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刊編輯部
曾經,我是極愛北京的。
因為外婆愛聽戲,加上中學時代看了《霸王別姬》和李碧華的其他作品,北京成為我一個遙遠卻并不陌生的向往。高考填志愿,從一到三,我全填了北京的學校。然后,我來了,學習、工作、生根,一住就是十多年。
我喜歡北京,因為它夠大氣。任是三教九流、天南海北,什么樣的人在北京,都能討到舒服的生活。月薪兩千的和年收入兩百萬的,經常坐在同一個路邊攤擼串兒;一平方米三萬元的預算買房、選擇,可以從三環內一直買到六環外。老北京人常說惜福、知足,錦衣玉食自然可以風風光光,而寡淡清貧照樣也是堂堂正正。
各人有各人的活法,只要不失廉恥與體面——這正是老北京精神。
我在北京前后搬過四次家,有一陣兒住在一個獨門獨院的老式小區,一棟樓全是以前住在皇城根兒下、拆遷后全部搬來這棟樓的老北京街坊。大家都是普通人,鄰里關系極為和諧,我是唯一的外地人,住了沒半年,樓里上上下下的阿姨大伯就全認識了。每到夏天的晚上,鄰居們會在院子里的葡萄架下用自己買來的羊肉做烤串兒,大老爺們兒喝啤酒,老姐們兒烤肉、嘮嗑,我夜里下班回家,一進院子,他們隔老遠就會招呼我:“小王,剛下班???快來吃幾串兒!”即使現在已經搬走好幾年了,每每路過那小區,我還會進去看看,在那熟悉的葡萄架下,依然有幾個熱情敦厚的老鄰居,從未忘卻這舊日情分。
我曾從這些可愛的人身上,看到了北京的大氣、包容。只是現在,北京卻漸漸只剩下了大。
城市越建越大,這不算什么,但似乎為了傳承帝都的傳統,什么都是大而集中——商業區是商業區、景區是景區、居住區是居住區,就連酒吧、咖啡館都要集中在一個酒吧區。城市變得涇渭分明:想喝酒、見朋友,永遠只能往三里屯去;南鑼鼓巷、楊梅竹斜街等,這些最代表本城風貌的街道,只好徹底讓給游客;上班時,全城人呼啦啦地往國貿和海淀這兩個地方猛扎;下班時,全城人又呼啦啦地各回各的天通苑、通州。
城市太大,格局卻越來越條條框框:酒吧開到了居住區就沒生意,精致的小飯館因為付不起商業地產租金而被趕盡殺絕,滿眼都是高樓大廈,唯一能征服這城市每個角落的似乎只有川菜和火鍋。
是的,這里是大北京:休閑請往三里屯、購物請往CBD、吃東西請往北新橋、找工作你得去上地產業區。
你想過精致的小日子,你只能把門關起來過,買酒、叫外賣,在家里吃。想去個什么地兒、吃點兒什么,除了忍受堵車,你還得招呼幾個朋友一起去,因為在北京能活下來的都是大餐廳、大連鎖、大酒場,一個人去,真的挺沒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