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漢“左/右”空間方位詞認知對比

張詩雨

摘 要：本文通過探究英漢“左/右”空間方位詞的原型義及其投射到其他領域的空間隱喻義，對兩種語言“左/右”方位詞的認知義進行了比較，并力圖從認知角度對其做出解釋。

關鍵詞：空間方位詞；左/右；認知；英漢對比

不同的民族在認知活動中形成了各自的空間概念，并反映到語言中。分屬兩個語系的漢語和英語，都有用來指明方向、表示方位的空間方位詞，體現了兩個民族對于空間方位概念的認知，且基于各自的認知方式表現出了一定的異同性。以一對基本方位詞“左/右（left/right）”為例，通過探究其原型義及投射到其他層面上的空間隱喻義，可以反映出兩種語言在這對方位詞認知上的差異性。

一、原型義對比

“原型”原是認知心理學的概念，是范疇化中典型、最具代表性的成員，也是范疇中其他成員在認知上的參照點。語言中的語義范疇具有原型范疇的許多性質，一個多義詞形成的語義范疇有典型義項和邊緣義項之分。 作為方位詞的“左/右”在漢語和英語中有各自的原型義項，體現了人們對這對空間方位詞的基本認知義。

（一）漢語方位詞“左/右”的原型義

《說文解字》中記載：“，手也。”“又，手也。象形?！?又有《漢字源流字典》：“，象形字。甲骨文象手指朝右的左手形?！薄坝?，象形字。甲骨文象右手形?！?另《辭源》：“右，左之對。凡在右手之一方者皆為右?！?/p>

可見，漢語中的“左”、“右”方位概念來源于人體經驗，將左手一邊的方位視為“左”，右手一邊的方位視為“右”。

（二）英語方位詞“left/right”的原型義

根據Oxford English Dictionary，“left： The distinctive epithet of the hand which is normally the weaker of the two （for examples see left hand）； left side， used for： The position or direction （relative to a person） to which the left hand points. ”；“Right， the right-hand side.”

由此看來，英語“left/right”這一組方位詞同樣來自于人體經驗，且和漢語相同，將左手所在的方位視為左，右手則為右。

總之，人類在空間中的軀體體驗是最直接的經驗，是最容易深切理解、體會的。兩個民族對于“左”和“右”的認知來源相同，都源自相同的軀體經驗。

二、空間隱喻對比

Lakoff認為，空間隱喻以空間為始源域，通過將空間結構投射到非空間概念上，賦予該非空間概念一個空間方位。 這說明空間表達形式是最基本的隱喻概念，對其他表達形式起到參照作用。

（一）漢語“左”和“右”的空間隱喻

1. 表示社會地位

中國古代特別是先秦時期以左為尊，古禮中主居左而客居右，因古代傳統觀念通常以東為左，代表了陽；而右為西面，代表了陰，故認為席位在左為尊、在右為卑。鄭玄注《儀禮》：“設尊者北面，西曰左，尚之也?！?/p>

自漢朝開始亦尚右，而以左位為下位。如《史記·漢文帝紀》：“右賢左戚。”裴驪注：“右猶高，左猶下也。”《因而“右”常用來表示高貴，如世家大族稱為“右姓”，重要的官職稱“右職”，貴戚稱“右戚”，等。而“左”用來表示卑下，貶官稱為“左遷”、“左降”等等。

2. 表示狀態

投射到狀態域后，通常積極、理想而正面的狀態為“右”，消極而不理想、負面的狀態為“左”?！坝摇背：俺缟小敝猓缟形姆Q“右文”，尚武稱“右武”。“左”則常有“不正、不順、非常規”之意，如脾氣不好叫“左脾氣”，歪門邪道亦稱“旁門左道”等。

3. 表示思想

投射到思想域后，“左”和“右”分別與不同的政治思想傾向聯系起來。“左”因有“不正統、非常規”的意義，故常象征偏激、激進的思想主張，比如激進的政治黨派或團體被稱為“左派”或“左翼”，與之相對，“右”則象征溫和、保守，比如保守的政治黨派、團體稱“右派”或“右翼”，溫和、保守的思想傾向稱為“右傾”。

4. 表示數量

因“左、右”位于身體的兩側，故而和“上、下”類似，可以連用放在數量短語和時點之后，表示概數，意為數量或數值在其左側與右側之間不定。比如：

世界貨物出口增長率曾于2010年—2011年間恢復到20%左右。 （《人民日報》）

5. 表示范圍

因為“左”和“右”在身體兩邊，各自代表不同方面，故有時連用組成“左……右……”或“左右……”的形式，表示范圍，含周遍義，暗指涉及范圍的廣泛性。比如“左右逢源”指“做各種事都得心應手，非常順利”，“左圖右史”形容“擁有圖書極多”，“左宜右有”指“多才多藝，什么都能做”等。

（二）英語“left”和“right”的空間隱喻

1. 表示社會地位

英語的“left”和“right”投射到社會地位上，也有尊卑之分。不同于漢語“左、右”的隨時代而變，“left”和“right”在這一方面的空間隱喻義比較固定。因相傳耶穌坐在上帝的右側，受宗教影響，西方傳統上將“right”視為尊位，而相應地以“left”為卑。

2. 表示狀態

Oxford English Dictionary將“left”解釋為“The distinctive epithet of the hand which is normally the weaker of the two”，人們天生就將左手視為不方便行動、能力較弱的手，因此“left”就和“不靈活、不方便、蠢笨”等負面消極意義聯系起來，而由右手而來的“right”則與“靈巧、聰穎、理想”等正面積極意義相關。這在英語習語和諺語中有充分的體現。比如，形容一個人跳舞跳得不好可以說“have two left feet”；“right-handed man”指親近的人，“left-handed”指蠢笨的人等。

3. 表示思想

“left”和“right”也可以投射到政治思想領域。這和法國路易十六時期一次三級會議有關，恰巧激進分子都坐在了left center，而?；庶h和保守派都坐在right center。從此這個習慣沿襲下來，“left”成為激進的思想的代名詞，而“right”也成了保守思想的象征。

由此可見，英語“left”、“right”和漢語的“左”、“右”空間隱喻義既有相似之處，也存在差異。在社會地位上，漢語因時代不同而發生變化，而英語的隱喻義較固定；在狀態上，基于同樣的身體經驗即右手通常比左手靈活，兩種語言產生了類似的隱喻；在思想上，二者的表現完全相同，不過漢語的隱喻義很可能是由西方借鑒而來，受到了其他民族認知的影響。此外，漢語“左”、“右”還獨有表示數量、范圍的隱喻義。

三、結語

英漢對于“左/右”空間概念的認知都體現在了相應的空間方位詞中。經比較發現，漢語和英語對“左/右”方位概念的基本認知相同，都源自人體經驗，而在將空間概念隱喻到其他方面時有一定差異，這也是兩個民族社會實踐不完全相同的緣故。英漢“左/右”空間方位詞認知義的對比，反映了人類認知過程中的普遍性和特殊性。

參考文獻：

[1]王寅.認知語言學[M].上海：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2007：112.

[2]許慎.說文解字[M].天津：天津古籍出版社，1991：64-65.

[3]谷衍奎.漢字源流字典[M].北京：語文出版社，2008：6-16.

[4]辭源[M].北京：商務印書館，2009：462-956.

[5]藍純.認知語言學與隱喻研究[M].北京：外語教學與研究出版社，2005：1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