評點是我國一種傳統的文學批評式樣,從最開始南宋時期僅發展于詩文領域,到明萬歷年間開始廣泛應用于各種文學體裁,到清朝末年歸于消歇,中間歷史數百年之久。本書以明清的《文選》評點著作為研究對象,對現存的諸家《文選》評點著作進行了縝密的匯集、探討和研究,成果斐然。
對于《文選》評點的研究,目前學術界仍處于起步階段。較長時期內學術界對《文選》評點多持批評態度,以其目的多是嘉惠初學,為士子科舉之助而貶抑其沒有更高的價值與意義,忽略和否定了其文學批評的重要意義。這對于《文選》評點乃至文選學的探研都產生了很大的影響。即使到了近期,《文選》評點逐漸受到許多學者的關注,其所受輕視的狀況有所改變,但仍缺乏批評者進行細致的分析和詳盡的研究。在《文選》評點研究的領域,僅存有一些單篇的論文,缺乏整體的把握,尚未出現系統總結、全面梳理的專著。鑒于此,作者全面收集了現存的明清時期《文選》評點著作,對評點者的生平及其評點活動、評本的刊刻、抄錄、流傳予以考證和梳理,以《文選》評點的文學批評價值為重點,展開了系統論述。
全書共分為五個章節,以時期為劃分,以原著為單元,對現存的《文選》評點著作進行匯集研究,形成系列。第一部分為當前《文選》評點的總體概述。共分四節,除了在對《文選》評點的評本和發展情況以及地域特征進行了詳盡的總結與概述外,還對《文選》評點的文學批評價值進行了中肯的評價。第二至五章節,以《文選》評點的歷史發展時期為劃分,分別對《文選》評點的萌興與發展階段,發展的高潮時期和總結期中出現的一些具有代表性的專著進行了詳盡的匯集、分析與研究。在此過程中,作者盡心竭力在各大圖書館收集現有的評點專著文獻,仔細對照,辨析真偽,對于諸評家通過其評點著作所體現出的文學批評主張進行了系統性的歸納和分析,在完成這一基礎性工作的同時,作者也積極地表達了自己的主張,進而形成了這樣一部詳備諸家評點的力作。具有不可忽視的價值與意義,縱觀全書,主要有以下幾個方面:
一、矯過往之風。《文選》評點的專著自明萬歷年間萌興出現,至清末歸于消歇,綿延三百余年。但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內,學術界對評點都持一種貶抑與抨擊的態度,忽視了評點中所蘊含的文學批評思想。作者在著書時,對評點的整體發展情況進行了梳理與分析,強調了《文選》評點的文學批評價值,又肯定了其作為明清文選學的一個部分具有重要價值與意義。這在某種程度上,不但對《文選》評點的研究做出貢獻,同時進一步的使人們更加關注評點這一種文學批評形式,為長期以來為學者所輕忽的風氣進行了平反,可謂振臂一呼。
二、搜羅完備之作。評點這一種文學批評式樣,它的價值和地位在學術界雖然逐漸為人們所肯定和重視。但是《文選》評點的研究仍然停留在起步階段,單篇的論文少之又少,全面系統性的專著則幾乎沒有。本書的出現,打破了這樣一種情況。本書在資料的占有上,搜集完備,從明代萬歷年間開始出現評點《文選》的專著開始,到清代中后葉歸于消歇,幾乎涵蓋了明清兩代所有《文選》評點的相關著作。作者以《文選》評點在明清兩代的發展歷程為劃分,完備地搜羅了這兩個時代所遺留的重要的《文選》評點的專著,并以其著書的目的和用途,將其劃分為“書商型評本”、“綜合型評本”和“文人型評本”三大類,幾乎涵蓋了現存所有評點《文選》的書籍和文獻。為研究《文選》評點提供了豐富的基礎資料,并將諸多評本對比分析,不僅為后人研究評點開辟了道路,更促進了選學的發展。
三、立著書之標尺。本書包含了二十余種《文選》評點著作,皆是有作者于各大圖書館內搜羅而來。作者不厭其煩地以極其嚴謹的學術態度對這些著作進行仔細研讀、整理對比、去偽存真,體現出了作者對于學術的熱忱和嚴謹堅強的毅力。這樣一種著書的學術精神為年輕學者提供了榜樣,樹立了標尺。
縱觀全書,其主要特點如下:
一、匯集完備、考辨得當。評點多是隨文而發,內容較為龐雜,作者在著書時,力求客觀全面,不但對一些著名的個人評本(如李淳《選文選》、何焯《文選》評本、俞煬《文選》評本)、和集大成的總結性評本(于光華《文選集評》)進行了輯錄探研,另外對一些單個分散的評本,(如《合評選詩》、《選賦》)等也收錄其中,展開系統論述。可以說作者是繼前人研究之成果,就當下的《文選》評點相關著作,進行了近乎全面的搜集和整理。同時,作者對各種評本的刊行時間、以及評語出處都以嚴謹客觀求實的態度進行了詳盡的考證。以《合評選詩》為例,作者對其刊行時間做出了考辨,提出《合評選詩》為朱墨套印,是明代閔、凌兩家發展多色套印技術的成果之一。在這里作者以閔于忱序《文選后集》稱“明興,予閔遇王甫,玄思可識,倡厥朱評,首顏《左傳》,發丘明之光,振月峰之藻。”為證,證明明代以朱墨套印技術刊刻的第一本書是刊行于萬歷四十四年的《左傳》,而《合評選詩》中又收錄了鐘惺、譚元春的評語,二人的評語摘自他們的古詩評選著作,即刊行于萬歷四十五年的《古詩歸》。通過這兩個論證得出《合評選詩》的刻印時間在萬歷四十五年以后的結論。作者在整個論證過程中,皆以文獻資料為基點,層層論證,令人信服,論據之間相互比照印證,以保證結論的準確性和真實性,得出了新的結論。
二、論證充分、多有發明。作者在對《文選》評點相關著作進行探研時,不但善于從不同角度出發,采用多種方式進行,同時又經常在前人基礎上對《文選》評點的諸多作品多有補充和發明。以孫月峰《文選淪注》和于光華《重訂文選集評》為例,于氏“凡例”有云:“《淪注》所載孫月峰先生評論,瑕不掩瑜,片言只字,無不指示,誠后學之津梁、修辭之標的也,今悉載入無疑”,說明于氏所有評語都來自孫月峰的著作,而于氏的所有評點已經包括《淪注》的所有內容。然而,作者在此基礎上提出了自己的看法,認為于光華所言并非事實,發現二者多有差異:于氏《集評》所錄的一些提示文意之語,雖未標明出處,然皆出自《淪注》;于本所錄的孫鑛評語比《文選淪注》少了三百余條:且于本在收錄的時候甚至對一些《淪注》中的評語進行了截取。作者對此作了詳盡的論述,提出了自己獨特的見解。
以上所論還不足以概括《文選評點研究》這部書的價值,整部書絕非泛泛而論的理論著作,它是“文獻整理與理論研討相結合”理念的產物。每個結論的闡發均有相應文獻資料作為依托,對前人的研究理論則大膽質疑,客觀求證,不乏真知灼見。校勘整理方面尤其可見作者在研究過程中付出的心血。《文選》相關評點經史四部皆有涉及,內容廣博,極為繁雜,非朝夕可為,需要付出大量的時間和精力。作者憑借嚴謹務實的學風和孜孜以求的治學精神,翻閱大量書籍資料,多方求證,完成了這項艱巨的整理工作。我想這本書在學術史上可為一部承前啟后的學術探研之作,對于我們而言,在汲取知識的同時,更應充分學習作者嚴謹求實、開拓創新的研究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