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聯網是改變傳統思想觀念和思維方式、深刻影響社會政治經濟生活的重要因素。互聯網如同一柄雙刃劍,在促進經濟迅猛發展的同時,也帶來一系列現實社會一時還難以應對的文明和倫理問題。現實空間與網絡空間沖突、信息欺詐與信息壟斷、數據爆炸與個人隱私問題、自由的邊界與社會責任等問題層出不窮。現如今,網絡用戶之龐大、網絡社會之復雜性、全球性、虛擬性,給政府的組織和管理工作提出新的要求且帶來新的挑戰。
網民是網絡社會的細胞,是網絡社會最基本的行為主體和組成單元。網民應網而生,有什么樣的網絡,就有什么樣的網民;網絡因網民而興,有什么樣的網民就有什么樣的網絡。傳播學者Jenkins曾提出“參與式文化”的概念,他指出,在參與式文化之中,如果公民的數字化參與水平達到一定的高度,就能提供一種社會情境,讓公民成為主動的文化創造者。但如果參與者的素養不足以維系這種情境,未來的社會傳播形態則有可能倒退。可以說,未來數字文化的發展取決于我們利用現有數字傳播的能力。因此,無論是在人類文明的宏觀層面還是在個體需要的微觀層面,提升網絡素養都成為至關重要的命題。
一、網絡倫理規范構建的著眼點:關于網絡倫理規范頂層設計的框架與原則
網絡倫理規范的頂層設計需要形成什么的框架,按照什么樣的原則來設計呢?
第一個是界限意識原則。我認為首先需要有一種界限意識,就是所謂的“愷撒的歸愷撒,上帝的歸上帝”。我們有的時候討論問題,常常把不同領域,不同范疇的事情混在一起說,這是由于每一個現象,每一個事實的本身復雜性,就事件本身而言是跨界的一種復雜現象,但是解決問題的時候則需要區分開,比如說“于歡事件”,比如說網絡隱私保護的問題,其實很大程度上還主要不是網絡的倫理問題,更大程度上是社會的法制規范問題,甚至可能是社會管理方面出現的問題所造成的,因此,試圖用倫理規范去解決無疑是一種“關公戰秦瓊”式的臆想。所以,只有當我們確立了這種界限意識的時候,我們才有可能真正的專業化、高水平、有力度地去解決相關問題。把一個復雜的問題,僅僅歸結于某一個領域問題的時候,我們可能就無奈無解,或者說得出一些有偏差的結論。
第二個是底線起步原則。我認為做網絡倫理規范,起步點一定要實事求是的低。有人會問為什么不能高一點呢?高到雷鋒式的要求,高到耶穌基督式的要求好不好?如果一旦制定一個規則,制定一個規范,能夠一秒鐘之內就能夠讓人人都變成一個上帝般的人物,如果倫理規范有這種魅力的話自然是好事,但問題是我們是在現實的人世間進行相應的活動,就必須要考慮到人類作為一個共同體中是存在各式各樣的人,各式各樣的情況的。因此,要在這種規范的構建中善于找到絕大多數人社會行動的底線,也就是我們常說的社會的“最大公約數”,這個公約數標準是適應于最大限度地使我們作為一個共同體,共同遵守的那個底線標準,在這個底線標準之上,我們向上發展和表現是沒有限度的,那是一個每個人,每個群體,每一種類型,向上追求社會榮譽的巨大的成長空間,它可以賦予我們一種巨大的想象力,和基于這種想象力的愿景空間。但是底線則規范著人們行為的起碼要求,這種底線的一般表達就是人們常說的“起碼應該怎么怎么”,如果你做不到,人們就會不齒于與你為伍,把你視為異類,你就有一種道德上的恥辱感和壓迫感。而那樣一個我們認為合理合情合法的要求,就是絕大多數人行動的空間之底線。這一點在現實生活當中是一種普遍的慣例,比如說一個產品,一種服務的國家標準,應該說就是這種底線標準,企業標準一般都要高于國家標準,而優秀企業執行的標準又會大大的高于一般企業的標準,這同樣適用于網絡倫理規范的構建原則。
第三個是復雜性原則。這是因為網絡本身就是一種復雜的社會存在物,而網絡倫理又是在這種復雜的社會聯系、社會要素的交織作用下形成的一種行為規范,因此,很大程度上我們要在網絡倫理的規范構建方面要充分體現這樣的一種復雜性的范式,要用這種范式去面對和建構,而不要把它簡單化,尤其不要用直覺和本能去處理網絡倫理問題,那樣就容易簡單化,甚至是走向表面正確、實際謬誤的斜路上去。
眾所周知,網絡現象,包括網絡倫理現象,是一個復雜的社會存在,這種復雜的存在,不能對某一種現象,某一種存在,某一種要素,采用“原子論”的觀點來看待、把握和處理,如果那樣的話,就會失之于簡單化,甚至走向自己初衷的反面。比如在網絡上能不能發泄一下自己的不滿情緒,甚至罵一句人呢?我們當然不是倡導要罵人,不是倡導要說錯話。我們要倡導一種更加文明和正確的表達,但是,這種規范,這種正確性的表達,是需要在一種開放和自由的結構性表達機制之下才能形成的,不能對某一個表達元素本身提出過高的要求,要求每一個普通老百姓在表達事實的時候像專業記者那樣客觀冷靜和專業嚴謹,要求老百姓表達自己意見的時候像政治家和社會學者那樣高瞻遠矚、鞭辟入里,都是不切實際的要求。如果提出這樣的要求的話,無異于都是把網絡豐富多彩的行動空間取消掉。這就是我們進行網絡倫理規范構建時必須依循的復雜性標準。
第四個是網絡作為社會生活基礎設施的評價原則。必須知道今天的網絡已經不僅僅關乎傳播,關乎話語,它早已經是我們新的社會構建的基礎設施了。換言之,網絡在相當大的意義上已經是我們的生活,是我們的經濟,是我們的政治,是我們社會實踐的基本空間,因此,對于網絡的任何治理也好,規范也好,已經遠遠超出了傳統觀念當中對于傳播和傳播內容管控的范式之下的理解。也就是說,我們不能把網絡治理和網絡規范僅僅看成是一種話語傳播和表達的一種規范和治理,今天我們對于網絡傳播的規范和治理,其連帶效應可能不僅會影響到話語的表達,更可能會影響到我們的政治,我們的經濟,我們的生活自身。因此,任何這方面的規則和規范的設計與構建,一定要以新的“網絡即生活”的這樣一種觀念和標準去評估可能產生的后果,而不要簡單地用話語管理的方式去面對它,治理它。
第五個是促進網絡競爭力的原則。所謂的網絡倫理不應僅限于自恰式的自我完成,而應是著眼于外部發展的效果標準。更進一步說,網絡不是一個封閉性的存在,網絡在經濟和社會發展中扮演著極其重要的基礎設施的角色,因此,在中國走向世界舞臺中央的背景下,網絡的發展是一個全球性的競爭,任何網絡的治理,包括網絡倫理的規范,都應該放在這樣一盤大棋上進行評估。如果基于我們自己內部的某一種問題的解決,一時一地效果的達成,而不顧整個世界級競爭對于相關網絡治理和規范的要求,致使我們中國的網絡發展錯過了最佳窗口期、機遇期,影響了我國互聯網在全球網絡競爭力比拼中的提升,以及由此帶來的一系列的對提升國家競爭力的影響,那我們網絡治理也好、倫理建設也好,不就成了“瞎掰”了嗎?這恐怕就是撿了芝麻丟了西瓜,有了現在而沒有了未來。
二、網絡倫理規范構建的著手處:關于網絡倫理社會實踐的起點設計和啟動方式
我有一個基本觀點,倫理道德這種東西應該是人們基于自身社會歸屬的認同基礎之上的一種行為規范與準則的內省。這里有兩個特別關鍵的要點就是:
第一,倫理的訴求點是基于認同的自我完善。換句話說,倫理道德是針對自己的要求,而不是對別人的要求。或者首先是對自己的要求,其次才是對自己視為同類、或者視為是共同體成員的一種要求。因此,如果國家是一個共同體的話,政府應該是倫理示范當中的第一垂范者;如果名人和粉絲是一種追隨關系的話,名人就應該是倫理示范的領頭羊;如果個人和機構是網絡世界的行為主體的話,那么機構是網絡倫理實踐當中的第一責任人。總之,政府,名人,機構,應該成為社會倫理道德的制高點和力行者,這樣的話才會有一種正向建構的社會實踐。所以,倫理道德與其說是向別人提出的,毋寧說是向有權力制定規則的人和機構自己的要求和規范。即:要求老百姓做到的,領導機構和領導者必須率先垂范,要求人民群眾做中國好網民,我們的領導干部首先要做到這一點。
我的第二個觀點是,倫理既然是一個共同體的內在關系與行為規范,關系認同與情感共振的力量,便成為啟動有關倫理社會實踐的第一推動力。換句話說我們過去在倫理建設的時候,傳統社會,傳統條件下我們可能更看重的是擺事實講道理的力量,但是在今天,如果我們把網絡倫理建設,視為是一種關系認同,情感關系之下一種共同體的自我認同之上的行為規范,以及邊界、標準等,那么,情感共振和關系認同,就成了社會實踐的第一推動力。因此,我們必須在過去所熟悉的“擺事實,講道理”的工作模式基礎上增加傳統意義上我們所系統地忽略了的非理性、非邏輯的表達成分,而這些貌似非理性,非邏輯的成分,其實就是促成我們的關系認同和情感共振的關鍵性要素。實際上,這樣一些非理性、非邏輯的成分在過去我們的習慣性的表達當中是缺少的,因為我們經歷過一個傳統的大眾傳播時期,那時候我們要盡可能的把那些非理性、非邏輯的成分排除在我們的表達之外;而我們今天的互聯網背景下社會傳播,社會互動,更大程度上是兼具了大眾傳播和人際傳播兩種屬性的一種傳播樣態。人們不難注意到,一句話,一個道理,這個人講和那個人講的效果常常會有很大的差異,我們用這種口氣說,或那種口氣說,用這種姿態和這種表情說,或用那種姿態和那種表情說,所收到的傳播效果往往是大相徑庭的。而起關鍵性作用的那些成分都不是所謂的理性和邏輯的成分,而是情感和關系性因素。可見,對于社會認同,對于情感共振而言,乃至于對于網絡倫理的社會啟動而言,非邏輯、非理性的成分都是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