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字構詞力對雙字詞識別影響的實驗研究*

葉文玲，閆國利

(1.黃山學院教育科學學院，黃山 245041；2.天津師范大學心理與行為研究院，天津 300074)

?

漢字構詞力對雙字詞識別影響的實驗研究*

葉文玲1，閆國利2

(1.黃山學院教育科學學院，黃山 245041；2.天津師范大學心理與行為研究院，天津 300074)

通過眼動分析法考察漢字構詞力對雙字詞識別的影響。實驗一采用詞匯判斷任務，考察雙字詞單獨呈現時，詞頻和首字構詞力對詞語識別的作用。實驗二在句子情景中進一步考察二者的作用。實驗結果驗證了詞頻效應，但沒有發現漢字構詞力對雙字詞識別的作用。

漢字；構詞力；詞頻；雙字詞；眼動

1　引言

漢字構詞力(word formation capability)是指漢字與其他漢字結合構成詞語的能力。一個漢字所構成的所有詞匯形成該字的詞匯家族(compound family)。詞匯家族越大，構詞力越強。詞語識別時，作為詞素的單個漢字是一個重要的心理表征單元。它在詞匯加工過程中得到激活并對詞匯識別產生影響(馮麗萍，宋志明，2004)。漢字構詞力的研究對于揭示詞語信息的加工機制以及詞匯識別中詞素的作用機制有重要的意義。

Hy?n?在研究復合詞首字字頻作用的實驗中，發現在控制詞頻、尾字字頻的條件下，首字字頻高的復合詞的尾字的加工時間要長于首字字頻低的復合詞的尾字。研究者認為這是首字構詞能力作用的結果(Hy?n，Bertram，& Pollatsek，2005)。Raymond和Jukka(2005)對此進行了深入的研究。他們把構詞力作為復合詞中詞素的可預測性的指標。首字構詞力越強，尾字的可預測性越低。首字構詞力越弱，尾字的可預測性越高。結果發現對首字構詞力低的詞匯的尾字的加工更快更容易。Raymond等人(1996)認為這表明，在控制詞頻、字頻等條件下，詞素的可預測性會影響對該詞素的加工時間；詞匯首字構詞力可以作為詞匯尾字可預測性的指標。

根據以上研究推論，漢語中詞匯首字的構詞力也會對漢語詞匯加工過程產生影響。而這種影響是通過詞內預測性發揮作用的，主要體現在對詞匯尾字的加工時間上。此外，以往諸多研究表明，詞頻也是影響詞匯加工的另一個重要因素。王文靜、閆國利和白學軍(2006)用眼動法在詞匯加工中發現了顯著的詞頻效應，對高頻詞的閱讀時間要顯著低于對低頻詞的閱讀時間(王文靜，閆國利，白學軍，2006)。這一點與國外大量研究結果是一致的，詞頻和首字構詞力都會影響詞匯的熟悉性檢驗和語義通達，那么，詞頻是否會影響詞內預測性？二者共同作用時，會產生怎樣的效果？根據以往研究結果，研究者推測，在加入詞頻這個自變量后，詞內預測性的影響會更突出。對于首字構詞力低的復合詞，其詞頻越高，對尾字的預測性越大，對尾字的加工時間也就更短。反之亦然。但Raymond等人在實驗中沒有把詞頻作為變量。據此，本研究在改進Raymond等人實驗方法的基礎上，進一步探討在加入詞頻這一自變量后，漢語復合詞首字構詞力對首字、尾字以及整詞加工時間的影響。本研究設計了兩個實驗。實驗一采用詞匯判斷法，探討詞頻與構詞力對復合詞匯判斷時間的影響；實驗二采用眼動分析法，深入分析在句子語境中，詞頻與構詞力對首字加工時間、尾字加工時間以及整詞加工時間的影響。

2　實驗研究

2.1實驗一

考察復合詞首字構詞力對詞匯判斷時間的影響。2.1.1被試

天津師范大學在讀本科生45名，其中男生20名，女生25名。其視力或矯正視力正常。實驗結束后獲得少量報酬。

2.1.2實驗設計

2(低頻、高頻)×2(首字構詞力高、首字構詞力低)被試內設計。

2.1.3實驗材料

根據《現代漢語頻率詞典》和《漢字信息字典》，選取四種類型的復合詞共24個(表1)。

表1　實驗材料的構成

其中，高頻詞與低頻詞分別指每131萬個詞中出現超過20次和出現1次的雙字詞。高、低構詞力分別指構詞力等級大于等于4和等于1。這些詞在筆畫數、部件數、字頻等方面均進行了匹配。結果見表2。

實驗的填充詞為24個與真詞發音相同的假詞，如“記劃”。實驗時真假詞隨機呈現。

表2　四組詞各項指標的平均數

注：詞頻單位為1/131萬，字頻單位為次/百萬，構詞力按等級劃分。

2.1.4實驗程序

采用DMDX實驗軟件系統呈現刺激材料。被試坐在電腦屏幕前，首先屏幕中央出現一個“+”字形的注視點，被試按空格鍵后在屏幕中央呈現刺激項目。被試的任務是既快又準地判斷所呈現的兩個漢字是不是真詞。正式實驗前，被試要進行10個刺激項目的練習。

2.1.5結果與分析

數據分析時，有6名被試的數據因為儀器操作失誤或錯誤率過高(大于或等于25%)被刪去。剔除被試反應錯誤的數據以及平均數加減三個標準差以外的數據。總計刪去8.2%的數據。實驗結果見表3。

表3　詞匯判斷的反應時(ms)和錯誤率(%)

對反應時和錯誤率進行多因素被試內方差分析。F1、F2分別代表以被試為隨機變量和以項目為隨機變量的分析。反應時分析發現，頻率主效應顯著，高頻詞的詞匯判斷快于低頻詞，F1(1，38)=12.764，P1<0.01；F2(1，20)=7.216，P2<0.05。構詞力的主效應以及二者交互作用均不顯著。錯誤率分析發現，頻率的主效應顯著，高頻詞錯誤率顯著低于低頻詞，F1(1，38)= 60.070，p<0.01；F2(1，20)=6.690，p<0.05。構詞力的主效應以及二者交互作用均不顯著。

實驗一的結果表明：在詞匯判斷任務中，中文雙字詞的識別存在顯著的詞頻效應。構詞力作用不顯著，二者沒有交互作用。但實驗一只在詞語水平而不是漢字水平上考察了詞頻與首字構詞力對雙字詞加工時間的影響。此外，詞匯判斷實驗中，詞語是單獨呈現，不是在句子語境中，與正常閱讀有差別。為了增加研究的外部效度，研究者設計了實驗二，用眼動分析法來分析構詞力對加工雙字詞首字和尾字的影響，并進一步驗證實驗一的結果。

2.2實驗二

用眼動分析法考察在句子語境中，構詞力對雙字詞首字、尾字以及整詞加工時間的影響。

2.2.1被試

天津師范大學在讀本科生30名，其中男生11名，女生19名。其視力或矯正視力正常。實驗結束后獲得少量報酬。

2.2.2實驗材料

以實驗一中的24個名詞為關鍵詞，編成24個句子，句子長度控制在11～17個字。關鍵詞位于句中，前后至少各有四個字。實驗開始前，請天津師范大學29名在讀研究生對句子合理性在七點量表上做出評定。其中“7”表示非常合適，“1”表示非常不合適。最后句子的合理性評定平均值在4.78～6.49之間，平均值為5.46，四種類型之間差異不顯著。請21名非實驗被試的研究生對雙字詞在句子中的可預測性進行評定。結果表明，對關鍵詞的可預測性為0.76%，四種類型之間差異不顯著。

2.2.3實驗設計

與實驗一相同。

2.2.4實驗儀器

實驗采用加拿大SR公司生產的EyelinkⅡ型眼動記錄儀。

2.2.5實驗程序

達爾文說：“面部與身體的富于表達力的動作，極有助于發揮語言的力量。”法國作家羅曼.羅蘭也曾經說過：“面部表情是多少世紀培養成功的語言，是比嘴里講的更復雜到千百倍的語言。”心理學家阿爾伯特.馬洛比恩發明了一個規則：總交流量等于7%的文字交流和38%的口頭交流和55%的面部交流。通過面部表情基本可以反映出人的心理活動特征。

實驗地點在天津師范大學心理與行為研究中心眼動實驗室。

實驗個別進行。被試坐在儀器前。指導語如下：一會兒，屏幕上會出現一些句子，每次呈現一句，請你認真閱讀這個句子，理解句意后，請按左邊的大鍵，這時屏幕上出現注視點，眼睛回到注視點后，再按鍵，看下一個句子。我們會隨機地在某些句子之后給您呈現相應的閱讀理解判斷句，請您判斷該句與上一句句意是否一致，一致請告訴我“對”，不一致請告訴我“錯”。在正式實驗前，有6個練習來確保被試理解實驗過程。

2.2.6結果與分析

實驗的全部數據用SPSS 13.0和SR公司提供的眼動分析軟件“Data Viewer”進行分析。研究者選用了首次注視時間、凝視時間、跳讀率這三個指標。首次注視時間與凝視時間反映的是對詞匯的早期加工的情況(如詞的難易程度等)。跳讀率則可以反映出對詞匯或漢字的熟悉程度以及它們的可預測性。數據處理時，刪去單次注視時間小于50ms的數據，然后剔除每個被試平均數加減三個標準差以外的數據。總計有1.2%的數據被刪去。對首次注視時間、凝視時間、跳讀率進行多因素被試內方差分析。實驗結果見表4。

表4　對雙字詞的注視時間(單位：/ms)和跳讀率(%)

2.2.6.1雙字詞首字的分析結果

首次注視時間分析發現，詞頻和構詞力的主效應不顯著。二者交互作用被試分析時顯著，F1(1，29)=6.175，p<0.05；項目分析時邊緣顯著，F2(1，23)=3.521，p<0.1。進一步簡單效應分析發現，高頻時，對高構詞力詞首字的首次注視時間顯著長于對低構詞力詞首字的首次注視時間，F(1，29)=7.03，p<0.05。低頻時正好相反，F(1，29)=6.572，p<0.05。凝視時間分析發現，詞頻和構詞力的主效應不顯著。二者交互作用顯著，F1(1，29)=9.161，p<0.01；F2(1，23)=4.762，p<0.05。進一步簡單效應分析發現，高頻時，對高構詞力詞首字的凝視時間顯著長于對低構詞力詞首字的凝視時間，F(1，29)=5.032，p<0.05。低頻時正好相反，F(1，29)=6.236，p<0.05。跳讀率分析發現，詞頻、構詞力主效應以及二者交互作用均不顯著。

2.2.6.2雙字詞尾字的分析結果

首次注視時間分析發現，詞頻的主效應顯著，F1(1，29)=6.625，p<0.05；F2(1，23)=7.199，p<0.05。構詞力的主效應以及二者交互作用均不顯著。凝視時間分析發現，詞頻的主效應非常顯著，F1(1，29)=11.866，p<0.01；F2(1，23)=13.771，p<0.01。構詞力的主效應以及二者交互作用均不顯著。跳讀率分析發現，詞頻的主效應顯著，F1(1，29)=6.805，p<0.05；F2(1，23)= 4.796，p<0.05。構詞力的主效應以及二者交互作用均不顯著。

首次注視時間分析發現，詞頻的主效應被試分析時顯著，項目分析時邊緣顯著，F1(1，29)=4.536，p<0.05；F2(1，23)=3.755，p<0.1。構詞力主效應以及二者交互作用不顯著。凝視時間分析發現，詞頻的主效應顯著，F1(1，29)=5.906，p<0.05；F2(1，23)=4.410，p<0.05。構詞力主效應以及二者交互作用不顯著。跳讀率分析發現，詞頻的主效應被試分析時顯著，項目分析時不顯著，F1(1，29)=5.118，p<0.05；F2(1，23)=1.304，p>0.1。構詞力主效應以及二者交互作用均不顯著。

實驗二的結果表明：在閱讀句子時，對中文雙字詞的加工存在顯著的詞頻效應。構詞力對雙字詞首字，尾字以及整詞加工時間均沒有顯著影響。二者在首次注視時間和凝視時間上存在顯著的交互作用。高頻時，對高構詞力詞首字的首次注視時間和凝視時間顯著長于對低構詞力詞首字的首次注視時間和凝視時間。低頻時正好相反。這說明在不同的詞頻條件下，構詞力對中文雙字詞加工的影響是不同的。

3　總討論

本研究的目的在于考察漢語閱讀中，復合詞首字構詞力以及詞頻對整詞、首字、尾字加工時間的影響。并探討二者作用的內在機制。實驗一發現了顯著的詞頻效應，實驗二發現在整詞和尾字的加工上存在顯著的詞頻效應，這和前人的研究結果是一致的(Rayner & Arnold，1996；Rayner，1998；閆國利，2004；田宏杰，2004)。在本研究的結果中首字構詞力的影響均不顯著，這和Raymond等人的研究結果不太一致。

Raymond等人認為在控制詞頻、字頻的條件下，首字構詞力可以作為詞內預測性的指標。首字構詞力越低，詞內預測性越高，對復合詞尾字的加工時間越短。同時，在對高構詞力字加工時，其熟悉性檢驗階段要快于低構詞力字。同時高構詞力字比低構詞力字得到更多的語義激活(陳寶國，周會霞，2005)。因此高構詞力字的加工時間要短于低構詞力字。但是本研究的結果表明，在加入詞頻這一自變量后，首字構詞力的影響發生了變化。實驗二的結果表明在詞頻和首字構詞力之間存在交互作用。

首字注視時間的分析結果表明，在加入詞頻這一自變量后，首字構詞力的作用不顯著。但二者存在顯著的交互作用。這與E-Z讀者模型的觀點是一致的(沈模衛，張光強，符德江，陶嶸，2002)。高頻時，低構詞力詞尾字的可預測性高于高構詞力尾字，在首字和尾字都容易加工的情況下，根據副中央窩預視效應，低構詞力高頻詞首字的加工時間要少于高構詞力高頻詞首字。低頻時，副中央窩預視的效應減弱，實驗結果符合Raymond等人的解釋。

在對尾字加工時間的分析中，沒有發現首字構詞力對尾字加工時間的影響。研究者認為這是由于詞頻的效應影響了構詞力的效應。在詞匯加工過程中，詞頻與構詞力對熟悉性檢驗和詞匯接通兩個階段都有影響，但是當二者同時作用時，并沒有發生疊加，頻率效應掩蓋了構詞力的效應。在本實驗中，復合詞首字構詞力效應不明顯，原因可能來自英文與中文的差異。英文單詞邊界清晰，單詞內部結構緊湊，而中文詞匯邊界模糊，詞匯內部結構相對松散，這在一定程度上會影響漢字首字構詞力作為詞內預測性指標的有效性。整詞加工的分析結果與Raymond等人的結果一致，這說明首字構詞力對整詞的加工時間并沒有顯著影響。

在已有的研究中，關于構詞力和詞內預測性的研究并不多見，盡管Raymond等人的研究認為構詞力可以作為詞內預測性的指標，并影響復合詞尾字的加工時間。但本研究發現，在漢語閱讀中，加入詞頻這一自變量后，構詞力的作用發生了很大的變化。構詞力是否可以作為詞內預測性的指標？它又受到那些因素的影響？從目前的研究來看，還有許多問題值得進一步探討。

陳寶國，周會霞.(2005).多義詞意義間的聯系程度對詞匯判斷時間的影響.心理與行為研究，3(3)，214-218.

馮麗萍，宋志明.(2004).詞素性質與構次能力對留學生中文詞素識別的影響.云南師范大學學報， 2(6)，33-38.

沈模衛，張光強，符德江，陶嶸.(2002).閱讀過程眼動控制理論模型：E-Z Reader.心理科學，25(2)，129-133.

田宏杰.(2004).詞頻、首字字頻和尾字字頻對雙字詞識別作用的發展研究.碩士畢業論文.天津師范大學.

王文靜，閆國利，白學軍.(2006).漢語閱讀中先行詞詞頻對代詞加I：影響的服動研究.心理學探新，26(3)，30-34.

閆國利.(2004).眼動分析法在心理學研究中的應用(修訂版，pp.57-89，171-237).天津：天津教育出版社.

Hy?n?，J.，Bertram，R.，& Pollatsek，A.(2005).Predictabilitywithinaword：evidenceformFinnishcompounds.Proceedings of 13 European Conference on Eye Movements.

Rayner，K.，& Arnold，D.W.(1996).Effect of contextual constraint on eye movements in reading：A further examination.PsychonomicBulletin&Review，39，504-509.

Rayner，K.(1998).Eye movements in reading and information processing.PsychologicalBulletin，124(3)，372-422.

Schlling，H.H.，Rayner，K.，& Chumbley，J.I.(1998).Comparing naming lexical decision，and eye fixation times：Word frequency effects and individual differences.JournalofVerbalLearningandVerbalBehavior，26，1270-1281.

The Effects of Word Formation Capability on Chinese Two-morpheme Words Recognition

Ye Wengling1，Yan Guoli2

(1.School of Educational Science，Huangshan University，Huangshan 245041；2.Academy of Psychology and Behavior，Tianjin Normal University，Tianjin 300074)

The present study is about the effect of word formation capability on Chinese two-morpheme words recognition.Two experiments were conducted.In experiment 1，lexical decision task was used to investigate the effect of word frequency and word formation capability in the word recognition.In experiment 2，EyelinkⅡ eye tracker was used to investigate the effect of the two factors and the time course of these effect.The results are as follows：the significant effect of word frequency was obtained for both experiments；The effect of word formation capability was not found.

Chinese word；word formation capability；word frequency；double word；eye-movement

黃山學院科研啟動項目(2007xskq034)。

葉文玲，E-mail：hsyewenling@126.com。

B842.5

A

1003-5184(2016)04-0301-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