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把學生領一步，別有洞天

王照方

在知識日新月異、科技不斷更新換代的時代，是拼命加快接受新知的速度，還是在學習知識的過程中關注“沿途的風景”？知識學得完嗎？不可能。學習知識的速度已經遠遠跟不上知識更新和傳播的速度，也不可能跟得上。那么該怎么辦呢？當然應該關注學習過程中諸如學習的方法、思考、解決問題的策略等這些“沿途的風景”。在教學中，僅僅關注學生知識的習得是不夠的，如果引導學生體會方式方法，學會思考和解決問題，關注學生的情感，啟迪智慧，點化生命，就既能習得知識，又能獲得智慧。智慧這一層面的東西，才是最重要的。一句話，在教學中引導學生習得了知識后，應“帶著孩子再往前走一步”。“多走一步，才能看到更多更美的風景”。

一位老師在教學《漁歌子》一詩時，通過大半節課的教學，全詩細讀完后，提出這樣一個問題：“這是一個怎樣的漁父呢？”學生的理解情況得到反饋后，老師領著學生繼續往前走，幫助學生理解兩種“漁父”：這時大屏幕上出現兩幅國畫，都是“漁父”形象，不同的是，左邊一幅“漁父圖”，扛著的釣竿上，系著一尾鱖魚，其神情逍遙快活；而右邊的“漁父圖”則是“獨釣寒江雪”的淋漓寫意，風景與神情，一派索然。老師請大家猜一猜，哪個漁父是《漁歌子》中的“漁父”？經過辨別后，大部分學生還是選定左邊的“漁父”，也分辨出右邊的“漁父圖”畫的是以前學過的古詩《江雪》。接著老師問：這兩個漁父的思想和性格一樣嗎？回答熱烈，答案多種多樣。通過一番的辨析，一個學生居然說出：“一個漁父是得意的，另一個是失意的。”老師沒有想到會有這樣的“精彩”，便直接將“失意”和“得意”兩個詞分別寫在黑板上兩首詩的標題旁邊，借機用“失意”和“得意”帶領學生進行辨析：“那為什么同是‘漁父，一個‘失意，一個‘得意呢？”當多種答案出現后，老師便直接告訴學生：“他們是兩種人——道家、儒家。”這時屏幕上出現兩種“漁父”或者說儒道兩種知識分子的不同追求——

道家的漁父——養生求真，逍遙快活

儒家的漁父——擔當使命，改良社會

然后老師用通俗有趣的語言簡單講述“儒家漁父”的“意”——擔當使命，改良社會，但因為志意難酬而只能“釣魚”，所以他“失意”；而“道家漁父”之意在于養生求真、逍遙快活，就像《漁歌子》中的漁父一樣，因此“得意”。接著，老師對儒家擔當使命、改良社會的“意愿”作了強調，并結合屏幕上出示的資料，講他們往往因為不能實現自己的理想，而不得不歸隱山林、泛舟江海。此時儒家知識分子的“漁父情結”在大屏幕上出示出來——

孔子：“道不行，乘槎浮于海。”

蘇軾：“小舟從此逝，江海寄余生。”

老師對同學簡單解釋這兩句話的意思，再讓學生帶著這種理解再分別讀一遍《江雪》、《漁歌子》。此時學生似乎已經理解了兩首不同情感的詩，放在一起，有一種別樣的美妙與和諧。這時候，一切謎底好像揭開，兩組詞語把兩種“漁父”所代表的象征意義揭示出來：

兩幅畫面：優美恬靜和諧——清冷孤寂高寒

兩種人生：逍遙自由快活——孤苦堅毅卓絕

老師又拋出這樣一連串問題：你喜歡哪幅畫？你喜歡哪首詩？你喜歡哪個漁父？面對這樣的問題，答案當然是不同的。這時老師又把楚辭中的《離騷·漁父》篇投在大屏幕上，并簡單、生動而淺顯地講意思。聽完故事后，老師讓大家選擇：“你選擇做屈原還是做漁父？”孩子們都拿不定主意了，猶豫著，卻不像剛才那樣一下子就做出選擇。隨即這兩種漁父的表征意義再一次出現在屏幕上：

優美恬靜和諧——清冷孤寂高寒

逍遙自由快活——孤苦堅毅卓絕

學生仍然在選擇著，有的選第一個，有的選第二個。老師說：“你不忙選，我告訴你，中國思想，其精髓有兩個字，一個是‘儒，一個是‘道，所以你不忙選。因此我告訴你，這兩首詩都是好詩，這兩種‘漁父都是我們所欣賞的，我這道選擇題恰恰不要你選擇，要你在生命里把這個漁父和那個漁父，全部都吸收進去。”

以上課例，就是教師引導學生在完成了讀詩、譯詩、細解詩句、領悟主旨之后，在學生把本該習得的知識習得之后，再把學生往前引領一步，耗時并不多，學生領悟到兩類“漁父”（即“儒家”與“道家”）的追求不同，因此生存的方式不一樣。可以說，學生除了獲得本該獲得的知識以外，還領略到幾倍于《漁歌子》本應呈現的“風景”，還讓學生理解我國的傳統文化，吸取我們民族的精神精髓。

教學《巨人的花園》一文時，這位老師先領著孩子們通過填充“魚骨圖”的方式對課文情節結構進行梳理，并對文本進行專家式的閱讀感悟之后，孩子們已經感悟到巨人從最初的“強大、自私”最終變得“博愛、謙卑”——巨人重返神性，找到生命的意義。應該說學生的閱讀已經實現了預期目標，教學完全可以就此而止。但這位老師并沒有就此止步，而是領著學生再向前走一步。聯系伯格理（曾經在中國西南部的貴州省威寧縣一個叫石門坎的苗族人居住區作出過巨大貢獻并獻身于此，深受當地苗族同胞感戴的英國傳教士）的故事：年輕時的理想——在最短的時間里使自己年薪達到1000英鎊，金錢、財富、體面的生活，凡是世人所看重的，都成了他腳下所要走過的路——成為所謂的“強大”、“巨人”；結果在他死的時候，住房叫“5貢磅小屋”——小屋只值5英鎊，即成為所謂的“謙卑”、“小孩”，但多少人卻因他的出現從原來的文盲、奴隸成為大學生、博士生、醫生（即所謂的強大、巨人）。接著，大屏幕上依次出現孔子、觀音、媽祖等不同文化的代表的畫像，老師說：“這些人，都是教人去愛的人，他們都不是神仙，也許并沒有什么神靈與上帝，但是，先有那些偉大靈魂去救助他人，然后人們感念他們、敬仰他們，把他們稱為神靈。”

這樣的教學，無疑在實現人與知識、人與他者、人與內在的靈魂深刻共鳴的同時，還實現最后一個維度：課堂與社會生活的息息相通，課堂與人類命運的息息相通。

總之，在教學中在孩子們習得本該習得的知識后，教師應將孩子向著核心素養，或者學科本質，或者經驗積累，或者深入理解再領一步。再領一步，學生將會看到更多更美的風景；再領走一步，必將收獲不一樣的精彩；再領一步，將會帶給學生“柳暗花明又一村”的驚喜；再領一步，別有洞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