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劉裕是南宋的開國君主。但在成為君主之前,劉裕是一名武將。在由武將向君主轉(zhuǎn)變的過程中,劉裕對帝王應具備的品質(zhì)和思想有一些自己的看法和見解。劉裕的“勛德”思想是將“勛”和“德”結(jié)合起來,即重視內(nèi)在的德行和外在的功勛兩方面,把“勛德”思想視為謀取帝王位的一種手段,使其成為稱帝的標準。
【關鍵詞】:劉裕;勛德;稱帝
劉裕是南朝時期宋王朝的開國帝王,晉哀帝興寧元年(公元363年)生于彭城縣綏輿里(今江蘇徐州),卒于永初三年(公元422年)。關于劉裕的出身歷代學者觀點頗多,史學家也各持己見。陳寅恪先生認為劉裕應歸為次等士族,祝總斌先生卻認為低級士族更為合適;但筆者根據(jù)劉裕“帝素貧,時人莫能知”、“以賣履為業(yè),好樗蒲,為鄉(xiāng)閭所賤”、“名微位薄,盛流皆不與相知,唯謐交焉”更贊同寒門這一說法。九品中正制度以門第選拔官員,寒門階層很難打破門第的束縛進入朝堂。劉裕則通過自身能力主要是軍事能力打破了門閥政治的壟斷,成為一代君主。現(xiàn)今,對劉裕的研究很多,但主要集中在對其門第、政治和文化等方面,其中以政治方面的研究最多。關于劉裕思想的研究,相對較欠缺。而本論文則側(cè)重于從思想的角度出發(fā),來探討劉裕的“勛德”思想以及其“勛德”思想在劉裕稱帝時所發(fā)揮的作用。
“勛德”思想誕生的背景。東晉是一個重門第的時代,寒門很難打破九品中正的選官制度進入朝政。但高門士族鄙薄武事這一特點給寒門提供了入仕的機會。劉裕出身微寒,和其他寒門一樣的是,劉裕也是依靠軍事進入權(quán)力中心。并最終代晉建宋,成為一代君主。劉裕開始為孫無終司馬,后在劉牢之手下參軍。劉牢之,北府統(tǒng)帥。北府兵是謝氏建立的一支精銳部隊,是東晉軍隊的中流砥柱。自謝氏離政后,這支軍隊的統(tǒng)治權(quán)就落到了出身寒門的劉牢之肩上。時逢孫恩起義,劉牢之命劉裕與孫恩戰(zhàn)。安帝隆安五年(公元401年),劉裕在戰(zhàn)爭中證明了自己的軍事能力,“孫恩頻攻句章,高祖屢摧破之,恩復走入海”與孫恩的多次戰(zhàn)役劉裕都獲得了勝利。
元興元年(公元402年),“驃騎將軍司馬元顯西伐荊州刺史桓玄,玄亦率荊楚大眾,下討元顯”宗室司馬元顯和高門士族桓玄的戰(zhàn)爭爆發(fā)。北府統(tǒng)帥劉牢之應聽從司馬氏的派遣。司馬元顯派遣劉牢之與桓玄戰(zhàn),“玄至,高祖請擊之,不許,將遣子敬宣詣玄請和”。桓玄到了之后,劉裕向劉牢之請求出戰(zhàn),劉牢之不但不許,還讓其子劉敬宣向桓玄說和。因此,桓玄與司馬元顯得戰(zhàn)爭以劉牢之的請降而分出勝負。桓玄從此控制了東晉的朝政大權(quán)。桓玄掌政后,一方面殺戮了劉牢之帶領的北府舊將,“玄又害吳興太守高素、輔國將軍竺謙之、謙之從兄高平相朗之、輔國將軍劉襲、襲弟彭城內(nèi)史季武、冠軍將軍孫無終等”。另一方面,鏟除了宗室司馬氏的勢力。作戰(zhàn)過程中,“驃騎大將軍、會稽王世子元顯,東海王彥璋,冠軍將軍毛泰,游擊將軍毛邃并遇害”司馬元顯和中央軍大部分將領被殺。并且“會稽王道子為桓玄所害”元顯的父親司馬道子也被桓玄殺害。至此,控制中央的宗室力量殆盡。最后由于晉安帝自身能力的缺陷,“帝不惠,自少及長,口不能言,雖寒暑之變,無以辨也。凡所動止,皆非己出。故桓玄之篡,因此獲權(quán)”桓玄控制并篡奪了皇權(quán)。
劉裕是桓玄奪政下的幸存者。作為北府舊將,他不僅保全了自己的性命,還保全了自己的仕途。劉牢之去世后,何無忌問劉裕該何去何從。劉裕回答說:“鎮(zhèn)北去必不免,卿可隨我還京口。桓玄必能守節(jié)北面,我當與卿事之;不然,與卿圖之。今方是玄矯情任算之日,必將用我輩也”。在劉裕看來,何無忌和自己應先回京口避禍,免于桓玄的殺害,然后在等待桓玄的任用。當桓玄有篡奪東晉朝政的意圖時,便可以圖謀桓玄。可見,劉裕對時局很有自己的見解,也知道分析自身利弊,躲開禍亂。同時,劉裕對桓玄是極為不信任的,他不相信桓玄會堅守為晉人臣的理念。桓玄掌握朝政后,自立為楚王,想要代晉稱帝。讓其從兄桓謙去詢問劉裕的意見,劉裕本“志欲圖玄”,于是“乃遜辭答曰:‘楚王,宣武之子,勛德蓋世。晉室微弱,民望久移,乘運禪代,有何不可’”。劉裕此回答,夸耀桓玄勛德蓋世,有著為帝王者應有的功勛和德行。這里的勛德是雙重標準,勛指的是桓玄的功勞、功勛,是軍事上的建樹和對社會的貢獻;德指的是其品行,是道德上的指標,是個人的內(nèi)在道德修養(yǎng)。此時東晉王朝朝政衰微,早已喪失民心。劉裕認為,如此有利的條件,桓玄可以乘著時運禪代。由于劉裕北府舊將的身份,桓玄對劉裕正處于敏感的時期,劉裕此回答雖不是真心支持桓玄,短時間卻消除了桓玄對劉裕的猜忌,免除其殺身之禍,是劉裕在平衡時局后及時采取策略應付的一種體現(xiàn)。
在此之后,勛德作為一個標準深深烙在劉裕的心理,桓玄借勛德而稱帝,勛德成為了帝王必須具備的一個品質(zhì)。劉裕也把勛德的內(nèi)容作為其前進的目標,視為自己改朝換代的必要條件。在晉政府運行機制失效的情況下,劉裕把勛德作為君主應具備的前提條件,視為君主的應有的范式,為日后代晉作下了鋪墊。
“勛德”思想的實踐。勛德一詞原本是桓玄的從兄桓謙提出,是桓玄想要稱帝讓桓謙來問劉裕意見的說辭。桓謙說“楚王勛德隆重,四海歸懷。朝廷之情,咸謂宜有揖讓,卿意以為何如?”。桓玄想要借此事件來觀察劉裕對自己稱帝的態(tài)度。而劉裕回答桓玄稱其有為人君應當有的功勛和德行,用謙遜的態(tài)度表達了桓玄此時稱帝有眾望所歸之意,避開了桓玄的猜忌,保全了自己。劉裕還把“勛德”作為自己日后稱帝時的一把利器。
義熙元年(公元402年)后,劉裕致力于內(nèi)政的穩(wěn)固和個人權(quán)利的加大。作為依靠軍事起家的武將,劉裕在掌權(quán)后仍然加強其軍功建設。義熙十二年(公元416年),劉裕任命世子為徐、兗二州刺史時,下書中提到自己的功勛“吾倡大義,首自本州,克復皇祚,遂建勛烈,外夷勍敵,內(nèi)清奸軌,皆邦人州黨竭誠盡力之效也”。劉裕認為自己所建立的功勛主要表現(xiàn)在三個方面:一是元興三年(公元404年),“高祖托以游獵,與無忌等收集義徒,凡同謀何無忌、魏詠之、詠之弟欣之、順之、檀憑之、憑之從子韶、弟祗、隆與叔道濟、道濟從兄范之、高祖弟道憐、劉毅、毅從弟藩、……譙國范清等二十七人;愿從者百余人”劉裕集眾人于京口起義。起義消滅了桓玄的楚政權(quán),從而恢復和維護了東晉王朝的正統(tǒng)地位;二是義熙五年(公元409年),“公抗表北討,以丹陽尹孟昶監(jiān)中軍留府事”劉裕抗表北伐南燕,在他的運籌帷幄下獲得勝利。南燕屢屢為東晉的邊患。這次北伐是劉裕針對北方少數(shù)民族侵襲東晉邊境進行了一次徹底的反擊,并直接滅了南燕,給予北方少數(shù)民族一定的威懾,并在一定程度上促進了民族融合;三是平定了盧循、徐道覆起義,穩(wěn)定了內(nèi)部的統(tǒng)治;劉裕對盧循、徐道覆多次作戰(zhàn)。義熙六年(公元410年),盧循又反。“十二月壬辰,劉裕破盧循于豫章”。七年(公元411年),盧循、徐道覆分別被杜慧度、劉蕃所殺。至此,孫恩、盧循起義徹底被平復。而劉裕認為自己正是從這三方面保證了東晉的國家安全和政權(quán)穩(wěn)固。劉裕把維護東晉王朝的安危和累計自己的軍功綁在一起,企圖以維護東晉的名義來隱藏自己企圖以軍功來謀帝位的意圖。根據(jù)《魏書》記載,“裕志傾僭晉,若不外立功名,恐人望不許,乃西伐姚泓”,包括劉裕北伐后秦在內(nèi)的軍事活動,都是為了代晉積累功勛。
若以功勛為標準,義熙元年(公元405年)后,能與劉裕的功勛相比的人可謂鳳毛麟角,連與劉裕一起具有首義之功、討伐桓玄的劉毅,“毅與公俱舉大義,興復晉室,自謂京城、廣陵,功業(yè)足以相抗”。也因為劉裕北伐南燕取得成功,急于求成,擔心劉裕的功勛蓋過自己。而此時盧循、徐道覆又趁機北上時,劉毅想在對盧、徐戰(zhàn)役中建立與劉裕北伐南燕對等的軍功。劉毅抗表南征,“劉毅敗績于桑落洲,棄船步走,馀眾不得去者,皆為賊所擒”戰(zhàn)敗,聲望俱失。而后,劉裕又憑借其軍事謀略逐步取得了對盧循戰(zhàn)爭的勝利。
永初元年(公元420年),劉裕在南郊告天時把“勛德”作為自己稱帝的重要標準,先講自己的“德”:“夫樹君宰世,天下為公,德充帝王,樂推攸集”認為自己已經(jīng)具備了帝王應有的德行;又講自己的“勛”:劉裕認為,“晉自東遷,四維不振,宰輔焉依,為日已久”晉王朝自東遷以來,就朝綱不振,一直以來都是依賴宰輔治國。而“裕諱雖地非齊、晉,眾無一旅,仰憤時難,俯悼橫流,投袂一援,則皇祀克復。及危而能持,顛而能扶,奸宄具殲,僣偽必滅”。劉裕認為自己雖出身寒門,沒有一兵一卒,但在時局艱難之時,挺身而出。從桓玄手中奪回了東晉的統(tǒng)治權(quán),克復了皇祀。在國家危難、被顛覆之時總能扶持,奸詐、邪惡作亂之人都被自己消滅。劉裕企圖用“勛德”思想使自己的君主地位合法化,用“勛德”兩方面的內(nèi)容來獲得百姓和朝臣的支持。
劉裕把自己輔佐晉室的功勞都結(jié)合在“勛德”里,“勛德”思想的內(nèi)容較之之前就更為完整和豐富:一、“德”為先,劉裕認為個人的品德和操守是得天下的第一條件。其次才提“勛”,所以在其南郊祭天時劉裕先提到自己德充帝王。并且認為自己所具備的“德”已經(jīng)達到帝王的標準。二、“勛”是在內(nèi)修的“德”主導下的外在體現(xiàn),也是“德”所表現(xiàn)出來的具體行為,是“德”的外部實踐。
劉裕所提倡的“勛德”思想,在他自己的行為中得到實踐,從一個武將到一個君主的角色轉(zhuǎn)變的過程中,開創(chuàng)了以“勛德”得天下的局面,更把“勛德”思想融合成滿足他自身需求的君主思想以及馭國方針。最終,“勛德”思想成為了劉裕稱帝的必要條件。劉裕把對“勛德”內(nèi)涵的理解,轉(zhuǎn)化到自己的行為中,使自己的言語和行為符合“勛德”的要求。事實上,因晉王朝衰微和劉裕自身文化水平低下兩方面的原因,劉裕并沒有把“勛德”很好的實踐,而是把“勛德”重點放在了“勛”上,從而忽略了“德”。即原本主張內(nèi)外兼修的“勛德”就變成了重外的“勛”。
參考文獻:
[1](梁)沈約.《宋書》[M].北京:中華書局,1999.
[2](北齊)魏收.《魏書》[M].北京:中華書局,1999.
[3](唐)房玄齡等.《晉書》[M].北京:中華書局,1999.
[4](唐)李延壽.《南史》[M].北京:中華書局,1999.
[5](北宋)司馬光.《資治通鑒》[M].北京:中華書局,2011.
[6](清)嚴可均.《全宋文》[M].北京:商務印書館,2006.
[7](清)王夫之.《讀通鑒論》[M].北京:中華書局,2013.
[8]祝總斌.劉裕門第考[J].北京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1982(1).
[9]祝總斌.素族、庶族解[J].北京大學學報,1984(3).
[10]陶賢都.劉裕霸府政治述論[J].華中科技大學學報(社會科學報),2007(3).
[11]李磊.晉宋之際的政局與高門士族的動向[J].華東師范大學學報,2007(5).
作者簡介:李歡(1992-),女,漢族,籍貫:重慶涪陵,重慶師范大學歷史與社會學院14級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中國古代思想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