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我國責任保險制度視角下“扶老人險”的性質

【摘要】：在“碰瓷”現象引發道德風險的社會背景下，支付寶推出了“扶老人險”的保險服務，社會各界對該險種的評論褒貶不一。本文通過分析該險種的內容、從《保險法》65、66 條入手，分析“扶老人險”在我國責任保險制度中的非合法性；從責任保險的三個功能入手，分析“扶老人險”在社會效應中的非正當性。

【關鍵詞】：扶老人險；民事賠償責任；責任保險的功能

一、扶老人險背景及內容

近年來“扶老人反被訛”事件頻頻占據新聞頭條，2006 年發生的彭宇案便是典型代表，社會信任危機日益嚴重，已經扭曲的公序良俗急待重塑。

針對社會信任危機和公序良俗的破壞，今年10 月，支付寶推出了全新保險項目——需支付3元就能享受一年期的“扶老人險”，期間最高可獲得2萬元的法律訴訟費用。該保險由華安財產保險股份有限公司承保，是保障因老人等發生摔傷撞傷等意外，被保險人提供幫助后反而被誤認為是肇事者，而訴諸法律所產生的法律訴訟費用，成為以保險手段協助信任重塑的新嘗試。

根據《保險條款》第3條規定，該保險的保障范圍是“在保險期間，在中華人民共和國境內，被保險人在老人、孕婦、殘疾人發生意外事故時輔助或救助后與其產生責任糾紛，需要通過訴訟或者仲裁解決的，對依法應由被保險人承擔的訴訟或仲裁費用以及事先經保險人同意支付的其他必要的、合理的費用，保險人按照本保險合同約定負責賠償”。

從市場反饋來看，這款新鮮的產品頗受年輕群體的喜愛。而社會各界對于“扶老人險”的評論褒貶不一。有人認為“扶老人險”之所以如此火爆，原因在于很多人想做好事但又怕惹禍上身從而給自己帶來額外的“負擔”。“扶老人險”的出現起到了部分風險規避的作用，降低了見義勇為的“經濟成本”。但有人認為該保險僅僅賠付訴訟費方面，至于賠償金額不在此列，認為此賠付條款有誠意不足的嫌疑。

二、扶老人險的法律性質

根據《保險法》第六十六條的規定：責任保險的被保險人因給第三者造成損害的保險事故而被提起仲裁或者訴訟的，被保險人支付的仲裁或者訴訟費用以及其他必要的、合理的費用，除合同另有約定外，由保險人承擔。因此，有人認為“扶老人險”的保險金責任僅限于法律訴訟費用，這一點符合《保險法》第66 條的構成要件，“扶老人險的性質屬于責任保險。支付寶的購買界面也將該險界定為個人第三者責任險。

但是根據《保險法》六十五條第四款的規定，“責任保險是指以被保險人對第三者依法應負的賠償責任為保險標的的保險。”根據該條款對責任保險的定義來看，正確理解該條文應當有一個大前提，即被保險人作為給第三者造成損害的侵害人，其理應根據民法的規定承擔民事賠償責任。第三者責任，是以在法律上對第三者應承擔一定的責任為前提的一種民事賠償責任，它是第三者責任保險產生的基礎和前提，可以說如果沒有法律上第三者責任的出現，第三者責任保險也就不可能出現。

從該條文第三款規定“責任保險的被保險人給第三者造成損害，被保險人未向該第三者賠償的，保險人不得向被保險人賠償保險金”也可以看出即當保險事故發生之后，先由被保險人向第三者承擔民事賠償責任，然后再由保險人向被保險人賠償保險金。說明保險人的保險法上的賠償保險金責任應當以民法上的民事賠償責任為前提。

根據該條文第一款、第二款的規定，被保險人對第三人承擔民事賠償責任，保險人只是基于“法律規定”、“合同約定”、“被保險人請求”三種情形而向第三人代為清償被保險人的侵權之債或合同之債。

綜上分析，《保險法》關于責任保險的規定分別是第65 條與第66 條。首先，第65 條作對責任保險的基本法律構造作出了一般規定，包括責任保險的法定定義以及責任保險中三方當事人之間的請求權和抗辯權的配置。其次，第66 條是第65 條的補充規定，主要涉及到訴訟費用，仲裁費用和其他費用由保險人承擔的規定。

責任保險的被保險人在法律上承擔的民事損害賠償責任包括： 合同責任和侵權責任。根據該保險條款對于“扶老人險”的定義，“扶老人險”的適用條件是被保險人向發生意外的第三人提供幫助后反而被誤認為是肇事者，既然是“誤認為”，則不存在合同責任或者侵權責任。且“扶老人險”僅僅賠付訴訟費用，至于擬向第三人的賠償金額卻不在賠償范圍，該訴訟費用屬于法定費用，而非民事賠償費用，因而“扶老人險”雖然符合第66條關于訴訟費用承擔的規定，但66條僅為65條的補充規定，前提是該險種符合65條第四款對于責任保險的定義，才能適用66條的規定，因此，“扶老人險”不符合65條對于責任保險的基本定義，在責任保險范疇內不具有合法性。

三、扶老人險的正當性

從責任保險的功能角度看，責任保險具有的補償功能是其最基本的優勢，轉嫁風險是責任保險特有的功能，此外還具有較強的社會管理功能。但是，“扶老人險”并不能充分的發揮上述功能，該險種的社會效果較弱，正當性有待考證。主要從以下三方面來論述：

（一）社會管理功能。

責任保險具有“第三人性”，在事故責任人給第三人造成損害無力承擔賠償責任的情況下，由責任保險的賠款支付，可以使受害人盡快獲得比較充分的補償，從而能夠保護人是群眾的生命財產安全，維護社會公眾的利益。

“扶老人險”雖然是由于被保險人與第三人產生的“肇事糾紛”，但被保險人是被誤認為是“肇事者”，而非真正的侵權人，賠償的范圍也只有被保險人承擔的訴訟費用，因此“扶老人險”并不具有“第三人性”，“扶老人險”中的真正受害者為被保險人，而非第三人。根據《保險條款》第19條、第21條，被保險人需要承擔極大的訴訟負累，需要經過繁雜的訴訟程序、付出極大的時間成本及人力資源、取得裁判文書后才可獲賠，不能及時解決被保險人的經濟負擔及心理負擔，社會效果不明顯。

（二）補償功能

責任保險是以被保險人的民事損害賠償責任作為保險標的的保險。在這里，受害人的損害補償有了更充分的保證。補償受害人的損失成為責任保險的基本功能。

如前所述，“扶老人險”僅僅建立在“被誤認為”的對第三人的損害賠償責任之上，并不存在真實的損害賠償責任，保險責任范圍也不包括敗訴后可能發生的賠償金額。事實上，將賠償金額納入賠償范圍，可能使得“碰瓷”賠償有保障，可能助長碰瓷等不正之風，也可能引發被保險人與第三人惡意串通騙保的道德風險。因此，“扶老人險”不具有，也不適合具有對第三者的補償功能。此外，訴訟費用僅僅是“被碰瓷者”損失的一小部分，杯水車薪，對被保險人這位真正的受害者補償效果也并不顯著。

（三）轉嫁風險功能

責任保險的特點在于將本應由個人承擔的責任由眾多投保人來分擔，這充分體現了由群體分擔權利義務的分配正義觀。轉嫁風險是責任保險特有的功能。

“扶老人險”要求被保險人需證明自己是出于幫助而被訛詐。但是，若被保險人能舉證證明其是被訛詐的，則該糾紛案件必然會勝訴，而一般的訴訟案件中，勝訴方是無需承擔訴訟費用的，更無需申請保險賠付。若是被保險人不能舉證證明自己是被訛詐，則案件很可能敗訴，被保險人必然會承擔訴訟費用，而此時由于被保險人舉證不能而無法申請保險賠付。很顯然，這種“何不食肉糜”的保險條款對被保險人并沒有實質的幫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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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王娟（1992—），女，漢族，山西省呂梁市石樓縣，學生，法學碩士，單位：山西財經大學法學院，研究方向：經濟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