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香》《疏影》細讀

【摘要】：《暗香》句句詠梅，梅與玉人不斷交織，抒發了詞人對玉人的思念之情；《疏影》中用五位歷史美人來刻畫梅花，表達了詞人的惜花之意。

【關鍵詞】：梅；追憶；美人

一、《暗香》細讀

在小序中詞人介紹道，宋光宗紹熙二年（1191年），詞人應范成大的邀請，冒雪到石湖拜訪石湖居士，并在石湖居住了一個月，作了這兩首詞，范成大看后非常欣賞，讓樂工和歌妓學習這兩首詞，編成了曲子，因此這兩首詞也可作為兩首自度曲來欣賞。

《暗香》《疏影》出自宋林逋《山園小梅二首 》其一“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林逋是一位隱居在西湖的孤山的隱士，他非常喜歡梅花，終日與梅花相伴，因此對梅花有非常深刻的了解，寫出詠梅絕句。姜夔非常喜愛這首詩，因此從中摘取了句首二字，以之為“自度曲”詠梅詞的調名。

《暗香》的香氣是看不見、摸不著的，無法直接描寫，因此作者調用各種手段從側面描寫。這首詞以詞人和玉人的經歷為線索，通過現在與以前的對比來描寫梅花。寫玉人即寫梅，寫梅亦即寫玉人。寫實與追憶都與作者的情感經歷密切相關，在這首詞中，凡是寫到梅，就想到了玉人，很難分清哪是玉人，哪是梅。詞人和玉人的美好記憶也都與梅有關。

“舊時月色，算幾番照我，梅邊吹笛？”開頭詞人就開始追憶從前。“舊時月色”，暗中與當下的月色形成對比，同時把人們帶入到詞人的回憶中。“算幾番照我”，可見詞人與玉人不止一次的在月下約會。“喚起玉人，不管清寒與攀摘”。“玉人”出自北宋賀鑄的《浣溪沙》“樓角初消一縷霞，消淡黃楊柳暗棲鴉，玉人和月摘梅花。笑捻粉香歸洞戶，更垂簾幕護窗紗，東風寒似夜來些。”“喚起”包含兩層意思，一是梅邊吹笛的笛聲喚起玉人，二是梅香喚起玉人。“不管清寒與攀摘”，這是作者在回憶真實的事情，詞人在晴朗的月夜下，與玉人一起摘梅花。 “何遜而今漸老，都忘卻春風詞筆”。“何遜”南朝梁時人，早年在揚州做官，喜歡詠早梅詩。據傳后來居住洛陽，思梅不得，固再請往揚州，既至，梅花盛發，大開東閣，延文士笑傲終日。寫下了《詠早梅》詩。杜甫就此事作了《和裴迪登蜀州東亭送客逢早梅相憶見寄》“東閣官梅動詩興，還如何遜在揚州。此時對雪遙相憶，送客逢春可自由？”此句點明了季節，是在春天，運用何遜的典故與現在形成了對比，暗含當年的風采正盛，而今卻不行了。不行的原因有以下幾個，一是年紀漸漸變大，二是沒有玉人的陪伴。“但怪得竹外疏花，香冷入瑤席”。“但怪得”，暗含責備與驚喜之意。自己雖然年紀大了，但是竹林外面的稀疏的梅花卻在勾引我，引我去賞梅，去作詩。“竹外疏花”出自蘇軾的《和秦太虛梅花》“江頭千樹春欲暗，竹外一枝斜更好。”“瑤席”席座的美稱。出自南朝齊謝朓的《七夕賦》“悵漢渚之夕漲，忻河廣之既梁。臨瑤席而宴語，綿含睇而蛾揚。”“香冷入瑤席”與“喚起玉人，不管清寒與攀摘”形成對比，以前有玉人陪伴在月下賞梅，而今只有年紀越來越大的自己在瑤席上獨飲獨酌，暗含了對玉人的思念。

“江國，正寂寂，嘆寄與路遙，夜雪初積”。“正寂寂”，不僅指環境的幽清，也指詞人心境的空寂。“嘆寄與路遙，夜雪初積。”這里暗用陸凱寄給范曄的詩：“折梅逢驛使，寄與隴頭人。江南無所有，聊贈一枝春。”想折梅給玉人，但因路途遙遠，且又下了大雪，使這個想法的實現難上加難。 “嘆”可見詞人的惋惜，與無奈。“翠尊易泣，紅萼無言耿相憶。”“脆尊”是翠綠色的酒杯，在這里是指酒，“紅萼”亦是指梅。“翠尊、紅萼”色彩明艷，與全詞的感情基調形成對比，更體現出一種凄清。詞人明確指出了“耿相憶”，耿耿于心，不能忘懷，一直在追憶玉人，以及與玉人的經歷。下文也明確指出了和玉人的經歷是什么。 “長記曾攜手處，千樹壓、西湖寒碧。”詞人回憶的是以前詞人與玉人攜手游西湖的事，千樹梅花倒映在湖中，讓湖水染上一片碧色。“又片片、吹盡也，幾時見得？”詞人在此又從回憶轉到了現實，幾時見得，是見盛開之梅呢，還是重見玉人與之一起賞梅呢？這透露著作者的一種絕望。

二、《疏影》細讀

“苔枝綴玉，有翠禽小小，枝上同宿。” “苔枝綴玉”出自范成大《梅譜》，據說紹興、吳興一帶的古梅“苔須垂于枝間，或長數寸，風至，綠絲飄飄可玩。” “有翠禽”二句是運用了用羅浮之夢典故。舊題柳宗元《龍城錄》載，隋開皇中趙師雄遷羅浮，一日天寒日暮，在醉醒間，因憩仆車于松林間酒肆傍舍，見一女子淡妝素服出迓師雄，時已昏黑，殘雪對月色微明，師雄喜之與之語，但覺芳香襲人，語言極清麗，因與之扣酒家門，得數杯相與飲，少頃有一綠衣童來，笑歌戲舞亦自可觀，頃醉寢，師雄亦懵然，但覺風寒相襲久之，時東方已白，師雄起視乃在大梅花樹下，上有翠羽啾嘈相顧，所見蓋花神，月落參橫，但惆悵而爾。暗香無形，作者只能從側面狀形；疏影是有形狀的，因此詞人開篇即狀梅形。寫梅之姿，且將梅花與仙女相連，給梅增添了些許仙氣。“客里相逢，籬角黃昏，無言自倚修竹。”白石是到范成大家作客，而且是遠離故鄉，所以說是客里。此句暗用杜甫《佳人》詩：“絕代有佳人，幽居在空谷。……摘花不插發，采柏動盈掬。天寒翠袖薄，日暮倚修竹。”“無言”這個形態，“自倚”這個動作，突出了佳人的孤高的形象。詞人通過寫佳人的孤高形象，襯托梅的高潔。“昭君不慣胡沙遠，但暗憶、江南江北。想佩環、月夜歸來，化作此花幽獨。”這 兩句暗用杜甫《詠懷古跡》中詠昭君的詩句。杜甫《詠懷古跡》五首其三：“群山萬壑赴荊門，生長明妃尚有村。一去紫臺連朔漠，獨留青冢向黃昏。畫圖省識春風面，環佩空歸夜月魂。”用昭君的美突出梅的美，用昭君的孤獨襯托詞人以及梅花的孤獨。

“猶記深宮舊事，那人正睡里，飛近蛾綠。”“娥綠”是指女子的眉，此處用壽陽公主的故事。《太平御覽》卷三十 《時序部·十五·人日》引《雜五行書》宋武帝女壽陽公主人日臥于含章殿檐下，梅花落公主額上，成五出花，拂之不去。皇后留之，看得幾時，經三日，洗之乃落。宮女奇其異，竟效之，今梅花妝是也。借一位與落梅有關的的美人來惋惜梅花的衰謝。“莫似春風，不管盈盈，早與安排金屋。”“盈盈”出自蘇軾《再和楊公濟梅花》“……春入西湖到處花，裙腰芳草抱山斜。盈盈解佩臨煙浦，脈脈當壚傍酒家。……”通過少婦的盈盈之姿，襯托出梅花也是這樣盈盈美好。“安排金屋”《漢武故事》膠東王數歲，公主抱置膝上，問曰：“兒欲得婦否？”長主指左右長御百余人，皆云“不用”。指其女曰：“阿嬌好否？”笑對曰：“好，若得阿嬌作婦，當作金屋貯之。”長主大悅。乃苦要上，遂成婚焉。后來陳阿嬌嫁給漢武帝后失寵，黜居長門宮。此句運用漢武帝金屋藏嬌的故事，表達作者的惜花之意，即不要讓落花隨波去，要早早的將它保護。“還教一片隨波去，又卻怨、玉龍哀曲。”“還”是假如的意思。馬融《長笛賦》云“龍鳴水中不見己，截竹吹之聲相似。”玉龍，即玉笛。李白《與史郎中欽聽黃鶴樓上吹笛》詩：“黃鶴樓中吹玉笛，江城五月落梅花。”哀曲，指笛曲《梅花落》。作者因為梅花落想到了《梅花落》這首笛曲。“等恁時、重覓幽香，已入小窗橫幅。”“恁時”即那個時候。“小窗橫幅”指月色照在窗上形成的梅影。“小窗橫幅”出自晚唐崔櫓《梅花詩》：“初開已入雕梁畫，未落先愁玉笛吹。”在詞的結尾，詞人讓其與開頭呼應，并形成一首完整的曲子。“重覓幽香”呼應《暗香》，“小窗橫幅”呼應《疏影》。

詞人用五位歷史上的美人來描寫梅花，這些歷史上的美人有虛構的（仙女、佳人），有實寫的（昭君、壽陽公主、陳皇后），她們的身份地位也各有不同。可見作者駕馭題材的本領之高超。

結 語

詞的用典都要經過作者的重新組織與安排，詞人在這兩首詞中運用了大量的典故，傳達了許多言外之意。許多典故已經看不出痕跡，可見詞人的熔典技術的高超。詞人汲取了熔化經典的意義，創造出來屬于自己的雄奇瑰麗的語言。

參考文獻：

[1]唐宋詞選[M]，人民文學出版社，中國社會科學院文學研究所編，2001年 [2][宋]姜夔著，姜夔詞集[M]，上海古籍出版社，2010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