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鎮杰德秀

洪孟春

杰德秀鎮是西藏的八大古鎮之一，由貢嘎縣城往東上101國道行駛約18公里就到了。“杰德秀”在藏語里是“口齒伶俐”的意思，我腦殼想爛也沒想明白，“口齒伶俐”與這個地方有什么瓜葛，而且請教了一些當地的干部群眾，他們也不知所以。也許不需要什么理由，僅僅是一地名而已，就像有的人叫“狗剩”、有的人叫“貓蛋”一樣。

杰德秀鎮也是西藏聞名的“邦典之鄉”，何謂邦典？藏語的意思是“毛織圍裙”。這兩個毫不相干的東東又激發了我考證的興趣。在漢語里，邦典指治理邦國的六典，后泛指國家法典。《周禮·秋官·大司寇》：“凡諸侯之獄訟，以邦典定之。”鄭玄注：“邦典，六典也。”唐·孫逖《送趙評事攝御史監軍嶺南》詩：“議獄持邦典，臨戎假憲威。”看來，邦典與圍裙在漢語中也是風馬牛不相及的，再回想“杰德秀”與“口齒伶俐”，也就釋然了。

邦典是由一種五彩的、細橫線條的氆氌（藏袍原料）制成，原是藏族婦女喜愛系在腰間的裝飾品，后來逐漸成為藏式圍裙的代名詞。邦典不僅是藏族婦女生活上的裝飾，也是區分藏族婦女結婚與否的標志：已婚的藏族婦女腰上都會系一條五彩的邦典。后來我專程去了一趟邦典作坊。參觀了工作場景，領略了藏族婦女織造邦典的精湛技藝：織女們坐在木制的織機前，眼神專注，手腳密切配合，像一位位鋼琴師，五彩的絲線在她們靈巧的手中左右穿梭，宛如律動的音符，織成的氆氌就像音樂一樣在織機下緩緩的流淌。我既驚嘆，更感慨：這一針一線的動作、一寸一厘的成品。需要的是一分一秒的光陰、一點一滴的心血啊！鎮長林榮軍告訴我，藏式圍裙邦典的織造技藝已被列為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

僅這邦典，就讓我深切地體會到了杰德秀鎮的古風古韻。也正因為有精湛的邦典技藝和精致的邦典產品。使得這座小鎮自古以來就吸引著各路客商慕名而來，商行、酒館、旅店應運而生，繁華的集市悄然形成。杰德秀小鎮也因為八方來客的口口相傳而馳名西藏乃至全國。

我常從杰德秀鎮路過，次數多了，也經常思考一個問題，造就小鎮昔日繁華的，除了邦典，還因為小鎮獨特的地域環境和地理位置。從地域環境上看，小鎮位于雅江河谷，全鎮開闊平坦，地肥水美，物產豐富，牛羊成群，自古是西藏的糧倉，這樣的好地方必然成為農牧經濟時代的黃金碼頭；從地理位置上看，小鎮位于吐蕃故都澤當和拉薩的居中位置，澤當與拉薩兩城相距約180公里，以古代交通工具的速度，旅人們在澤當與拉薩之間往來，一般是兩天的行程，而杰德秀鎮正是旅人中途住宿歇息的首選之地。我想，豐富的物產和不息的人流，也是造就昔時杰德秀鎮熱鬧繁華的必然因素。

今日的杰德秀，雖然地域環境沒變，地理位置沒變，但歷史上曾經擁有的非凡地位已經變了，因為在這個科技、信息、交通等方方面面都已十分發達、快捷的時代，小鎮依然豐富的農牧產品，可在一天之內通過公路、鐵路、航空送達全國甚至世界各地，全世界的信息也可以通過通訊、電視、網絡瞬間傳至小鎮……當然，我們無須嘆息。而是應該慶幸，雖然小鎮的建筑依然保留著古鎮的遺風，但鎮上人們的思想理念都在與時俱進，生活水平都在與日俱升，小鎮與西藏一起、與全國一起，正闊步走在社會主義幸福的大道上……

彼岸昌果

昌果鄉與貢嘎縣城所在的吉雄鎮僅一江之隔，在雅魯藏布江的彼岸，要去鄉里，必須出縣城往西，從101國道上雅江大橋，過橋后沿著山邊的公路順江而下，就行走在昌果鄉的地盤上了。

昌果鄉雖然與縣城隔江相望，卻屬全縣的偏遠鄉鎮，謂之偏，是因為偏居大江一隅，謂之遠。是因為進出僅一條坎坷的通道，而且必須繞行。無論什么地方，往來的人不多，也就偏遠了。人且如此，何況地乎？人世間既有趨之若鶩的熙熙攘攘，也有門可羅雀的冷冷清清，大概一個理兒。

記得第一次去昌果鄉的時候，車出縣城大門就被一位藏族女孩攔住了，她要坐順風車回昌果。雖然越野車已經座無虛席，但我們初來乍到，十分珍惜這個美麗的邂逅，更不會拒絕這一燦爛的請求。女孩叫西洛卓瑪，是昌果鄉的大學生村官，在一個村里擔任黨支部第一書記，昨天下午到縣里開會，散會時天色已晚，沒有回程的車了，于是在縣城住了一宿，打聽到第二天縣政府有人去鄉里調研，就一大早等在大門口。

卓瑪是一個聰明陽光的女孩，知道我們剛從內地來援藏后，一路上給我們介紹著昌果的風土人情、物產特色以及農牧民的勤勞淳樸、鄉領導的勤政愛民……卓瑪家在拉薩，大學一畢業就來到這偏遠的鄉下當村官，雖然時間不長，但鄉里的工作、村里的事務，都心中有數；如何與上級交流、與領導相處，也很有分寸。看樣子，這位大學生村官已經真正扎根于鄉村，融入到基層了。

“你家在拉薩，樂意跑到鄉下來當村官，真是不錯！”援友賴縣長素來勤學好問，聽了卓瑪的介紹，既贊賞有加，也忍不住問她：“你圖什么？”

經過幾年歷練的卓瑪，皮膚透著當地的色澤，裝束顯出村官的利落，但眉眼之間、話里話外依然藏不住她的書卷味：“我有我的理想啊，但不告訴你。”

卓瑪說的沒錯，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理想。我們不會去過多地琢磨女孩的心思和夢想，但我們必須考慮昌果的發展與追求。鄉黨委書記尼瑪扎西告訴我們，昌果鄉擁有兩大特色，一是昌果卓舞，已有1300多年的歷史，二是昌果紅土豆，因生長環境獨特、營養成分獨特而聞名全國。鄉里想把卓舞申報為非物質文化遺產，不斷傳承并發揚光大西藏的地域民俗文化；把紅土豆種植推上農業產業化發展道路，做大做強，不斷為農民增收。尤其對紅土豆的種植，扎西書記考慮很多，目前全鄉土豆種植還是以農民家庭為主，成不了氣候，他想運用公司加農戶的模式，由農戶種植，公司負責包裝和銷售，形成規模和產業鏈，將紅土豆推向全國市場。說起紅土豆的市場前景，扎西書記一臉的驕傲：“在長沙的農博會上，紅土豆能賣到6塊錢一斤。”

我想這是不錯的發展思路。像這種地處高原、位置偏遠的鄉鎮，外面進來的人本來就少，更不可能有外來的投資，要發展，必須依靠自己，深入挖掘和利用當地的資源優勢，充分調動農牧民的積極性，走具有地域和民族特色的發展之路。

當天的調研，走村莊、訪農戶、看實地，雖然沒機會領略卓舞的特色，但仔細品味了紅土豆的鮮美。土豆是中國人的家常菜，尤其對我而言有著特殊的感情，當兵十二年，部隊在北方，一到冬天，幾乎天天以土豆為食。在我看來，無論北方的土豆、南方的土豆，相比之下，還是西藏昌果的紅土豆與眾不同，其個頭不大，表皮淡紅，可蒸、可煮、可燉，烹飪方便，回味無窮。

我和援藏工作隊的隊友經常在晚飯后去雅江邊散步，每每看到對岸的炊煙，仿佛就能聞到紅土豆的味道，并不由自主地想起彼岸的昌果，想起昌果的人們。我衷心的祈愿，卓瑪村官、扎西書記以及昌果人民的美好夢想，一定能夠抵達成功的彼岸。

責任編輯：劉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