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依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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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西方傳教士上海方言著作研究,1847——1950年的上海話》
姜依霖
本書是研究西方傳教士上海方言著作的最新成果,所研究的是西方傳教士在19世紀中葉到20世紀中葉這100年間留下的上海方言文獻,而這100年恰好是上海走向全球化、上海方言在城區發生最大變化的100年,所以這個研究也就顯得特別有意義。在這100年中,城區里的老上海話快速變成了新上海方言,然而四周的人卻到20世紀80年代還在大致說著艾約瑟(Joseph Edkins,1823—1905)所記的老上海話,甚至一些說新上海話的城區青年走到鄉下去,語言隔膜到居然聽不懂鄉下老年婦女說話的地步。由于上海城市的地理位置,新的上海城區方言被中外都稱為上海話,并且一躍成為全國三大方言(北京話、上海話、廣州話)之一。而城區上海話沒有到達的說老上海方言的廣大地區,后來被民間稱為說的是“上海本地話”,或分別以鄉鎮命名方言,如三林塘話、江灣話、梅隴話等。城區的上海方言從老上海話過渡到新上海話最快的時期是在20世紀20年代到30年代之間,正好西方傳教士在這時期留下了不少上海話著作,這些著作將在作者的第一章有所體現[1]。
如蒲君南(Albert Bourgeois.SJ)于1939年、1941年所記的上海方言詞語、句子表達方式、語法,就與1910年戴維斯(D.H.Davis)所記的上海方言有較大的差別,與艾約瑟1853年所記更有很大差別。
本書共十五章,是教育部人文社會科學研究項目的成果,全書共約50余萬字。主要介紹傳教士眼中的上海方言區的一系列方言。上海方言區以陽平22聲調為標志,與西部松江方言區和北部嘉定方言區相區別,包括北至淞南、西至紀王、南至梅隴、東至浦東的廣大地區。[2]
本書從語言的角度來分,可以分為音調、語序和時態三個部分。
關于音調,集中在第一章,其中重點反應在艾約瑟的《上海方言口語語法》中。本書描寫了20種以上的自然聲調,各種方言從中選擇4到8個組成自己的聲調。本章共三節,第一節語音,第二節詞類,第三節句法,連貫使用從1至429節段敘述,有兩個附錄。作者首次發現并準確的記錄了上海話中的兩個入聲韻尾h[?]、k[k],還認識到漢語中有舌尖元音,以及首次以8個區別性的特征區分了上海話的8個音調。錢乃榮先生以艾約瑟的資料為基點描述了從19世紀中葉至今的聲母變化和韻母變化。從1899年至2007年,隨入聲韻的變化,可分為4個分期。即描述入聲韻的數(包含與介音相拼的入聲韻母)減少為18個,13個,9個,5個。
語序,也就是上海方言的語音系統,簡單地說,就是一些用法上,涉及語序、前后置詞、時態、助詞、虛擬詞和句式。本書的第四章,為《上海方言的語序》,主要從語言類型學出發分析上海方言的語序。內容是SOV和STV的對比。
作者從Greenberg文看上海方言語序時,從16種語句的順序變化得出上海方言應是一種“SOV”語序句型的語言,而與“SVO”型不和諧。又從Dryer文看上海方言語序,再次證明了上海話中既存在“OV”語序,也有自身向“VO”變化的傾向,后者主要受到了北方話的影響。
本書的第八章,介紹了各種時態,它們的歷時流變以及非時態局中所見的各種“體”形態。關于歷時流變,由于漢語不斷地在向“孤立語”推進,上海方言的時態在漸漸的消退。主要表現為:(1)“體”形態漸為時間副詞所替代;(2)“時”形態漸為時間名詞所取代;(3)時間名詞強勢支配著“時”形態,使其表示“該時時間”;(4)北方傳來的“完成時態”和吳語的“完成時態”交叉。
而談到非時態局中,那就是各種“體”形態,包括存續體、經歷體、進行體、反復體、嘗試體、重行體和結果體。其中反復體又細分為長時反復和短時反復兩種,區分在于做這件事情的時間的長短,比如看一看就是短時的,做做生意就是長時的。對于本章,因為英漢兩種語言的不同點或者說切入點就在這里,所以從漢語中并不太重視的時態入手,來解讀西方傳教士如何理解上海話,是具有學術意義的工作。
我覺得本書中最能體現上海話的就是第十章,即傳教士所記載的上海方言指代詞、量詞、助動詞、時間詞、副詞。在我們的印象中,最熟悉的上海話就是“吾伲塞是上海擰”,阿拉是后來寧波話傳入上海以后才流行的,即“阿來塞似桑海寧”,這里面就涉及了指代詞里的人稱代詞。這是最熟悉和最好理解的一點,那么除了這點,還有指別詞和疑問代詞兩種:“指別”表示指示,如“第個”、“伊個”,表示“近指”、“遠指”。全書的重點是對傳教士所記載的文獻里的語法現象的描寫分析。和作者以前的著作《上海話語法》(1997)和《上海語言發展史》(2003)相比,更加深入、翔實。承接上文中所說,語言總是要表達句子“時”和“體”范疇的意義。漢語在表達的時候有兩個特點:一是漢語的句子存在一般的“陳述句”、“描寫句”和“時態句”的區別,但是我們平時所用的很少表現出來,這就恰恰表現了漢語作為孤立語的節省方便;二是由于漢語是一種以單音節為基本單位的語言,音節和音節之間音渡是開的,所以,經語法化的“時”“體”形態標記往往以輕聲的單音節“語助詞”形式,附著在實詞的后面。在上海方言中,時態意義與英語、法語同類時態意義相似。作者可以將二者作對比,比較中西方在時態方面的不同以及傳教士如何用西方的時態來記述漢語中的時態,并且對各種標記的理解。這幾點是容易引起大家共鳴的興趣點,也是本書的巨大貢獻。
參考文獻:
[1]錢乃榮.西方傳教士上海方言著作研究,1847—1950年的上海話[M].上海:上海大學出版社,2014.
[2]錢乃榮.上海城市方言中心的形成[J].上海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1998(03).
作者單位:(上海大學歷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