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超陽
摘 要:魏晉南北朝時期,國家紛爭,戰亂頻繁,新舊思想不斷碰撞,人們為了尋求內心的平和,形成了清淡出塵、超然灑脫的美學認知,這種審美觀念體現在當時的文學思想和宗教思想中。
關鍵詞:魏晉風度 文學 審美 宗教
一、魏晉南北朝時代背景
魏晉南北朝是中國歷史上分裂時間最長的時期,從220年曹丕稱帝至589年隋滅陳長達369年。與奴隸制度下的分封不同,魏晉南北朝是封建制度統治階層首次迎來的大崩壞。在這崩壞又重組的過程中,一個新時代的產物——門閥開始站在了新的統治階層的舞臺上。
門閥制度是封建大地主在察舉、征辟等舉拔人才制度上進一步發展起來的產物。東漢末期,士族豪強發展壯大,曹丕稱帝后實行“九品中正制”進一步加強了統治地位。西晉時期,司馬氏為推行政權,鞏固統治,對士族實行放縱和籠絡的政策,門閥制度由此形成。東晉建立后,士族與皇權共治,門閥制度在真正意義上達到了鼎盛。由此,政治、經濟、文化等社會形態隨之變異,新的美學思想開始迸發。
二、魏晉文學思想與美學認知
美的觀念作為一種感知形態上的產物,它的傳播必定與文學密不可分。事實上,時隔1500年以后,現代人仍能夠察覺、欣賞、體驗魏晉時代的整體美學觀,正是借助了流傳千年而不朽的文章。曹丕《典論·論文》:“蓋文章,經國之大業,不朽之盛事。年壽有時而盡,榮樂止乎其身,二者必至之常期,未若文章之無窮?!北闶亲钪庇^的說明,文學自覺時代的來臨展示了魏晉文人的思想觀,我們可以透過文章、詩歌來了解他們當時的心境。
魏晉時期,社會動蕩不安,即使上層貴族,也時常被卷入政治,名士也是朝不保夕。何晏、嵇康、二陸、張華、潘岳、郭璞……這些當時第一流的著名詩人、作家、哲學家,都是因門閥間的相互傾軋,統治階級上層的殘酷斗爭而遭到殺戮,再加之疾病橫行,人的生死可能就在一瞬間。因此,文人的思想都超越了生死的表象,而有了更深層次的認知,一種是對于整個時代的哀嘆,此類作品以王粲的《七哀詩》為代表:“出門無所見,白骨蔽平原。”“未知身死處,何能兩相完?”另一種則是看淡生死,并且在精神上超然灑脫,代表人物是阮籍與嵇康。但阮籍和嵇康二人又有所不同,阮籍是以狂放的姿態去蔑視這個時代,蔑視生死,在詩中盡量不帶個人色彩;嵇康則注重抒寫生死、離別等情懷,現實中又以超世的態度來看待生死,無憂無懼。于是,在千百年后,后人還暢想他在刑場上不緩不急,安坐如素地彈《廣陵散》,那情景穿越時空,有一種悲壯安靜的美感,直達心靈,這就是真實的魏晉風度的體現。
魏晉的思想發生大變化是在衣冠南渡之后,門閥士族偏安一隅,在較穩定舒適的環境里,“有自給自足不必求人的莊園經濟,有世代沿襲不會變更的地位、政治特權,門閥士族們的心思、眼界、興趣由環境轉向內心,由社會轉向自然,由經學轉向藝術,由客觀外物轉向主體存在”。從對外在生死的關注轉移到對道理、對本身的探究上,一種新的學說——玄學產生并盛行。
玄學作為道家學說與儒家學說相結合的產物,可以說是集中了兩個學派思想的部分精華,尤其是在審美方面。對于后世而言,魏晉風度并不只是讓人艷羨的外在形象,它還應該是一種內在的審美觀念,是一個時代在發展過程中,打上那個時代的烙印卻又不拘泥于那個時代的美學認知。玄學講清談,與兩漢時期盛行的經學不同,玄學在思想方面,要比經學開闊許多。經學主要側重于實際社會的研究,西漢漢武帝時期董仲舒提出的“罷黜百家,獨尊儒術”得到實行,是經學占據統治地位的重要事件。在此之前,經學還包含著其他學說的思想,在此之后,經學只是單純地作為儒家學派的學說存在了。對于統治階級而言,這是有利的,但對于人的思想解放卻有著束縛作用。鑒于此,也就不難理解李澤厚先生在編《美學三書·魏晉風度》時把人的解放作為第一節了。被壓抑了西漢、東漢約四百年的先秦諸子百家思想在魏晉時期重新為人所知,帶來了“思辨理性的純哲學、抒情感性的純文藝”。值得慶幸的是,玄學沒有完全排斥經學學說,它可以說是儒家思想的進一步擴展??鬃又鲝垺叭省?,在傳世之初就有著包容性、現實性。就后來占據中華思想的主流而言,道家和儒家二者缺一不可。
玄學在賞析人與事時,講究“以形寫神”“氣韻生動”,《世說新語》便是其集中體現,如:“時人目王右軍,飄如游云,矯若驚龍。”“嵇叔夜之為人也,巖巖若孤松之獨立;其醉也,傀俄若玉山之將崩?!辈恢v究直接描寫,而是以物喻人,以形寫神,注重情感的體會,追求“氣韻”和“風神”,體現了時代精神——魏晉風度。這種追求,不僅僅體現在文學創作方面,還體現在藝術方面?!八^文學自覺,是一個美學概念,非單指文學而已。其他藝術,特別是繪畫與書法,同樣從魏晉起,表現著這個自覺?!毙W思想,融入了整個時代的主流文學與主流藝術創作中。魏晉時期,線條藝術進一步發展變革,嚴正整肅的漢隸轉變為飄逸飛揚、具有魏晉風度氣息的行、草、楷,其中王羲之的《蘭亭集序》被稱為“天下第一行書”,其不同于兩漢時期石碑上的嚴肅風貌,而給人以神清氣爽的感覺。
三、魏晉宗教思想與審美觀念
宗教信仰是一種情感的迷狂,現實的苦難越重,信仰宗教的人越多。魏晉南北朝便是一個不穩定的時期,戰亂頻繁,這個時候,有著忍受苦難思想的佛教迅速發展起來。于統治階級而言,它的思想有利于減弱下層百姓的反抗;于下層百姓而言,它既是對現實的無奈逃避,也是求得內心所愿的途徑,把希望寄托到來世總比被現實的殘酷打倒好得多。佛教發展之快,令人咋舌,以至于一定程度上影響了統治階級的統治,最終招致打壓,如北周武帝滅佛。
雖然宗教在思想上具有一定的蒙騙性,但也要一分為二地看待。就審美而言,佛家的“超脫”不同于道家的“逍遙”“無所待”,在解脫方面,佛家是以“坐禪”靜思的方式來求得內心的永恒平靜的;而道家,尤其莊子思想,講究以動來求得身心的真正逍遙。在《逍遙游》中,作者試圖借助鯤鵬的遨游姿態描繪逍遙的意境,莊子的這種思想,在魏晉時期開始和儒學結合,李澤厚認為道家和莊子提出了“人的自然化”的命題,它與“禮樂”傳統和孔門仁學強調的“自然的人化”恰好既對立又補充。在魏晉時期,儒、道、佛開始有了融合的趨勢,這并不是指宗教的統一與消滅,而是儒、道、佛三方面思想在一定程度上相互滲透與相互發展。
早期的佛教思想是對現實悲慘世界的真實反映,魏晉南北朝的石窟,講究佛之大,以佛的極大來襯托人的極其渺小,以恐怖引人來信仰。但是,隨著佛教在中國本土化的發展,我們能夠看見,在佛教越來越強調人的作用下,怒目而視的金剛漸漸減少,慈眉善目的菩薩增多。最初,佛教的雕像是不以改善人的處境、實現人的愿望而存在的,但是,慢慢地,佛教雕像承擔起了實現人愿望的功能。佛的雕像也不再強調大,而是漸漸變小,最終成為現實中人的身體模本。
佛家講究“靜”,這主要來源于中國的宗教思想,不以本身的絕對性和準確性為主導,具有包容性。雖然道教與佛教存在著對立,但是在政治上都不得不依附于皇權,依附皇權卻不能把持皇權,即使是梁武帝這么篤信佛教的人,也只是把佛教作為國教,而不讓其參與政事。說到底,宗教也只是統治者實現統治和求長生的工具罷了。朱光潛先生深受歐美美學影響,在其早期的文章中,對宗教持肯定的態度,他是把宗教作為人道德上的必要約束來看待的。時代在進步,美學思想觀念當然也要進步,宗教只是審美的推動器,絕對不是必要條件。
魏晉時期著名的僧人不少,如支道林、慧遠等,他們與當時門閥階層的聯系較為密切,魏晉風度也在一定程度上受到了佛教思想的影響。與佛教聯系密切的士子大部分都接受“禪趣”,在閑暇之時,離開塵世的喧囂,尋求心靈的片刻安靜及自我突破,而一入世俗,依舊擔當起自己的社會角色。佛教真正的思想是建立在“佛理”上的,這一點幾乎沒有士子關注。盡管如此,佛教在思想上的“形而上學”還是給文人們帶來了審美趣味和人生態度上的發展。
魏晉時代是一個大變動時代,它具有一定的復雜性,在這個時期產生的文學思想、美學觀念,都對后世產生了極大的影響。因此,對這一時期美學觀的研究成為美學研究中的重要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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