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知之幕

郁喆雋

某大學的會議室里正在進行一場小型學術講座，兩鬢斑白的教授在臺上說道：“為了實現正義，美國哲學家約翰·羅爾斯在《正義論》一書中提出了‘無知之幕（Veil of ignorance）的概念。”臺下的學生們面面相覷。教授憑著自己多年的教學經驗知道，這是一個難點，需要多講幾句：“當我們要來決定怎么做才是正義的時候，在討論過程中各方都必須站在一塊幕布之后，彼此不知道身份、地位、學歷、偏好和先天資質……”

“教授，我不是很明白，羅爾斯為什么要提出這個概念？”臺下一個學生舉手問道。教授知道，前面的說法還是有些抽象。他停頓了一會兒，緩緩地說道：“讓我來舉個例子說明吧。大家看，今天哲學系的秘書為講座準備了一些水果和糕點。”大家的目光不約而同轉向了教授指的方向。會議室的后面有兩張長桌，桌上擺放著一些水果和一個大蛋糕。

“現在我們要決定如何來分這個蛋糕。在沒有無知之幕的情況下，你們會如何決定？”臺下有同學說，我喜歡吃蛋糕，所以想多吃一塊；另一位同學插嘴說：不對，小李太瘦了，應該給他多吃一塊！“哈哈，你們看，在沒有無知之幕的情況下，每個人都在強調自身的特殊性，很難作出對所有人公正的決定。但是大家設想一下，如果每個人在無知之幕后發言，會怎么樣呢？”臺下的一個同學恍然大悟：哦，我懂了，那樣的話沒有人可以提出特別有利于自己利益的要求。所以每個人不得不站在公正的立場上來思考。

“很好，這位同學已經理解了羅爾斯的苦心。那么你們想一下，應該讓誰來分蛋糕，還有怎么分呢？”教授追問道。有同學說，絕對不能讓分蛋糕的人自己先拿蛋糕。很快就有人補充道，所以為了公平，應該讓分蛋糕的人最后拿蛋糕……

“結束后大家可以按照公正的原則來吃蛋糕。”教授總結道：“哦，對了，最后還有一點需要講，羅爾斯對無知之幕還有一個假設，那就是人是有理性的。今天的講座就到這里。”教授很快離開了會議室。留下的同學還在興致盎然地討論著問題。有人看了一眼那個大蛋糕—白花花的奶油看上去十分油膩—實在沒有胃口。

突然，從會議室后排冒出一個老人，背有些佝僂，衣服已經褪色。她小心翼翼地問一個學生，如果你們不吃蛋糕，我可以把它帶走嗎？學生不知如何回答。老人從口袋里掏出一個塑料袋，把整個蛋糕都塞了進去，轉身離開了會議室。后來有人說，老人從講座開始，一直都坐在會議室的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