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革開放以來關中地區的彩禮習俗及其變遷

【摘要】：關中地區的彩禮，自改革開放以來，隨著時代不斷發展變化。從七十年代的臉盆、鏡子到現在的鉆戒、房子，人們的生活水平有了明顯的提高，對金錢的追求和認同度也比從前要高得多，某種意義上也反映出人們思想觀念上的變化。另外可以看出關中地區比起東部沿海等地還是要相對閉塞，尤其在縣城，特別高的彩禮還是不太常見的。由此觀之，彩禮的內容受到了經濟水平、政治政策、思想觀念等多種因素的影響。

在我們走訪的群眾中，雖有近73%的人認為自己收取或付出的彩禮數額合理，但仍有接近四分之一的人認為自己這種婚姻消費的數額不合理。因為有這四分之一的不穩定因素存在，也就不難理解為何各地都有不同的關于彩禮高結婚難的新聞出現了。

據筆者的調查結果可知，雖然改革開放以來武功地區的彩禮在相對數額上也呈上升趨勢，但總體來看變化不大。對于在調查中存在的個別彩禮達到數十萬的情況，我們還是可以依據問卷中大家對此事的看法進行分析。

筆者認為高彩禮這一問題由來已久，只是在近兩年集中爆發。畢竟彩禮的前身“納彩”作為六禮之一已經在中國存在了上千年之久，若說這種秩序運轉沒發生過任何紕漏顯然不合適。北宋時期曾興起過厚嫁的風氣，且表現為嫁妝重而彩禮輕。表面看來是源于社會風氣，實際上則是因為宋時女性的嫁妝決定了婚后的家庭地位。按北宋法典《宋刑統》及南宋法典《慶元條法事類》規定，嫁妝是已婚婦女唯一可靠的私人財產，公婆、丈夫以及丈夫的叔伯兄弟，任何人不得以任何理由動用嫁妝，倘若夫妻雙方協議離婚，則嫁妝清單上的所有財產都要歸還女方。[1]到了元朝，這一現象則有所改變，具體表現之一為元世祖忽必烈于公元1271年曾經頒布天價彩禮禁令，規定了不同身份品階的人付出彩禮的額度，分類甚至詳細到男方家庭富裕與否。雖然這一法令看似會減輕男方婚禮負擔，但在推行中遭到了困難，幾乎等同于一紙空文。有元朝官員記載“婚姻聘財雖有定例，立格之日民已不從[2]”。此后的明、清均有發布關于禁止高昂彩禮的文書命令，直到新中國成立仍然不忘重提此條?？梢姴识Y高的問題在中國可以稱得上是陳年舊疾了。

至于為何高彩禮這一長期存在的狀況在近些年突然成為大眾關注的焦點，筆者認為同經濟、觀念和媒體傳播三方面的發展是離不開的。首先是科技進步，信息傳播速度增加且范圍擴大。過去村頭鄉里間討論的事情，如今卻在媒體的擴散下廣為人知。至于觀念對彩禮的影響，則多與人們對待金錢的態度有關。1983年時，《為“錢”正名》這樣的文章還會引發各界的關注，引起大范圍的爭論。隨著改革開放的深化，人們對金錢越來越看重，從近些年彩禮的演變中，我們還可以清晰的看到大致有這樣的趨勢：錢多了，禮反而少了。從中國古代的大雁、梳子、鏡子等到七八十年代的搪瓷盆、被面、暖水瓶、“三轉一響”，彩禮的主要內容都是禮，即日用品。從九十年代起彩禮的內容更偏向于禮金，即便有禮也多是三金之類的首飾。且更為重要的一點是，通過調查我們可以看到高彩禮的事情并非媒體有意夸大或空穴來風。我國的經濟在近十年飛速增長，而與群眾收入同步增長的是彩禮的金額，且彩禮金額增幅對大多數人而言遠勝過工資的增幅。在如今的關中地區，10萬元左右的彩禮已十分普遍，如按九十年代彩禮的禮金大致相當于當時四到六個月的工資來換算，如今的人們只有一月能拿到一萬六到兩萬五的工資才與八九十年代的彩禮情況大致相同。而對于關中地區適婚人群而言，在縣城拿到這么多的工資實屬不易。更何況十萬元有演變為當今收取彩禮下限的趨勢。盡管有父母幫襯，彩禮的金額也的確高了一些。

對于彩禮現象風行的原因，費孝通曾指出高額彩禮是男方家庭對女方家庭勞動力的補償。在走訪中，部分女性受訪者提出了與費孝通相似的看法：受訪者雷女士就表示彩禮是對女方父母的一種安慰與尊重；王女士也曾表示“父母養女兒20多年不容易，總不能什么表示都沒有”。華商網也曾于2014年提到某陜西網友認為自己雙學位畢業也有各種證書，收取10萬的彩禮很正常。更多的人認為彩禮現象是一種社會習俗，一直以來大家都是這樣做的：“在當時的年代，同齡人都有彩禮，有項鏈，有電視，我只有項鏈，這是我應該得到的”。當然，也有30%的人認為彩禮的存在一定意義上成為了一種攀比，是面子的象征，正因如此彩禮的數額才會不斷攀升。

綜上所述，可以得出：現代社會中彩禮作為一種傳統習俗被代代相傳，基本上大家在婚姻行為中都默認了這一現象的存在。除過近些年在獨生子女政策的影響下，各家庭撫養、教育孩子，尤其是女孩子的成本較從前飛速增加的原因外，攀比、好面子等心理也對高彩禮這一現象的產生也起到了推波助瀾。其中，近些年男女比例失調的原因也不可忽略，女方因此掌握了婚姻話語權，對男方提出的彩禮要求也隨之高漲。

近些年來關于彩禮的新聞層出不窮，華商報曾刊載過一篇報道名為《爸爸向女兒男友要20萬元彩禮 他被嚇傻了》[3]，該事件的主人公就是西安人。報道中指出該事件在網上引起熱議，網友對此是意見大相徑庭。筆者在走訪過程中，也對受訪人對彩禮的看法進行了調查。

面對是否贊成在結婚前收取彩禮的問題，受訪者中贊成與不贊成的比例是6：4，人數相近，贊成者略勝一籌。值得注意的是受訪者的性別比例女比男為7：3，而報道中也指出女方家庭多認為收取彩禮無可厚非，男女觀念的差異也會影響調查結果。從目前的調查結果中可以看出盡管國家一直以來提倡低彩禮少彩禮，盡管飛漲的彩禮已經為部分人的婚姻造成了極大的麻煩，更多的人還是認為收取彩禮是有必要的。

正如報道中的所提到的：“不能否認婚姻支付當中的經濟因素，但這種經濟因素其中所蘊涵著的心理、社會和文化的意義也必須看到”。盡管彩禮數額水漲船高，甚至在全國范圍內引發了包括騙婚等不少的惡性事件，使得本為喜事的婚姻以悲劇收尾。然而武斷的認為彩禮是不合時宜、應該被取締的行為也是不妥的。換個角度說，自元朝至今這近千年的實際情況也表明了即便國家予以強制性法律文書，想要真正控制民間的彩禮收支數額也十分困難。在處理關于彩禮造成的結婚難甚至引發的惡性事件等問題時，除過國家號召之外，更應該當改變的是人們的心理觀念。引導人們正確認識金錢，使人們認識到金錢并不能完全代表幸福的生活。改變人們一貫認知中女性在婚姻生活中的地位。女性應該擁有獨立的人格和地位，結婚并不是將女性由娘家轉讓給夫家，而是兩個孩子自由組建獨立的新家庭，并不依附于娘家或夫家任意一方。當女性真正得到獨立和解放時，高彩禮的現象也會相應減輕。

無論如何，彩禮的重點在于“禮”而非“禮金”，它更應該代表的是夫妻雙方對未來生活的美好期望和祝愿，而不是一種交易。希望彩禮這一在中國傳承千年的婚姻習俗能夠在將來恢復到適宜的狀態，不復數額過高這種畸形狀態，使得婚姻成為情侶雙方都喜聞樂見的一樁美事。

注釋：

[1]李開周，《古代嫁娶是厚嫁還是天價彩禮 皇帝說了也不算》，2016年7月23日，http：//cul.qq.com/a/20160723/003270.htm，2017年4月2日。

[2][元] 胡祇遹：《革婚田弊榜文》。

[3]李琳，《爸爸向女兒男友要20萬彩禮 他被嚇傻了》，《華商報》華商·西安，2015年9月5日，A5版。電子版：http：//ehsb.hsw.cn/shtml/hsb/20150905/542322.shtml。