋也”(增“殺”一詞)、“(彼)麋,麋也。殺(彼)麋,殺麋也”(增“殺”一詞)、“白馬,馬也。乘白馬,乘馬也”(增“乘”一詞)、“璜,玉也。是璜也,是玉也”(增“是”一詞)、“人之鬼,鬼也。祭人之鬼,祭鬼也”(增“祭”一詞)、“兄之鬼,兄也。祭兄之鬼,祭兄也”(增“祭”一詞)。

所謂“減”之“侔”款,即后一辭在形式上較前一辭之相應位置上減少了相同之詞(此時后一辭總字數少于前一辭),而使得前后兩辭相“比”而“行”之款。這一款乃筆者據詹氏所謂“減詞”之“侔”與陳氏所謂“減辭”之“侔”發展而來。如“殺狗,殺犬也。狗,犬也”(減“殺”一詞)、“殺(此)麋,殺麋也。(此)麋,麋也”(減“殺”一詞)、“殺(彼)麋,殺麋也。(彼)麋,麋也”(減“殺”一詞)、“乘白馬,乘馬也。白馬,馬也”(減“乘”一詞)、“是璜也,是玉也。璜,玉也”(減“是”一詞)、“祭人之鬼,祭鬼也。人之鬼,鬼也”(減“祭”一詞)、“祭兄之鬼,祭兄也。兄之鬼,兄也”(減“祭”一詞)。實際上可以發現,“減”之“侔”款就是“加”之“侔”款的回逆式,若“加”之“侔”成立,則其回逆式就是“減”之“侔”,其亦成立。

所謂“換”之“侔”款,即后一辭在形式上較前一辭相應位置并未增加或減少某個或某些相同之詞,而是在前一辭的相應位置上把原來的詞更迭作其他的詞(此時前一辭總字數可多于、等于或少于后一辭,視所換之詞的字數而定),而使得前后兩辭相“比”而“行”之款。這一款乃筆者據鄭氏與姚氏“辟辭”之“侔”發展而來。如“之馬之目盼,之馬盼。之馬之足跛,之馬跛”(換“目盼”為“足跛”)、“待周愛人,愛人。待周不乘馬,不乘馬”(換“愛人”為“不乘馬”)、“之牛之毛黃,之牛黃。之牛之身大,之牛大”(換“毛黃”為“身大”、換“[之牛]黃”為“[之牛]大”)、“數牛馬,牛馬二則二一。數指,指五則五一”(換“牛馬”為“指”、換“二”為“五”)、“小圓之圓,圓也。大圓之圓,圓也”(換“小”為“大”)、“楊木之木,木也。桃木之木,木也”(換“楊”為“桃”)、“桃之實,桃也。梨之實,梨也”(換“桃”為“梨”)、“白馬多白,愛馬多愛”(換“白”為“愛”)。比較而言,“換”之“侔”款在日常生活中較之“加”之“侔”款與“減”之“侔”款而言,最為常見、常用,如排比、楹聯等*鄧育仁認為墨家辭之侔并行而層層展開的方式有排比,如《詩經·郭峰·周南·關雎》;有楹聯,如王夫之自題故居湘西草堂對聯(參見文獻[34])。這種觀點固然言之有理,筆者亦認同,但鄧氏顯然只看到了墨家辭之侔中“換”之“侔”這一款,未慮及墨家辭之侔除此款外尚有“加”之“侔”款與“減”之“侔”款的存在,而這兩款的具體運用之表現形式是不同于排比與楹聯的。。

通過本文論述,可對墨“侔”有新的認識,得出新的解讀。墨“侔”之關鍵在于“比辭而俱行”,應當既要關注“比辭”,又要重視“俱行”,而其既可“比辭”亦可“俱行”之重要前提便是范疇“同”,這一點是不容忽視的。有了如此認識,就不會只是簡單地從形式上,或只單方面關注“比辭”而忽視“俱行”,或只單方面關注“俱行”而忽視“比辭”*如附性法只重視附加性質之“辭”相“比”之下的“俱行”,卻未考慮除此之外“辭”還可以有其他方式之“比”,如除“加”之“比辭”(即“加”之“侔”款)外,還有“減”之“比辭”(即“減”之“侔”款)與“換”之“比辭”(即“換”之“侔”款)。來考慮墨“侔”了,那樣只能得到偏狹之見。對墨“侔”的研究,一定要形式與實質內容兼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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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張佑法)

On Parallelism (Mou) inMohistCanon:A View and Discussion on Three Types of Mohist Parallelism (Mou)

QIAN Shuang

(Department of Philosophy, Beijing Administrative College, Beijing 100044, China)

Abstract:The precondition of parallelism (Mou) in Mohist Canon is Mohist basic category sameness (Tong), which develops ten different types in Mohist Canon. Those can be subdivided into three levels, such as the sameness in the level of name (Ming), object (Shi) and correlation (He). It is based on those promises of the three types of sameness mentioned above that the parallelism develops itself, proceeding to realize its connotation of “comparing the propositions to let them proceed hand in hand” (Bi Ci Er Ju Xing). Thus, Mohist parallelism develops three types, based on three types of sameness, i.e. the parallelism of name (Ming), of object (Shi) and of correlation (He). In addition, it can also develop another three types, i.e. the parallelism of amplification (Jia), of omission (Jian) and of substitution (Huan), according to another three forms. Moreover, Mohist parallelism is characterized by its empirical narration because of its enumerative expression, which indicates that the valid parallelism can be realized by empirical induction only, rather than transcendental deduction.

Key words:Mohist Parrallelism (Mou); Sameness (Tong); Parallelism of Name (Ming); Parallelism of Object (Shi); Parallelism of Correlation (He); Parallelism (Mou) of Amlification (Jia); Parallelism of Omission (Jian); Parallelism of Substitution (Huan); empirical induction

收稿日期:2015-11-02

基金項目:北京市社會科學基金重點項目“中西哲學比較研究史論”(15ZXA005)

作者簡介:錢爽(1990—),男,福建廈門人,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中西哲學比較。

doi:10.3969/j.issn.1674-8425(s).2016.05.004

中圖分類號:B81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4-8425(2016)05-0027-15

引用格式:錢爽.也談《墨經》之“侔”——墨“侔”三款之我見兼商榷[J].重慶理工大學學報(社會科學),2016(5):27-41.

Citation format:QIAN Shuang.On Parallelism (Mou) inMohistCanon: A View and Discussion on Three Types of Mohist Parallelism (Mou)[J].Journal of Chongqing University of Technology(Social Science),2016(5):27-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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