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類語文老師

某日，與妻逛街，行至市大禮堂門口，聽到禮堂廣播里響起播音員的聲音：“好消息！好消息！近日中央電視臺著名主持人薛濤、王剛將來我市連袂演出！”我立馬停住腳步，因為播音員將“袂”讀成了“缺”。我立即咚咚咚地跑上大禮堂二樓，大聲對播音員說：“女士，連袂演出的‘袂不讀‘缺，讀‘妹！”接著又咚咚咚地跑下樓。妻子問明原委，瞪大寬銀幕似的大眼睛說：“真有你的，吃飽了沒事干，瞎操哪門子心！”

批閱學生作文，發現一學生作文好得出奇。碰巧我博覽群書，知其出處，于是批語寫道：“請署上作者的名字。”

不幸被蛇咬。我在痊愈后這樣描述：“……疼得毫無幽默感。既不像詩歌朗誦，有適當的停頓；也不像春澗的落花，時徐時疾。”一朋友看了，問：“寫疼，有這樣寫的嗎？”我說：“王夫之講過，‘以樂語寫哀，以哀語寫樂，一倍增其哀樂。”

某檢察院送我一條煙，請我以“女檢察官的風采”為題寫一篇演講稿。我只抽了一盒煙就寫好了。誰知女檢察官看了，喃喃自語道：“有這樣寫的么？有這樣寫的么？”她的兩個同事看了，也流露出不解的表情。我知道，他們是將演講藝術混同于事跡匯報了。“莫慌”，我靠在沙發上，建議說，“讀讀看，讀出聲來。”女檢察官不大情愿地讀起來。讀著讀著，兩個同事對看一眼，好像是說：“有點意思！”再看那女檢察官，她顯然是把自己讀醒了，越讀越聲情并茂，最后竟讀得嗚咽了……

五百只鴨子散入蘆葦蕩，姑母慟哭。晚輩我亦悲從中來，但卻仔細觀察著姑母臉上肌肉的變化，以便于日后刻畫人物表情。不過，事后，我不禁問自個兒：“你還是人么？”

買鯽魚時，眼睛只看魚，不看秤，心里直犯嘀咕：鯽魚就是鯽魚，咋又叫洗頭魚呢？魚怎么會洗頭呢？待魚稱好時，我突然醒悟：“洗頭”其實是“喜頭”。“喜”字的頭不是“吉”么？“鯽”與“吉”不是諧音么？喜滋滋地提著魚回家，妻子一復秤，一條三斤重的魚，少秤四兩二錢。

一日上臺階。妻子說：“讓我來推你吧。”就一把攥住了我的后背。我頓感吃力，說：“松手！”妻子說：“啊？我才推了幾步！”我說：“你就是把我推死，我也心甘情愿，誰讓你是我老婆呢？只是——你讓我想起‘形式主義。”

某夜。為想一個比喻，我沿操場跑道踱步十圈，可仍沒想出。后在旗桿下坐定，繼續冥想。忽然，有高跟鞋擊打路面的聲音橐橐而來。賊乎？且看她如何行事。只見她頭不偏不倚，腳步不緊不慢，走至大門口，掏出鑰匙，打開了門。這就對了：她一定是本校某教職工家屬。果然，第二天，電工馬師傅的兒媳到處找人打聽：“昨夜三點多鐘，誰坐在旗桿下？把我嚇得氣都不敢出，現在和面手還直抖！”

我在黑板上寫出一行字：“一切知識皆需路過頭腦達至心靈。”然后問：“你們知道這話是誰說的嗎？”同學們異口同聲地回答：“不知道！”我說：“是我說的。”

有個往屆學生從部隊轉業回來，到處找我，好不容易找到我后，又不說什么事，只是把我往他家里拽。拽到后，沏茶，敬煙，還是不說什么事。我急了，起身走。他才羞羞答答地告訴我，想我替他寫一封求愛信。嗚呼！我這才明白：為什么教育是產業，為什么學生是商品。我這不是售后服務么？

在鄉野漫步，見一年逾六旬的老農民挑擔稻谷，很吃力地走著，忽地想起白居易《觀刈麥》里的兩句詩：“今我何功德，曾不事農桑。”就跑上去，把擔子接過來，幫老人將稻谷挑回家。

一只蝴蝶仰浮于水面，雙翅仿佛被釘子釘在水上。它掙扎著，不停地動著細腿，在水面激起圈圈微波。悲劇正在發生！忽然，閃電般地，我想起蘇聯著名作家普里什文亦遇到過這種情況，他當時是丟塊石頭過去，救了蝴蝶的命。于是，我也丟塊石頭過去，石頭激起了一陣水波，托起了蝴蝶，就這樣蝴蝶飛了起來。

原鐘祥市實驗中學教師，現自由教育人。湖南衛視曾謂之“癲師”。多家教育雜志專欄作者。出版暢銷書《走在孩子的后面》《下輩子還教書》等。現致力于傳統文化的創造性轉化。

（責任編輯 曾憲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