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李甲性格看杜十娘愛情悲劇的成因

鐘　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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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李甲性格看杜十娘愛情悲劇的成因

鐘慧

【摘 要】杜十娘愛情悲劇的原因很多，學術界已有四種觀點：時代悲劇（以李布政為代表的封建家長封建社會的阻礙）；明清時期隨資本主義的萌芽而滋生的赤裸裸的金錢關系的阻擾（以孫富為代表），李甲性格的軟弱膽怯，杜十娘自身的性格原因。筆者認為，造成杜十娘愛情悲劇的原因僅在李甲杜十娘本身，不在其他。而本文試從李甲性格的軟弱、貪戀美色，不解真情兩方面來分析杜十娘愛情悲劇的成因。

【關鍵詞】李甲 性格 杜十娘 悲劇 成因

三百多年以來，杜十娘的故事以各種方式在民間流傳。該故事最早見于明代文人宋懋澄所著的《九籥別集》卷五的《負情儂傳》，馮夢龍編撰的《情史類略》卷十四的《杜十娘》與《負情儂傳》文字相同。《警世通言》第三十二卷《杜十娘怒沉百寶箱》一文經過小說家馮夢龍藝術手筆的加工，更加通俗，人物形象更加突出。[1]小說以其細膩的筆觸塑造一個執著追求心中美好愿望的女性形象，然而，即便杜十娘再美好，也逃脫不了愛情悲劇的命運。馮夢龍在原文中對杜十娘的評價為：“獨謂十娘千古女俠，豈不能覓一佳侶，共跨秦樓之鳳，乃錯認李公子，明珠美玉，投于盲人，以致恩變為仇，萬種恩情，化為流水，深可惜也！”由此觀之，馮夢龍本人也認為李甲是杜十娘悲劇的重要原因，誠然，造成杜十娘愛情悲劇命運的原因主要為李甲和杜十娘本身，這里我們僅從李甲的性格來分析。

一、性格的軟弱

軟弱是李甲性格中最突出的一個特點，也是他不能帶給十娘幸福，導致十娘愛情悲劇的極為重要的原因。他性格的軟弱表現在兩個方面：

（一）遇事束手無策，唯有流淚

李甲性格的軟弱，特別表現在他遇事時的束手無策，只能像小女子般哭泣流淚。小說中提及李甲的流淚有八處。

小說中第一次講到李甲流淚是在李甲為十娘贖身卻籌不到錢時：

十娘問道：“所謀之事如何？”公子眼中流下淚來。十娘道：“莫非人情淡薄，不能足三百之數么？”公子含淚而言，道出二句：“不信上山擒虎易，果然開口告人難。”

在這里我們可以看到，十娘僅僅是問他一句“所謀之事如何”，李甲便流下淚來，雖然此舉體現了他對十娘的重視，但試問一個男子，僅僅因借不到錢，便流下淚說“非某不用心，實是世情如此”之語，語中的無力、無奈及灰心之感顯而易見，況十日限期，只過六日，何以灰心喪氣至此。他性格中的軟弱，遇事無能初露頭角。

睡至半夜，十娘對公子道：“郎君果不能辦一錢耶？妾終身之事，當如何也？”公子只是流涕，不能答一語。

這是文中第二次提及李甲流淚。在面對十娘的詢問時，李甲不能回答，無計可施，只是流涕，想不出任何辦法來。他的軟弱無能更為明顯。

公子且驚且喜道：“若不遇恩卿，我李甲流落他鄉，死無葬身之地矣。此情此德，白頭不敢忘也。”自此每談及往事，公子必感激流涕，十娘亦曲意撫慰。

此乃文中第三次談到李甲的流淚，而“每”和“必”兩字體現了李甲的淚水的泛濫及多愁善感，情感脆弱，他的內心極易受到觸動，性格的軟弱極其明顯。

公子擁被而起，欲言不語者幾次，撲簌簌掉下淚來。十娘抱持公子于懷間。

公子再四被逼不過，只得含淚而言道

公子道：“孫友名富，新安鹽商，少年風流之士也。夜間聞子清歌，因而問及。仆告以來歷，并談及難歸之故，渠意欲以千金聘汝。我得千金，可藉口以見吾父母；而恩卿亦得所天。但情不能舍，是以悲泣。”說罷，淚如雨下。

這三次流淚與前面幾次的“含淚”“流涕”有所不同，是“撲簌簌掉下淚來”及“淚如雨下”。他聽信了孫富的讒言后，決計將十娘許于孫富，從而換得千金以求得父親原諒，但又舍不得，在十娘問及時，無從回答，只是撲簌簌地掉淚的情形。而且，此時李甲已決計將十娘許與孫富，卻總是在十娘再三問及時才含淚告知實情，借錢無果時也是如此，試問一個男人軟弱至此，又怎么能與父親反抗，取得愛情的自由，給予十娘幸福？

“李甲不覺大悔，抱持十娘慟哭”

于是眾人聚觀者，無不流涕，都唾罵李公子負心薄幸。公子又羞又苦，且悔且泣，方欲向十娘謝罪。

此乃文中最后兩處提及李甲的流淚，這是十娘即將把最后一匣投入江中時李甲的反應，在這里，我們難以看出李甲是因明白十娘真心而痛哭，還是因自己拋棄十娘感到慚愧悔恨而痛哭，或是因十娘將無價之寶投入河中而痛哭，但卻可以真真切切地感受到，李甲極其軟弱無能，同時更為勢力。這也就決定了他沒有勇氣去面對社會的眼光，父親的指責，也就談不上給杜十娘幸福。

（二）無能

李甲不僅軟弱而且無能，軟弱決定了他在面對困難時多次哭泣，而無能決定了他在哭泣之后，束手無策，無計可施。

十娘道：“妾已與媽媽議定只要三百金，但須十日內措辦。郎君游資雖罄，然都中豈無親友可以借貸？倘得如數，妾身遂為君之所有，省受虔婆之氣。”公子道：“親友中為我留戀行院，都不相顧。明日只做束裝起身，各家告辭，就開口假貸路費，湊聚將來，或可滿得此數。”

為十娘贖身之事由十娘提出，借錢之計由十娘想出，然而，李甲卻仍然未曾借到銀兩。在借錢無果之后，羞見十娘，見到之后也只是流淚不語，無計可想，

無計可施。最終卻是同鄉柳遇春憐十娘真情，為其籌集：

遇春大驚道：“此婦真有心人也。既系真情，不可相負。吾當代為足下謀之。”公子道：“倘得玉成，決不有負。”當下柳遇春留李公子在寓，自出頭各處去借貸。兩日之內，湊足一百五十兩交付公子道：“吾代為足下告債，非為足下，實憐杜十娘之情也。”

我們且不說贖十娘之銀由柳遇春兩日之內為其籌齊，襯托出李甲的毫無能力，再看李甲留在住處，由柳遇春獨自四處借錢之舉，更顯示出李甲的卑怯。贖身之舉由十娘提出，贖身之銀由柳遇春籌齊，李甲有何舉措，唯有流涕而已。

再看李甲為十娘贖身之后：

是晚，公子和十娘仍宿謝家。至五鼓，十娘對公子道：“吾等此去，何處安身？郎君亦曾計議有定著否？”公子道：“老父盛怒之下，若知娶妓而歸，必然加以不堪，反致相累。展轉尋思，尚未有萬全之策。”

在十娘提出贖身之計后，他便為十娘贖了身，然而贖身之后，作何打算，他依然沒有想出計策，也想不出計策。十娘提出自己的計策之后，他便說“此言甚當”。又如十娘贖身之前，柳遇春懷疑十娘設法難住李甲，李甲的表現是“公子聽說，半晌無言，心中疑惑不定”“仁兄所見良是”；在孫富為得到十娘向李甲提出計策時，李甲“起身作揖道：‘聞兄大教，頓開茅塞’”。在遇到任何事情時，李甲想不出任何對策，也沒有任何打算，在得到別人的只言片語之后，也未曾細細思量，人云亦云，別人提出計策，便起身行動，毫無思考能力。李甲遇事的無能，也決定了他沒有能力去解決與十娘共同面臨的重重困難，也是造成杜十娘愛情悲劇的重要原因。

二、貪戀美色，不解真情

李甲在一開始與十娘接觸，便是因迷戀十娘的美色，這無可厚非。然而，即使與十娘朝夕相處一年有余，他卻從未試著去了解杜十娘本人，去了解她的內心，僅僅是停留在美色之上。如果說李甲與杜十娘的初識是因為杜十娘的美色，那么，在與十娘相處一年多之后，仍然未曾想過十娘是否真心，也沒能理解十娘的一片真心，可見其膚淺之致。他貪戀的，只是杜十娘“渾身雅艷，遍體嬌香，兩彎眉畫遠山青，一對眼明秋水潤。臉如蓮萼，分明卓氏文君；唇似櫻桃，何減白家樊素”的傾國傾城的外貌，他不回家，原因如文中所言“老布政在家聞知兒子嫖院，幾遍寫字來喚他回去。他迷戀十娘顏色，終日延捱”，僅此而已，連愛她都談不上。這突出表現在兩點上：沒有勇氣為十娘贖身、不解十娘真心。

（一）沒有勇氣為十娘贖身

筆者認為，為杜十娘贖身的并非李甲，因為從提出贖身到贖身成功這個過程中，李甲沒有出過力，或者說，毫無實際行動。他與杜十娘相處一年有余，并且將千金全數花在杜十娘身上，絲毫不曾吝嗇，大差大使。然而，即便是李甲為杜十娘花盡千金，典盡衣裳，卻依然沒有想到位十娘贖身。誠然，贖身之事十娘很早就提及過：

十娘因見鴇兒貪財無義，久有從良之志，又見李公子忠厚志誠，甚有心向他。奈李公子懼怕老爺，不敢應承。

當時，十娘與李甲相處時間不久，李甲手中有千金，為十娘贖身尚有可能，之后，畏懼父親，不敢答應。而一年多之后，或恐于無銀兩，也為曾提及為十娘贖身。贖身之計由十娘設，借錢之計由十娘想，贖身之銀錢由柳遇春借，李甲在其中，沒有起任何作用。為十娘贖身不是他自己內心驅使他去做，而是十娘讓他去做，他便去了，沒有想過為十娘贖身之后，應該去哪里，如何面對父親，如何面對親友，這一切的一切，他都沒有去思考，別人讓他走一步，他便走一步，也就決定了他之后輕易孫富為他所獻的計策。杜十娘又如何指望他去面對今后的重重困難，又如何給她幸福。

（二）不解十娘真情

杜十娘的愛情最大的悲劇在于李甲不曾了解她的真心，甚至是，他膚淺到只貪戀美色，根本就不在意十娘是否真心。杜十娘的聰明又智慧、單純又通世事、不勢力、不貪錢財，這些美好的品質，李甲不曾體會到，也沒有用心去體會。柳遇春一開始一心認為杜十娘贖身之舉是“煙花逐客之計”，卻在十娘拿出一百五十兩銀子之后，徹底改變態度：

遇春大驚道：“此婦真有心人也。既系真情，不可相負。吾當代為足下謀之。”公子道：“倘得玉成，決不有負。”當下柳遇春留李公子在寓，自出頭各處去借貸。兩日之內，湊足一百五十兩交付公子道：“吾代為足下告債，非為足下，實憐杜十娘之情也。”

未曾見過杜十娘，并且堅持認為杜十娘贖身之舉乃“煙花逐客之計”，卻在杜十娘拿出一百五十兩銀子之后，徹底明白了十娘的真情，立即離開住處，四處借貸，兩天之內，便湊足了一百五十兩銀子，遇到的艱辛也可想而知，可見，柳遇春所受觸動之大，受杜十娘感動之深。而李甲，與杜十娘相處一年多，又何曾理解到柳遇春所說“十娘鐘情所歡，不以貧窶易心，此乃女中豪杰。仆因風吹火，諒區區何足掛齒”，十娘不因李甲貧困而放棄他，一心跟從他，他卻什么都沒有關注，只沉迷于杜十娘的美色而已。也就容易解釋他對孫富所言：

孫富道:“既不然，江南子弟，最工輕薄。兄留麗人獨居，難保無逾墻鉆穴之事。若挈之同歸，愈增尊大人之怒。為兄之計，未有善策。況父子天倫，必不可絕。若為妾而觸父，因妓而棄家，海內必以兄為浮浪不經之人。異日妻不以為夫，弟不以為兄，同袍不以為友，兄何以立于天地之間？兄今日不可不熟思也！”

李甲因孫富此段話，正是說到李甲了心頭上，也是使李甲聽從孫富計策的重要原因。孫富所言之意，李甲若柳杜十娘在江南，難保十娘不紅杏出墻，若帶十娘一起回家，更添父親之怒。如果說李甲了解十娘真心的話，孫富所說后果，“異日妻不以為夫”，根本不存在，他一心想到的是自己如何面對自己的父親，自己的親友，杜十娘卻被拋在了腦后。在他未來道路的設想中，沒有杜十娘，也是造成杜十娘愛情悲劇的重要原因。

總的來說，李甲的性格中的軟弱無能，貪戀美色不解真情是造成十娘的愛情悲劇的重要原因。

參考文獻:

[1]薛新萍.論杜十娘悲劇命運的成因[J].文學教育,2011(05).

（作者單位：西華師范大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