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中國封建社會的歷史道路》中的方法論

【摘要】：《中國封建社會的歷史道路》一書對中國封建社會進行了全方位的剖析，構建了一個中國封建社會研究的心框架。該書分析了中國封建社會的特殊外部條件，即中國社會所處的地理環境，對中國封建社會的經濟結構的特點進行了多層次的剖析，對中國封建社會上層建筑的情況進行了深入分析，從而對于全面地認識中國封建社會提供了一個清晰的解釋模式，是寧可先生對中國封建社會研究的一個特殊貢獻。全書運用馬克思主義方法論，對整個中國封建社會進行深入分析，使讀者對中國封建社會有全新、深刻的認識。

【關鍵詞】：寧可；《中國封建社會的歷史道路》；方法論

一、作者其人及作品背景和簡介

（一）作者簡介

寧可，著名歷史學家，湖南瀏陽人，1928年生。首都師范大學歷史系教授，博士生導師，從事中國古代經濟史、隋唐五代史、敦煌學、史學理論的教學與研究工作。主要論著有：《寧可史學論集》、《史學理論研討講義》、《寧可史學論集續編》、《敦煌社邑文書輯校》（合作）、《敦煌的歷史與文化》（合作）；在《歷史研究》、《中國史研究》、《人民日報》、《光明日報》等報刊上發表論文百余篇。在中國史學界享有很高的聲望，他的很多研究成果開創了史學內容的先河。

（二）《中國封建社會的歷史道路》的成書背景

《中國封建社會的歷史道路》是寧可先生五十多年教學成果的結集，一部分是未發表的文章和手稿，一部分是由講稿整理的文章。寧可先生從1953年踏上高校歷史課的講臺開始一直不斷完善自己的授課方式，并加入很多其他學科的內容。1956年開始寧可先生開始給學生補充一部分地理知識，主要是中國歷史發展的地理環境。寧可先生自己先開始學習，弄清楚很多地理學上的專業術語和內容，將地理與歷史相結合以將古代中國分成六個歷史地理區劃，并以此作為認識框架，組織教育活動。之后在“文革”之后開始開設兩個專題講座：史學理論研討和中國古代史研討，經過三十多年教學過程的增刪調整成為一套完整的成果。

對于書名的編訂經過了很長時間的推敲最后才形成。“文化大革命”以后，思想解放，原來很多被奉為神圣的觀點遭到了質疑，首先是馬克思所說的五種經濟形態或生產方式。傳統的奴隸制社會被解構了，代之而起的是希臘的“城邦”制。隨后而來的是對封建社會的質疑，從李慎之先生開始認為秦漢以后的社會不能叫封建社會，封建社會應該是先秦三代時期的產物，這部分學者認為封建應該是“封諸侯建同姓”，而這一制度只存在與先秦的三代時期，先秦繼之而起的是“非封建，立郡縣”，這只能稱為專制主義。部分學者認為或者可以稱為“帝國時代”、“集權社會”、“家國同構”、“小農社會”。這個觀點得到了很大一部分學者的支持，他們都認為先秦才是真正的封建社會，秦始皇滅六國一統天下封建時代就已經解體了。但不論那一個名稱都不能很好的從經濟、政治等各個方面很好的概括這一延續兩千多年的社會形態。因此，在沒有找到一個合適的說法之前，寧可先生還是因襲了舊的提法，把從秦漢到20世紀初的兩千多年稱為封建社會。

（三）《中國封建社會的歷史道路》主要內容

《中國封建社會的歷史道路》一書中對中國的封建社會進行了全方位的剖析，構建了一個中國封建社會研究的新框架。該書分析了中國封建社會建立的特殊的外部條件，即中國封建社會所處的地理環境，以及地理環境對封建社會的形成與發展的影響；該書對中國封建社會的經濟結構的特點進行了多層次的剖析，特別是對于封建社會的生產力狀況如農業生產力狀況進行了具體的分析，對地主階級和封建國家在經濟結構中的作用也有精辟的論述；該書還對中國封建社會上層建筑的情況進行了深入分析，論述了中央集權專制制度的形成、發展及特點，古代吏治的得失與借鑒，分析了封建主義的意識形態的特殊表現，如忠君思想的表現；對中國封建社會的階級斗爭和農民戰爭也有實事求是的分析；對于中國封建社會發展中的一些規律問題進行了探討，如人口變遷的規律，封建王朝興衰的周期律等問題。該書還對6—14世紀這一時段中國社會生活變遷情況進行了縱向的分析。總之，該書對于全面地認識中國封建社會提供了一個清晰的解釋模式，是寧可先生對中國封建社會研究的一個特殊貢獻，是從整體上把握中國封建社會制度等內容形成和發展的不可多得的佳作。

首先，從地理環境的角度入手，指出與人類社會活動交互作用的地理環境是一個歷史的范疇，這是因為：第一，緩慢變化的地理環境終究會對人類社會發展有著相當的影響；第二，與人類活動交互影響的自然環境隨人類社會的發展而不斷深入；第三，人類從自然界分化出來以后就不斷的開始改造與支配自然界，而這種改造自然界的活動在改造自然的同時又給人類社會帶來前所未有的問題；第四，同樣的自然條件在不同的歷史條件下起著不同的，甚至是相反的作用。

其次，從經濟結構及其運轉上進行長段探討。他指出“經濟生活中包括生產、交換、分配、消費諸方面、諸關系、諸環節，它們之間的構成和關系即形成了社會經濟結構。它不是靜態、凝固不變的，而是動態的，一直運轉著、變化著、發展著。”在對封建社會經濟結構的分析中他談到了個體小生產農業的生產關系、手工業在商品生產中的地位、貨幣和城市的發展等問題，其中最有特色的是寧可先生關于個體小生產農業的分析。同時也進一步剖析了地主經濟在封建經濟中的作用。

第三，揭示與經濟基礎相適應的上層建筑的特點。寧可先生用五章的篇幅探討了與經濟基礎相適應的上層建筑的情況，其中包括基本政治制度、意識形態、政權興亡更替的原因及其規律等問題。

二、《中國封建社會的歷史道路》的方法論

馬克思認為人類社會是一個復雜的大系統。對此馬克思表述為：“人們在自己生活的社會生產中發生一定的、必然的、不以他們意志為轉移的關系，即同他們的物質生產力的一定發展階段相適應的生產關系。這些生產關系的總和構成社會的經濟結構，即有法律的和政治的上層建筑豎立其上并有一定的社會意識形式與之相適應的現實基礎。物質生活的生產方式制約著整個社會生活、政治生活和經濟生活的過程。不是人們的意識決定人們的存在，相反，是人們的社會存在決定人們的意識。”在這個大系統中包含眾多內容：生產力系統、生產關系系統、上層建筑系統、人口系統和自然環境系統。

寧可先生在研究中國歷史時對地理環境作了理論上的考察，同時也注意考察中國歷史發展與地理環境的關系。他認為“地理環境，亦或稱自然環境、自然條件、自然基礎，是社會物質生活和社會發展的必要條件之意。它包括歷史上形成的與人類社會活動相互起作用的自然條件，如地理位置、地形、氣候、土壤、水文、礦藏、植被、動物等，而為上述方面及其相互作用下形成的復雜的綜合體。”他從地理環境入手考察其對整個中國封建社會的歷史影響，認為地理環境是一個歷史范疇。他在書中將中國各族人民的祖先活動的地區成為“東亞大陸”，這個大陸呈現出一個自西向東傾斜的大三角。東亞大陸地理環境的復雜性、多樣性與差異性，使得農業、牧業、漁業、狩獵、林業、工礦業等都能因地制宜得到發展，紛然并存，給中國的經濟發展與交流帶來有利條件，但是也造成了各地區經濟生活、社會發展的差異性和不平衡性。寧可先生將這片大陸分為六個區域，它們既是歷史上的地理區域和政治區域，也是歷史上的民族區域和政治區域。其中東部區域大部分處于暖溫帶、亞熱帶和熱帶地區，這部分地區處于季風區內，氣候溫和，雨量適中，自然條件更加優越，適合農業發展。黃河中下游地區得益于這種得天獨厚的條件先一步進入了階級社會，成為中國古代經濟文化的中心地區。之后進入寒冷期，北方氣候變得干冷，北方游牧民族南下中原地區，北方混戰，黃河流域的農業生產和人口逐漸下降，人口南遷使得長江流域得到開發，逐漸取得黃河流域的地位成為全國的經濟重心，但是政治軍事重心仍然在北方。

從地理環境出發，寧可先生考察了整個中國封建社會這個復雜的大系統，深刻的揭示了地理環境在這個大系統中基礎影響地位。他認為，“第一，因為這種環境使中國古代歷史發展具有早熟性而又有延續性，大陸內部地區各部分交往所受限制并不大，古代中國文化發展可以點、線、面之間相結合，形成一張大網，留有更大的發展余地；第二，這一地理環境使古代中國歷史的發展帶有很大的獨立性卻沒有孤立性。黃河中下游地區一開始是這一地區的經濟文化中心，隨歷史的發展而逐漸南遷擴展到長江流域，大陸的文化形成了一種以漢文化為中心的向心性，各區域又獨立發展。”“這個地區和外界的交通，陸路通道主要有三條，即帕米爾一帶的山口、天山與阿爾泰山之間的山口和阿爾泰山以北的通道，由此可通向印度、中亞、中近東和歐洲。”“海路有兩條，一條是大陸東部港口到朝鮮半島和日本，一條是經南海到南洋群島、印度、阿拉伯、非洲和歐洲。”中國通過這兩條通道與外界交往，使其文化向外擴展，同時外來文化也不斷融入，使得中國獨立卻不孤立。第三，在這片大陸形成的民族文化具有多樣性但又有統一性。建立在這種地理環境上的中國傳統農業是集約型農業，古代影響漢族文化具有了現世性、實用性、經驗性和重視人事的特點。”

馬克思主義認為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筑，寧可先生在《中國封建社會的歷史道路》一文中深刻的揭示了這一原理他認為“中國傳統的個體小生產農業形成了整個封建社會的歷史基礎；這種傳統農業能夠提供的剩余產品是有限的；對封建社會手工業和商業的發展造成影響；傳統農業對上層建筑的影響，造成中國的中央集權的封建專制主義的政權組織形式，以及與此相聯系的封建專制主義思想，絕對權威的思想等。這一部分思想包括了閉關自守、妄自尊大等小農思想和官僚主義、衙門作風、辦事拖沓等地主階級思想。“在中國封建社會，那支配著其他一切生產的地位和影響的生產就是有中國特色的個體小農生產農業，它的關系（生產關系）就是在此基礎上的封建地主所有制及依附于它的農民小土地所有制，這就是支配中國封建社會的生產及生產關系，就是中國封建社會中的那種普照的光”。

在本書的第四章寧可先生探討了中國封建社會的人口問題，這一問題的探討也是和集約型的農業方式聯系在一起的。在他看來，個體小農業的勞動力的耗費是巨大的，而且當時的生產條件差、生產效率低的。在技術發展緩慢，勞動力生產效率低下的情況下要想依靠提高生產技術以獲得較多的剩余產品明顯是不現實的，需要的時間會很漫長，這樣發展生產的途徑就成為加大勞動力投入，或者是開墾更多的荒地，或經過精耕細作提高畝產。地主階級是一個不從事生產活動的階級，他們的收入大部分是依靠剝削農民的勞動成果而來，在王朝建立的初期可供地主階級剝削的勞動人口較少，地主階級就會實行有利于人口增長的政策，以使農業人口得到井噴式的增長。隨著地主階級日益腐朽，奢侈品消費的增加和地主階級群體的龐大就會對人口的發展帶來負面的影響，剝削增加到一定程度便會引起人民的反抗，這就是農民起義和反抗地主階級的斗爭等。經過戰爭的破壞人口數量會呈現大幅度下降的狀態。地主階級剝削對人口的影響還表現在人口分布的變化，如戰爭的影響、統治者政策性的人口遷移等。

在社會有機體中，生產力起決定作用，是社會有機體存在和發展的物質基礎；生產關系的總和構成社會的經濟基礎，是社會有機體的“骨骼”；而構成社會有機體“血肉”的，則是政治上層建筑和思想上層建筑的諸因素。三者互相聯系、互相制約，使社會系統成為一個具有內在結構和自身形態，并具有自我調節、自我控制、自我發展能力的有機整體。《封建道路》第五章及第六章集中探討了中國封建經濟結構及其運轉，論述了封建社會的生產力和生產關系的主要內容。

馬克思主義方法論認為研究社會系統的重要原則有整體性原則、結構性原則、層次性原則及開放性原則。“整體不等于部分的總和”。馬克思在研究社會現象時深刻揭示了系統的整體性。寧可先生在《中國封建社會的歷史道路》一書中嚴格遵循了這一原則，書中將整個中國封建社會看做一個整體，以地理環境為切入點，指出整個中國封建社會是依托在特殊的地理環境下形成的具有獨特的經濟形態、獨特社會人口規律、獨特政治形態的整體，而這個整體因為一些特殊原因形成了獨具特色的封建王朝興替周期。具體而言，在東亞大陸上相對封閉的環境中形成了傳統的小農經濟，適應經濟發展的需要而產生了封建集權的政治形態，在中央集權的政治形態下產生了中國封建社會的人口波動規律、王朝興替周期律等一些只存在于中國封建道路的內容。短缺了這其中的任何一部分都不能構成封建社會，而中國封建社會也絕不僅僅是這幾部分簡單的相加。結構是系統中諸要素相互聯系、相互作用的方式。包括要素之間一定的比例、一定的秩序、一定的結合方式等。在整個封建社會大系統中，經濟結構、人口結構、產業結構、政治結構相互影響，相互作用。整個中國封建社會就是這幾部分相互作用的結果。其中一個結構發生變化，社會系統的功能也必然發生變化。封建統治者就是通過不斷的優化結構來維護其統治地位的穩固。層次是指在系統中不同的組成部分一詞隸屬的等級關系。系統由若干子系統組成。系統和子系統的劃分具有相對性，不僅系統可以看作是更高層次上較大系統的子系統，而且子系統也可以看作是由更低層次上若干較小的子系統組成的系統。

《歷史道路》是一書是理論與實踐結合的著作，作為寧可先生在歷史理論方面的杰出作品。不僅僅談到封建社會的歷史道路問題，而涉及歷史理論問題的方方面面。《歷史道路》表明中國的歷史是適用于馬克思主義的社會經濟形態的基本理論來解釋的，中國的封建社會是從原始社會、奴隸社會發展而來的，到了近代則成為半封建半殖民地社會。封建社會是中國歷史上的一個重要的社會形態。從經濟基礎到上層建筑的各個方面，都值得我們認真研究。

當然《歷史道路》一書的創作不僅僅使用了社會系統研究的方法而且還使用了大量的社會矛盾研究方法，書中指出推動中國封建社會發展的基本矛盾是生產力與生產關系的矛盾和經濟基礎與上層建筑的矛盾。生產關系必須適合生產力發展水平的，封建的上層建筑必須適應相應的經濟基礎的。階級矛盾歸根到底就是生產關系與生產力的矛盾的人化，在人們中的表現，而生產關系與生產力的矛盾也只能通過人的關系、人的活動、人的矛盾來表現。這就是階級關系、階級矛盾、階級斗爭。階級社會是生產力發展到一定水平的必然產物，階級社會的人的活動主要的或歸根結底可以歸結為階級的活動，階級斗爭是階級社會歷史發展的根本動力。

寧可先生的《中國封建社會的歷史道路》一書，是他給我們留下的一部不可多得的馬克思主義史學良作。值得我們細細研讀。

參考文獻：

《馬克思恩格斯文集》，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

寧可：《中國封建社會的歷史道路》，北京師范大學出版社2014年版。

鄒兆辰：《構建中國封建社會研究的新框架》，《首都師范大學學報》，2016年第2期。

作者簡介：孟小偉（1992—），男，漢，碩士在讀，西藏民族大學，研究方向：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與管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