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小學課堂里飛舞的“蒼蠅”

周延

【采訪筆記】“很多學生家長想得太簡單了，認為只要給老師紅包就可以，其實他們哪知道，有些老師的手已經伸到校外。”來自河北省石家莊市的梁薇嘆口氣，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鏡。梁薇今年剛滿27歲，但孩子已經是小學二年級學生，平日里愛刨根問底的習慣，讓她發現了許多老師不為人知的秘密。

名牌、普通不一樣

我的兒子7歲，雖然和其他母親相比我年輕些，但我一點也不貪玩，工作之外，全部身心都放在孩子身上。記得孩子剛滿兩周歲時，我就開始規劃孩子的小學學區。當時有“懂行”的朋友說，可以考慮去那些非名牌小學，因為非名牌小學生源相對較少，每個班級人數少，老師能管理得更好一些。更關鍵的是，這類學校的老師并不太黑，只要每年給兩次紅包（三八節、教師節各一次），同時在班級有什么活動時家長能出錢出力，老師就會很青睞你的孩子。

如果去名牌小學情況就不一樣，給老師的紅包是普通小學一倍以上。另外，名牌學校的學生家長多數家境殷實，遇到開運動會、郊游、文藝匯演、書畫比賽之類的活動，家長們攀比著“贊助”，花起錢來只有更多沒有最多。日常老師如果有什么私人事，家長也要不遺余力去辦，否則孩子就會被老師“遺忘”。

但問題是，即便你有精力和財力都應付好，老師也未必記住是你干嗎的，因為有些名牌小學一個班人數最高達到70人，老師根本管不過來。

話雖這樣說，但我還是很期望自己孩子能上一所名牌小學。我和丈夫買了一所名牌小學的學區房，幾年后等到孩子正式入學，才發現情況并不是那么簡單。

果然出手不凡

首先，我沒想到小學老師這么“闊”。孩子上小學后的第一個教師節，我想來想去，準備給班主任送1000元購物卡。但事情出了點插曲——教師節前一天，我在買購物卡時買了兩張1000元的，并且用其中的一張在超市買了幾十元的東西。

本打算這張卡自己留著用，另一張給班主任。可第二天送孩子上學，發現家長們都排著隊要和班主任“攀談”，我根本輪不上，好不容易等到一個沒人空檔，我湊過去說：“老師，我是XXX的媽媽，這是一點心意。”說著，我從兜里拿出卡就放進班主任的包里。

班主任笑了一下，只說了一句XXX這兩天挺好的。我識趣立刻撤退，給其他家長留時間。誰想出來后一翻兜，發現給班主任的是那張用過的卡。

萬一班主任去超市用卡，發現是用過的，心里肯定不高興。我當時也是逼得沒辦法，又回到學校找班主任，說：“老師對不起，剛才給您那個……不對，這個是給您的。”

班主任說沒事，那就換過來。說著她從包里掏出了一摞子卡，各式各樣，足有三四十張，問，哪個是你的來著？

我當時就看傻了，只下意識地說：“我那張是XX超市的。”班主任找了找，從里面抽出XX超市的卡還給我，我把手里的卡給她。走出來的時候，心里有些后悔——自己當初高考時，若是報師范學校該多好。

更戲劇性的事情在后面，回家之后，我一查換回來的那張卡的余額，竟然不是900多元，而是3000元整，當時就蒙了。

等丈夫回家，我們倆一分析，這件事反映出兩個問題：一、老師根本就懶得記每位家長給多少錢，只是隨手抽出一張給我而已；二、多數家長給的都是3000元，我們給少了。

我過去就聽過別人說，老師記不住每個孩子家長給多少錢，只能記住給的最多的一個和給的最少的一個。

我和丈夫商量一番，決定兩件事：一、既然老師記不住，就不要再糾結那張帶零頭的卡；二、為了不成為“給的最少的一個”，過兩天再給老師送一件價值2000元的黃金戒指。

托管回扣

說實話，這件事只讓我感到震驚，并沒讓我憤怒，讓我憤怒的是另一件事。放學時家長們普遍都沒下班，只能找托管班，幫著接孩子，給做飯，還管著孩子做作業。上學第一天，我就去一家口碑比較好的托管班實地看了，覺得飯菜很干凈，管孩子的老師也算盡責，就定下來。

但兩個月后，班主任突然跟我說，我家孩子上課小動作太多，而且罵臟話，孩子自己說是在托管班學的。班主任很嚴肅地說：“你得換一個托管班。”

我說好的。老師隨后說，我們班的學生多數都去XXX托管班，那里比較正規，你去那看看吧。我立刻去看，發現老師推薦的這個托管班環境很差，吃的也不好，價格還要貴一些。但托管班的負責人說他們教學質量好。我當時沒多想，立刻交了錢。

不久發現孩子的學習成績下降，身上是經常磕傷。一次孩子無意中說，他們在這個托管班都是互相抄作業，抄完作業就去小區里瘋玩。我一聽就急了，領著孩子去找托管班的負責人吵架，堅決要退錢。

誰想在吵架過程中，負責人一不留神說了一句：“我們該給班主任的回扣都給了，你要能要回來我就給你退。”

我一聽又蒙了，晚上，給托管班的一位年輕老師打電話，這位年輕老師說，班主任每介紹一個孩子過來，托管班每個月就給班主任50元回扣，這是“說好的”。

回想起孩子上學后這兩個月，班主任不斷以“孩子需要補英語”“孩子必須學奧數”“學點國學加強語文基礎”為理由，給我介紹了形形色色的“靠譜”的校外輔導班，我都交錢了。

想到這就憤怒不已，現在大環境使然，家長們都給老師紅包，這我們忍了；各類活動我們出錢出力也沒問題，所求的，就是老師能好好教孩子，讓孩子能健康成長。可作為一個一年光紅包就能收幾十萬的班主任老師，竟然為了一點點回扣，就把孩子忽悠到那些素質低劣的托管班和輔導班，這也太黑了吧。

可又能怎么樣呢，我和丈夫商量到半夜，辦法也只有“在不引起班主任注意的情況下，逐漸離開這些老師推薦的輔導班和托管班”，畢竟，班主任的一言一行直接影響孩子，而且直接決定孩子在班級的處境，我們惹不起。

所以我也只能是無聲的憤怒，見到班主任老師還是小心翼翼地賠笑臉，老師需要辦什么事仍賤嗖嗖地主動攬過來。只是有時，我心里想，國家大力反腐，打了很多老虎，拍了不少蒼蠅，什么時候能把這種風暴推廣到教育界呢？因為我聽說，等孩子上了中學，花樣更多。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