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小說英譯中的人物形象建構

摘 要：《三國演義》以寫男性英雄為主，女性人物中形象最豐滿的當屬貂蟬。鄧羅和羅慕士在翻譯小說中有關貂蟬的外貌描述詞匯、自謙詞和名字時所采用的策略不同，所建構的女性形象既與原作有一定差異，兩種譯作之間也有所不同。 這既反映了兩位譯者的詩學觀差異，也凸顯了翻譯的形象建構作用。

關鍵詞：明清小說；女性形象；文學翻譯

中圖分類號：H059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3-6822（2017）05-0050-08

1. 引言

《三國演義》是我國第一部長篇歷史演義小說和古代四大文學名著之一，在元明清“十大才子書”中排名第一。小說獲得巨大成功的一個重要因素是塑造了一系列栩栩如生的歷史人物形象，以男性為主體。女性不過是驚鴻一瞥，但“令人于干戈隊里時見紅裙，旌旗影中常睹粉黛”（毛宗崗，2011： 1-2），為純男性世界增添不少柔和色彩，給讀者帶來強烈的審美體驗。

《三國演義》先后被兩個譯者完整地翻譯成了英文，一個是1891年至1920年在大清中國海關擔任稅務司近三十年之久的英國人鄧羅（Charles Henry Brewitt-Taylor），另一個是美國紐約大學教授羅慕士（Moss Roberts）。鄧羅的譯本1925年由上海別發印書館（Kelly Walsh）初版，后被多家出版社再版，本文有關該譯本的例子出自美國塔特爾出版社（Tuttle Publishing）1959年再版、2002年重排版。羅慕士的全譯本1991年由北京外文出版社和美國加州大學出版社聯合出版，后多次重版。

人物是小說三要素之一，是小說的核心。人物形象的傳播是文學翻譯的重要內容。從某種意義上說，小說翻譯就是在另一種語言文化環境中重構原作人物形象。在這種重新語境化的過程中，原作的形象會發生一定程度的變異，并表現出譯者的個體差異。本文以貂蟬為例，比較和分析《三國演義》兩個英文全譯本中女性形象的建構策略和效果。

2. 《三國演義》中的女性形象類別

《三國演義》堪稱中國古代小說寫人物最多的巨著。一般認為，小說總共寫了1200多個人物，按照其地位和功能，這些人物可分為軸心人物、兩翼人物和過場人物三個類別（鄭鐵生，2000： 252）。夏志芳（1999： 251-257）將《三國演義》中人物的統計精確到1301人，發現書中女性只有87人，僅占全書所塑造人物的6.69%。在這87名女性中，有名有姓的只有5人，其余不是有名無姓就是有姓無名，或者姓和名都沒有。嚴明、顧友澤（2001： 137）則認為，《三國演義》中正面描寫加順便提及的女性形象僅有40多人，真正在小說中正面表演了一番的更是寥寥無幾。以上數據雖相互抵牾，但都認定書中女性人物很少，這是由小說的征戰題材決定的。

學界對《三國演義》中的女性做了各種分類。嚴明、顧友澤（2001： 137）將其分為舍生取義型、守節守義型、女中丈夫型、才識過人型、忌妒成性型、忘義趨利型、孤苦無助型、純粹工具型等八種。夏志芳（1999： 251-257）在分類的同時還明確了分類的標準：從外貌上看有美女、丑女和尋常女，從文化素養看有才女、智女、渾女和常女四種，從心性品德看可分為賢達女、剛烈女、貪騙女、淫女、妒女和良女六類。

《三國演義》是男性英雄的贊歌，對女性形象的刻畫非常單薄，有時是寥寥數語的簡單介紹，有時則一筆帶過，作品中描述最多、形象最豐滿的女性當屬貂蟬。貂蟬和西施、王昭君、楊玉環并稱為中國古代四大美女，然而，貂蟬在歷史上并無其人，而是羅貫中在《三國志平話》及元雜劇有關貂蟬情節的基礎上塑造出來的人物，主要出現在小說第八回和第九回有關“董卓之亂”的故事中。

按照以上學者的分類，貂蟬屬于“過場人物”、“舍生取義型”、“有名無姓者”、“美女、智女和賢達女”。貂蟬還被其他學者描述為“美麗聰明、宛若驚鴻”（沈伯俊， 1999： 61），“作者精心描繪的一個美麗、機智、勇敢的婦女”（劍鋒，1983： 234），“一個有識見、有氣度、忠義守信、知恩圖報的奇女子”（周兆新，1995： 311），“一個聰明、機智、勇于為國犧牲的婦女形象”（劉知漸， 1985： 94），“一個集忠義、美貌、聰明于一身的女子形象”（何曉葦，2006： 147），等等。

綜合學者們的觀點，貂蟬的形象主要從外貌、品德和智慧三個方面反映出來，涵蓋了美女形象、忠義女形象和智女形象三個方面。三個方面是緊密相連的。貂蟬的外貌固然美，但她給人的第一印象不是美，而是她的舍生取義和忠肝義膽。她的美女形象主要是因為她的忠義女形象，而智女形象體現在實現忠義的過程中。換句話說，她因義而美，義中顯智，因智成義。

3. 外貌描寫詞匯的翻譯與美女形象的建構

有關女性形象翻譯的討論多集中于女性形象的跨文化對比以及翻譯中的譯語文化介入。比如，孔慧怡（1998： 71-87）指出，英語文化中流行的女性形象主要有金發藍眼、五官標準的典雅美人形象，頭發金黃、缺乏主見的“金發笨美人（dumb blonde）”形象，以及長相平平、做事果斷的黑發女性形象。柯南·道爾的偵探小說中的重要女性多為第三種，而這和皮膚白皙、嬌柔無力、楚楚可憐的中國傳統美女形象相抵觸，結果，《福爾摩斯偵探案》中性格堅強的女性到了晚晴的翻譯小說中變成了嬌弱、容易受驚的形象。張衛晴、張政（2010： 102）發現，英國小說Night and Morning中的美弗兒夫人思想獨立、敢想敢為。蠡勺居士1873年至1875年翻譯該小說時，把這樣一位英國貴婦變成了弱柳扶風的中國小腳美人。

《三國演義》通過呂布對貂蟬美貌的驚訝以及董卓、呂布對貂蟬的贊嘆側面描寫了貂蟬的美女形象，而對貂蟬外貌的正面描寫則非常單薄，只用了“佳、艷、美麗”三個籠統的形容詞和短短的四個句子，展示出來的形象是“色佳、艷妝、顏色美麗、分花拂柳而來、如月宮仙子”，沒有涉及身材、五官方面的具體細節，筆墨明顯偏少。這大概是因為羅貫中寫貂蟬完全著眼于她在政治格局中所起的作用，看重的是她的忠義而不是美貌。

原作對貂蟬外貌的描寫過于簡略和模糊，翻譯時自然難以有明顯的意識形態操控或文化改寫。但兩位譯者的審美想象和對原作的理解有異，重構出來的美女形態彼此間不盡相同，與原作也略有區別。例如：

1）允潛步窺之，乃府中歌伎貂蟬也。其女自幼進入府中，教以歌舞，年方二八，色伎俱佳，允以親女待之。

鄧羅譯文：... She was then just bursting into womanhood， a pretty and clever girl...

羅慕士譯文：... She was now sixteen and possessed unearthly beauty and skill...

中國古代文學中寫有姿色的女性喜歡用“年方二八”，謂其正當妙齡，“二八”并不一定是實數。鄧羅的譯文正是基于這種理解，而羅慕士卻譯成了具體的年齡。“伎”通“技”，指技藝、本領，此處特指歌舞表演技藝。鄧羅將“伎佳”引申為“clever”，而羅慕士直譯。對“二八”和“伎佳”這八個字的理解和處理不同，譯文建構的人物形象就很不一樣：鄧羅譯筆下的貂蟬是一位美麗、聰明的妙齡女子；而羅慕士傳達的貂蟬形象是漂亮、才藝好的未成年少女。

2）少頃，二青衣引貂蟬艷妝而出。

鄧羅譯文：Soon appeared two attendants， dressed in black， leading between them the exquisite and fascinating Sable Cicada.

羅慕士譯文：Two maids led out Diaochan， dressed most alluringly.

句中的“艷”既可理解為衣服顏色“鮮艷”，也可以解釋為衣著“妖艷”。兩位譯者都將詞義引申為“迷人（fascinating， alluring）”，但鄧羅翻譯時添加了“exquisite”來形容貂蟬優雅，羅慕士添加了“most”來加重語氣。

3）卓見貂蟬顏色美麗，便問：“此女何人？”

鄧羅譯文：He was much taken with her beauty and modest grace.

羅慕士譯文：Dong Zhuo took in the expressive beauty of her face and asked， “Who is this girl？”

“顏色美麗”是一種非常籠統的說法，鄧羅翻譯時加上了“modest grace（優雅得體）”，羅慕士添加了“expressive（迷人）”和her face，兩位譯者將貂蟬美的具體形態和身體部位明確了。

4）良久，（呂布）見貂蟬分花拂柳而來，果然如月宮仙子……。

鄧羅譯文：After a long time she appeared， swaying gracefully as she made her way under the drooping willows and parting the flowers as she passed. She was exquisite， a perfect little fairy from the Palace of the Moon.

羅慕士譯文：After a long while he saw her coming， parting the flowers and brushing aside the willows---truly， to any mortal eye， a celestial being from the Palace on the Moon.

古代用“分花拂柳”形容女子走路姿態美好。羅慕士直譯和保留了成語的形象，鄧羅在此基礎上添加了概括詞gracefully，以示強調。不僅如此，鄧羅在翻譯“如月宮仙子”這個比喻時，也不忘在前面用exquisite先概括一下，可見其對儀態描寫的側重。從后面三個例子來看，羅慕士譯筆下的貂蟬美得“迷人（alluring， expressive）”，美在衣裳和臉蛋；鄧羅突出的是貂蟬“優雅（exquisite， modest grace， gracefully），美在儀態。

貂蟬的美女形象不僅兩個譯本之間有差異，與原作也有所不同。羅貫中用“佳、艷、美麗”等詞匯來描述貂蟬外貌，顯得比較籠統和朦朧。兩位譯者將這些抽象的描述詞做了一定程度的引申和“明晰化”（賀顯斌，2003： 64），使美貌的形態變得更為具體。

4. 稱謂翻譯與忠義女形象的建構

貂蟬忠義女形象的建構主要體現在舍身報主、成功實施“美人計”的行為上，也一定程度上依賴于她的言語，特別是她與司徒王允間的對話和誓死報效主人的莊嚴承諾。貂蟬三次發誓“萬死不辭”，最后誓言“妾若不報大義，死于萬刃之下”。

稱謂是言語交往的重要組成部分。Brown Gilman認為，稱謂的使用受到兩種人際關系的制約：“權勢關系（power）”和“同等關系（solidarity）”；處于權勢關系時，交際雙方多采用非對等稱謂（nonreciprocal pattern），權勢較低的一方使用尊稱來稱呼對方（Fasold， 2000： 3-7） 。在傳統的漢語交流中，權勢較低的一方除了尊稱對方外，還使用謙稱或貶稱來稱呼自己。

《三國演義》“除董卓”故事中與貂蟬有過對話的男性有王允、呂布和董卓三人，他們不是朝中重臣就是大將軍，與身為歌姬的貂蟬社會地位十分懸殊。另一方面，在中國古代，封建禮教深入人心，影響人們生活的方方面面。禮教講究嚴格繁瑣的禮節，強調“長幼有序”、“尊卑有分”，后者最明顯的表現形式是男尊女卑。簡言之，貂蟬與這些男性之間的關系屬于非常典型的“權勢關系”。三位男性都使用“我”或“吾”這種通稱來稱呼自己，而貂蟬使用“大人”或“君”稱呼對方；稱呼自己時，除了兩次對呂布自稱“我”之外，一直用“妾”、“妾身”或“賤妾”等女性謙詞。交際雙方明顯采用了“非對等稱謂”。

相對于中國傳統文化，西方文化崇尚法治，推崇獨立的人格， 強調自信而不是過分自謙，男女相對平等。英語中雖然也有敬稱，但在跨性別交流中，女子不使用謙稱或貶稱來稱呼自己。也就是說，當這種對話翻譯成英語時，可以將稱謂方式由“非對等”轉換為“對等”，刪除或淡化漢語文化中的謙稱，以使譯文符合目的語規范。

從這個角度說，對于貂蟬與王允間的對話，鄧羅將“賤妾”、“妾”等謙稱譯作thy unworthy handmaid、thy handmaid或my poor self，在譯文中保留了謙稱形式，這種做法似乎多此一舉；而羅慕士除了將一處譯成了this humble maid外，其它全部譯為不帶任何感情色彩的中立詞I或me，羅幕士的譯法表面看更為合理。然而，這種處理方法在此例中其實并不一定合適，原因是對話雙方關系特殊，謙稱中飽含說話者對聽話者深厚的情感。貂蟬是從小在司徒府中養大的歌姬，是王允的家仆和養女，王允可以說是她的恩人。這與她和董卓、呂布之間逢場作戲的關系是不同的。羅幕士刪除謙稱形式使貂蟬對主人的恭敬程度減弱，導致原文實現的人際意義丟失。例如：

5） 貂蟬驚跪答曰：“賤妾安敢有私！”

鄧羅譯文：The maiden dropped on her knees in terror. “Would thy unworthy handmaid dare to do anything wrong？” said she.

羅慕士譯文：Diaochan dropped to her knees and replied， “Would this humble maid dare？”

6）蟬曰：“容妾伸肺腑之言。”

鄧羅譯文：“May thy handmaid speak from the bottom of her heart？”

羅慕士譯文：“Allow me to open my innermost thoughts to you，” the girl replied.

對于貂蟬與董卓、呂布間的對話，兩位譯者除了在貂蟬對董卓的對話中保留了一、二例謙稱形式外，都把“妾”之類的謙詞全部翻譯成了沒有謙稱意味的I或me。例如：

7）蟬泣曰：“妾在后園看花，呂布突至。妾方驚避，……”

鄧羅譯文：She began to weep. “Thy handmaid was in the garden among the flowers， when he rushed in on me. I was frightened and ran away...”

羅慕士譯文：Diaochan burst into tears before replying， “I was enjoying the flowers in the back garden when he accosted me. I was frightened and tried to slip away...”

8）貂蟬手扯布曰：“妾今生不能與君為妻，愿相期于來世。”

鄧羅譯文：She threw her arms about Lü Pu. “If I cannot be your wife in this life I will in the ages to come，” she whispered.

羅慕士譯文：“Since I can never be your wife in this world，” she said， “I want to arrange to meet you in the next.”

鄧羅翻譯不同對話中的“妾”字時所用的方法不同。他在譯文中基本刪除了貂蟬與董卓、呂布對話時所用的謙稱，將他們的關系由原文中的“權勢關系”轉換成了“同等關系”，同時又保留了貂蟬與王允之間的“權勢關系”。通過選擇性地保留或刪除原文中的謙恭意義，凸顯貂蟬對主人的特殊情感，鄧羅的譯文一定程度上強化了貂蟬的忠義女形象。

當“妾”這個主體在同一個句子中多次出現時，為避免重復和實現句內或句際銜接，鄧羅多數時候使用第三人稱代詞she或her做前指照應手段，而羅慕士從頭到尾使用第一人稱代詞I， me或my。例如：

9）蟬曰：“妾蒙大人恩養，訓習歌舞，優禮相待，妾雖粉身碎骨，莫報萬一。”

鄧羅譯文：And the girl said， “Thy handmaid has been the recipient of beautiful kindness. She has been taught to sing and dance and been treated so kindly that were she torn to pieces for her lord’s sake， it would not repay a thousandth part.”

羅慕士譯文：“My lord，” Diaochan began， “I am obliged to you for your unstinting care， for having me instructed in the arts of music and dancing， and for treating me with the utmost kindness and generosity. No sacrifice on my part could repay even one ten-thousandth of what I owe you.”

鄧羅讓貂蟬使用更為間接的第三人稱代詞來指代自己，從而營造一種疏離感，突出貂蟬對主人的格外尊敬和隨時報效養父的意愿。而羅慕士無論是翻譯貂蟬與王允的對話還是處理貂蟬與董卓、呂布的對話，都使用平等關系的I和you來自稱和對稱，既沒有體現出主仆間的地位差異，也沒有反映養父養女之間的關系與貂蟬和董卓、呂布之間關系的不同，對建構貂蟬的忠義女形象沒有幫助。

5. 名字的翻譯與職業形象的建構

名字屬于專有名詞的范疇，其基本功能是指稱，一般采用譯音。但很多人名兼有社會文化功能，可以顯示性別、暗示人物身份、喻指性格品行、形容相貌姣好或者表達智慧才能。文學作品中的很多人名蘊涵某種特殊意義，體現了作者的良苦用心，若一律譯音，對作者和讀者都是一大損失。

“貂蟬”原為漢代文官帽上的裝飾品，是朝廷要員的身份標志，后用作達官貴人的代稱。“貂蟬”也是貂和蟬兩種動物的隱喻。在《三國演義》第八、九回中，“貂蟬”這個名字出現了50次，“蟬”這種略稱出現了7次。既然“蟬”可以分開用，說明羅貫中選用貂蟬這個名字是取兩種動物（特別是蟬）的寓意，和漢代官服上的裝飾品無關。

鄧羅翻譯貂蟬的名字時，第1次是音譯加直譯，4次使用直譯的全名Sable Cicada（貂+蟬），12次以“Cicada（蟬）”代替完整的名字。羅慕士從頭到尾都是使用漢語拼音譯名，共計30次。為避免過多重復，兩位譯者有時也略去名字的翻譯，而使用上義詞、代詞、省略等銜接手段代替。例如：

10）允潛步窺之，乃府中歌伎貂蟬也。

鄧羅譯文：Stealthily creeping near， he saw one of the household singing girls named Tiaoch’an or Sable Cicada. （音譯+直譯）

羅慕士譯文：Stealing over， he discovered the singing girl， Diaochan， ... （音譯）

11）允即命備氈車，先將貂蟬送到相府。

鄧羅譯文：Then the orders were given to prepare a closed carriage and convey Sable Cicada to the palace. （直譯全名）

羅慕士譯文：Wang Yun immediately ordered a felt-lined closed carriage to carry Diaochan ahead to the prime minister’s residence. （音譯）

12） 布曰：“有人報我，說你把氈車送貂蟬入相府，是何意故？”

鄧羅譯文：“Somebody told me that you had sent Cicada to the minister’s palace in a covered carriage： what does it mean？”（直譯“蟬”）

羅慕士譯文：“It was reported to me，” Lü Bu answered， “that you delivered Diaochan to the prime minister’s residence in a felt-lined closed carriage. What is the meaning of this？”（音譯）

狐貍在很多文化中的形象是狡猾或聰明，而貂和狐屬于同類動物，人們很容易將后者的文化內涵遷移到前者。中國古人以為蟬餐風飲露，蟬因而成為高潔的象征，受到李商隱、駱賓王、虞世南等大詩人的歌詠。羅貫中舍棄《三國志評話》中的“任”姓，沿用“貂蟬”作為一個舍身報主的忠義女子的名字，本身就是對其品格和智慧的認可和贊美。

蟬在西方文化中并無道德高尚之意。根據維基百科的解釋，在法國寓言故事中，蟬象征無憂無慮；在墨西哥，蟬指稱一種唱歌到死的動物；古希臘人用豎琴上坐著一只蟬來象征音樂。另一方面，盛夏炎暑時抑揚頓挫的蟬鳴聲能給人帶來野趣和寧靜，也容易使人聯想起歌手。這種感覺是不同文化所共有的。

鄧羅采用直譯，將“貂蟬”翻譯成Sable（貂）和Cicada（蟬）兩種動物名稱，并且多數時候使用Cicada（蟬）這種略稱，這種理解符合原作的意思。由于中西文化差異，鄧羅的直譯無法使西方讀者聯想起蟬在中國文化中所蘊含的高潔之意，無助于貂蟬道德形象的建構，卻一定程度上建構了貂蟬的職業形象和性別形象，使讀者聯想起她的歌女身份。

羅慕士把“貂蟬”當作普通的專有名詞，從頭到尾音譯，不但忽視了名字原有的特殊含義，且該漢語拼音在英語中沒有任何意思。不過，羅慕士翻譯時做了一定的補償。他對“貂蟬”做了個尾注，說這個名字由“貂”和“蟬”兩個詞組成，傳達出貂蟬的魅力所在：聰明伶俐的歌女（Roberts， 1991： 1569）。通過添加注釋，羅慕士同樣建構了貂蟬的職業身份，盡管在末尾加注的效果沒有直接在譯文中體現的好。

6. 結語

貂蟬的美女形象、忠義女形象和智女形象主要是通過“連環計”等精彩的故事情節來建構的。鄧羅和羅慕士將小說翻譯成英語時忠于原作的故事情節，較好地傳達了原作人物形象。貂蟬的前兩種形象也分別通過外貌描寫詞匯和自謙詞的翻譯得到重構。

兩位譯者采用的策略不同，重構出來的貂蟬形象自然不同，與原作也略有差異。鄧羅借助詞義引申和明晰化，建構了一個成熟、優雅、聰明的貂蟬形象；羅慕士采用直譯，其譯文中的貂蟬是個迷人的少女。貂蟬在三個男人面前都使用謙詞稱呼自己，鄧羅在譯文中僅保留貂蟬與主人王允對話時所用的謙稱，而羅慕士幾乎把所有的謙詞全部譯為中性詞。鄧羅的譯本既再現了古代中國女性的謙卑形象，其差異化的處理方式凸顯了貂蟬對主人的忠義。對于“貂蟬”這個名字，鄧羅主要直譯成“蟬”，羅慕士采用音譯加尾注的譯法。由于中西文化差異，兩種譯文都無法傳播名字在漢語中的文化內涵，但都向譯文讀者明示或暗示了貂蟬的職業形象。

參 考 文 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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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Portrait of Diāochán as Retouched in Two English Renditions of Romance of The Three Kingdoms

HE Xianbin

（School of Foreign Languages， Guangdong Polytechnic Normal University， Guangzhou 510665）

Abstract： The Three Kingdoms is a novel about male heroes， and Sable Cicada is the best described among the few female characters. In turning the book into English， Brewitt-Taylor and Roberts employed different strategies to render Cicada’s modest self-references， her name and the words describing her looks. In terms of the reconstructed female image， the two English versions differ not only with the Chinese original， but also between each other. This reflects the translators’disparity in poetic views and highlights the role of translations in image construction.

Key words： classical Chinese fiction， women images， literary translation

作者簡介：賀顯斌，男，博士，廣東技術師范學院外國語學院教授。主要從事翻譯和外語教學的研究。

通訊地址：廣東省廣州市中山大道西293號廣東技術師范學院外國語學院，郵編5106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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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胡德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