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米爾人物畫中的“形”與“神”

殷稚怡　（南通大學 藝術學院　212005）

維米爾人物畫中的“形”與“神”

殷稚怡（南通大學 藝術學院212005）

一位藝術家的作品所呈現的藝術效果，是受其所處的環境影響的，尤其是畫家身處的社會背景和文化背景，維米爾是17世紀荷蘭畫派的主要代表人物之一，是荷蘭現實主義畫風的重要奠基人，他以市民風俗題材而聞名。其繪畫技法獨特且影響深遠，從而構成了他個性鮮明的藝術風格，他的作品題材貼近生活，尤其是對人物的結構處理和光線的運用獨到精煉，表現出靜謐且神秘的氣氛。本文試圖從中國畫論“形神論”的角度對維米爾的人物繪畫進行賞析。研究他獨特的人物繪畫風格對我國當代人物繪畫藝術有著重要影響。

維米爾；以形寫神；傳神論

維米爾油畫的題材多為風俗畫，畫面質樸安詳，大多展現出人物生動逼真的神情，令人過目不忘。追隨中國古代畫論，早在中國先秦時期，《周易》及道家學說等就強調“神”對“形”的超越與統帥作用。漢代人也注重“神”對“形”的重要意義。《淮南子?說山訓》云：“畫西施之面，美而不可說；規孟賁之目，大而不可畏：君形者亡焉。”這里所說的“君形者”，指的就是“神”。而維米爾的人物作品中，處處流露出荷蘭人民對生活的美好向往，人物的神韻刻畫地生動自然，頗有韻味，確有中國畫中“形神兼備”的藝術境界。

一、影響維米爾人物畫形成的因素

1.荷蘭的民族文化

荷蘭是溫和的海洋性氣候，夏季多雨濕潤，荷蘭人對生活的態度，講究清潔和舒服，喜歡過安樂的生活。這與他們所處的地理環境及形成的人物性格都息息相關。十七世紀荷蘭政治經濟發展飛快，達到鼎盛時期，是荷蘭的“黃金時代”。而且宗教在荷蘭人民的社會生活和政治生活中發揮著舉足輕重的作用，家庭氛圍濃厚。在這樣的社會背景下，荷蘭人民對他們的生活充滿期待與熱愛，這些特點在維米爾的人物畫中自然流露。

2.經濟與美術的繁榮

荷蘭自17世紀起就擁有了一支龐大的商業船隊。對外進行著海上貿易，大大促進了經濟文化上的交流。但是17世紀的荷蘭繪畫藝術，大多缺乏一種真正含義上的風格，更多的是反映個人強烈內心世界的東西，更接近于家庭生活。藝術品的作用僅僅是用來裝飾和改善環境的舒適度。維米爾的作品暢銷，他的作品十分迎合當時社會大眾的審美需求，他筆下的人物形象都對生活充滿滿足，幸福安詳，這與荷蘭經濟繁榮的背景有很大聯系的。

3.荷蘭畫派的特性

17世紀出現的荷蘭畫派在思想、題材和風格上都與歐洲其他畫派完全不一樣，不管是風景畫還是肖像畫、靜物畫等都表現出一種樸實無華的現實主義獨特藝術風格。維米爾作為荷蘭小畫派的代表人物，特別注重對生活細節的描繪，為了迎合市民階層的審美趣味，他筆下許多繪畫對象都是婦女，背景多為生活場景。維米爾的人物畫不以情節入勝，也不描繪過多的生活細節，而是以嚴謹客觀地寫實態度，認真仔細地描繪人物形象，以一種抒情情調給人美的享受。他的畫中往往只有一兩個人物形象在室內進行簡單的勞動活動，畫面生動傳神，光線微妙變化。

二、細膩質樸的人物形象

維米爾出生在17世紀的荷蘭，綜觀他的作品，流露出一種清新、恬靜的詩意。其大部分作品都表現了舒適安閑的中產階級家庭生活，表現出周圍熟悉的婦女，喜歡將平常普通的家務勞動進行詩意化。1

維米爾的早期作品，包括四幅油畫：《圣伯瑟蒂》《基督在瑪莎和瑪麗家》《戴安娜和他的同伴》及《鴉母》。這四幅畫作以《圣經》故事和神話故事為題材并非偶然。四幅油畫皆為人物畫，這是同當時社會需求相關的，宗教人物很盛行。

在他早期的作品《穿藍衣讀信的少女》中，反映的是荷蘭人平常極其普通的生活場面。維米爾運用通俗易懂的藝術語言，描繪了一個典型中產者的家庭環境，女主人的衣服并不華麗，但是她顯示出一副很有修養的樣子。畫面留有大部分的空間，光線從窗口射入，均勻的光散布在空間里。這幅畫光色交融，明暗對比強烈，人物臉部的外輪廓很清晰，結構嚴謹，五官卻相對忽略了，由人物鮮明的外在形象我們可以感受出少女豐富的精神活動。

維米爾把人物內心活動的細微變化，通過油畫光與色的運用，細膩的人物造型，以及環境氛圍的渲染，生動地表現出來。他巧妙地將少女質樸的外形與單純的內心結合，震撼了觀者。如果沒有他嚴謹的人物造型設計，人物的神韻很難真切生動的表現出來。我們可以通過司馬談的這一觀點去欣賞他畫的少女，她好奇的神情專注地盯著紙面，似有屏住呼吸，畫面充盈著寧靜恬淡之感，人物的形與神相互作用，渲染出靜謐畫面的氛圍，脫離了外形，神韻是很難表達出來的。

我國東晉顧愷之提到的“以形寫神”在維米爾的畫中就有體現。中國畫的“形”是指藝術表現對象之外的形或現象的一面，而“神”指藝術表現對象的內在精神、本質的一面。“以形寫神”則是通過對藝術表現對象的形貌的刻畫描寫，達到對其內在精神、本質的呈現。那么維米爾的人物創作，是否也是從外形到本質的表現過程呢？我們不難觀察出，他創作的人物往往會讓觀者猜測她豐富的心理活動，這是由于我們首先被畫家筆下的人物外形所吸引，然后去慢慢體會人物內在精神，進而產生了共鳴，仿佛與畫中的人物融為一體，同喜同悲。

三、獨特光色下的人物畫面

作為畫家們營造繪畫空間效果的手段，光線不僅能描繪出萬物的形體形狀，而且還能使它們產生色彩，也可以用來表現藝術家們細膩的內心情感，因此維米爾將充滿陽光的景色放置在畫面上，觀察光線的微妙變化，他不僅表現光感的能力很強，而且他用色十分典雅，柔和，善于制造極其溫馨的畫面色調和微妙的色彩變化，從而產生豐富生動的韻律。

維米爾的作品所呈現的是古典風格的唯美與平衡，他幾乎所有畫都表現的都是一種積極樂觀的狀態，看不到頹廢與丑惡的畫面。從他精湛的傳統繪畫技法，可以看到他對繪畫技法的嚴謹態度。維米爾的坦培拉作品中造型占有重要的地位，繪畫要先從構圖、物象造型的研究中畫出清晰精準的素描稿，這就像中國畫中注重“形似”一般，有了造型的鋪墊，神韻才得以顯現。維米爾傳神的人物形象就是在這樣嚴謹的造型技法中產生的。

另一幅帶有宗教色彩的畫《花邊女工》（圖1）中，他以鮮艷的色調生動地描繪了一個正在做花邊的女子。畫面上的光與色有機地融和在一起，明暗轉折十分微妙。以寧靜、平和、溫聲和內斂的小筆觸表現了專注工作的女工，細看女工的面部描寫非常細膩傳神，傳神論中，顧愷之所說的“以形寫神”就指出，一味機械地摹寫人物形象而忽視傳神的做法是錯誤的，因此，維米爾不僅仔細描摹女工的外形，還巧妙運用光與色的交互作用來襯托出人物的神韻。這幅畫中光與色交融的畫面環境感染了人物外形，線條似乎變得柔和，創造了一個安詳寧靜的氛圍，觀者看到人物形象時，內心也因此而變得寧靜專注。

圖1　

圖2　

圖3　

四、形神兼備的美學效果

1.人物造型傳神

維米爾的繪畫作品中的人物多為女性她們嫻靜、她們溫雅，勤勞樸實。這和當時荷蘭經濟繁榮，文化多元化有關，荷蘭人民熱愛生活，精于從商，在教育水平上領先于各個國家，荷蘭女人因此透露出高貴而典雅的氣質。維米爾的風俗畫因而有巨大的吸引力，他為我們展示的女性形象都是荷蘭平民的縮影。

作品《倒牛奶的女人》（圖2）洋溢著勤勞樸實的勞動人民的樸實美，這里抓住了一個特別尋常的生活片段，從服飾上來看是一位小鎮上普通的農家婦女，畫中女主人頭戴乳白色的頭巾，冷黃色的上衣腰間圍著藍色的圍裙，樸實端莊，她站在窗前，正認真地往罐子里倒牛奶。然而，這位普通的婦女沒有矯揉造作，卻那么自然而平凡，率真親和，從她那神情怡然、穩重端莊、樸實無華的形象中閃亮出一種質樸的勤勞安詳、善良的人格魅力和平凡的美麗。我們可以聯想到畫中女主人身上的精神品質，不正是荷蘭人精神面貌的體現嗎？

再看中國魏晉南北朝時的人物畫，同樣是在魏晉玄學和魏晉風度的影響下，才有“神姿”“神雋”“神明”“神采”“風神”“神味”這些概念，這都表明畫家筆下的人物與當時真實的人的個性和生活情調息息相關。由此，我們可以看出，維米爾這幅畫對人物內在品質的表現，是他通過觀察、捕捉、提煉、概括，通過“以形寫神”，展現出女主人特有的樸質氣質，已達到形神兼得的境界。

2.人物神態傳神

《戴珍珠耳環的女孩》（圖3）可以說是維米爾最珍貴的代表作，并與達芬奇的《蒙娜麗莎》齊名，女孩神秘的表情甚至還使她有了個別名：荷蘭的蒙娜麗莎。畫中女子的衣服線條很柔和，耳環的明暗變化突出耳環的質感，最精彩的部分要屬女孩生動的表情，抓住觀者注意力的同時，

女孩似乎也在凝視著觀者，從而勾起觀者的好奇心，想對她的心理一再探究竟。光線的巧妙運用是維米爾作品超凡品質的關鍵，抓住了人物表情瞬間的神采，尤其是對女孩眼睛的刻畫，遷想妙得，正應證了顧愷之所謂的“四體妍媸本無關于妙處，傳神寫照正在阿堵中”，這句話不僅說明了他畫人物特別注重眼睛，更重要的在于傳達人物內在精神。維米爾也確實做到了這一點，仔細觀察畫中女孩的神情，她的眼睛竟有凈化人心的力量。維米爾嚴謹的繪畫技法與光色的巧妙運用使畫面中人物形神兼備，充滿神韻。

五、結語

維米爾的油畫對后世影響極大，是他的繪畫中人物形象頗有神秘氣息，還是他將人物面部光色結合的如此完美，以至于每個人物形象都形神兼備，列入經典。他的題材和風格上表現出的是一種樸實無華的現實主義的獨特藝術風格。他強調平和之美，貼近生活。不管是他作品中所透露出的藝術特征還是其繪畫技法，都讓我們在學習西方油畫的時候認識到基礎方法的重要性，想要畫面傳神必須嚴謹對待形體，形與神在他的畫中得以完美地融合，通過維米爾的風俗畫人物，我們發現中西方繪畫在詮釋形神之間關系上有很多共同點，對我們今后中國寫實性油畫有很大的幫助。

注釋：

1.中央美術學院人文學院美術史系外國美術史教研室.外國美術簡史[M].中國青年出版社，2007.3.

[1]蔣利平.解讀維米爾的人物畫[J].美術教育研究，2014（23）.

[2]段靜.維米爾繪畫作品解讀[J].作家，2011（14）.

[3]楊季.顧愷之“傳神論”對繪畫美學的影響[J].藝術教育，2007（1）.

[4]李麗華.顧愷之的“傳神論”初探[J].芒種，2014（13）.

殷稚怡（1992-），女，漢族，江蘇省鎮江市人，南通大學碩士研究生（在讀），研究方向：美術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