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境”英譯辨析

摘 要： 錢鐘書的“化境”說是對中國傳統翻譯理論的發展與完善。然而，自從錢鐘書提出“化境”說以來，“化境”一詞的英譯卻一直沒有一個統一的表達，這種現象目前還沒有看到相關研究。筆者檢索了近30年來公開發表且以“化境”為關鍵詞的論文，發現“化境”的英譯可歸為四類：sublimation，transformation， transmigration， huajing。通過從英譯的意義、譯者的考慮及“化境”本義三個方面分析，筆者指出較為妥當的翻譯是采取音譯法，將其翻譯為huajing。

關鍵詞：錢鐘書；化境；音譯

中圖分類號：H059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3-6822（2017）06-0058-08

1. 引言

1964年錢鐘書提出了翻譯的“化境”說，認為文學翻譯的最高標準是“化”。他認為“把作品從一國文字轉變成另一國文字，既不能因語言習慣的差異露出生硬牽強的痕跡，又能完全保存原作的風味，那就算入得‘化境’。”（錢鐘書，2002： 77）“化境”說是錢鐘書翻譯思想的核心，有著堅實的中國傳統文藝美學觀和哲學觀基礎。

然而，一直以來“化境”一詞沒有一個統一的英文翻譯。以往發表的論文和著作里對“化境”的英譯眾說不一。這些不同的英譯實際上反映了譯者對“化境”說理解上的差異。羅新璋（1990： 10）說“不識錢氏譯藝談，也是譯界的不幸”。因此，有必要澄清對“化境”說的種種誤解，正確認識了“化境”所蘊涵的理論內涵和價值。孔子曰：“名不正則言不順，言不順則事不成。”對“化境”一詞不統一的翻譯將不利于中國的翻譯理論對外推廣。現在國家強調提升中國的“軟實力”，中國翻譯理論是中華文化的組成部分，所以說貼切統一的譯語不僅有利于對外宣傳，而且有利于提升中國的“軟實力”。

“化境”一詞究竟如何譯，到目前為止還沒有發現這方面的探討，本文擬對此做出初步探究，以“化境”一詞的英譯為研究對象，從英譯的意義、譯者的考慮及“化境”本義三個方面，來考察這些翻譯的長處與不足并且試圖揭示背后隱藏的原因。

筆者從中國期刊網（CNKI），以“化境”作為關鍵詞，檢索1980到2016年6月近35年間，包含有該詞且發表在重要期刊上的論文，共檢索出21篇論文。來自以下16種期刊：《中國翻譯》3篇、《上海翻譯》2篇、《語言與翻譯》2篇、《外語教學與研究》1篇、《外國語》1篇、《外語與外語教學》1篇、《外語教學》2篇、《四川外語學院學報》1篇、《解放軍外國語學院學報》1篇、《北京師范大學學報》1篇、《河北學刊》1篇、《外語研究》1篇、《河北大學學報》1篇、《外國語文》1篇、《外語學刊》1篇、《深圳大學學報》1篇。

上述文章對“化境”的翻譯大致可分四類：1）sublimation [sublimation； the theory of sublimation； sublimation theory]； 2） transformation [transformation； realm of transformation； numinous transformation]； 3） transmigration； 4） huajing [huajing； huajing （sublimation）； huajing theory]。

使用梅里亞姆韋伯斯特在線詞典（Merriam –Webster online）對上述英語詞語進行查詢，①結果如下：

1）sublimation是動詞sublime的名詞形式，Sublime兼有兩種意思：

a.to cause to pass directly from the solid to the vapor state and condense back to solid form；

b. [French sublimer， from Latin sublimare] ： （1）： to elevate or exalt especially in dignity or

honor； （2）： to render finer （as in purity or excellence）； b： to convert （something inferior） into something of higher worth.

第一種意思指的是物理現象升華；第二種意思指在榮譽、尊嚴上面的提升和提高；使……在純度和完美方面更進一步；使……具有較高的價值；高尚化等。基本與中文中“升華”的隱喻意義相當。

例句1：Luleng deems that public will is a sublimation of human’s free volitions.

盧梭認為，公民意志就是人類自由意志的升華。②

2）transformation是transform的名詞形式，transform的基本意思有3種：

a. to change in composition or structure；

b. to change the outward form or appearance of ；

c. to change in character or condition： convert.

第一種意思指在成分或者結構上的變化；第二種指在外形或表面上的變化；第三種指在特征或狀態上的變化。所以transformation的基本意思是“轉變、轉化”的意思。

例句2：His character seems to have undergone a complete transformation since his marriage.

他結婚之后性格判若兩人。

3）transmigration是transmigrate的名詞形式，transmigrate的意思有2種：

a. of the soul： to pass at death from one body or being to another；

b. migrate

第一種意思是“輪回、轉世”的意思，第二種是“遷移”的意思。

例句3：Many people still believe in the transmigration of souls after death.

許多人仍然相信，人死后會輪回轉世。

4）huajing是“化境”的漢語拼音。

以上四類英譯究竟哪種貼切？我們需要在正確認識“化境”說的基礎上做出評價。

2. “化境”說探析

2.1 “化境”說的提出

20世紀60年代，錢鐘書在《林紓的翻譯》一文中以《說文解字》上的一段訓詁開篇：

《說文解字》卷十二《口部》第二十六字：“囮，譯也。從‘口’，‘化’聲。率鳥者系生鳥以來之，名曰‘囮’， 讀若‘訛 ’。” 南唐以來，小學家都申說“譯”就是“傳四夷及鳥獸之語”，好比“鳥媒”對“禽鳥”所施的引“誘”、“”、“訛”、“化”和 “囮”， 是同一個字。“譯”、“誘”、“媒”、“訛”、“化”這些一脈通連、彼此呼應的意義，組成了研究詩歌語言的人所謂“虛涵數意” （polysemy，manifold meaning）， 把翻譯能起的作用（“誘”）、難于避免的毛病（“訛”）、所向往的最高境界（“化”），仿佛一一透示出來了。文學翻譯的最高理想可以說是‘化’。把作品從一國文字轉變成另一國文字，既不能因語文習慣的差異露出生硬牽強的痕跡，又能完全保存原作的風味，那就算入得‘化境’。十七世紀一個英國人贊美這種造詣高的翻譯，比為原作的“投胎轉世”（the transmigration of souls），軀體換了一個，而精魂依然故我。換句話說，譯本對原作應該忠實得以至于讀起來不像譯本。（錢鐘書，2002： 77）

這是錢鐘書第一次闡述“化境”說，其核心是“化”。此外，錢鐘書也闡述了對“譯”的理解。從訓詁學來看，“譯”字在漢語中同時兼有“化”、“誘”、“媒”、“訛”四個義項，而且四個義項精神相通，彼此呼應。只有把“譯”的四個涵義統一起來認識，才能比較全面地接近翻譯的實質。因此，在錢鐘書看來，翻譯本質就是一個矛盾體。它在“化”、“誘”、“媒”、“訛”的對立統一中生存，在意義相反相成中體現存在（陳大亮，2006）。

“化境”說不是孤立的思想，它與錢鐘書在其它地方闡述過的、看似零散的翻譯思想，具有內在的一致性。例如，錢鐘書（1999）在《談藝錄》中“長吉《高軒過》”篇中提出“筆補造化天無功”的思想。

長吉《高軒過》篇有“筆補造化天無功”一語，此不特長吉精神心眼之所在，而于道術之大原，藝事之極本，亦一言道著矣。夫天理流行，天公造化，無所謂道術學藝也。學與術者，人事之法天，人定之勝天，人心之通天者也。（錢鐘書，1999： 60）

錢鐘書在這里所闡述的“筆補造化”的思想，是對藝術主體能動作用的肯定。而這種美學思想運用到翻譯中，便是翻譯中的“得意忘言”。錢鐘書（1997））在《管錐編》第三冊的《譯事三難》中表述自己對嚴復“信、達、雅”三者關系理解時指出，“信之必得意忘言”。“得意忘言”是對“筆補造化”藝術思想的具體體現。而“筆補造化”、“得意忘言”實際上與“化境”說是相通的，是對“化境”說的補充和闡述。“化境”說實際上是糅合了“化”、“化與訛”、“筆補造化”和“得意忘言”的翻譯思想在內。因此錢鐘書的“化境”說包含了豐富的翻譯思想內涵。

2.2 “化境”說的傳統根源

“化境”說有著堅實的中國傳統的文藝美學觀和哲學觀基礎的 （張柏然、張思潔，1997；朱鴻亮，2006；伍凌，2011）。中國傳統文藝美學觀的核心是以傳神為主的形神兼備，這種以形神關系為準則的審美標準受到道家的影響。莊子認為，人最重要的不在于外在形骸，而在于精神是否能與道合一，從而達到自然無為。體現在文學作品上，只有達到了合乎自然之道的境界，能超乎言意之表的境界，才是作為文學藝術的最高最美理想。另外，在中國古代哲學思想中“虛境”指人在認識外界事物時的一種靜觀的精神境界。老子最早在《道德經》中提出了“致虛極，守靜篤”的思想，莊子認為只有達到這種精神狀態才能對客觀世界有最全面最深刻的認識，從而進入“大明”的境界，即他在許多故事中（例如，庖丁解牛、輪扁斫輪、津人操舟等）所描述的技術神化的狀態。就翻譯而言，“化”字的出現，實際上把中國譯學引向了華夏文化傳統和美學傳統的最高境界 —— 出神入化（孟凡君，2002）。中國最早的翻譯活動源于佛經的翻譯，佛經翻譯理論與中國文學、美學的理論密切相關。“化境”說也與佛教的“重悟見信”一脈相承。佛教“頓悟見性”本質就是“化”，而“境”不是一種客觀的景物或是環境，而是一種起于“識”而生于“心”，是空而非實，是大徹大悟且凝練于心的品質。要想獲得這種品質，必須通過直感與反復揣摩方能達到豁然開朗“洞察入微”，物我合一。因此，“化境”說并不是一個簡單的翻譯標準，而是錢氏所推崇的一種至高的理想與境界。盡管錢鐘書也承認“徹底和全部的‘化’是不可實現的理想”，但“化境”說自提出后倍受譯界推崇，已被視為（中國）翻譯藝術的至高境界。

王宏印（2003： 4）指出“關于中國傳統譯論的劃界其實并不是一件不可能的事。簡而言之，從古至今出現在中國這片土地上的翻譯理論，無論是何人所寫，只要不是以現代語言學為基礎的翻譯理論，都可以劃歸傳統譯論的范圍”。根據這個標準來看，從古代道安的佛經翻譯理論，到近代嚴復的“信、達、雅”，以及現代傅雷的“神似”和錢鐘書的“化境”說，都屬于傳統譯論范圍。但是，這里對傳統與現代的劃分只是依據是否使用現代方法論為判斷標準，而忽視了傳統理論一脈相承的內涵。羅新璋（1984： 604）曾把中國傳統的翻譯理論體系歸結為四種基本思想：案本—— 求信——神似——化境。從歷史角度看，這四個概念代表了三種互相聯系又相對獨立的學說，即古代“文質說”、近代“信、達、雅”和現代“神化說”。中國的翻譯理論大致沿著這樣的軌跡發展：最初是嚴格模仿原文的“質”（直譯）發展成在句法上有一定自由的“信”（意譯），最后在信的基礎上，演變成充滿創造精神的“化”（朱志瑜，2001）。劉靖之（1884：389）也表述了類似的思想。他認為“自嚴復以來，我國的翻譯理論經過了幾個成長期，從‘信、達、雅’開始，經過‘字譯’和‘句譯’，直譯、硬譯、死譯和意譯，然后抵達‘神似’和‘化境’，這其中有不少的爭論和誤會，但大方向是正確的。嚴復、林語堂、趙元任、胡適、傅雷、林以亮、錢鐘書等人的觀點固然是一脈相承的，瞿秋白的又何嘗不是如此？…… 在過去八十年里，我國的翻譯理論始終是朝著同一個方向，那就是‘重神似不重形似’以便達到翻譯上的‘化境’。” 張思潔，李貴榮（2008）也認為從學理而言，“信、達、雅”、“神似”、“化境”等翻譯觀點一脈相承。

2.3 “化境”說不是中國式的“解構主義”翻譯思想

一些學者認為“化境”說實際上是一種中國式的“解構主義”翻譯思想，其實這些學者之間也存在意見分歧。黃漢平（2003）指出，錢鐘書的翻譯思想從根本上是反傳統的，他比西方以Derrida為代表的解構主義翻譯學派更早地形成一種中國式的“解構思想”。 陳大亮（2006）則認為雖然錢鐘書的翻譯思想蘊涵有解構主義特征，但不能直接套用西方的解構主義理論。李文革、王瑞芳（2010）認為“化境”說是對傳統“信”翻譯觀的反叛。三者的共同點是，均承認“化境”說中體現了“解構主義”思想，且他們認為這種“解構主義”思想是中國式的。

從時間上看，錢鐘書提出“化境”說比Derrida（1966）的解構主義哲學思潮早了兩年；從內容來看，“化境”說有別于西方的解構主義翻譯思想。西方的解構主義強調原文意義的相對性，提倡譯者詮釋的主體性。西方解構主義翻譯理論對我國的翻譯忠構成了猛烈的沖擊，以致其地位岌岌可危（孫致禮，2005）。與此不同，“化境”說集合了傳統與當代于一體。傳統的翻譯思想表現在，“譯本對原作應該忠實得以至于讀起來不像譯本”。但他的“忠實”與“信”與傳統的觀點有所區別。“信”不是對原文機械的模仿，“忠”也不是對原文頂禮膜拜，而是他所提倡的“得意忘言”，也就是羅新璋（1990： 8）稱贊的“釀得蜜成花不見”。因此，“化境”說并沒有背離中國翻譯“求信”的傳統，而是從傳統的“形似”上升到“神似”的最高境界“化”，目的是最大限度地忠實于原作。很顯然，這與西方解構主義翻譯思想貌合神離。因此，“化境”說不是中國式的“解構”翻譯思想。

在對“化境”說深入了解的基礎上，我們下面比較“化境”的四類英譯。

3. “化境”一詞的英譯對比

第一類英譯sublimation，用的是意譯法。該詞有“使……更加完美”、“使……升華”之義。首先，譯者體現在這里的意圖是，認為“化境”是翻譯藝術的升華。在使用該詞的四篇論文中有三篇另外加了theory一詞，顯然譯者將“化境”視為一種“翻譯理論”。對此，有一些作者也持相同的觀點（陳大亮，2006；崔永祿，2006；伍凌，2011），但大多數作者傾向于將其視為一種“翻譯學說”或“翻譯思想”（許建平，1997；楊全紅，2010；朱宏清，2001；鄭海凌，2001；趙巍，2009；李文革、王瑞芳，2010；譚建香、唐述宗，2010）。要稱“化境”為一種翻譯理論，那么“化境”必須是一個論證嚴密的理論體系。但事實上，錢鐘書自從在《林紓的翻譯》一文中提出這個觀點后，對此解釋較為簡略（江帆，2001），而研究者也只是從錢鐘書的不同的著作中，歸納出一些內涵相通的表述而已。所以，對“化境”更科學的提法應該是“化境”說或“化境”思想（本文取前者）。 另外，“化境”一詞的內涵指錢鐘書的“化境”說，外延指“入于化境”的翻譯境界。據此，另加theory一詞將“化境”一詞的原有外延含義排除，顯然不妥。

其次，有譯者取sublimation一詞，這顯然是在支持“化境”是翻譯的最高理想一說，sublimation含有“完美”的意思。 錢鐘書第一次提出“化境”時用的是“最高標準”，后修改為“最高理想”。③ 從這一點來看，sublimation一詞似乎無可厚非。 但是，所謂“標準”或“理想”只是“化境”說的價值取向，不是核心內容。因此，譯為sublimation有舍本逐末之嫌。

“化境”說的核心是“化”（鄭海凌，2001；楊全紅，2008；譚建香、唐述宗，2010）。第二類英譯transformation，用的是直譯法。該詞的意思是“結構或者形式上的轉變”，采取這類英譯的譯者強調“化”與“訛”的辨證關系，而且認為“化”是一個可以達到的翻譯標準（歐陽利峰、尚敏銳，2002；李文革，2003）。但transformation一詞從根本上強調的是形式上的“化”，而實質上“化境”強調的是靈魂上的“化”，“化境”說與“神似”一脈相承，還把“神似”推上了更高的高度（楊全紅，2010）。因此，把“化境”譯為transformation，盡管譯者欲抓住“化境”的核心，但只是抵達表面，未曾觸及靈魂層面。也有譯者注意到這一點，采取了補救措施，將其譯為numinous transformation。numinous意思為“精神上的，神圣的，神秘的”，譯者用它來修飾transformation意指精神上的“化”。但是這種英譯還存在另一種隱患。 Derrida（1981）曾建議用transformation來代替translation這一術語。transformation在他看來，是把某種語言文本轉化為另一種新文本。而Derrida是解構主義翻譯學派的代表人物，transformation一詞的使用無形中會使“化境”蒙上解構主義色彩，從而易于混淆“化境”說與“解構主義”的本質區別。此類中，還有一種英譯是Realm of transformation，realm一詞的使用是為了取“境”之意，但這也弱化了“化境”一詞的內涵義項。

第三類英譯transmigration，用的是意譯法。該詞原意是“投胎轉世”，這里是隱喻用法。這個英譯是錢鐘書自己提出來的，是他的本意，即“軀體換了一個，而精魂依然故我”。與強調形式上的“化”的英譯transformation相比，transmigration強調的是靈魂上的“化”。可是如果選取transmigration，會出現另外兩個問題：首先，transmigration一詞雖然是錢鐘書所用，但是該詞最早是由英國人喬治·薩維爾（George Savile）④ 提出用來比喻翻譯活動的詞。那么“化境”說究竟是錢鐘書自己的翻譯思想還是借用喬治·薩維爾的翻譯思想？ 其次，transmigration雖說是“化境”說的靈魂所在，但是transmigration卻不能囊括“化境”說所承載的中國翻譯思想豐富的精神內涵。由此看來，采用英譯詞transmigration雖然抓住了“化境”的靈魂所在，卻犧牲了“化境”所乘載的中國傳統譯學內涵。

第四類譯法huajing，用的是音譯法。音譯，即譯音，是把一種語言的語詞用另一種語言中跟它發音相同或近似的語音表示出來的翻譯方法。目前，在漢譯英實踐中音譯法的使用范圍主要有：一是漢語專有名詞；二是缺乏高等值度的文化詞匯；三是概念空缺詞匯（王秀麗，2011）。音譯法一般是對文化空缺詞所采用的手段，“化境”從嚴格意義上說不屬于文化空缺詞，應當屬于不完全對等的詞，既“化境”與transmigration不完全對等。采用huajing的譯者堅持“化境”說的傳統性，認為只有結合中國傳統哲學和美學以及錢鐘書的整體翻譯思想，才能揭示“化境”說的思想內涵（朱鴻亮，2006）。音譯法有一個缺陷就是不易讓不熟悉源語言文化的目標語讀者所理解，所以還有譯者采用音譯加英語注釋的方法，huajing （sublimation）。

采用音譯法，將“化境”譯做huajing是一種異化翻譯。異化（foreignization）概念是Venuti（1995）在其《譯者的隱形 —— 翻譯史論》一書中提出的。Venuti的異化翻譯理論受到德國思想家Schleiermacher的啟發。Venuti（1995： 20）認為，“譯者可以選擇歸化或異化的譯法，前者以民族主義為中心，把外國的價值歸化到譯語文化中，把原作者請到國內來，后者則離經叛道，把外國文本中的語言和文化差異表現出來，把作者送到國外去”。Venuti進一步指出，異化翻譯策略有利于民族文化的重構，有利于構造以異化為基礎的文化身份。長期以來在Nida功能對等翻譯理論的影響下，許多譯者盡可能把譯文讀者的文化水平和知識背景納入頭等考慮之中，而很大程度上忽視了本民族文化的訴求。翻譯是一種文化交流，文化是開放的，具有潛在的相互吸收和包容的能力。文化交流的目的是借鑒和吸收異質文化的精華，豐富和完善自身的語言文化，同時將自己的語言文化介紹出去。我們在借鑒、吸收、學習外來先進文化的同時，應努力保持和發揚自身的民族文化特性，并盡可能向世界譯介本國化，擴大本民族文化的影響，使中國文化走向世界，使中西文化最終將實現平等對話。

崔永祿（2006）認為，不同的時代會對翻譯理論工作者在提出翻譯標準時產生這樣或那樣的影響，一個譯者不可能脫離他所處的時代。目前的中國正處于和平崛起階段，而文化主權戰略是中國和平崛起這一國家戰略的重要組成部分。所謂文化主權戰略，是基于一個正在崛起中的大國的文化表述。一個大國，如果沒有文化主權的訴求的話，是不能真正對世界文明產生影響的（藝衡，2009）。“化境”說屬于中國傳統的翻譯理論， 因此在對外翻譯中較為妥當的翻譯是采取音譯法，將其翻譯為huajing，這是時代所要求的翻譯，也是中國文化走向世界的必然要求。

4. 結語

綜上所述， 我們認為在“化境”現有的四類英語翻譯中（transforming， sublimation， huajing， transmigration），transformation強調形式的“化”且帶有濃厚的解構主義色彩，sublimation則強調“化境”的翻譯理想地位，transmigration雖抓住了“化境”的核心，但割舍了其豐富的傳統內涵，huajing作為一種異化翻譯，更適合乘載“化境”一詞的思想內涵和其所割舍不去的文化傳統以及不斷崛起的中國對文化主權的訴求。

參 考 文 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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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n Analysis of the English Translations of Huajing

LI Baowei

（School of Foreign Languages， Xizang Minzu University， Xizang 710282）

Abstract： Huajing， a translation theory proposed by Qian Zhongshu， was based on and developed from traditional Chinese thoughts. English translations of huajing are widely different， to which little attention has been paid. This paper collects papers published in main academic magazines with huajing as one of their key words and analyzes their four English translations of huajing： sublimation， transformation， transmigration， and huajing. From aspects of lexical meaning， translator’s consideration and connotations of huajing， the paper analyzes their strong and weak points respectively. It is found that huajing is considered to be the best translation among the four.

Key words： Qian， Zhongshu； huajing； transliteration

作者簡介：李葆衛， 男，博士，西藏民族大學外語學院教師。主要從事認知語言學、語用學及翻譯研究。

通訊地址：陜西省咸陽市文匯東路6號西藏民族大學外語學院，郵編710282

E-mail： libaowei@bfsu.edu.cn

（責任編輯：蘇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